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 第三十七章：游鱼断情
“师弟，方才，你真看见过东西么？”
师兄瞧着对面荷花顶的房子，向身边的师弟问道。这师兄平日里是个豪爽作派的人物，但正因为他知道对面屋子里住着什么人，所以他的心思才会在此时显得这般细致，而且，蜀西人都知道，前些日子死了一个文节使。
虽然凶手已经被捉到了，并且听说还被关入了蜀地匚牢之中，但这位师兄用脚指头也能知晓，这显然只是一件掩人耳目的事罢了，真要是捉到了杀文节使的凶手，是一定会被移交朝廷刑法司的，又怎么会将这凶手关入到匚牢之中？这显然是那位陈迁巡察自己运作上下，做出的事情罢了，如果他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就算他在朝廷中的地位再怎么特殊，他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安稳。都说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是为了给文节使报……
“成师兄？你在说什么。”
师弟有些疑惑，成九师兄问完自己话后就开始自言自语，自己一连叫了他几声也没有反应，莫不是夜里天冷，凉坏了脑子？
“啊，啊？浩师弟，你叫我？”
成九回过神来瞧着浩师弟，浩师弟有些无语，道：“不是师兄叫的我么，你问我是不是看见了？”
成九哦一声，末了神色一紧，是了，正事儿！
“那你……”
“我，好像是看见了，有一个白影子趴在王岳老师的房子上，但是我再眨眼就不见了，我以为是我……”
他话未说完，便见师兄已经朝那头跑去，口中呼了一声：“坏事！”见浩师弟还在原地愣着，成九低喝一声：“还不快些跟上，你这蠢货！”
“师兄……我。”
成九刻意放下些速度等师弟赶到他身侧，师弟的话被成九打断。
“你什么你，如果运气不好，你他娘的就坏大事了！”
“师兄，那。”
“那什么那，那白影子是你看花眼啦？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虽然咱们是主修文的，但好歹那些武课老师的课咱们也去上过不少不是么？你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轻功与隐匿一说么？啊。”
“师兄，我……”
成九师兄带着师弟已跑进了荷花顶近侧，再往前，便是荷花顶的范围了，若是平常时日，他们是一定不敢进入这里的，这一点由近处的地面也看得出来，地面上并没有路的痕迹，满是青草与嫩叶，各处流香。
“嗯？”
成九并没有打断浩师弟的话，但他却不再说了。
“浩师弟？”
成九回头，身后突兀生出几道影子。
.
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两人一蛇的影子突然出现在海底，公晳檠惊奇。
“哎呀哎呀，这海底下还有影子啊！”
子书菁也诧异，不过最初她诧异地是看见几个影子而已公晳檠居然也露出一副大惊小怪的颜色，但她心头再接着一想：海底原来是有影子的么？
她不晓得。
毕竟虽然南赵多水泽，但她却一次也未下去过，就更莫说是像这样深的海底了。
她抬头，上边是深如墨色的海水。
海水不是蓝色的么？
她想着，为了使自己显得不像公晳檠那般白痴的样子，便干脆一言
不发，只是默默地跟着小蛇，小蛇？好像样子有些不一样了……她正仔细回想，公晳檠在前头指着小蛇的脑袋大声叫嚷：
“啊，小青！你头上没有耳朵啦！”
“丝……”
“小青”回过头，恶狠狠地将公晳檠瞪着，两只眼睛里满是怒火，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一丝恼气与羞色。
“丝……”
小蛇再次吐出信子，公晳檠咦了一声，问道：“不喜欢么？小青，我觉得挺好听的喔，小青、小青，多好听。”公晳檠又转头向着子书菁：“你说对吧，子书菁？小青多好听啊。”
子书菁闭着嘴不理他。
小蛇也回过头，接着往前游，当然，好像它就从未停下来过，即便是刚才它朝公晳檠吐信子的时候，它也只是将头折回来罢了，它的身体却还在朝前头游，就好像它并不靠这两只眼睛来瞧路一般。
“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啊？小青。”
公晳檠走得惫懒，耳边忽然有声音响起。
“你若是想走得慢些，我倒是不介意。”
小青并不会说话，说话的声音是霸波奔。
.
“大哥，他们已经到印门了。”
霸波奔收回目光，朝奔波霸问道：“这个小子真的能进入白帝城吗，大哥。”
奔波霸瞧着放在一旁的一杆骨枪，心思不知道转去了哪里，过了很久才回道：“能。”
.
声音突兀响起，子书菁左右看，四下无人影，奔波霸并不在他们身边，那么声音……
“隔空传音？”
子书菁不由自主地出声，公晳檠却反驳了一句：“这不是隔空传音，这里边连真气也没有。”
“没有真气？”
由于太过惊讶，子书菁都忘记了自己刚才定下的不说话的决心。
“怎么可能……”虽然疑惑着，但其实她心里已经相信了，不凭其它，就凭他们俩那怪异的长样，还有前头那变化无常的小蛇。
公晳檠并没有回答子书菁，他瞧向自己的手臂，他的左手手腕里，少了一样东西。
等等，东西留下
公晳檠回头，奔波霸指了指他的手
“你若是想走得慢些，我倒是不介意”公晳檠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他若是走得慢了，那杆骨枪怕是再也要不回来了。公晳檠正在思虑之中，突然听见子书菁轻呼了一声。
公晳檠抬头，神色骤然一紧，双脚不由得打了个颤栗，便往身后退去两步撞着了子书菁，公晳檠投去感激之色。
“哼！”
子书菁撇过头，视线去依旧瞥着前头，顺着目光朝前看去，前头有一片黑乎乎的低地，低地至少方圆千里，公晳檠正站在最边际，子书菁已经又落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小蛇也不再朝前走，反而有了退缩的神色，在边际不断吞吐着信子，来回逡巡，那动作里是谁也能瞧出来的惧色，好像前头的深坑里就是那为人所恶的十八层地狱。
“丝丝！”
“丝丝……”
声音如鼠。
公晳檠神色兴奋地对小蛇道：“小青，你怕了么？你来过这里对不对。”一边说着，脚底下一边悄悄
往后溜动，小蛇依旧丝丝地吐着信子叫唤。
“小青啊小青，可惜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猜你一定是可以听懂我们在说什么吧？”
小蛇竟然像是默认了这个称呼一样，听见公晳檠的话后只是一个劲儿地点着脑袋，那般凶狠地劲头简直与当初殴打公晳檠与子书菁两个的时候有得一拼，甚至尤有过之。
公晳檠瞪着眼睛，轻嗯了一声：“你真听得懂！”
小青接着点头。
“你别点头了行不行，我好怕你把头点下来，这里又没有锅，而且在海底下，虽然海鲜的确是比较多啦，但是却又升不起火……没办法的，就算你把头点下来也没办法的……”
小青不点头了，有些疑惑，子书菁眼睁睁地瞧着害怕的情绪朝着奇怪的方向跑偏了，以至她现在有一些摸不着头脑：这么久以来，自己当真是在梦里吧……是吧？可是这感觉却又有些过份真实了些。她小心地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一下，有些疼……
“我是在梦里还是已经死了？”
她疑惑，在梦里是不会有疼痛的，大人们都是这样说，但她现在好像也是个大人了呢，在梦里，原来在梦里也会疼啊……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死的时候会不会疼。
她朝前走，向着那个前头的深坑而去。
一步、两步、三步。
海底扬起尘泥。
四步、五步。
她与公晳檠擦肩而过，走到了深坑边际，脚已踏出去，却被一把扯住了身体。
“不想死的话，就别下去。”
公晳檠低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背对着深坑，子书菁像是触电般惊醒，公晳檠能感觉到她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他想放开她的手，但又怕她跌下去。
“放开。”
子书菁背对着深坑，小青在她头顶游来游去，正做着艰难抉择。
是接着朝前呢，还是回去呢？小青犹豫，好像无论它选择哪一个，都没有好结果。
“取出东西，我送你们一场造化，然后送你们出去。”
奔波霸的声音响起，小青被惊得差点就直接由上空摔进深坑里去，它落到地上，游到子书菁脚边，再也不往上头去了。
公晳檠回头瞧向深坑。
.
“浩师弟。”
“成师兄。”
一人脸色惋惜，一人脸带笑意。
“为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两人同时发问，却是谁也不回答谁。
“你自小入庐，众位师兄师姐与老师都待你不薄。”
“我自小入庐，便是要众位师兄师姐与老师都待我不薄。”
成九沉默，身后的人就要有所动作，浩师弟却对他们打了个手势，他们便停下了。
“师兄，你还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多年师兄弟，我倒可帮你。”
成九抬手，扯过宽衣袖，由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刀身长七寸。
“游鱼。”
浩师弟出声，游鱼滑过水面，水面分离，青袖落地。
“今日，成九与正浩再无兄弟情谊！”
（本章完）
师兄瞧着对面荷花顶的房子，向身边的师弟问道。这师兄平日里是个豪爽作派的人物，但正因为他知道对面屋子里住着什么人，所以他的心思才会在此时显得这般细致，而且，蜀西人都知道，前些日子死了一个文节使。
虽然凶手已经被捉到了，并且听说还被关入了蜀地匚牢之中，但这位师兄用脚指头也能知晓，这显然只是一件掩人耳目的事罢了，真要是捉到了杀文节使的凶手，是一定会被移交朝廷刑法司的，又怎么会将这凶手关入到匚牢之中？这显然是那位陈迁巡察自己运作上下，做出的事情罢了，如果他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就算他在朝廷中的地位再怎么特殊，他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安稳。都说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是为了给文节使报……
“成师兄？你在说什么。”
师弟有些疑惑，成九师兄问完自己话后就开始自言自语，自己一连叫了他几声也没有反应，莫不是夜里天冷，凉坏了脑子？
“啊，啊？浩师弟，你叫我？”
成九回过神来瞧着浩师弟，浩师弟有些无语，道：“不是师兄叫的我么，你问我是不是看见了？”
成九哦一声，末了神色一紧，是了，正事儿！
“那你……”
“我，好像是看见了，有一个白影子趴在王岳老师的房子上，但是我再眨眼就不见了，我以为是我……”
他话未说完，便见师兄已经朝那头跑去，口中呼了一声：“坏事！”见浩师弟还在原地愣着，成九低喝一声：“还不快些跟上，你这蠢货！”
“师兄……我。”
成九刻意放下些速度等师弟赶到他身侧，师弟的话被成九打断。
“你什么你，如果运气不好，你他娘的就坏大事了！”
“师兄，那。”
“那什么那，那白影子是你看花眼啦？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虽然咱们是主修文的，但好歹那些武课老师的课咱们也去上过不少不是么？你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轻功与隐匿一说么？啊。”
“师兄，我……”
成九师兄带着师弟已跑进了荷花顶近侧，再往前，便是荷花顶的范围了，若是平常时日，他们是一定不敢进入这里的，这一点由近处的地面也看得出来，地面上并没有路的痕迹，满是青草与嫩叶，各处流香。
“嗯？”
成九并没有打断浩师弟的话，但他却不再说了。
“浩师弟？”
成九回头，身后突兀生出几道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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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两人一蛇的影子突然出现在海底，公晳檠惊奇。
“哎呀哎呀，这海底下还有影子啊！”
子书菁也诧异，不过最初她诧异地是看见几个影子而已公晳檠居然也露出一副大惊小怪的颜色，但她心头再接着一想：海底原来是有影子的么？
她不晓得。
毕竟虽然南赵多水泽，但她却一次也未下去过，就更莫说是像这样深的海底了。
她抬头，上边是深如墨色的海水。
海水不是蓝色的么？
她想着，为了使自己显得不像公晳檠那般白痴的样子，便干脆一言
不发，只是默默地跟着小蛇，小蛇？好像样子有些不一样了……她正仔细回想，公晳檠在前头指着小蛇的脑袋大声叫嚷：
“啊，小青！你头上没有耳朵啦！”
“丝……”
“小青”回过头，恶狠狠地将公晳檠瞪着，两只眼睛里满是怒火，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一丝恼气与羞色。
“丝……”
小蛇再次吐出信子，公晳檠咦了一声，问道：“不喜欢么？小青，我觉得挺好听的喔，小青、小青，多好听。”公晳檠又转头向着子书菁：“你说对吧，子书菁？小青多好听啊。”
子书菁闭着嘴不理他。
小蛇也回过头，接着往前游，当然，好像它就从未停下来过，即便是刚才它朝公晳檠吐信子的时候，它也只是将头折回来罢了，它的身体却还在朝前头游，就好像它并不靠这两只眼睛来瞧路一般。
“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啊？小青。”
公晳檠走得惫懒，耳边忽然有声音响起。
“你若是想走得慢些，我倒是不介意。”
小青并不会说话，说话的声音是霸波奔。
.
“大哥，他们已经到印门了。”
霸波奔收回目光，朝奔波霸问道：“这个小子真的能进入白帝城吗，大哥。”
奔波霸瞧着放在一旁的一杆骨枪，心思不知道转去了哪里，过了很久才回道：“能。”
.
声音突兀响起，子书菁左右看，四下无人影，奔波霸并不在他们身边，那么声音……
“隔空传音？”
子书菁不由自主地出声，公晳檠却反驳了一句：“这不是隔空传音，这里边连真气也没有。”
“没有真气？”
由于太过惊讶，子书菁都忘记了自己刚才定下的不说话的决心。
“怎么可能……”虽然疑惑着，但其实她心里已经相信了，不凭其它，就凭他们俩那怪异的长样，还有前头那变化无常的小蛇。
公晳檠并没有回答子书菁，他瞧向自己的手臂，他的左手手腕里，少了一样东西。
等等，东西留下
公晳檠回头，奔波霸指了指他的手
“你若是想走得慢些，我倒是不介意”公晳檠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他若是走得慢了，那杆骨枪怕是再也要不回来了。公晳檠正在思虑之中，突然听见子书菁轻呼了一声。
公晳檠抬头，神色骤然一紧，双脚不由得打了个颤栗，便往身后退去两步撞着了子书菁，公晳檠投去感激之色。
“哼！”
子书菁撇过头，视线去依旧瞥着前头，顺着目光朝前看去，前头有一片黑乎乎的低地，低地至少方圆千里，公晳檠正站在最边际，子书菁已经又落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小蛇也不再朝前走，反而有了退缩的神色，在边际不断吞吐着信子，来回逡巡，那动作里是谁也能瞧出来的惧色，好像前头的深坑里就是那为人所恶的十八层地狱。
“丝丝！”
“丝丝……”
声音如鼠。
公晳檠神色兴奋地对小蛇道：“小青，你怕了么？你来过这里对不对。”一边说着，脚底下一边悄悄
往后溜动，小蛇依旧丝丝地吐着信子叫唤。
“小青啊小青，可惜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猜你一定是可以听懂我们在说什么吧？”
小蛇竟然像是默认了这个称呼一样，听见公晳檠的话后只是一个劲儿地点着脑袋，那般凶狠地劲头简直与当初殴打公晳檠与子书菁两个的时候有得一拼，甚至尤有过之。
公晳檠瞪着眼睛，轻嗯了一声：“你真听得懂！”
小青接着点头。
“你别点头了行不行，我好怕你把头点下来，这里又没有锅，而且在海底下，虽然海鲜的确是比较多啦，但是却又升不起火……没办法的，就算你把头点下来也没办法的……”
小青不点头了，有些疑惑，子书菁眼睁睁地瞧着害怕的情绪朝着奇怪的方向跑偏了，以至她现在有一些摸不着头脑：这么久以来，自己当真是在梦里吧……是吧？可是这感觉却又有些过份真实了些。她小心地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一下，有些疼……
“我是在梦里还是已经死了？”
她疑惑，在梦里是不会有疼痛的，大人们都是这样说，但她现在好像也是个大人了呢，在梦里，原来在梦里也会疼啊……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死的时候会不会疼。
她朝前走，向着那个前头的深坑而去。
一步、两步、三步。
海底扬起尘泥。
四步、五步。
她与公晳檠擦肩而过，走到了深坑边际，脚已踏出去，却被一把扯住了身体。
“不想死的话，就别下去。”
公晳檠低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背对着深坑，子书菁像是触电般惊醒，公晳檠能感觉到她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他想放开她的手，但又怕她跌下去。
“放开。”
子书菁背对着深坑，小青在她头顶游来游去，正做着艰难抉择。
是接着朝前呢，还是回去呢？小青犹豫，好像无论它选择哪一个，都没有好结果。
“取出东西，我送你们一场造化，然后送你们出去。”
奔波霸的声音响起，小青被惊得差点就直接由上空摔进深坑里去，它落到地上，游到子书菁脚边，再也不往上头去了。
公晳檠回头瞧向深坑。
.
“浩师弟。”
“成师兄。”
一人脸色惋惜，一人脸带笑意。
“为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两人同时发问，却是谁也不回答谁。
“你自小入庐，众位师兄师姐与老师都待你不薄。”
“我自小入庐，便是要众位师兄师姐与老师都待我不薄。”
成九沉默，身后的人就要有所动作，浩师弟却对他们打了个手势，他们便停下了。
“师兄，你还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多年师兄弟，我倒可帮你。”
成九抬手，扯过宽衣袖，由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刀身长七寸。
“游鱼。”
浩师弟出声，游鱼滑过水面，水面分离，青袖落地。
“今日，成九与正浩再无兄弟情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