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落日与故人
老人讲的中规中矩，并不像神话故事那样玄之又玄，历史这种东西，野史的胡言乱语是很会吸引人，但只有正史才值得我们去凭吊。
灭百国以平天下，铸强兵以抵蛮夷，修德政以平四海，废荒淫以祭苍生。削藩王以安人间，开青楼以慰军民，扶竞标以定江湖，立法律以安庶民！
神都高高在上的大箫皇帝陛下，自认为自始皇帝以来，从没有人做下过这八大功绩，而自己一个人，便至高无上的独揽所有。
王朝的更替换来的是史书的模糊，那些史官很少有风骨，当然是歌功颂德胜利者，败絮其中亡国人，致使历史不清，事实不明，百姓不信，人心不古！
对于眼前这位盲眼说书人所言，饮月哑然一笑，这么多年下来竟然还有人记得她这个亡国的公主，也算是心中一喜。
其实对于前朝，这些士兵一直是敬畏有加，不管是市井之下，还是庙堂之高，没有猜忌当年的皇帝陛下，可先皇留下的弊端摆在那里，饮月便也认同父皇的力不从心。
这茶坊的掌柜的是个老油条，像这种说书人来自己的店里，他不但不恼反而欢迎，凡事总要有些吸引的点才能引来游人，而这不知死活的说书人，便成为了茶坊生意财源广进的来源！
饮风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老人，继续道：“神都一战，可谓惨烈，当时明国的守军不过是几万，而箫国的铁蹄已经是十几万了，军力差了好几倍，守军非死即残，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老先生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
老人似乎毫无顾忌，直爽道：“一天是明国的人，一辈子都是明国的人！辛苦不敢说，那些当兵的有几个不辛苦，军队是锻炼人的地方可不是养人的地方，身上若是没有一两块刀疤都不敢说自己当过兵！只不过，明国亡了以后，世人口中所传扬的都是大箫的龙骑禁军，再也不是我们大明的禁卫军了！”
老人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哽咽，饮风心有戚戚，饮月也很是动容，阑珊道：“老先生与那位前朝的公主非亲非故，完全没有必要再为她说好话，你说了她听不见，还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要我说啊，活在当下才是活的最好，有些事情不能继续追忆，也不必继续追忆！”
饮月的这句话一度令场面很尴尬，老者没有着急接下去，好像是有什么顾忌，喝茶润嗓之后，依然笑道：“姑娘这话说的不对！小老儿是个粗人，只是知道谁对我好我便对他好！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有幸见到过公主殿下的芳容，沉鱼落雁，小老儿若是有儿子，就该告诉她找婆娘就该找公主这样的，姑娘你知道为啥不？”
饮月一笑道：“哦，洗耳恭听！”
老者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洋溢，话语便如连绵江水滔滔不绝道：“这个世上，女人甭管长得有多漂亮，但内心清明的没有几个！
要么被猪油蒙了心，要么掉在了钱眼里，要么就是为名为利甘愿牺牲自己的身体，这样的婆娘娶回家，跟一举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见到公主的那一刻，她的眼中揉不进沙子，很是干净，心中所想，嘴里所说的都是兵者乃是国家之本！你一定不会想到一句安抚的话从一位未及冠的公主口中说出来是何等的让人心暖！
所以啊，做人哪能只为了自己想？不还是需要人来还天下一个正义，这就好像找婆娘，哪能只是为了好看啊，总是要找个合胃口的吗，姑娘以为然？”
饮月哈哈笑道：“深以为然！”
饮风端起茶杯道：“遇到投机之人，还要更饮一杯才行！”
老者同样举起酒杯道：“喝！”
老者说道动容，既然泣不成声，继续道：“有些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陛下接受了那些文官的建议，委曲求全，明国会不会留下最后一丝血脉卷土重来？
那时候弟兄们就是脑门一热，哪管什么身前身后事，就是觉得那些儒酸书生贪生怕死，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死了就死了，至少军魂不能丢！”
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老者笑道：“小老儿情不自禁，在两位面前失态了，还请不要见怪才是！”
饮风笑道：“老先生，你怎么知道你想的就不是我们姐弟心中所想？”
老人一愣，这位公子说话总是透着一股玄机，自己捉摸不透，但这说话的语气又不像是坏人，老人一时很难分辨，但又有一种感觉挥之不去，这小子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骨气，让人天生敬畏。
饮风放低了声音，沉声道：“老先生膝下无儿无女？”
说书人笑道：“以前有个好媳妇，打点家务照顾孩子，是个好手，可是十六年前神都保卫战的时候，失踪了！”
饮风瞬间不说话了，触碰到了老者的痛楚，不提还好，一提老者心中的伤痕只会越拉越大，到时候陷入深渊无法自拔。
老者哈哈一笑道：“公子不必自责，进入军队的那一天，我便料到了这个最坏的打算，当兵的吗，什么事情没见过，家破人亡的又不止我一个，那些弟兄们都毫无怨言，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怕什么！”
全程老先生都在说，而饮月和饮风两个人在听！
这些话是没有那些风花雪月吸引人，但饮风觉得这是人世间最为生动而且美好的声音，人间大义！
老者不认命，也不觉得这一切很坦然，如果有一天明国的某位皇子振臂一呼，他一定穿上那副遗甲，扛着锄头便冲到最前线。
走的时候饮风没有给老人留下银子，老者是个好强的人，他不希望别人的施舍，只是见到两位姐弟不怕小老儿肮脏，竟然为自己整理衣服，膝下无儿无女更无孙的说书人瞬间老泪纵横！
饮风与饮月前脚刚走，老者便哼起了一首小调，配合着前朝的曲牌，很是悦耳：
马蹄扬尘风变色，
秀发乱长河！
人心难掩分与合，
只谈光阴破！
独木桥头各奔走，
凄凉又如何？
时光不解流光盼，
悲伤绕长戈！
新人来，旧人走，
守的是什么.....
夕阳西下，饮月似乎听到了什么，回首一望，轻声道：“再见故国人！”
(本章完)
灭百国以平天下，铸强兵以抵蛮夷，修德政以平四海，废荒淫以祭苍生。削藩王以安人间，开青楼以慰军民，扶竞标以定江湖，立法律以安庶民！
神都高高在上的大箫皇帝陛下，自认为自始皇帝以来，从没有人做下过这八大功绩，而自己一个人，便至高无上的独揽所有。
王朝的更替换来的是史书的模糊，那些史官很少有风骨，当然是歌功颂德胜利者，败絮其中亡国人，致使历史不清，事实不明，百姓不信，人心不古！
对于眼前这位盲眼说书人所言，饮月哑然一笑，这么多年下来竟然还有人记得她这个亡国的公主，也算是心中一喜。
其实对于前朝，这些士兵一直是敬畏有加，不管是市井之下，还是庙堂之高，没有猜忌当年的皇帝陛下，可先皇留下的弊端摆在那里，饮月便也认同父皇的力不从心。
这茶坊的掌柜的是个老油条，像这种说书人来自己的店里，他不但不恼反而欢迎，凡事总要有些吸引的点才能引来游人，而这不知死活的说书人，便成为了茶坊生意财源广进的来源！
饮风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老人，继续道：“神都一战，可谓惨烈，当时明国的守军不过是几万，而箫国的铁蹄已经是十几万了，军力差了好几倍，守军非死即残，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老先生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
老人似乎毫无顾忌，直爽道：“一天是明国的人，一辈子都是明国的人！辛苦不敢说，那些当兵的有几个不辛苦，军队是锻炼人的地方可不是养人的地方，身上若是没有一两块刀疤都不敢说自己当过兵！只不过，明国亡了以后，世人口中所传扬的都是大箫的龙骑禁军，再也不是我们大明的禁卫军了！”
老人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哽咽，饮风心有戚戚，饮月也很是动容，阑珊道：“老先生与那位前朝的公主非亲非故，完全没有必要再为她说好话，你说了她听不见，还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要我说啊，活在当下才是活的最好，有些事情不能继续追忆，也不必继续追忆！”
饮月的这句话一度令场面很尴尬，老者没有着急接下去，好像是有什么顾忌，喝茶润嗓之后，依然笑道：“姑娘这话说的不对！小老儿是个粗人，只是知道谁对我好我便对他好！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有幸见到过公主殿下的芳容，沉鱼落雁，小老儿若是有儿子，就该告诉她找婆娘就该找公主这样的，姑娘你知道为啥不？”
饮月一笑道：“哦，洗耳恭听！”
老者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洋溢，话语便如连绵江水滔滔不绝道：“这个世上，女人甭管长得有多漂亮，但内心清明的没有几个！
要么被猪油蒙了心，要么掉在了钱眼里，要么就是为名为利甘愿牺牲自己的身体，这样的婆娘娶回家，跟一举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见到公主的那一刻，她的眼中揉不进沙子，很是干净，心中所想，嘴里所说的都是兵者乃是国家之本！你一定不会想到一句安抚的话从一位未及冠的公主口中说出来是何等的让人心暖！
所以啊，做人哪能只为了自己想？不还是需要人来还天下一个正义，这就好像找婆娘，哪能只是为了好看啊，总是要找个合胃口的吗，姑娘以为然？”
饮月哈哈笑道：“深以为然！”
饮风端起茶杯道：“遇到投机之人，还要更饮一杯才行！”
老者同样举起酒杯道：“喝！”
老者说道动容，既然泣不成声，继续道：“有些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陛下接受了那些文官的建议，委曲求全，明国会不会留下最后一丝血脉卷土重来？
那时候弟兄们就是脑门一热，哪管什么身前身后事，就是觉得那些儒酸书生贪生怕死，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死了就死了，至少军魂不能丢！”
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老者笑道：“小老儿情不自禁，在两位面前失态了，还请不要见怪才是！”
饮风笑道：“老先生，你怎么知道你想的就不是我们姐弟心中所想？”
老人一愣，这位公子说话总是透着一股玄机，自己捉摸不透，但这说话的语气又不像是坏人，老人一时很难分辨，但又有一种感觉挥之不去，这小子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骨气，让人天生敬畏。
饮风放低了声音，沉声道：“老先生膝下无儿无女？”
说书人笑道：“以前有个好媳妇，打点家务照顾孩子，是个好手，可是十六年前神都保卫战的时候，失踪了！”
饮风瞬间不说话了，触碰到了老者的痛楚，不提还好，一提老者心中的伤痕只会越拉越大，到时候陷入深渊无法自拔。
老者哈哈一笑道：“公子不必自责，进入军队的那一天，我便料到了这个最坏的打算，当兵的吗，什么事情没见过，家破人亡的又不止我一个，那些弟兄们都毫无怨言，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怕什么！”
全程老先生都在说，而饮月和饮风两个人在听！
这些话是没有那些风花雪月吸引人，但饮风觉得这是人世间最为生动而且美好的声音，人间大义！
老者不认命，也不觉得这一切很坦然，如果有一天明国的某位皇子振臂一呼，他一定穿上那副遗甲，扛着锄头便冲到最前线。
走的时候饮风没有给老人留下银子，老者是个好强的人，他不希望别人的施舍，只是见到两位姐弟不怕小老儿肮脏，竟然为自己整理衣服，膝下无儿无女更无孙的说书人瞬间老泪纵横！
饮风与饮月前脚刚走，老者便哼起了一首小调，配合着前朝的曲牌，很是悦耳：
马蹄扬尘风变色，
秀发乱长河！
人心难掩分与合，
只谈光阴破！
独木桥头各奔走，
凄凉又如何？
时光不解流光盼，
悲伤绕长戈！
新人来，旧人走，
守的是什么.....
夕阳西下，饮月似乎听到了什么，回首一望，轻声道：“再见故国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