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追踪
任非的灵堂暂设在停仙水榭的一座侧厅中。他一生孑然，死后无亲，诸般善后也只能由年历等一众水晶宫护法代为主持。
莫不悔与萧善柔在任非遗体前上香祭奠后，年历将两人引入了后堂。
莫不悔问道：“年护法，不晓得你们打算何时将任宫主的遗体入土为安？”
年历回答道：“我们明日一早便会护送宫主的灵柩回返清风海。依照惯例，水晶宫主仙逝后，遗体火化，骨灰入海。”
莫不悔点头，低沉道：“生于清风海，长于清风海，最后亦魂归清风海，这很好。”
回忆起初遇任非，青衣飘飘，踏波海上，说不尽的儒雅风流，寂寥孤傲。一世的情孽苦恋，最终魂断了结，教人怎不感慨万千。
年历道：“莫公子来得正好，宫主出战赫连宜之前，曾留下一句遗言，托付老夫转告于你。你若是不来，老夫也须得前去找你。”
莫不悔奇道：“任宫主留下的遗言和在下有关么？”
年历道：“宫主交代，他若回不来，莫公子便是水晶宫之主，从此我清风海一宫九山七十二岛所有人等，惟莫公子马首是瞻。”
仿佛早有默契，年历的话刚一说完，连他在内，后堂中十余位水晶宫执事之人，齐齐单膝跪倒，恭声道：“属下等愿奉莫公子为水晶宫第十九代尊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尽管各人也有极力压低声音，以免惊动灵堂里的宾客，可这声势已让莫不悔大吃一惊。
莫不悔万万没料到任非仙逝前，竟是留给自己这么一道题目。他双手托起年历等人，苦笑道：“你们这算什么，赶快起来，咱们万事好商量。”
这时的莫不悔，也体会到了被人赶鸭子上架时所特有的苦恼。
年历的身躯晃动几下，却硬是没有起来，说道：“莫公子，这是宫主生前惟一的遗愿。公子若不答应，老夫将来有何面目再见任宫主？”
其他几个护法原本都顺势起身，见年历还跪着，赶忙也跟着跪下道：“年护法所言极是。任宫主生前既无子嗣，也无弟子，仙逝后水晶宫宫主宝座空悬，余人俱无此资历堪当。也只有莫公子大智大勇，又与任宫主渊源甚深，可当此任。”
莫不悔道：“其他事情任宫主但有托付，在下无不答应，惟独这事莫某恐难从命。”
年历见莫不悔坚持不允，抬头道：“莫公子，说起来任宫主也是你的舅舅，咱们也都不是外人。你也不想水晶宫千年传承的一脉，断绝于任宫主之手，让他成为千古罪人吧？”
莫不悔道：“年护法，诸位是否知道，在下身中仙灵朱果火毒，仅剩下月余的性命。我即使做了这水晶宫宫主，也不过是个短命宫主。一个月后火毒发作，只怕大伙儿又得忙着找第二十任宫主了。”
年历执意道：“在老夫看来，莫公子福泽深厚，也绝不是早夭之相，定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莫不悔无奈道：“我何尝不想多活几年？咱们不如做个约定。倘使在下借着年护法吉言，果能再躲过这一劫。一个月后，莫某当亲赴清风海水晶宫，履践任宫主之托。
“要是老天爷存心要在下早点归天，那也只好麻烦大伙儿另找旁人了。”说着探手再扶年历。
年历沉吟一会儿，又瞧瞧周围众人，方自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来道：“莫公子，咱们便这么说定了。老夫与诸位护法，回宫后便召集九山七十二岛群豪，在清风海恭候公子大驾光临！”
莫不悔与他击掌为誓，说道：“有一件事情在下不得不先行说明。莫某素来散漫惯了，纵是当了宫主，也大有可能一年里回不了几天水晶宫。到时候，大伙儿可别埋怨我干吃饭，不干活儿。”
众人都笑了起来，年历道：“莫公子放心。水晶宫一向风平浪静，那些俗务都有专门的职属打理，极少会有事情需得惊动宫主。
“你尽可和这位萧姑娘啸傲四海，云游天下，只是空下来的时候能想着回来看看便成。”
萧善柔玉容羞红，微笑道：“听年老爷子这么一说，似乎这水晶宫主之位也颇为清闲。”
年历呵呵笑道：“这便是无为而治了。不过萧姑娘别以为敝宫宫主好当，抛开水晶宫本宫上千部众不说，清风海万里海面上九山七十二岛，大小魔道门派上百，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
“若没有似莫公子这样的人震慑住他们，那还不早晚闹翻了天？任宫主将敝宫托付于莫公子，可也不是一味的顾及旧情。”
莫不悔问道：“对了，年护法，我娘亲是否会和你们一起回返清风海水晶宫？”
萧善柔暗叫糟糕，还来不及使眼色，那边年历已经怔道：“莫公子，没人告诉你么？赫连萱夫人她被一尘劫走，至今了无音讯。”
莫不悔脸色大变，道：“娘亲她怎么会被一恸劫走？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这话他是向着萧善柔问的。
萧善柔道：“这是赵大哥和风护法他们的意思。惟恐你苏醒后身子尚未恢复，听到这个消息气急攻心，乱了方寸。”
莫不悔低骂道：“善柔，你也跟着他们一起犯糊涂！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却全都瞒着我不说。若娘亲真有个闪失，你倒教我如何才能不气急攻心？”
他明白这事也怪不得萧善柔，可一股郁闷当头，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
萧善柔知道此事无法与莫不悔理论，只能安慰道：“不悔，你先不要着急。风护法和无痴方丈正和仙山弟子一起，四处找寻一尘大师与赫连萱夫人的踪迹，该很快便有结果。”
莫不悔无心听萧善柔解释，转向年历道：“年护法，莫某先行告辞，咱们后会有期。”
年历等人自不便挽留，赶紧将他送出灵堂。
水榭的庭院里清风阵阵，花香醉人，却不能舒解莫不悔心中丝毫的急躁郁闷。
萧善柔道：“不悔，我想一尘大师与赫连萱夫人并无瓜葛怨恨，抓了她去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许是另有图谋。”
莫不悔情绪稍平，口气放缓道：“善柔，你不是没有见过。一尘修炼魔教绝技走火入魔，一旦发作是何等的可怕，连无为方丈他都杀了，何况是我娘亲？
“咱们先回去找阿成和赵师兄，问一问搜索的进展，就是把蓬莱仙山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他们！”
但他最担心的一件事情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凭借一尘大师的神通，可能早已离开了仙山。一旦回返大陆，苍茫乾坤要找寻两个人，等若大海捞针。
两人沿着云端竹径默默无语往回赶，周围数百丈的紫竹婆娑，沙沙摇曳。
萧善柔轻声道：“莫不悔，还有一事向师兄托我转告。下午向掌门亲自向安阁主提亲，已蒙准允。
“来年正月初一，他便要迎娶楚凌霜楚姐姐了。届时，希望你能到越秀山作客，喝上一口喜酒。”
莫不悔听到这个喜讯，也替向合高兴。但眼下的情形无论如何也让他快乐不起来，闷闷道：“等我有命活到明年再说吧。”
萧善柔抓住莫不悔的手，平静而清楚的说道：“不悔，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莫不悔回握着她，叹道：“但愿如此。老天爷既教咱们能劫后重逢，也不会让我们这么快便生离死别。”
他说话时心念转动，暗道：“奇怪，楚凌霜乃安阁主衣钵传人，异日天机阁道统所承。安阁主怎会这般轻易将她出嫁？莫非是雪儿”
竹林深处隐约有人在暗处幽幽轻叹，声音好熟稔。
莫不悔脱口叫道：“雪儿！”却没人回答。
莫不悔灵觉舒展，四下搜寻，叫道：“雪儿，我知道是你！”
萧善柔见状，明眸如星四处打量，也扬声问道：“雪儿妹妹，你也来了么？”
地上竹叶沙沙轻响，杨雪从林中走出。多日不见，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憔悴，紫雾弥漫里衣袂飘飘，更显寂寥孤独。
萧善柔惊讶道：“雪儿妹妹，真的是你！”
虽然从没有谁对自己说起过杨雪与莫不悔的事情，但女儿家的慧心何等敏锐，尤其牵涉情郎之事，更是分外敏感。
昔日她与杨雪云梦大泽一会，便依稀知道这位天之娇女如同自己一般，对莫不悔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待到与莫不悔重会后，爱郎极尽小心不在自己面前提及雪儿的事情，但她又岂能对莫不悔的矛盾与痛苦毫无所觉？
杨雪的目光落在莫不悔与萧善柔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樱唇边强自露出一缕微笑道：“不悔哥哥，萧姐姐，雪儿还没有恭祝过两位琴瑟和谐，苦尽甘来呢。”
莫不悔听到这话的心像被刀剜了一下，无声无息的滴淌着血。
他是否应该称谢，可他开不了口；他想过去也拉住杨雪的手安慰她，但脚下却生了根。
尴尬沉闷的气氛里，萧善柔不着痕迹的松开莫不悔的手，浅笑问道：“雪儿妹妹，你来得正好。我也正奇怪，今早在心斋池怎没见着你的踪影？”
杨雪道：“小妹下午才抵达仙山，正想前往吊唁任宫主，不想在此遇见两位。”
莫不悔涩声道：“雪儿，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过得可好？”
杨雪点头道：“多谢不悔哥哥关怀，小妹一切都好。今日又蒙安阁主恩允，许以她老人家百年之后接掌仙阁的大任，也算了去娘亲平生一桩憾事。”
果然如此！莫不悔看着脚下飘落的竹叶，说不出话来。
他深深明白，三大圣地之一，天机阁阁主的宝座对于旁人，或许是梦寐以求的恩宠，可对雪儿而言，却是一副终生孤老的枷锁。而自己，就是亲手为她套上这副沉甸甸枷锁的人！
萧善柔道：“恭喜你了，雪儿妹妹。”
杨雪展颜一笑，道：“不悔哥哥，还有一个好消息，小妹也想让你知道。阁主已恩允雪儿回山后，即可参悟仙阁至宝“天机十章”的全卷。
“听娘亲说起，“天机十章”包罗万象，博大精深，惟有仙阁阁主与诸位长老，方有权查阅全书。娘亲也仅得其中八卷而已。说不定，雪儿便能从中找寻出医治仙灵朱果火毒的妙方。”
莫不悔声音沙哑，低低道：“雪儿，苦了你了。”
杨雪摇摇头道：“不悔哥哥不必在意，这对小妹本是举手之劳，况且能否从“天机十章”中有所收获尚未可知。雪儿只是一尽心力罢了。”
她上前几步，取出一物交在萧善柔手中，微笑说：“萧姐姐，你与不悔哥哥苦尽甘来，终成眷属。小妹也由衷欣慰，可惜身无长物，只有用这只带有铃铛的手镯聊表心意。”
萧善柔低头一望，正是一只灵犀铃铛。而另外一只，则早已系在了莫不悔腕上。她急忙推辞道：“雪儿妹妹，这使不得！”
杨雪道：“小妹的薄礼虽有些寒酸，可也算小妹一份心意，萧姐姐且莫推辞。”
说完盈盈一礼，极力平静的微笑道：“雪儿先告辞了，谨祝不悔哥哥与萧姐姐白头到老，举案齐眉。”莲步轻移，渐渐消失在迷雾里。
萧善柔唤道：“雪儿妹妹！”
杨雪的脚步略一凝滞，终是没再回头。
莫不悔呆呆瞧着雪儿远去的背影，几次涌起冲动想唤住她，可话到嘴边，又一次次艰难苦涩的吞咽回去。
留住她自己又能如何呢？自己也不过剩下月余的性命，连大罗金仙都打救不了。与其到那时候再魂断神伤的诀别，也许这样的分离会是更好的结果。
何况，他的肩头还有另一份同样沉重的责任。
他可以冲破困魔渊，他可以剑挑赫连宜，但他却无力将情义责任踩在脚下！
萧善柔静静的站在他身旁，凝视手中熠熠闪光的灵犀铃铛，似乎同样怀着莫大的心事。秀眉微微蹙起，又缓缓的松开。当她再次握紧莫不悔的手，竟是那般的凉。
莫不悔木然低头，迎上萧善柔明亮而温柔的眼波，方自感觉到一丝暖意。只是眼前，为何依然有双曾经繁星闪耀的眼眸，在哀婉的褪淡星光忽然竹林里传来低沉的一声喟叹道：“情孽害人，莫不如是。任宫主前车之鉴，记忆犹新。莫小施主，你勿要重蹈覆辙才好。”
莫不悔恍惚的神思一醒，身躯护在萧善柔身前，喝道：“什么人，出来！”
右侧竹林中飘荡的雾岚里，缓步走出一名红袍老僧，宝相庄严，神情平和，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不过有感而发，却惊扰两位施主了。”
萧善柔惊叫道：“一尘大师！”玉手下意识的握住背后雪虹仙剑，看向莫不悔。
莫不悔乍见一尘，一腔愤懑恨不能尽数倾泻在这老和尚的身上。可对方手里握着自己的娘亲，又令他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只好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说道：“老和尚，你还有胆子在这儿露面？”
一尘大师慢条斯理道：“莫小施主，你不是也在找寻老衲么？而今老衲送上门来，岂不正省了施主的那多麻烦？”
莫不悔逐渐从杨雪离去的黯然神伤中摆脱出来，恢复了灵志，心念急转，冷笑道：“老和尚，原来你劫走我娘亲，是冲着莫某来的！”
一尘大师全无白天癫狂狰厉的模样，更好像一点也不记得莫不悔当众揭穿自己阴谋，令他盛名扫地，被迫流亡的深仇大恨，和颜悦色的笑道：“莫小施主果然聪慧，一语中的。不错，老衲正是有事要相求莫小施主。”
莫不悔道：“我娘亲现在哪里？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莫某发誓要将你挫骨扬灰！”
一尘大师淡淡道：“姑且不论莫小施主是否有这个本事，老衲若是怕了，也不会有意现身于小施主面前。此间非你我说话之地，还请莫小施主随老衲来！”
萧善柔急忙道：“不悔，别中了他的奸计，咱们先擒住这老和尚再说！”
一尘大师泰然自若道：“恐怕两位还留不住老衲吧？”
萧善柔娇哼道：“一尘大师，你别忘了思微峰正魔两道高手云集，你已成众矢之的，只需我们扬声一唤，不消弹指功夫，就可将停仙水榭围得水泄不通。”
一尘大师神色不改，回答道：“若真是那样，老衲固然好不了，可赫连萱夫人的结局恐怕会更加凄惨一些。”
说罢，他转身朝竹林深处走去，道：“莫小施主，若想擒拿老衲，只管下手。不然我可走远了。”
莫不悔一咬牙道：“老和尚，我跟你走！”
萧善柔恐他一人有失，说道：“不悔，我要陪你一起去。”
一尘大师驻足道：“不成。莫小施主，兹事重大，不传六耳，你若要来，只准一人跟来。还请女施主留步。”
莫不悔也不愿萧善柔陪自己一同犯险，当下说道：“善柔，你先回去吧，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等我的消息。”
萧善柔心中忐忑，谁晓得一尘大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他借赫连萱夫人胁迫莫不悔自尽，这可怎生是好？只微一犹豫，莫不悔与一尘已去远。
却说莫不悔随在一尘大师身后御风而行。两人修为绝顶，又小心隐匿身形，倏忽离了思微峰数十里，在一处僻静的云坳里停下。
莫不悔目光炯然环顾四周，问道：“老和尚，你把我娘亲藏到哪里去了？”
一尘大师道：“莫小施主放心，赫连萱女施主现下很好，很快你就能见着她了。”
莫不悔哼了一声，道：“说吧，你到底想做甚？”
一尘大师道：“老衲所求之事，既非要施主杀人放火，也不会令施主太过为难。只是想拜托施主与老衲上一回缥缈峰灵空庵，盗得那只圣匣，再陪老衲去另一个地方取一样什物。”
莫不悔见一尘说得慎重，反问道：“那圣匣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惹得你与赫连宜都垂涎三尺？”
一尘大师道：“这事说来话长，牵涉到千多年前的许多秘闻旧事。不知莫小施主可曾听说过“玉牒金书”的传说？”
莫不悔摇头，道：“我没听说过。不过听这名字，好像是道家的一部典藏书名？”
一尘大师微笑道：“望文生义最是要不得，连莫小施主也为这名称所惑。它并非什么仙书秘笈，而是与“天道”一并流传于世的仙界灵印。灵力之强，匪夷所思，哪怕是神魔挡之，亦是势如破竹，灰飞烟灭。
“不过老衲想要得着它，却另有用处。假如能将“玉牒金书”炼化吸纳，便不啻脱胎换骨，再造金身，连大罗金仙也望尘莫及。正可治愈我体内愈来愈难以抑制的魔气。”
莫不悔道：“老和尚你既知世间存有此宝，便早该取来炼化，何必说给莫某知道？”
一尘大师道：“老衲虽然相信“玉牒金书”如“天道”两卷一般确存于世，可始终不知它确切的所在。惟一的线索，便着落在圣匣之上。
“可惜，我多年寻访圣匣，终无结果。偏巧今日会上，赫连宜说出原来它就藏在灵空庵内。”
莫不悔道：“既然灵空庵藏有此宝，又为何不开启圣匣，取了那“玉牒金书”？”
一尘大师回答道：“这里面自有缘由，却恕老衲不能相告。只要莫小施主相助老衲获取“玉牒金书”，令堂赫连萱夫人自可无事。”
莫不悔道：“老和尚，你是在用娘亲来要胁莫某么？”
一尘大师道：“老衲情非得已，莫小施主见谅。蓬莱仙山虽有上千高手，但能入老衲法眼的，也仅只施主一人而已。”
莫不悔哼道：“老和尚，你也不必吹捧我。想来你忌惮南无佛境，不敢孤身犯险，而其他入得了你法眼的人，又未必会受你胁迫，所以才用我娘亲逼莫某出手助你。”
一尘大师不置可否，道：“莫小施主，老衲所求之事成与不成，全凭你一言而决。”
莫不悔不是傻瓜，当然明白如果“玉牒金书”果真有一尘大师所说的威力与灵性，让这老和尚得着了，无异于如虎添翼。
一旦为祸，只怕其害之甚犹胜赫连宜。但自己要是断然拒绝，娘亲的性命便万难保全了。
一尘这老和尚老谋深算，也正是看准自己的弱点，才现身要胁。
他沉吟片刻，已定下决心，说道：“老和尚，我怎么能相信，你得着“玉牒金书”后，便会将我娘亲安然无恙的送回来？”
一尘大师早有定算，闻言道：“老衲早知莫小施主信不过我。不过，老衲却信得过施主。
“只需你当场立下毒誓，答应助老衲盗出圣匣，获取“玉牒金书”，老衲立刻将令堂藏身之处相告。等莫小施主送赫连萱夫人回转倦归峰后，我们再去缥缈峰如何？”
莫不悔难以置信的打量一尘道：“老和尚，你当真相信莫某不会毁诺，不然你可亏大了。”
一尘大师道：“莫小施主与老衲，应该都是同一类人，一言九鼎，敢作敢当。老衲自负不会看走眼。”
莫不悔道：“老和尚，莫某与你怎会是一类人？不过，我答应你！”当下立了毒誓。
一尘大师等莫不悔立誓完毕，好像暗自松了口气，将赫连萱所在的地方说了，又道：“莫小施主，你这就可去接回令堂了。半个时辰后，咱们在白云峡会面，连夜赶往清风海。此事只限你我两人知晓，你可明白？”
莫不悔清楚，老和尚这么着急，最大的原因是妄图借灵空庵高手滞留仙山之际乘虚而入，盗走圣匣。
莫不悔也不愿意拖到九真师太等人回山，万一撞见难免一场恶战，给灵空庵带去更大劫难。
他点头答应，与一尘大师暂时分手，一路御风前往解救赫连萱夫人。
原来一尘大师将赫连宣藏在了斗海中。那里浊浪万顷，风狂云卷，确乃藏身绝佳之处。
不过莫不悔既知具体位置，找起来也不会太难。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尽可赶回白云峡。
(本章完)
莫不悔与萧善柔在任非遗体前上香祭奠后，年历将两人引入了后堂。
莫不悔问道：“年护法，不晓得你们打算何时将任宫主的遗体入土为安？”
年历回答道：“我们明日一早便会护送宫主的灵柩回返清风海。依照惯例，水晶宫主仙逝后，遗体火化，骨灰入海。”
莫不悔点头，低沉道：“生于清风海，长于清风海，最后亦魂归清风海，这很好。”
回忆起初遇任非，青衣飘飘，踏波海上，说不尽的儒雅风流，寂寥孤傲。一世的情孽苦恋，最终魂断了结，教人怎不感慨万千。
年历道：“莫公子来得正好，宫主出战赫连宜之前，曾留下一句遗言，托付老夫转告于你。你若是不来，老夫也须得前去找你。”
莫不悔奇道：“任宫主留下的遗言和在下有关么？”
年历道：“宫主交代，他若回不来，莫公子便是水晶宫之主，从此我清风海一宫九山七十二岛所有人等，惟莫公子马首是瞻。”
仿佛早有默契，年历的话刚一说完，连他在内，后堂中十余位水晶宫执事之人，齐齐单膝跪倒，恭声道：“属下等愿奉莫公子为水晶宫第十九代尊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尽管各人也有极力压低声音，以免惊动灵堂里的宾客，可这声势已让莫不悔大吃一惊。
莫不悔万万没料到任非仙逝前，竟是留给自己这么一道题目。他双手托起年历等人，苦笑道：“你们这算什么，赶快起来，咱们万事好商量。”
这时的莫不悔，也体会到了被人赶鸭子上架时所特有的苦恼。
年历的身躯晃动几下，却硬是没有起来，说道：“莫公子，这是宫主生前惟一的遗愿。公子若不答应，老夫将来有何面目再见任宫主？”
其他几个护法原本都顺势起身，见年历还跪着，赶忙也跟着跪下道：“年护法所言极是。任宫主生前既无子嗣，也无弟子，仙逝后水晶宫宫主宝座空悬，余人俱无此资历堪当。也只有莫公子大智大勇，又与任宫主渊源甚深，可当此任。”
莫不悔道：“其他事情任宫主但有托付，在下无不答应，惟独这事莫某恐难从命。”
年历见莫不悔坚持不允，抬头道：“莫公子，说起来任宫主也是你的舅舅，咱们也都不是外人。你也不想水晶宫千年传承的一脉，断绝于任宫主之手，让他成为千古罪人吧？”
莫不悔道：“年护法，诸位是否知道，在下身中仙灵朱果火毒，仅剩下月余的性命。我即使做了这水晶宫宫主，也不过是个短命宫主。一个月后火毒发作，只怕大伙儿又得忙着找第二十任宫主了。”
年历执意道：“在老夫看来，莫公子福泽深厚，也绝不是早夭之相，定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莫不悔无奈道：“我何尝不想多活几年？咱们不如做个约定。倘使在下借着年护法吉言，果能再躲过这一劫。一个月后，莫某当亲赴清风海水晶宫，履践任宫主之托。
“要是老天爷存心要在下早点归天，那也只好麻烦大伙儿另找旁人了。”说着探手再扶年历。
年历沉吟一会儿，又瞧瞧周围众人，方自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来道：“莫公子，咱们便这么说定了。老夫与诸位护法，回宫后便召集九山七十二岛群豪，在清风海恭候公子大驾光临！”
莫不悔与他击掌为誓，说道：“有一件事情在下不得不先行说明。莫某素来散漫惯了，纵是当了宫主，也大有可能一年里回不了几天水晶宫。到时候，大伙儿可别埋怨我干吃饭，不干活儿。”
众人都笑了起来，年历道：“莫公子放心。水晶宫一向风平浪静，那些俗务都有专门的职属打理，极少会有事情需得惊动宫主。
“你尽可和这位萧姑娘啸傲四海，云游天下，只是空下来的时候能想着回来看看便成。”
萧善柔玉容羞红，微笑道：“听年老爷子这么一说，似乎这水晶宫主之位也颇为清闲。”
年历呵呵笑道：“这便是无为而治了。不过萧姑娘别以为敝宫宫主好当，抛开水晶宫本宫上千部众不说，清风海万里海面上九山七十二岛，大小魔道门派上百，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
“若没有似莫公子这样的人震慑住他们，那还不早晚闹翻了天？任宫主将敝宫托付于莫公子，可也不是一味的顾及旧情。”
莫不悔问道：“对了，年护法，我娘亲是否会和你们一起回返清风海水晶宫？”
萧善柔暗叫糟糕，还来不及使眼色，那边年历已经怔道：“莫公子，没人告诉你么？赫连萱夫人她被一尘劫走，至今了无音讯。”
莫不悔脸色大变，道：“娘亲她怎么会被一恸劫走？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这话他是向着萧善柔问的。
萧善柔道：“这是赵大哥和风护法他们的意思。惟恐你苏醒后身子尚未恢复，听到这个消息气急攻心，乱了方寸。”
莫不悔低骂道：“善柔，你也跟着他们一起犯糊涂！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却全都瞒着我不说。若娘亲真有个闪失，你倒教我如何才能不气急攻心？”
他明白这事也怪不得萧善柔，可一股郁闷当头，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
萧善柔知道此事无法与莫不悔理论，只能安慰道：“不悔，你先不要着急。风护法和无痴方丈正和仙山弟子一起，四处找寻一尘大师与赫连萱夫人的踪迹，该很快便有结果。”
莫不悔无心听萧善柔解释，转向年历道：“年护法，莫某先行告辞，咱们后会有期。”
年历等人自不便挽留，赶紧将他送出灵堂。
水榭的庭院里清风阵阵，花香醉人，却不能舒解莫不悔心中丝毫的急躁郁闷。
萧善柔道：“不悔，我想一尘大师与赫连萱夫人并无瓜葛怨恨，抓了她去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许是另有图谋。”
莫不悔情绪稍平，口气放缓道：“善柔，你不是没有见过。一尘修炼魔教绝技走火入魔，一旦发作是何等的可怕，连无为方丈他都杀了，何况是我娘亲？
“咱们先回去找阿成和赵师兄，问一问搜索的进展，就是把蓬莱仙山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他们！”
但他最担心的一件事情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凭借一尘大师的神通，可能早已离开了仙山。一旦回返大陆，苍茫乾坤要找寻两个人，等若大海捞针。
两人沿着云端竹径默默无语往回赶，周围数百丈的紫竹婆娑，沙沙摇曳。
萧善柔轻声道：“莫不悔，还有一事向师兄托我转告。下午向掌门亲自向安阁主提亲，已蒙准允。
“来年正月初一，他便要迎娶楚凌霜楚姐姐了。届时，希望你能到越秀山作客，喝上一口喜酒。”
莫不悔听到这个喜讯，也替向合高兴。但眼下的情形无论如何也让他快乐不起来，闷闷道：“等我有命活到明年再说吧。”
萧善柔抓住莫不悔的手，平静而清楚的说道：“不悔，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莫不悔回握着她，叹道：“但愿如此。老天爷既教咱们能劫后重逢，也不会让我们这么快便生离死别。”
他说话时心念转动，暗道：“奇怪，楚凌霜乃安阁主衣钵传人，异日天机阁道统所承。安阁主怎会这般轻易将她出嫁？莫非是雪儿”
竹林深处隐约有人在暗处幽幽轻叹，声音好熟稔。
莫不悔脱口叫道：“雪儿！”却没人回答。
莫不悔灵觉舒展，四下搜寻，叫道：“雪儿，我知道是你！”
萧善柔见状，明眸如星四处打量，也扬声问道：“雪儿妹妹，你也来了么？”
地上竹叶沙沙轻响，杨雪从林中走出。多日不见，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憔悴，紫雾弥漫里衣袂飘飘，更显寂寥孤独。
萧善柔惊讶道：“雪儿妹妹，真的是你！”
虽然从没有谁对自己说起过杨雪与莫不悔的事情，但女儿家的慧心何等敏锐，尤其牵涉情郎之事，更是分外敏感。
昔日她与杨雪云梦大泽一会，便依稀知道这位天之娇女如同自己一般，对莫不悔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待到与莫不悔重会后，爱郎极尽小心不在自己面前提及雪儿的事情，但她又岂能对莫不悔的矛盾与痛苦毫无所觉？
杨雪的目光落在莫不悔与萧善柔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樱唇边强自露出一缕微笑道：“不悔哥哥，萧姐姐，雪儿还没有恭祝过两位琴瑟和谐，苦尽甘来呢。”
莫不悔听到这话的心像被刀剜了一下，无声无息的滴淌着血。
他是否应该称谢，可他开不了口；他想过去也拉住杨雪的手安慰她，但脚下却生了根。
尴尬沉闷的气氛里，萧善柔不着痕迹的松开莫不悔的手，浅笑问道：“雪儿妹妹，你来得正好。我也正奇怪，今早在心斋池怎没见着你的踪影？”
杨雪道：“小妹下午才抵达仙山，正想前往吊唁任宫主，不想在此遇见两位。”
莫不悔涩声道：“雪儿，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过得可好？”
杨雪点头道：“多谢不悔哥哥关怀，小妹一切都好。今日又蒙安阁主恩允，许以她老人家百年之后接掌仙阁的大任，也算了去娘亲平生一桩憾事。”
果然如此！莫不悔看着脚下飘落的竹叶，说不出话来。
他深深明白，三大圣地之一，天机阁阁主的宝座对于旁人，或许是梦寐以求的恩宠，可对雪儿而言，却是一副终生孤老的枷锁。而自己，就是亲手为她套上这副沉甸甸枷锁的人！
萧善柔道：“恭喜你了，雪儿妹妹。”
杨雪展颜一笑，道：“不悔哥哥，还有一个好消息，小妹也想让你知道。阁主已恩允雪儿回山后，即可参悟仙阁至宝“天机十章”的全卷。
“听娘亲说起，“天机十章”包罗万象，博大精深，惟有仙阁阁主与诸位长老，方有权查阅全书。娘亲也仅得其中八卷而已。说不定，雪儿便能从中找寻出医治仙灵朱果火毒的妙方。”
莫不悔声音沙哑，低低道：“雪儿，苦了你了。”
杨雪摇摇头道：“不悔哥哥不必在意，这对小妹本是举手之劳，况且能否从“天机十章”中有所收获尚未可知。雪儿只是一尽心力罢了。”
她上前几步，取出一物交在萧善柔手中，微笑说：“萧姐姐，你与不悔哥哥苦尽甘来，终成眷属。小妹也由衷欣慰，可惜身无长物，只有用这只带有铃铛的手镯聊表心意。”
萧善柔低头一望，正是一只灵犀铃铛。而另外一只，则早已系在了莫不悔腕上。她急忙推辞道：“雪儿妹妹，这使不得！”
杨雪道：“小妹的薄礼虽有些寒酸，可也算小妹一份心意，萧姐姐且莫推辞。”
说完盈盈一礼，极力平静的微笑道：“雪儿先告辞了，谨祝不悔哥哥与萧姐姐白头到老，举案齐眉。”莲步轻移，渐渐消失在迷雾里。
萧善柔唤道：“雪儿妹妹！”
杨雪的脚步略一凝滞，终是没再回头。
莫不悔呆呆瞧着雪儿远去的背影，几次涌起冲动想唤住她，可话到嘴边，又一次次艰难苦涩的吞咽回去。
留住她自己又能如何呢？自己也不过剩下月余的性命，连大罗金仙都打救不了。与其到那时候再魂断神伤的诀别，也许这样的分离会是更好的结果。
何况，他的肩头还有另一份同样沉重的责任。
他可以冲破困魔渊，他可以剑挑赫连宜，但他却无力将情义责任踩在脚下！
萧善柔静静的站在他身旁，凝视手中熠熠闪光的灵犀铃铛，似乎同样怀着莫大的心事。秀眉微微蹙起，又缓缓的松开。当她再次握紧莫不悔的手，竟是那般的凉。
莫不悔木然低头，迎上萧善柔明亮而温柔的眼波，方自感觉到一丝暖意。只是眼前，为何依然有双曾经繁星闪耀的眼眸，在哀婉的褪淡星光忽然竹林里传来低沉的一声喟叹道：“情孽害人，莫不如是。任宫主前车之鉴，记忆犹新。莫小施主，你勿要重蹈覆辙才好。”
莫不悔恍惚的神思一醒，身躯护在萧善柔身前，喝道：“什么人，出来！”
右侧竹林中飘荡的雾岚里，缓步走出一名红袍老僧，宝相庄严，神情平和，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不过有感而发，却惊扰两位施主了。”
萧善柔惊叫道：“一尘大师！”玉手下意识的握住背后雪虹仙剑，看向莫不悔。
莫不悔乍见一尘，一腔愤懑恨不能尽数倾泻在这老和尚的身上。可对方手里握着自己的娘亲，又令他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只好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说道：“老和尚，你还有胆子在这儿露面？”
一尘大师慢条斯理道：“莫小施主，你不是也在找寻老衲么？而今老衲送上门来，岂不正省了施主的那多麻烦？”
莫不悔逐渐从杨雪离去的黯然神伤中摆脱出来，恢复了灵志，心念急转，冷笑道：“老和尚，原来你劫走我娘亲，是冲着莫某来的！”
一尘大师全无白天癫狂狰厉的模样，更好像一点也不记得莫不悔当众揭穿自己阴谋，令他盛名扫地，被迫流亡的深仇大恨，和颜悦色的笑道：“莫小施主果然聪慧，一语中的。不错，老衲正是有事要相求莫小施主。”
莫不悔道：“我娘亲现在哪里？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莫某发誓要将你挫骨扬灰！”
一尘大师淡淡道：“姑且不论莫小施主是否有这个本事，老衲若是怕了，也不会有意现身于小施主面前。此间非你我说话之地，还请莫小施主随老衲来！”
萧善柔急忙道：“不悔，别中了他的奸计，咱们先擒住这老和尚再说！”
一尘大师泰然自若道：“恐怕两位还留不住老衲吧？”
萧善柔娇哼道：“一尘大师，你别忘了思微峰正魔两道高手云集，你已成众矢之的，只需我们扬声一唤，不消弹指功夫，就可将停仙水榭围得水泄不通。”
一尘大师神色不改，回答道：“若真是那样，老衲固然好不了，可赫连萱夫人的结局恐怕会更加凄惨一些。”
说罢，他转身朝竹林深处走去，道：“莫小施主，若想擒拿老衲，只管下手。不然我可走远了。”
莫不悔一咬牙道：“老和尚，我跟你走！”
萧善柔恐他一人有失，说道：“不悔，我要陪你一起去。”
一尘大师驻足道：“不成。莫小施主，兹事重大，不传六耳，你若要来，只准一人跟来。还请女施主留步。”
莫不悔也不愿萧善柔陪自己一同犯险，当下说道：“善柔，你先回去吧，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等我的消息。”
萧善柔心中忐忑，谁晓得一尘大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他借赫连萱夫人胁迫莫不悔自尽，这可怎生是好？只微一犹豫，莫不悔与一尘已去远。
却说莫不悔随在一尘大师身后御风而行。两人修为绝顶，又小心隐匿身形，倏忽离了思微峰数十里，在一处僻静的云坳里停下。
莫不悔目光炯然环顾四周，问道：“老和尚，你把我娘亲藏到哪里去了？”
一尘大师道：“莫小施主放心，赫连萱女施主现下很好，很快你就能见着她了。”
莫不悔哼了一声，道：“说吧，你到底想做甚？”
一尘大师道：“老衲所求之事，既非要施主杀人放火，也不会令施主太过为难。只是想拜托施主与老衲上一回缥缈峰灵空庵，盗得那只圣匣，再陪老衲去另一个地方取一样什物。”
莫不悔见一尘说得慎重，反问道：“那圣匣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惹得你与赫连宜都垂涎三尺？”
一尘大师道：“这事说来话长，牵涉到千多年前的许多秘闻旧事。不知莫小施主可曾听说过“玉牒金书”的传说？”
莫不悔摇头，道：“我没听说过。不过听这名字，好像是道家的一部典藏书名？”
一尘大师微笑道：“望文生义最是要不得，连莫小施主也为这名称所惑。它并非什么仙书秘笈，而是与“天道”一并流传于世的仙界灵印。灵力之强，匪夷所思，哪怕是神魔挡之，亦是势如破竹，灰飞烟灭。
“不过老衲想要得着它，却另有用处。假如能将“玉牒金书”炼化吸纳，便不啻脱胎换骨，再造金身，连大罗金仙也望尘莫及。正可治愈我体内愈来愈难以抑制的魔气。”
莫不悔道：“老和尚你既知世间存有此宝，便早该取来炼化，何必说给莫某知道？”
一尘大师道：“老衲虽然相信“玉牒金书”如“天道”两卷一般确存于世，可始终不知它确切的所在。惟一的线索，便着落在圣匣之上。
“可惜，我多年寻访圣匣，终无结果。偏巧今日会上，赫连宜说出原来它就藏在灵空庵内。”
莫不悔道：“既然灵空庵藏有此宝，又为何不开启圣匣，取了那“玉牒金书”？”
一尘大师回答道：“这里面自有缘由，却恕老衲不能相告。只要莫小施主相助老衲获取“玉牒金书”，令堂赫连萱夫人自可无事。”
莫不悔道：“老和尚，你是在用娘亲来要胁莫某么？”
一尘大师道：“老衲情非得已，莫小施主见谅。蓬莱仙山虽有上千高手，但能入老衲法眼的，也仅只施主一人而已。”
莫不悔哼道：“老和尚，你也不必吹捧我。想来你忌惮南无佛境，不敢孤身犯险，而其他入得了你法眼的人，又未必会受你胁迫，所以才用我娘亲逼莫某出手助你。”
一尘大师不置可否，道：“莫小施主，老衲所求之事成与不成，全凭你一言而决。”
莫不悔不是傻瓜，当然明白如果“玉牒金书”果真有一尘大师所说的威力与灵性，让这老和尚得着了，无异于如虎添翼。
一旦为祸，只怕其害之甚犹胜赫连宜。但自己要是断然拒绝，娘亲的性命便万难保全了。
一尘这老和尚老谋深算，也正是看准自己的弱点，才现身要胁。
他沉吟片刻，已定下决心，说道：“老和尚，我怎么能相信，你得着“玉牒金书”后，便会将我娘亲安然无恙的送回来？”
一尘大师早有定算，闻言道：“老衲早知莫小施主信不过我。不过，老衲却信得过施主。
“只需你当场立下毒誓，答应助老衲盗出圣匣，获取“玉牒金书”，老衲立刻将令堂藏身之处相告。等莫小施主送赫连萱夫人回转倦归峰后，我们再去缥缈峰如何？”
莫不悔难以置信的打量一尘道：“老和尚，你当真相信莫某不会毁诺，不然你可亏大了。”
一尘大师道：“莫小施主与老衲，应该都是同一类人，一言九鼎，敢作敢当。老衲自负不会看走眼。”
莫不悔道：“老和尚，莫某与你怎会是一类人？不过，我答应你！”当下立了毒誓。
一尘大师等莫不悔立誓完毕，好像暗自松了口气，将赫连萱所在的地方说了，又道：“莫小施主，你这就可去接回令堂了。半个时辰后，咱们在白云峡会面，连夜赶往清风海。此事只限你我两人知晓，你可明白？”
莫不悔清楚，老和尚这么着急，最大的原因是妄图借灵空庵高手滞留仙山之际乘虚而入，盗走圣匣。
莫不悔也不愿意拖到九真师太等人回山，万一撞见难免一场恶战，给灵空庵带去更大劫难。
他点头答应，与一尘大师暂时分手，一路御风前往解救赫连萱夫人。
原来一尘大师将赫连宣藏在了斗海中。那里浊浪万顷，风狂云卷，确乃藏身绝佳之处。
不过莫不悔既知具体位置，找起来也不会太难。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尽可赶回白云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