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局百鬼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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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譬如朝露

    重华怔了一怔,随即又勾唇轻笑:“原来无忧不认识孤了。”

    无忧的脚步顿了一顿,眉目里的惊讶一闪即逝:“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她脸上的漠然苦涩而疏离,她终究是不想如此被动的被牵绊着。

    重华不再说什么,回身看向苏凌安,眼见得她苍白的脸色,不禁语气关切地问道:“安安,安魂曲可以吗?”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想必一定是吓坏了,此刻还未回过神来。

    苏凌安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恐惧,五岁那年雨夜的冰冷屠杀又一次涌入脑海,惹得那双纤纤细手颤抖不已。伸进琅琊术袍的衣袋里胡乱搅和了一阵,也没有拿出一样合心的法器。

    倒是重华,淡然地走近她的身边,安慰性地略扶了她的腰间,从她自己的袖口处拆下一枚袖珍的骨笛来。唇畔轻抚过她的鬓边,言语温软:“怪我不好,怎能让你见血。”

    苏凌安闻言抬起了头,还未回神的目光里混沌难辨,她想说些什么,然而开口后却是一片寂静。原来连声音都已害怕到发不出来了。

    “无妨,去外面等我也好。”重华为她整了整衣领,轻声劝解道。他的声音恍若催眠,不由得苏凌安不沉醉其中。

    苏凌安的梦魇仿佛还未清醒过来,只是木然的听话离开。整十三年后,她不以为意的往事总能猛然跳出蚀刻她的灵魂,初次历练便生出了这些枝节,她真是不知道说自己什么好。

    骨笛的萧萧乐音回荡在偌大的古墓里,安魂曲的声声送魂衬着无忧缭绕的苍白魂灵显得十分凄凉。

    一曲吹罢,重华咬破手指在人血涂就的地上结了安魂阵法,感受到周围的怨念随着阵法渐渐平静,他随即掏出短刃,划破手掌,将自己的血大量滴入大地。

    麒麟之血的加入使得困在墓中千年的怨灵趋之若鹜,在怨灵争食鲜美血液之时,摔碎了腰间的血红色勾玉。

    勾玉在一声清越中化为缭绕红烟,在暗红的主墓室里逐渐扩展延伸,渐渐的,红烟之中显现出一个修长的身形,曳着古装的雪白裙裾,凄美绝艳,步履间却透着一股不耐烦的意味。

    “你这家伙又惹什么乱子了?”来人蹙起眉头,凌厉的眼神扫向重华,语气里却是朋友般的调侃。

    “我想将她送入轮回道。”重华的血依旧在流,掌下更是聚集了墨黑色的阴气,越发衬得他脸色苍白。

    来者瞄向他仍在流血的掌心,也不再说话,确认了无忧的身份后便将一块无形的令牌递给元神即将消散的无忧,“去吧,若有人拦你,便说是谢必安允诺的。”

    无忧看向重华,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几千年的守望,如何能一朝化为灰烬,但她不敢耽搁,只好由着谢必安将她推入冥界。

    “我前世欠你的,如今就算是还了。此后六道轮回,相忘于江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幽邃的空间裂口中,重华终于起身,淡淡地说道。

    谢必安眯着眼看了看窈窕而行的无忧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厚道的笑意:“没想到还是个情种啊。”

    重华白眼以待,又低下头包扎受伤的右手:“七爷还有心情说笑?八爷可是最守规矩的,今日之事恐怕逃不过他的眼睛。”

    言及八爷范无救,谢必安不禁扁了扁嘴,一副无赖的样子:“旱魃本来就是天上的女仙被贬下界所致,想来也没人敢动上边的人。那个老小子,除非是活腻歪了。”

    两人素来不和,却又是工作搭档,时常拌嘴也是常有的事。重华只为转移话题而松了口气。

    谢必安见到眼前一切皆安,也不再逗留,打了个哈欠道:“嗬呀,我走了,这勾玉毕竟也是块玉,少糟践点。这次的彩头先欠着吧。”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转身踏进黑色空间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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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完阳沛县的烂摊子,因右手受伤又口授了分局局长的委任书,重华清冷的眉目间平添了一缕复杂难言的情感。

    走在去往下一地点的路上,两人各怀心事的沉默不语,最终还是苏凌安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已经大休过一阵的苏凌安,此时又恢复了以往的情态,回过神来的她不怕死的问道:“师父为何要欺骗那女子?”

    “我要说是真的,你信吗。”重华定定地看着她,平静的目光里看不出喜怒哀乐。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低下头去,嘴里小声嘟囔着:“那你就是老妖怪了。”

    重华只是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然而不过片刻,她便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他的腰间,“啊,完了完了!您是不是又把必安哥哥叫出来了?这次又拿走了多少啊?”

    “嗯。”看着她的慌乱,重华只是回了简单的一个字,满目平静地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神情。

    “您难道不知道他上次要走了您的十年阳寿吗?您怎么说也是活了这么长时间了,这十年阳寿,万一,万一,嗯,…唉,不说万一了。这次他又开了什么价?”苏凌安想起上次谢必安坐地起价的场景,不禁咬牙切齿的说道。

    “距上次的事情已经过了五年了。”重华出声提醒道。

    “五年?五年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那可是拿命在赌……”在苏凌安的莹莹泪眼中,重华的思绪却忍不住飘向另一个时空。

    ………我还是一只分割线………

    “帝君等等,无忧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帝君。”无忧出言阻止了安魂曲的吹奏。

    重华依旧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放下了骨笛:“但说无妨。”

    “那女孩?帝君的孩子?”无忧的声音里有些颤抖,她明知道自己不该问,却还是禁不住出口。

    “我的徒弟。”依旧凉凉如晨曦初露。

    无忧忽然大笑起来,冷冽的声音在墓室里回响不绝:“无忧劝帝君一句,别给那孩子太多希望。莫让她覆了我的旧路。”

    重华暂且不语,神情里的不知所措一闪而过。

    说到底,毕竟是穆天子负了西王母,他给了她承诺,给了她温暖,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希望,让她苦苦守候三千年后的重逢。即便是曾告诉过她“不可能”又如何呢,他还不是和她定下了三年之约。

    这种虚妄的温暖,抽身离开时却是一片冰冷。

    重华终于开口,开口却是一片喑哑:“她不同,她是我唯一的徒弟。”

    “帝君,你可要记好你今日所说的话。”无忧眼神里的笑意越发浓郁,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眸里倒映着他强作严肃的容颜。

    爱如朝露,生如夏花。

    安安,将来怎样我不知道,我能护你到何时便是何时吧。你要永远记得:你是我唯一的徒弟。

    “安安。”

    “嗯。怎么了,师父?”

    “下次不会了。”

    “嗯?哦。师父,是没有下次了,必安哥哥要是还拿您的寿命做彩头,我就撕了他的阴阳簿子,然后嫁祸给无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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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歌要罢工了,

    表示桑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