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 第八十九章：黑白双刹老妇人
于每年盛夏时在初阳山下举办的初阳会一度被天下江湖人称为蜀地文人盛会，此会由来已久，每年都热闹依旧，可今年这初阳会却与以往显然有些不太一样了。
先是在初阳会举办之前，蜀朝廷重官文节使在初阳客栈遇害身亡，据当日客栈的人所讲，凶手已在第二日被初阳客栈掌柜李利来亲手移交给了正巧赶到蜀西的蜀国巡察——陈迁，而那之后，凶手被押往了何处，倒是无几人知晓了，有人说是被押去了匚牢，也有人说是直接被陈迁就地处决了，毕竟以陈迁巡察的赫赫凶名，再加上陈迁巡察与文节使的私交，他做出这样的事倒也并不出奇。
凶手受缚，可是文节使死了便是死了，再无法活过来，以近年来朝廷与西阳庐越来越微妙的关系而言，蜀西的江湖人都在猜着，朝廷会不会因此而大动干戈，趁着这个机会在蜀地来一次大的清除，毕竟，如今在位的蜀国帝王想当年那可也是个狠人物，只不过这些年来，也许是年纪越来越大，脾气倒是越来越温和了。
正在江湖人心下揣测不定的时候，蜀三皇子的车驾却悄然到了初阳山前，接着，这位在百姓口中颇有声望的皇子上了初阳山。
单说文节使遇刺与皇子上山两件事倒也并没有多大影响，毕竟这也算得上一因一结，但是之后的大雪，却叫人高兴的高兴，忧心的忧心。
蜀西少雪，就连如灰槁的小雪也是几十年都不一定能赶上一次的，就更莫说前些时候那样的鹅毛大雪天了，积雪第一次覆盖了蜀西人的脚鞋，再之后，他们见到了有生以来最为壮观的天色。
先有积土生作大鸟，展翅云霄，又有刀身横亘，一刀将天劈作两半。
西阳庐当代庐子鹤云扬向天而去，由天中间消失不见，有说死者，有说飞升者，此事倒是成了一桩江湖迷题。
而经由此事过后，本只出了四字的思论题目，西阳庐干脆一下全部放出，本来因为庐子飞升一事而变得有些沉寂的小小初阳镇于是又恢复了喧闹，不知道是听谁说起：庐中题目并不全是物品信封，第一个被找到的便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于是乎，酒肉歌舞、君子远来、高朋满座十二字再加上单一个迷题：
“大雪天里，何物能看清底下的淤泥？”
共十三道题，十三封信，至今日，除去最后一道，便算是全部被找齐了。
今日阳光恰巧温和，没有前段时间的大雪带来寒意，倒像是又一下子恢复了本来的夏季的样子，可是却也依旧不能穿着单衣，这种情况，倒是有几分像是由冬入春分的时候，一时冷，一时热，倒是叫前去初阳山观戏的普通人受尽了折磨。
于是由初阳镇至西阳庐的这一段路上，可以看见有穿着长衫的人，有穿着厚厚的袍子的人，更有甚者居然还拎着火炉！
“哈哈！”
如此盛装打扮的人自然少不了受到白眼与嘲讽。
“你看你看，那儿有个人拎着个宝贝！”
有人出声向身边人笑道，声音并不小，于是声音再吸引了一旁的人，于是一时间周围的所有人都向那拎着火炉
的人瞧去。那人顿足，最先出声那人捂着嘴露出笑意，一幅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热闹。可她的热闹没能看起来，因为她发现被她出声嘲讽的那人并不理她，连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是稍微停下便又往前走去，而且更令她生气的是，那人居然还刻意地将手中火炉举得更加高了些。
“哈哈。”
周围人发出嘲笑声，不过这次去是在笑话她了，她恼气地哼了一声，挽着身旁男人的胳膊，男人高大而精壮，面庞黝黑。她声音娇滴滴地说道：“郎君，我也有些冷，你给我也弄一个来。”
被他搂着的那人露出若涩的意味在脸上，这本是大夏季，正常人哪里还会卖这种东西？就算有卖处，现在都已经走到了半山腰间了，又到哪里去买呢？西阳庐中虽然文风盛行，但也总不至于会在庐前卖火炉吧？
“娘子……你看这正是半山腰的，要夫君到哪里去给你买嘛。”
男人生得粗犷，讲起话来却是小声细气，与身旁女人倒像是两个方向的极端。
女人眼睛子转了转，朝已经走到他们身前的那人扬了扬下巴：
“诺。”
她轻出声，男人与她相处许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再加上她接着又直白的说了一句。
“那儿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么？”
声音自然也落入了那拎着火炉的人耳里，男人面露难色。
“这……不好吧夫人，此等情况还会带着火炉，想来是一定是身体有恙，我等江湖人，可不能行这种不道义的糊涂事。”
男人如此讲话，倒是叫人暗自称赞一声，如果不是他的身影在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那拎着火炉的人身前的话……
他光是身躯往那里一站，便将那人前行的路挡了个完全。
“阁下，可否暂借火炉一用。”
那拎着火炉的人埋着头，虽然一头长发，但因为将浑身都裹在了一件巨大的宽松的黑色袍子里，倒是教人不能肯定他的性别。
拎着火炉的人不答，身体往一边挪了一下，就想要避开他。可是男人脚下亦动，再次将他拦下了。
“道友，你就给他吧。”
此地动静自然引起了旁人靠近，有人出声好心提醒道：
“那挡，那向你借炉子的人是黑刹李冲，道友你还是借给他吧，一会时间而已，不打紧的，马上便到西阳庐了，我与庐中弟子识得，再去为你讨一只新炉来便可。”
好心人心好，实力倒是低得一塌糊涂，若是有修了天眼神通的佛门修士在此地的话，倒是能一眼看出他体内的深浅来，这位好心人的实力，就连一些天赋稍高的小孩都比不上，实在是低得可怜，也难怪他连措词都要小心翼翼了。
但他的眼光却是不错的，经由他这么一说，那些看热闹的人当中倒也有人想了起来，便不时有三两声惊呼发出，显然这黑刹李冲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黑刹李冲、白刹李中。”
让人新奇的是，这两人一白面一黑面，一粗犷一细致，倒是真兄妹……要说他们出名，最开始还是因为他们的名字，男子长兄叫做李冲
，女子小妹叫做李中，这家中长辈倒也是省事而直接。
这兄妹俩祖上确是蜀地人不错，但是他们出名却是在东周，名气并不太大，所以在场的人也只有少数几位由东周方向前来的才算是略有耳闻，不过却也算是做出过几件大事。
这李冲李中兄妹两个白手起家，在东周弄出来一个不小的金手堂，虽然这名字取得响亮，但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扒手聚急地罢了，只不过其中的扒手要经普通人高上几分实力，更有谣传讲，金手堂中是有真气高手坐镇的，不然怎么会那么久都没有被东周皇室消灭呢？因为他们兄妹俩做出的所有大事当中最为引人耳目的便是一件与东周皇室相关的案子，听说还一度被东周通缉过呢，但看他们的样子，这件消息倒多半也是假的了。
至于他们两个为什么会被称做黑白双刹呢，一是因为这个名头叫得响亮，最开始便是由金手堂自己口中传出来的……二倒是也算是颇为属实，这两人出手基本都是在夜里，而且出手便一定会不会空手而回，最多的时候，他们一夜里杀了四十七口人，也是那次，金手堂的名字才浮出水面露在东周江湖人眼前， 但是东周朝廷却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并不曾下令捉拿他们。
那段时间，黑白双刹的名字，便也算是响亮一时了。
“阁下是不借？”
黑刹李冲出声询问，那好心人退远了些，长叹一声，身为东周人，他自然知晓，虽然这黑白双刹两个人平时出手是偷偷摸摸了些，但是他们的实力却也是实打实的强啊。
“让开。”
由黑袍子里传出一道声音，声音老态，倒是叫人好吃一惊，因为虽然由外在看不出来这人的性别，但是由他露出火炉子上的手还是可以看出来，这人应该比较年轻才是。
可她出声了，便叫人辩也她不单是个老人，还是个女人。
黑刹心头微惊，当即便有几分警惕生上心来，不远处的白刹李中也顿时皱眉，心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老人放下火炉，渐渐抬起头，一股寒意由火炉当中升起，白刹心头大呼一声不好！身为金光堂的两位门面之一，虽然她嚣张且好斗，但是眼力却也绝对不含糊。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辈原谅！”
正当老人抬起头时，李中恰好奔至老人面前，她弯腰颔首，偷偷瞧了那老人妇人一眼。
老妇人也正巧在看着她，两人对视，她心头狂跳，忽然啊的大叫一声捂住了双眼。
“夫人！”
李冲争忙扶起白刹，搂住她，白刹痛呼着，却伸出一只手紧紧扯住他的衣袖，显然是不让他去报仇。
“你们运气很好。”
老人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却并不在意。
“老身今天心情不好，不杀人。”
老人又将头垂下了，拎着火炉走远。
好心人惊得呆住了，却发现那黑刹忽然朝他看来！
“大、大哥……”
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先是在初阳会举办之前，蜀朝廷重官文节使在初阳客栈遇害身亡，据当日客栈的人所讲，凶手已在第二日被初阳客栈掌柜李利来亲手移交给了正巧赶到蜀西的蜀国巡察——陈迁，而那之后，凶手被押往了何处，倒是无几人知晓了，有人说是被押去了匚牢，也有人说是直接被陈迁就地处决了，毕竟以陈迁巡察的赫赫凶名，再加上陈迁巡察与文节使的私交，他做出这样的事倒也并不出奇。
凶手受缚，可是文节使死了便是死了，再无法活过来，以近年来朝廷与西阳庐越来越微妙的关系而言，蜀西的江湖人都在猜着，朝廷会不会因此而大动干戈，趁着这个机会在蜀地来一次大的清除，毕竟，如今在位的蜀国帝王想当年那可也是个狠人物，只不过这些年来，也许是年纪越来越大，脾气倒是越来越温和了。
正在江湖人心下揣测不定的时候，蜀三皇子的车驾却悄然到了初阳山前，接着，这位在百姓口中颇有声望的皇子上了初阳山。
单说文节使遇刺与皇子上山两件事倒也并没有多大影响，毕竟这也算得上一因一结，但是之后的大雪，却叫人高兴的高兴，忧心的忧心。
蜀西少雪，就连如灰槁的小雪也是几十年都不一定能赶上一次的，就更莫说前些时候那样的鹅毛大雪天了，积雪第一次覆盖了蜀西人的脚鞋，再之后，他们见到了有生以来最为壮观的天色。
先有积土生作大鸟，展翅云霄，又有刀身横亘，一刀将天劈作两半。
西阳庐当代庐子鹤云扬向天而去，由天中间消失不见，有说死者，有说飞升者，此事倒是成了一桩江湖迷题。
而经由此事过后，本只出了四字的思论题目，西阳庐干脆一下全部放出，本来因为庐子飞升一事而变得有些沉寂的小小初阳镇于是又恢复了喧闹，不知道是听谁说起：庐中题目并不全是物品信封，第一个被找到的便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于是乎，酒肉歌舞、君子远来、高朋满座十二字再加上单一个迷题：
“大雪天里，何物能看清底下的淤泥？”
共十三道题，十三封信，至今日，除去最后一道，便算是全部被找齐了。
今日阳光恰巧温和，没有前段时间的大雪带来寒意，倒像是又一下子恢复了本来的夏季的样子，可是却也依旧不能穿着单衣，这种情况，倒是有几分像是由冬入春分的时候，一时冷，一时热，倒是叫前去初阳山观戏的普通人受尽了折磨。
于是由初阳镇至西阳庐的这一段路上，可以看见有穿着长衫的人，有穿着厚厚的袍子的人，更有甚者居然还拎着火炉！
“哈哈！”
如此盛装打扮的人自然少不了受到白眼与嘲讽。
“你看你看，那儿有个人拎着个宝贝！”
有人出声向身边人笑道，声音并不小，于是声音再吸引了一旁的人，于是一时间周围的所有人都向那拎着火炉
的人瞧去。那人顿足，最先出声那人捂着嘴露出笑意，一幅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热闹。可她的热闹没能看起来，因为她发现被她出声嘲讽的那人并不理她，连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是稍微停下便又往前走去，而且更令她生气的是，那人居然还刻意地将手中火炉举得更加高了些。
“哈哈。”
周围人发出嘲笑声，不过这次去是在笑话她了，她恼气地哼了一声，挽着身旁男人的胳膊，男人高大而精壮，面庞黝黑。她声音娇滴滴地说道：“郎君，我也有些冷，你给我也弄一个来。”
被他搂着的那人露出若涩的意味在脸上，这本是大夏季，正常人哪里还会卖这种东西？就算有卖处，现在都已经走到了半山腰间了，又到哪里去买呢？西阳庐中虽然文风盛行，但也总不至于会在庐前卖火炉吧？
“娘子……你看这正是半山腰的，要夫君到哪里去给你买嘛。”
男人生得粗犷，讲起话来却是小声细气，与身旁女人倒像是两个方向的极端。
女人眼睛子转了转，朝已经走到他们身前的那人扬了扬下巴：
“诺。”
她轻出声，男人与她相处许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再加上她接着又直白的说了一句。
“那儿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么？”
声音自然也落入了那拎着火炉的人耳里，男人面露难色。
“这……不好吧夫人，此等情况还会带着火炉，想来是一定是身体有恙，我等江湖人，可不能行这种不道义的糊涂事。”
男人如此讲话，倒是叫人暗自称赞一声，如果不是他的身影在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那拎着火炉的人身前的话……
他光是身躯往那里一站，便将那人前行的路挡了个完全。
“阁下，可否暂借火炉一用。”
那拎着火炉的人埋着头，虽然一头长发，但因为将浑身都裹在了一件巨大的宽松的黑色袍子里，倒是教人不能肯定他的性别。
拎着火炉的人不答，身体往一边挪了一下，就想要避开他。可是男人脚下亦动，再次将他拦下了。
“道友，你就给他吧。”
此地动静自然引起了旁人靠近，有人出声好心提醒道：
“那挡，那向你借炉子的人是黑刹李冲，道友你还是借给他吧，一会时间而已，不打紧的，马上便到西阳庐了，我与庐中弟子识得，再去为你讨一只新炉来便可。”
好心人心好，实力倒是低得一塌糊涂，若是有修了天眼神通的佛门修士在此地的话，倒是能一眼看出他体内的深浅来，这位好心人的实力，就连一些天赋稍高的小孩都比不上，实在是低得可怜，也难怪他连措词都要小心翼翼了。
但他的眼光却是不错的，经由他这么一说，那些看热闹的人当中倒也有人想了起来，便不时有三两声惊呼发出，显然这黑刹李冲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黑刹李冲、白刹李中。”
让人新奇的是，这两人一白面一黑面，一粗犷一细致，倒是真兄妹……要说他们出名，最开始还是因为他们的名字，男子长兄叫做李冲
，女子小妹叫做李中，这家中长辈倒也是省事而直接。
这兄妹俩祖上确是蜀地人不错，但是他们出名却是在东周，名气并不太大，所以在场的人也只有少数几位由东周方向前来的才算是略有耳闻，不过却也算是做出过几件大事。
这李冲李中兄妹两个白手起家，在东周弄出来一个不小的金手堂，虽然这名字取得响亮，但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扒手聚急地罢了，只不过其中的扒手要经普通人高上几分实力，更有谣传讲，金手堂中是有真气高手坐镇的，不然怎么会那么久都没有被东周皇室消灭呢？因为他们兄妹俩做出的所有大事当中最为引人耳目的便是一件与东周皇室相关的案子，听说还一度被东周通缉过呢，但看他们的样子，这件消息倒多半也是假的了。
至于他们两个为什么会被称做黑白双刹呢，一是因为这个名头叫得响亮，最开始便是由金手堂自己口中传出来的……二倒是也算是颇为属实，这两人出手基本都是在夜里，而且出手便一定会不会空手而回，最多的时候，他们一夜里杀了四十七口人，也是那次，金手堂的名字才浮出水面露在东周江湖人眼前， 但是东周朝廷却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并不曾下令捉拿他们。
那段时间，黑白双刹的名字，便也算是响亮一时了。
“阁下是不借？”
黑刹李冲出声询问，那好心人退远了些，长叹一声，身为东周人，他自然知晓，虽然这黑白双刹两个人平时出手是偷偷摸摸了些，但是他们的实力却也是实打实的强啊。
“让开。”
由黑袍子里传出一道声音，声音老态，倒是叫人好吃一惊，因为虽然由外在看不出来这人的性别，但是由他露出火炉子上的手还是可以看出来，这人应该比较年轻才是。
可她出声了，便叫人辩也她不单是个老人，还是个女人。
黑刹心头微惊，当即便有几分警惕生上心来，不远处的白刹李中也顿时皱眉，心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老人放下火炉，渐渐抬起头，一股寒意由火炉当中升起，白刹心头大呼一声不好！身为金光堂的两位门面之一，虽然她嚣张且好斗，但是眼力却也绝对不含糊。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辈原谅！”
正当老人抬起头时，李中恰好奔至老人面前，她弯腰颔首，偷偷瞧了那老人妇人一眼。
老妇人也正巧在看着她，两人对视，她心头狂跳，忽然啊的大叫一声捂住了双眼。
“夫人！”
李冲争忙扶起白刹，搂住她，白刹痛呼着，却伸出一只手紧紧扯住他的衣袖，显然是不让他去报仇。
“你们运气很好。”
老人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却并不在意。
“老身今天心情不好，不杀人。”
老人又将头垂下了，拎着火炉走远。
好心人惊得呆住了，却发现那黑刹忽然朝他看来！
“大、大哥……”
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