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至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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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魇湖

    深夜,本该是安静祥和的时分,但罗金城一条繁华街道,周遭的住民却毫无睡意,反而惶恐不安。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一些修为颇高者,不仅未露恐慌,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外面。

    只见街头一角,原本井然有序的摊贩设施早已支离破碎,混杂着不明碎屑散落一地,脏乱不堪,显然是前不久有过一番惨烈打斗。

    街头之上,四道黑影静静伫立,虽并未言语,但一股让人心悸的冰寒气息从中荡出,气氛尽显压抑。

    “秦牧,我还真是高看了你呀,区区一个入职前期的小废物都能在你手中逃脱,你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一道满含讥讽的阴森声音在几人中飘荡而出,打破了这紧绷的氛围,从说话之人的言辞中不难听出,此时他愤怒不已。

    秦牧闻言紧忙躬身道:“三少爷并不知详情,此次失手纯属意外。”而后轻哼一声,双眸微眯,望向遥遥夜空,怨道:“要不是那个难缠的女人拼死阻拦,我定会将那个小畜生手刃。”

    几人正是左瑜、左千夜以及刚刚在此与林一可打斗的秦家两兄弟。

    “你说林一可拼死阻拦你杀左锻?!”左千夜听出端倪,醋意横生。

    “六少爷放心便是,虽然被她逃脱,不过她已被我血刀击伤,一时半会儿也跑不远。”

    “你伤了她?!”左瑜怒发冲冠,一股冰冷气息从其体内荡漾出来,瞬时周遭气温陡然下降。

    秦牧被左瑜的强烈反应搞得又惊又惧,久久不能回神,心中满是疑虑。他可是清晰记得,当初离开红门馆时,慕容寻雁再三嘱咐自己,对于左锻以及林一可都不要手下留情,最好将之全部斩杀。可眼下左瑜的态度,明显是在责备自己。此事必有蹊跷。

    想到这里,秦牧尴尬一笑:“林姑娘乃是悟道者,对于伤势的恢复绝非常人所及,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痊愈。”

    许久,左瑜终于轻叹一声,缓缓抬头,面色阴沉道:“罢了,要怪只能怪那个小废物,林一可居然为了他连命都不顾,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将那小废物碎尸万段了。”

    而后瞥向几人,发号施令:“务必阻止那小废物返回左门,六弟与秦子悉在雅金阁周遭守候,若是那小废物出现必将之擒杀,牧兄便随我去追寻那厮吧,我倒要看看他能逃到何处。”

    “是!”

    众人应诺一声,很快街头再次陷入沉寂。

    ――――――――――――

    罗金山脉,地域广袤,但却异常凶险,其中悬崖断壁、索命丛林遍布,各种凶兽更是层出不穷。凡是修为不足者,来到此处,必是九死一生。

    清晨,一缕朝阳刺破云层,洒落在罗金山脉,为这片原本充满戾气的山脉带来些许祥瑞,为这清冷的气候带来丝丝暖意,同样,为一名奔逐中的颓丧少年点燃一丝希望。

    一处山涧边缘,蓬头垢面的左锻正在奔波着,从其错乱的步伐以及衣袍上满布的血渍可以看出,他负伤极重。

    左锻没有方位地奔逐了不知多久,但依旧不肯停下脚步,因为在他内心深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这诡异的山脉,远离仇人的追杀,进而才能想方设法提升修为,以报昨夜之仇以及去救自己娘亲。

    想到娘亲,他面色再度暗淡,对于二夫人以及她的儿女在心里痛骂一番。不过很快又激起一股动力,咬了咬牙,脚步越发加快。

    可就当他即将越过山涧之时,突然一道水柱自山涧之中冲天而起,不禁急忙顿足,诧异地望着这一幕。

    很快,伴着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嘶吼声传出,一头庞然大物冲出水面,浮现在他眼前。

    “水冥莽?!”

    一道尖锐到变了音色的惊呼声自左锻口中发出,他倒吸一口冷气,额头渗出些许冷汗。

    望着面前泛着阴狠光芒的一对兽瞳,他由衷地感到恐惧。莫说他区区炼魂期学员,恐怕是炼灵期的人遇到这头恶兽,也会吓得魂飞魄散,这可是只有入职后的人才能抗衡的妖兽。据说此兽感知相当敏锐,想必正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血味将之引出。

    左锻很快反应过来,拔腿就跑,这一刻,仿佛消耗的体力瞬间涨满一般,格外充沛。

    这一夜以来他遇到不少猛兽,虽打不过,但至少可以逃命,可还没有一头让他感觉如此惊悚。

    水冥莽虽智慧很低,却性情狂暴,见左锻逃窜,怒吼一声,血口大张,一道呈碧绿色的水柱急射而出。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破空声,左锻暗暗叫苦:“这该死的罗金山脉果然危险重重!”他不敢怠慢,紧忙运转灵力与

    精魂力,身子横向一滑,摆出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只听嗖的一声,水柱贴着衣袍擦过,但凡被碧绿液体沾染的衣袍瞬间化为缕缕青烟,蚀为虚无。想必是剧毒之故。

    左锻暗自庆幸一番,继续逃亡,而水冥莽则摆动着巨大身躯,锲而不舍地死死追击。

    就在一人一兽陷入你追我赶的纠缠之中时,却不知身在数里之外飞奔的两道身影突兀顿下身来,四道异常阴毒的目光齐齐射来。

    ……

    一处峦山之巅,两名黑袍男子翘首而立,遥望着远方一泓山涧处,从二人眉宇间透着的丝丝兴奋之色可以看出,他们在等待着什么好消息。

    “想必三少爷也是觉察到那股气息了吧。”秦牧明知故问。

    “这股气息的确是那个小废物,不过,牧兄可知另外那道气息是何物?”左瑜嘴角一勾,幸灾乐祸道。

    秦牧略作思忖,沉吟道:“这股气息有点阴寒,且又参杂着暴虐的味道,看它生存在山涧之内,想必是残暴的妖兽——水冥莽。”

    左瑜轻笑一声:“这样也好,省得我们亲自动手了,他那点修为还不配让你我出手。”

    “那依三少爷之言,这位七少爷是死于非命,我们反倒是落得个清白喽。”

    话音刚落,二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眼,纷纷奸笑出声。

    当然,左锻并不知二人的存在,此时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如何摆脱身后穷追不舍的妖兽身上。

    突然间,不知是他身心疲惫还是妖兽发飙的原因,一道蕴含着剧毒的碧绿水柱正中他身躯,顿时一股剧痛传来,脑子一阵眩晕,仓促间撞在一颗苍天老树之上,终于止住身形。

    这时迎面而来的水冥莽见状,双眸迸射出人性化的喜悦神色,狂甩巨大的蛇尾,欲将左锻拍成肉泥。而此时左锻不止头脑浑浑噩噩,体内气息更是紊乱不堪,所以只能坐以待毙。

    “轰!”

    一声沉闷声响爆出,左锻并未就此丧命,而是狠狠撞击巨树,整个身子近乎嵌入树干之中,浓郁的鲜血好似决堤的河坝一般自口中连连喷出。

    也就在这一刻,出乎意料的情况出现了!

    只见,原本兴奋不已的水冥莽突然被一缕血雾沾染,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接着,它满眼惊惧地望着气息萎靡的左锻,仿佛见鬼一般,再也不敢前进一寸。踌躇片刻,偃旗息鼓而退。

    虽说左锻意识模糊,可对于眼前之事却是清清楚楚,难免深感诧异。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想这些,强打一丝精神,撑起好似重达千斤的身躯,拼命逃离这片是非之地。他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多一分钟,那么被野兽撕成碎片的几率就大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刚跨出十余步,忽然耳畔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笑声,瞬时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

    “你这小杂种还真是命硬,居然连水冥莽都没要你小命。”

    左锻猛然回首,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两名身着黑袍的男子。

    “秦牧?!”左锻咬牙切齿道,而后瞥向另外一名黑袍男子,为之一愣,刚喊出一个“三”字,忽然想到什么,脸色愈发难看,立马改口:“左瑜!”

    见他这副窘态,左瑜哑然失笑,满脸戏虐之色:“怎么?连贱婢生的废物也想叫我一声三哥么?不过念在你我同出左门的份上,今日我便给你一个逃生的机会。”

    秦牧闻言一惊,急忙道:“三少爷,你这是……”

    话音未落,左瑜扬手打断对方话语,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这个小废物颇有古怪,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哪里不同,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会放过他?”

    秦牧微微颔首:“不错,刚刚我也亲眼所见,明明水冥莽可以将他击毙,但最后却悻悻离去,的确很是古怪。”

    扫了扫面前细声碎语的二人,左锻颇为好奇,因为他知道二人要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不知二人到底有何阴谋。

    片刻,他放下心中疑问,一脸漠然道:“难道你就不怕我逃了,日后找你报仇吗?”

    “找我报仇?你连死在我手上的资格都没有。”左瑜满脸蔑视,仿佛左锻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

    左锻冷哼一声,不再与其废话,拖着重伤之躯转身离去。

    秦牧刚要出手拦截,却被左瑜制止,嘴角一挑,笑道:“牧兄放心便是,我自有分寸。”

    见左瑜执意如此,秦牧只好收手作罢。

    虽然左锻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他也明白,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与其死在自己宿敌手中,倒不如被

    豺狼虎豹吞食来的更痛快。

    抱着这种心态,他又奔波了约莫一个时辰,其中虽然巧遇几头凶悍的野兽,但却还不至于致命。不过,当他踏足一片沼泽地时,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只见,数十丈开外,一片朦胧的霓虹光晕充斥着整条溪流,虹芒翻腾间,时而变幻成各种恶兽模样,时而又化为人的样貌,神乎其神。

    就在左锻愣神之间,突然一道温柔到酥麻骨子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顿时全身剧烈颤抖起来,神经兴奋到了极点。

    “娘亲?!”

    左锻盯着眼前一名身着素衣、好似莲花一般纤尘不染的美貌妇人,鼻头一酸,呼喊一声便欲狂奔过去。

    可刚跨出几步,突然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袭胸而来,顿时数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远远倒飞而去。

    “三少爷,虽说这小子怪异得紧,但前方乃是魇湖地段,连我们也不得深入,我看还是就地解决了这厮比较稳妥。”秦牧阻击下左锻,急忙向左瑜请示。

    左瑜轻轻点头:“虽然他到了魇湖也是必死无疑,不过牧兄想亲自解决,本少也不多加阻拦。”

    紧接着眉头微皱,又道:“不知牧兄可曾发觉,这个小废物虽震退水冥莽那种妖兽,但却对普通猛兽并无克性。”

    秦牧也是颇显迷惑,若有所思道:“普通猛兽虽然凶悍,但却并无灵智,而妖兽却不同,虽然并不能像修者一般掌握功技,但却有了些许智慧,难道是……”说到这里,意会到什么,惊呼出声:“血脉的力量!”

    “不可能!”左瑜断然否决,“他的身世我怎会不清楚,虽说他是贱婢所生,但与我确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是血脉的因故!”

    秦牧见他脸色骤变,尴尬一笑:“三少爷莫怪,在下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不过据在下所知,凡是妖兽都对一种名为灵血的血脉极为畏惧,不过就是不知这个小畜生到底凭借什么。”

    “哼!”

    左瑜愤哼一声,一股憎恨之情涌上心头,怨道:“或许这就是供奉大人如此袒护这个小废物的原因吧,既然如此,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秦牧岂会不知他的意思,嘴角微微一勾,阴狠的目光投向左锻,跨步掠去。

    而此时被巨力震飞的左锻正瘫卧在一棵乔木之下,殷红的鲜血玷染了大半白袍,奄奄一息间,只觉全身骨骼已经错位,体内筋脉更是寸寸俱裂。似乎他已忘记疼痛,忘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是快要死了,一种绝望而不甘的情绪缠绕心头。

    忽然间,一道蕴含着不屑且略显沙哑的声音传入左锻耳中,但他丝毫未动,只是心中那团不甘且怨恨的情绪更浓了一点。

    “虽然你只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小杂种,但既然你杀了我三弟,那么我只能将你送下去陪葬。”

    话音刚落,一股浑厚的元气匹练宛如奔雷般命中左锻胸膛。顿时,他只觉自己的神志迅速模糊。而就在最后一丝神志即将湮灭的刹那间,突然又有一道更为刚猛的元气匹练击中自己太阳穴,与此同时,一道穷凶极恶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既然你身怀怪异之躯,那我只能将你打到魂飞魄散了。”

    “三少爷,这也未免太过了吧。”秦牧望着面前一击轰在左锻头颅的左瑜,满心忌惮道。虽然他对于左锻颇有恨意,但也只想取了对方性命就罢,可将对方灵魂都不放过的狠毒手段,他还真是做不出来。

    左瑜看了看面色紧张的秦牧,淡淡一笑:“牧兄何必如此在意,既然这小废物如此古怪,我们彻底将之斩除岂不更为妥当。”接着,瞥了瞥一侧彻底断了气的左锻,摇头叹息:“虽然他是奴婢生的儿子,毕竟也是我的七弟,与其让他在这里被野兽撕食,倒不如将他埋葬在魇湖之中,至少那里安逸恬静。”言罢猛一挥手,一股柔力将左锻抛出,只听“噗通”一声,沉入湖中。

    望着这一幕,秦牧彻底呆滞下来,浑身寒毛根根竖起。

    魇湖,他何尝不了解,莫说是他这般修为,哪怕是再比他高出几个层次的高手都不敢冒进!那可是会让人产生幻觉、抹杀灵魂与心智的怪湖,可谓是青婵镇甚至整个郡都的禁地!如今却被左瑜看似疼惜一般,将尸首抛于之中。

    片刻,秦牧再次瞟了一眼左瑜,不自觉地浑身一抖。如果刚刚说是有点忌惮的话,那么此时便是真正的惧怕。心狠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看似和善却又异常狠毒的人面兽心之辈!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二人再也没有停留的必要,很快消失在这片茫茫山脉之中,只留下一具尸首在魇湖之中越沉越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