暴君难缠:爱妃,束手就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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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扒衣

    “母后……”

    出乎意料的,站出来说话之人是那安亲王妃叶屏幽,一身轻烟淡柳色衣裙的女子,如清水芙蓉,淡雅脱俗,说不出的明艳端庄。

    苏栩栩听着她的声线有些熟悉……

    “虽然秦姑娘确实有错在先,但是儿臣认为她应该不是故意的,距离先帝当年下令天下的女子不准身着紫衫,已经过去了多年,秦姑娘不知道有这样的禁令,也是情有可原,就像母后您之前说的,不知者无罪,儿臣斗胆恳请母后饶过秦姑娘这一次……”

    语声一顿:“而且,今天是选秀的大好日子,若是见血的话,儿臣只怕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听来似娇莺初啭、微风振箫,泠泠似春水一般……

    苏栩栩突然记起,自己是在哪儿听过她的声音了……当时,顾景煜为了救她,自己却不幸落水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有一个女子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喊道:“陛下不识水性……”

    如果苏栩栩没有听错的话,那时的那道声音,就是属于眼前的女子……安亲王妃叶屏幽……

    而那一刻,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道声音里不自觉的蕴含的满满的担心与焦切……

    苏栩栩不由眯了眯眼。只是,还没有等她好奇完这安亲王妃怎么会看起来比其他人更了解那顾景煜不识水性这件事,就见襄太后瞥了一眼那正为秦玉岫求情的女子,淡淡开口道:“你倒是为皇帝着想……”

    苏栩栩心里一动,总觉得这太后娘娘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倒像是隐含深意一般。

    而那安亲王妃的反应也十分值得玩味……

    “母后,我只是……”

    颜若舜华的女子,看起来有些紧张,试图想要解释什么,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她身旁的安亲王顾景琛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似乎在安抚着她,然后,便见男人抬眸,迎向了襄太后那有些迫人的视线,温声开口道:“母后,儿臣也觉得屏儿说得对……”

    顿了顿,“先帝当年想来也只是因为一时之气,才下了那样的禁令,如今事过境迁,先帝与明妃娘娘也都早已去世多年,儿臣觉得这条‘不准着紫衫’的禁令,实则没有再留存的必要……”

    闻言,襄太后微微一笑,那笑意,不同于向着顾景煜或是其他人之时,带着的那种莫名叫人有些不舒服的阴森之感,而是全然的慈爱与欣慰,就像是这世间任何一个深爱子女的母亲会有的感情那样……

    即便那顾景煜不是她的亲子,可是,这样明显的差别对待,真的好吗?

    苏栩栩突然有些同情那顾景煜了……小小年纪,就失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虽然后来被太后娘娘收养,但任谁也看得出来,他与这太后娘娘之间亲缘极其淡薄,就刚才苏栩栩自己的所见所闻,那襄太后哪怕是对她的侄儿孟怀瑾,都比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养子,要好的多……更不用说顾景琛这个亲子了……

    其实仅仅从那襄太后对只是穿了跟他的生母同样的紫色衣衫、同样的累丝含珠双蝶钗的秦玉岫的那种几乎欲杀之而后快的态度上来看,就可以想见,她应该是极不喜顾景煜的……而且,她注意到,从头到尾,顾景煜唤她都是“太后”,而非“母后”……

    其实,照她那样妒忌他的生母,她竟然没有在顾景煜还小的时候,就要了他的性命,反而还辅助他登上了皇位,苏栩栩已经很惊奇了……

    好吧,也许是她脑洞太大了,又将每个人想的都太过阴险,才有这样的胡思乱想……

    正想着,却听那太后娘娘在听了亲子顾景琛的提议之后,突然转向了一旁的顾景煜,开口道:“这道禁令,乃是先帝所立,又涉及到皇帝的生母……皇帝你意下如何?认为这道禁令,该废吗?”

    “若是太后与四皇兄都认为该废的话,朕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一切但凭太后你做主就可以了……”

    顾景煜亦是滴水不漏的回道。对这样的事情,他似乎早已习惯,脸上的神情,也是他一贯的不在意。

    襄太后看起来倒也不意外的回答,点了点头,道:“既然皇帝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先帝之前那道纪念你母妃的禁令,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就废了吧……”

    这道懿旨一下,苏栩栩绷紧的一颗心,都随着松快了下来,再看一旁的秦玉岫,她更是满脸死里逃生过后,难以置信般的惊喜神情,心有余悸,就差当场痛哭出声了……

    可是,这份逃过一劫的喜悦,才方方维持了须臾,便见那襄太后眼底一厉,语气骤然一转,说道:“虽然这道禁令废了,但秦玉岫在此之前犯下的错,却不能不追究……”

    看来她仍是对此怨念颇深,并不打算真的白白的放过这个报复的机会,便见她似乎沉吟了须臾,笑了笑,就像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一般,连一向矜持贵重的嗓音,都仿佛能够听到其中暗藏的满满恶意……

    “死罪可免,”便听那襄太后缓缓开口道,“但活罪难饶……来人……”

    襄太后冷冷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宦官:“把她的衣服,跟哀家扒了……”眸光如刃,一字一句“哀家今天就要让她知道知道,穿了不该自己穿的衣衫,是什么后果!”

    拂袖退到一旁,立即有闻声的太监与宫女,三两步走上前去,不由分说的便即当场扒起那秦玉岫的衣服来……

    秦玉岫直到他们开始撕扯起她的衣衫的时候,方才反应过来,当即吓得哭了出来,拼命的挣扎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不要……太后娘娘,民女知错了……民女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被狠狠按住,毫不留情的撕扯着衣衫的女子,不住凄惨的求饶着,却换不来任何人的心软,挣扎间,她精心挽着的发髻,早已松散,妆容精致的脸容上一片泪痕,那一双总是不可一世的眼睛,此刻,充满着恐惧与无助……

    苏栩栩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就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身旁的陆宛盈扯了扯衣袖,从她的眼睛里,苏栩栩能够看得出来,她不希望自己在这个时候强出头,她知道,如果她这样做了的话,肯定会激怒那太后娘娘,他们本身就已经自身难保,如果再在这个时候,替秦玉岫求情的话,只怕会火上浇油,不仅救不了秦玉岫,很可能连他们自己也搭上……

    这些道理,苏栩栩都懂,可是,要她就这样看着秦玉岫被人如此侮辱,她做不到……她仅仅是穿了一件紫色的衣裙,仅仅是戴了一支有着可笑寓意的钗子,就因为它们曾经代表着另一个女子,就因为那太后娘娘经年的妒忌,她就要承受这样的迁怒……

    有一刹那,苏栩栩几乎想不顾不切的冲上前去阻止这一切,可是,她不能……陆宛盈担忧、甚至乞求的目光,让她动弹不得半分……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或者安危,可是,她却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到陆宛盈和他们的父亲陆文山,她很清楚,在这些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贵人眼中,从来没有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他们不痛快了,随时都可以将你全家都一并牵累……

    她做不到无视陆宛盈的阻止。

    这一刻,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玉岫当众被人扒去衣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拼命的挣扎,却始终挣脱不掉的无助和绝望……以及,远远站在一旁,甚至带着笑意去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太后娘娘,她的眼中,充溢着毫不掩饰的报复的快感,疯狂而残忍,像是要将曾经未曾有机会加诸在那个令她又恨又妒的女子身上的侮辱,尽数发泄在眼前本应是无辜的秦玉岫身上一般……

    这一瞬,苏栩栩是如此的愤怒,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妒忌,竟这么可怕,哪怕是在那个人已经死去了这么多年之后,却仍旧叫她如此刻骨铭心,无一日释怀……

    她是如此的愤怒,却又是如此的无能为力……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辱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茫然的抬眸向周围看去,她看到那些跟他们同时进宫的秀女,他们多是麻木而事不关己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偶有如那魏凌心一般幸灾乐祸之徒;她看到那先前为秦玉岫求过情的安亲王妃眼中闪过的不忍,她看到她身旁的夫君安亲王顾景琛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并不十分认同其母后的做法,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然后,她不由的遥遥望向那个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他就那么坐在那儿,从窗棂透进来的斑驳日光,在他的脸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讳莫如深的眼底,一片浓黑,像席卷了无边的夜色,厚重的、压抑的,遮去了一切的情绪,什么都看不清……

    他就那么看着底下的女子,因为他的生母而受辱,而他全然无动于衷,沉默,以及淡漠……

    如看一场他人是非的闹剧……

    苏栩栩的心,就是一刺,说不出来是苦是涩,是冷是寒。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顾景煜微微转眸,望向了她,四目相对的一瞬,男人古井无波般的眼眸,似乎落了颗小石子一般,漾起些微的波动,旋即恢复成一贯的平静,就像是一道横垣在他与外界的铜墙铁壁,没有任何人能够穿过它,真正的走进他的心底,看透他所有最真实的喜怒哀乐一般……

    许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秦玉岫身上的浅紫绣缠枝杏榴花衣裙,已经被扒了下来,皱成一团,被其中的一名宫女恭恭谨谨的呈到了襄太后面前,高高在上的美妇,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吩咐道:“拿出去烧了……”

    就像是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一样。

    她锐利的目光,凉凉落在那早已瘫倒在地的秦玉岫身上,她的外衫已经被扒了去,只剩下白色的里衣,凌乱的贴在身上,她像是吓坏了一样,蜷缩在一旁,原本饱满似枝头熟透的苹果般的圆圆脸庞,此刻被泪水染得脏污一片,娇嫩的肌肤上,甚至因为刚才的挣扎,不知被谁留下了长长的几道抓痕……

    而她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看起来被宠坏了的、完全不知世事险恶的眼睛,就像是一瞬被人抽去了生气一般,茫然的、呆滞的,不知落向何方……

    襄太后微微一笑,朱红的唇,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语声却是一如既往般雍容华贵,她说:“这样就顺眼多了……”

    然后,她瞥向一旁的顾景煜:“哀家都差点忘了,这秦玉岫怎么也算是今年的秀女,皇帝可想将她留在宫中,日后服侍?”

    苏栩栩心里一凛,几乎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恶毒之人……她前脚才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命人将一个无辜女子的衣衫扒了,转眼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言笑晏晏的让皇帝收她入宫……

    这已经不仅仅是在侮辱秦玉岫,或者是那早逝的明妃娘娘了,更在侮辱那顾景煜……

    她甚至连费心掩饰这一点都没有。

    即便再不合,她就可以如此将一国之君不放在眼里吗?

    苏栩栩下意识的去看那顾景煜的反应,她不知道他要如何忍过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和侮辱,哪怕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吃瓜群众,这一刻,她都不由的为他感到愤怒,以及悲哀和难过……

    但顾景煜却只淡淡一笑,像他一贯那样,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浑不在意一般说道:“还是不要了,朕对她不感兴趣……”

    他眸光凉薄的瞥了一眼底下仍旧畏缩着小声啜泣的女子,懒懒开口道:“……扔出去也就罢了,省得叫人看着碍眼……以后不许她再进宫就是了……”

    苏栩栩看到,随着他的一句话,本就因为惊吓与恐惧而不住发着抖的秦玉岫,狼狈的身躯,一瞬越发颤抖的厉害,就像是摇曳在寒风里的最后一片落叶,仿佛随时都会从枝头摔落,绝望的跌进泥沼之中,再也等不到来年春天的复苏……

    苏栩栩跪在她的身旁,任由垂在衣袖里的双手,指尖狠狠掐进掌心,仿佛惟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她不顾一切的跳起来,逃走……

    太难受了,一颗心像是被带着倒刺的绳索狠狠绞着一样,又酸又痛,她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可以残忍到这个地步,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他们这些人,在这些生杀予夺大权的大人物眼中,不过蝼蚁一般,可以任意欺凌、侮辱,所有人在他们眼中,大抵都不过只是棋子,可以被他们当成明争暗斗里随意用来牺牲的工具……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解决完秦玉岫的襄太后,将目光缓缓投向了她,然后,轻声一笑,开口道:“哀家差点都忘了,陆家的两个女儿还在地上跪着呢……”

    听她听到自己和陆宛盈,苏栩栩的身子不由微微一僵,她感觉到那原本落在她身上的晦暗目光,在微微顿了顿之后,转向了顾景煜……

    “虽然陆二小姐说,他们先前之所以打扮成那副模样,是为了全自己的一片孝心,但终归是欺君之罪……”

    苏栩栩听到她悠悠问着那顾景煜:“……皇帝认为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苏栩栩心里一紧,才刚刚见识到这位太后娘娘手段的她,不由的有些不安,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会招致什么样的惩罚,只希望不要连累到她身旁的陆宛盈才好……

    就在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听到那顾景煜仍是一贯漫不经心般的嗓音,如清凌凌的湖水一般,缓缓自偌大的寝殿里响起,说的是……

    “朕相信他们只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本朝想来以仁孝治国,陆姑娘他们也是一片孝心,情有可原……”

    语声一顿,男人清俊眉眼,在跪在地上的苏栩栩身上,轻轻扫过,开口道:“而且,先前朕被怀瑾表弟不小心推落水中,几乎命悬一线的时候,幸亏有陆二小姐将朕救起,否则朕此刻想必也不能够好端端的坐在这儿了……”

    男人又是语声一顿,这一次却是向着襄太后求情道:“不如就看在朕的面子上,将此事就此揭过……太后娘娘,你觉得如何?”

    苏栩栩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不由的一跳,不是紧张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而是,她能够听得出来,那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一刻是真的在为她求情的,她甚至能够听出他为了她,向那太后娘娘服软的一丝意味……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一时只觉心底千头万绪,说不出来是怎样的滋味。

    不知那太后娘娘似乎也听出了相同的意味,眸光微微一烁,像是在判断着什么一般,顷刻之后,方才开口道:“既然皇帝都这样替他们求情了,哀家也不好说什么……”

    顿了顿,那襄太后宽容大度般开口道:“都起身吧……”

    苏栩栩反应了一会儿,这是叫他们起身,她心中为逃过一劫,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只觉得无限的讽刺,谢过了那太后娘娘和顾景煜之后,方才跟陆宛盈相互搀扶着,站了起身,一双腿,早已跪的发麻,微微打着颤……

    便听到那襄太后的声音,在他们头顶,缓缓响起:“不过,陆家的两个女儿既是孝心一片,只怕这次选秀,就不能进宫服侍皇上了……”

    这是要将她和陆宛盈剔除的节奏?

    苏栩栩心头骤然一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不过了,也不枉他们担惊受怕这么久……

    她这个念头方起,那高高在上的顾景煜却像是心有灵犀般瞥了她一眼,然后苏栩栩就听到他嗓音曼曼的开口道:“不着急……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太后你也该累了,朕也无心再谈什么选秀的事情,不如就让秀女们先各自回家,等过几日,定下入宫的人选再算也不迟……”

    语声一顿,男人询问着一旁襄太后的意见:“太后觉得如何?”

    襄太后深深望了他一眼,而顾景煜却始终神情淡淡,仿佛只是随口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

    “皇帝既然这样说了,就这样办吧……”

    最终,襄太后道。

    “都散了吧。”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一众秀女,陆续往外走去。

    直到走出了那巨大的重华殿,苏栩栩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如同逃出生天一般,一颗心,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