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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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低头

    天空发着明黄色,鹅毛大雪飘飘洒落在天云山头,厚厚积起一地。

    朔风过林,吹得青松上的积雪簌簌抖落,在半空散成白茫茫的雾团,但仍有几条冰棱顽强的坚守枝头,眺望傍晚的暮色。

    几只灵鼠从树洞里探头张望,它们早已习惯这肆虐的风雪,只是觉得少了些许清幽鸟鸣,这天地间未免寂寞。

    在青松林深处,一座小湖结起了晶莹的冰渣,漂浮在湛蓝的水面上,三五只雪白的珍禽傲然迎霜,悠闲的守候天黑。

    在湖中央,凌空驾起一座水中阁楼,在白雪覆盖中一团的银装素裹,分外醒目。

    一股朔风狠狠撞在水阁的门上,却丝毫无法将其撼动。

    杨顶天的右手双指轻扣在莫不悔的脉门上,冷峻的面色里,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屋子里寂静无声,惟有角落里的火炉劈里啪啦欢快的响着。一团团暖气弥漫在空气里,微微带着沁人的香草气息,却教人几乎忘记门外的冰天雪地。

    莫不悔神色平静的接受杨顶天的诊断,并不着急开口追问结果。

    最近几天,走火入魔的征兆越来越明显,也一再耽搁了他回返归元山的行程。

    此际莫说想御剑千里,就是稍一提真气,必然引来丹田的一阵刺痛。

    潜伏在体内的魔气日益壮大,渐渐有了与归元真气分庭抗礼的势头,几番纠缠后,两股水火不容的真气倒是各有精进,可莫不悔的经脉之中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倘若不是曾经为归元四仙洗髓铸体之法巧夺天工,洗经易髓,他早已经脉血管爆裂而亡。

    然而就这样活着的滋味也不好受,真气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猛烈。

    更头疼的是,随着大日天魔真气的飞速增长,发作的时间也渐渐变长。

    从最初的半个时辰,到如今的两个时辰,迫的杨顶天夫妇不得不守护在旁,以自身百年的精纯修为,全力维护。

    不过莫不悔心里也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等若饮鸩止渴。一旦魔气彻底冲破归元真气的压制束缚,就是反噬其主,大难临头之日。

    杨顶天与苏倩连日穷百家医经,贯正魔心法,能够做到的,也只是延缓走火入魔的爆发时日,减轻伤势发作时莫不悔的痛苦。

    而在另一边,或许杨雪才是更加痛苦的人。

    她看着莫不悔一天天因伤痛折磨而消瘦憔悴,看着爹爹与娘亲殚精竭虑却束手无策,才深深体味到无助的痛楚。自水晶宫一别经年,可岁月悠然洗尽铅华,又如何能抹去心头对莫不悔的那份挂牵。

    杨雪自己也无法明了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对儿时记忆里的那位“不悔哥哥”不能相忘,对远在归元的不悔哥哥柔情牵系。

    也许,在她内心深处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幼基于对爹爹的仰慕钦佩,也令她对莫不悔生出莫名的认同和好感。

    因为在莫不悔的身上,她分明看到与杨顶天一般的孤傲、不羁和率真豪情。再加上感激、怜惜,还有少女情窦初开时的诸般美丽幻想,终于使她对莫不悔无可自拔。

    或许对于这一切杨雪并不能清楚的解释明了,但情根深种,已是刻骨铭心。

    她只是明白,纵然今后终老天云山,再无缘重逢;即使使君有妇,今生无缘,自己的心扉里也早已烙上那个少年的印记。

    这一切,杨顶天与苏倩夫妇自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终于,杨顶天按捺不住,下山寻找莫不悔,期望能从中撮合这对小儿女的美满姻缘。

    私心里,他对莫不悔的激赏亦毋庸讳言,甚至从这个好胜倔强的少年身上,找寻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可惜事与愿违,即使杨顶天有移山倒海的修为,有令人谈虎色变的盛名,独独对于“情”之一字,也无能为力。

    杨顶天轻轻放开莫不悔的脉门,没有说话。

    莫不悔悠然问道:“杨大叔,我的伤势还没有好转,是么?”

    杨顶天摇摇头道:“非但没有好转,而是更加糟糕。如果照这趋势继续发展,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年,你小子想不死也难。”

    莫不悔似乎早有预料,嘿嘿一笑道:“看来连阎王爷都嫉妒我这些年日子过的太逍遥,想早收了我,去陪他喝酒。”

    杨顶天看着莫不悔,问道:“你便没有半点害怕或是怨愤?”

    莫不悔摇头道:“害怕与怨愤又有何用?如果大哭一场能够救活的我小命,我倒愿意破例试上一试。可惜,天地不仁,老天爷对世间疾苦尚不闻不问,又哪会在乎我这么一个小人物?”

    杨顶天哼道:“老夫就不相信今次斗不过老天!无论如何,杨某也要将你救活。”

    莫不悔心下感动,却依旧摇头道:“富贵在天,生死由命,杨大叔大叔不必为小侄的生死太过在怀。“何况,有今日之果,也是我妄炼大日天魔真气所致,丝毫怨不得别人。回想起来,我有多少次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再回来,能活到今天已经足够啦。”

    莫不悔自幼飘零,总觉得自己贱命一条,除死再无大事,故此于生死之事素来看淡,否则亦不会有屡次舍生忘死之举。

    但他的这点想法正对上杨顶天胃口,以他百年阅历,见过多少平日里夸夸其谈、轻死重义、临头却畏缩不前、苟且偷生之辈。

    能如莫不悔这般年纪轻轻看破一死者,又有几人。

    “大日天魔真气,”杨顶天低沉的声音说道:“当日在水晶宫,倘若老夫能及时察觉你施展天殇琴的心法,就是魔教的大日天魔,亦就不会有今日之局!”

    莫不悔劝慰道:“杨大叔何需为此挂怀,你和苏婶婶还有雪儿已为不悔做的够多,不悔对杨大叔只有感激之情,绝无半点怨尤。“况且,大日天魔真气的事情,也根本牵扯不到杨大叔的身上。”

    杨顶天听莫不悔提起杨雪,心中不觉叹了口气,暗道:“就算现在莫不悔愿意娶雪儿为妻,老天爷也是不会答应。“难道我杨顶天纵横一世,却最终因为此事折在老天爷的手上?可恨大日天魔心法恁的霸道,竟与莫不悔的精血融为一体,无法强行散功,否则又焉会令老夫束手无策!”

    莫不悔见杨顶天没有回答,于是说道:“杨大叔,事已至此,小侄亦不便在天云山久留,想明日一早下山回归元。”

    杨顶天嘿然道:“你肯认输,杨某却不甘心!你不妨再多住几日,让老夫再想想其他法子。”

    莫不悔摇头道:“小侄在此已住了十多天,对归元山的事情甚是挂念。如今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愿多等,请杨大叔恕罪。”

    杨顶天立刻明白,他是记挂萧善柔的婚事才急于回转。

    可这件事情姑且不说莫不悔与萧善柔叔侄相恋,难为世间伦理所容,仅萧天明这一关,莫不悔就过不了。以莫不悔性格,届时势必血溅五步,不为瓦全,结果可想而知。

    但杨顶天毕竟不是常人,心中思量道:“与其让莫不悔在天云山等死,倒不如放他回去找寻萧家丫头,也算了了最后心愿。即便最后轰轰烈烈玉石俱焚,亦不枉男儿本色。”

    于是杨顶天点头道:“好,明日一早老夫亲自送你回归元山。虽然老夫不便露面,但倘若归元派敢有半点亏待你的地方,老夫誓教它赤野千里,鸡犬不留!”

    莫不悔晓得自己眼下已空有一身修为不能施展,连下天云山都难,因而也不推脱,带念头道:“如此有劳杨大叔。”

    这时屋子里飘进一阵诱人香味,杨雪在外唤道:“爹爹,不悔哥哥,开饭了!”

    杨顶天听到女儿的呼唤,微微一笑起身道:“今晚是雪儿下厨,走,且让你尝尝老夫这宝贝女儿的手艺如何。”

    莫不悔笑道:“小雪的手艺,我在故居时就曾尝过一次,从此再吃别家的饭菜,顿感索然无味。”

    杨顶天最喜别人赞誉他的女儿,莫不悔的话听到耳里,直比说了自己一百句恭维还要动听。他哈哈一笑道:“什么时候你莫不悔也变的油嘴滑舌,溜须拍马起来了?”

    莫不悔坦然道:“正因为小侄从不拍人马屁,所以方才的话更真实可信。”

    苏倩见一老一少说说笑笑走了进来,亦不禁含笑问道:“什么事情值得你们如此开心?”

    杨顶天答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莫不悔在赞美雪儿的厨艺。”

    他看了眼桌上的菜肴,吩咐道:“雪儿,去将爹爹珍藏了五十年的那坛神仙醉拿来。今晚老夫要与不悔大醉一场。”

    杨雪误会杨顶天的意思,欣喜道:“是不悔哥哥的伤势有了治愈之方?”

    杨顶天摇头道:“不是,是不悔明日就要回归元。今晚老夫要替他送行,一醉方休!”

    杨雪手中的碟子一颤,险险摔落地上。

    她连忙低下头,好教人看不到自己黯然失望的神情,转身朝屋外走去道:“小雪这就去拿。”

    苏倩望着女儿的背影轻轻叹息,继而微笑向莫不悔道:“来,我们大家且先坐下开席。”

    莫不悔自然也注意到了杨雪的反应,心头思忖道:“小雪对我的情义,今生我已无法回报,此去归元生死未卜,体内的伤势更随时会要了我的性命。“小雪的事情总该有一个了断,大丈夫岂能拖泥带水,耽误了他人?”

    这些日子他和杨雪天天见面,也屡有独处的时候,但两人间仿有默契,都绝口不提感情之事。表面上似乎言谈欢笑一如往昔,可谁都明白,横亘着的芥蒂难为解开。

    莫不悔正是自知来日无多,明晨一别,与杨雪再无相见之时,因此才下定决心要向她作个了结。

    这顿饭吃的甚是沉闷,席间众人似乎都没有了谈笑的兴致,草草终了后,只留下杨雪收拾碗筷杯碟。

    莫不悔在一旁相帮收拾完毕,开口说道:“小雪,明日我就要回山。可天云山的夜景却不曾欣赏过,你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杨雪微笑道:“难得不悔哥哥有这样雅兴,小雪理当作陪。”

    两人推门出屋,漫天的风雪呼啸而来,幕天席地的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莫不悔毫不在意,一脚踩进雪地,大笑道:“这大的风雪,踏夜寻梅不胜快哉!”

    小雪芳心一震,暗想道:“在不悔哥哥心目里,那位善柔姑娘怕就是漫天风雪中的那枝红梅,他即便顶风冒霜,也甘之如饴。”

    她心有所思,默默陪在莫不悔身旁,在雪地中漫步而行。

    “小雪,你知道么?”莫不悔忽然说道:“杨大叔刚才告诉我,我最多也活不过五年,快的话,一年半载就要被收去见阎王。”

    杨雪轻轻道:“不悔哥哥,小雪相信,像你这般的好人,老天绝不会眼睁睁坐视不管。”

    莫不悔笑道:“我算什么好人?赵师兄与阿成才当得,我更不信老天真的长眼,否则世上焉有那多不平事?”

    杨雪摇头道:“不,在小雪心里,不悔哥哥永远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铁血男儿,小雪也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不悔哥哥为小雪说故事的情形。”

    莫不悔微笑道:“我也忘记不了,在我心底也永远记着你那时爱哭娇憨的模样,所以无论生死,无论万水千山相隔,你都是不悔哥哥的好妹子!”

    杨雪闻言心头一酸,珠泪差些夺眶而出。

    她抬起头,让泪水回流眸中,看着铺天盖地的大雪在漆黑的夜空里飘飞,一如自己的思绪,却终有堕落泥尘的一天。

    “不悔哥哥,小雪永远都会是你的好妹子,”

    杨雪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平和,但这心,这泪,这风雪交加,又如何能似她的声音一般平静?

    “谢谢你,小雪。”莫不悔说道:“我莫不悔原本不过是个生于农家、失去双亲的无名小子。“这些年,因缘机合,经历种种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也遇见了许多像杨大叔、苏大婶、王老头还有赵师兄和阿成这样的师长朋友,更得着了善柔的垂青。“其实这么一想,老天待我莫不悔已经不薄,即算现在死了,也没有太多遗憾啦。”

    杨雪听着莫不悔以平淡的口吻说着自己的生死,仿佛与他毫不相干。她禁不住说道:“不悔哥哥,天无绝人之路,你的伤势一定会有办法。你还记得净衣大师赠给雪儿的双修剑法么,那里面还有一套双修的心法,或许可以试上一试!”

    莫不悔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成,我死则死耳,怎能再有辱小雪你的清白?”

    他深深吸了口气,让冷风灌进咽喉,感觉刺骨的冰凉,继续说道:“小雪,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子,是我莫不悔最可自豪的事情之一。

    “不悔哥哥没有杨大叔那般的本事,从来也帮不了你什么,却也希望你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杨雪听莫不悔拒绝,凄然道:“可是不悔哥哥,你可知道,倘若你不在了,小雪又哪里会有幸福可言?小雪只盼望你能和善柔姑娘白头偕老,比翼双飞,可如果你真的走了,却教善柔姑娘怎办,教小雪怎么办?”

    或许是知道聚日无多,或许是心忧莫不悔之伤,杨雪将少女的矜持勇敢放下。

    莫不悔即使是铁石心肠,闻听此言,又如何能不动容?

    他仰面朝天,一任飞雪冰冷的飘落在脸上,苦笑道:“小雪,你何苦如此,不悔哥哥不值得你这样!”

    何苦如此?

    这一问题,困扰千百年来多少痴情男女,又有几人可以勘破,可以解答?

    杨雪的珠泪再不能忍住,随风滑落,滴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再不见踪影。

    夜风飞翔,大雪弥漫。

    杨顶天与苏倩夫妇悄然站立在水阁长廊上,默默注视着远处的莫不悔与杨雪。

    “情为何物,却教青山白头?”

    苏倩幽幽一叹,轻轻握住夫君的大手。

    杨顶天哼道:“不悔这个笨蛋,老夫的宝贝女儿有什么不好,他却偏一心想着萧老鬼的孙女!那丫头纵然不错,可萧老鬼焉能答应?”

    苏倩微笑道:“天哥,当年我们两人的情形,不也是与莫不悔今日一般么?幸运的是我们终究能在一起,而莫不悔却只剩下最多三五年的寿命。”

    回忆起当年与妻子冲破重重阻力,超越正魔世俗的界限携手白头,杨顶天冷峻的面容上,也不禁浮起一缕淡淡的笑意,回答道:“正因如此我才没有迁怒不悔,要换成旁人,哼,敢欺负小雪,除非是他不想活了!”

    苏倩早知夫君脾气,摇摇头含笑道:“有你这般的爹爹,将来还有哪个小伙子敢娶咱家雪儿?”

    杨顶天罕有的苦笑道:“你没看出来么,就是莫不悔死了,雪儿今后也不会再嫁人。她外柔内刚极有主见,十足的像似你当年。”

    苏倩神色一黯,低声道:“我如何不知,倘若莫不悔能够活着,虚而的事情或可有转机。一旦莫不悔真的不治,雪儿恐怕真要孤老终生。”

    杨顶天道:“然则你我又能如何,对于莫不悔的伤势,我们已经竭尽全力。可这小子肆意妄为,居然同时修炼正魔两道的顶尖心法,这回再有十颗灵神丹,也救不了他!”

    苏倩何尝不清楚,她凝望漫天的雪花徐徐道:“为了莫不悔,也是为了雪儿,我们无论如何也应想出救治的法子来,否则你我终生难安。”

    杨顶天摇头道:“所有的法子都想过试过,明日莫不悔就要回山,急切间,老夫还能有什么办法?除非天意冥冥,对莫不悔自有垂怜,或有一线生机。”

    苏倩犹豫一下,轻轻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或可救了莫不悔。我只怕天哥你不肯答应。”

    杨顶天一怔问道:“还有什么法子,你为什么不肯早说?”话刚出口,他立刻醒悟妻子的心意,脸色一变道:“不行,绝对不行!”

    苏倩苦笑道:“天哥,这是最后一条路了。如果能够救得不悔,能让雪儿重展笑颜,小倩即使有所牺牲,也心甘情愿。”

    杨顶天默默不语,双拳紧紧攥起发出清脆的骨节声。

    苏倩道:“你不必太担心,我已经把所有的利害都考虑过,应有几成把握,才会向你提出。”

    杨顶天沉声道:“五十多年前你反出天机阁,执意与我成亲。当时天机阁便放下话来,永不许你再踏进南海一步,否则格杀勿论。“如今五十多年过去,天机阁对你我的仇视依然,你再登门求医,岂不是自投罗网?就算她们不杀你,也势必要凌辱讥笑一番,这口气老夫又怎能咽下?”

    苏倩目向南方,缓缓道:“天机阁号称海外三大圣地之一,素以正道魁首自居。小倩是先师的得意弟子,为她老人家寄托无限期望。结果小倩忤逆先师苦心,不仅曾光大门户,反嫁给了大陆最负盛名的魔头,天机阁恨我亦是当然。”

    杨顶天冷笑道:“什么正道魁首,魔道巨孽,都是那些伪君子的欺世之谈!”

    苏倩望着丈夫,说道:“小倩能与天哥白头偕老已心满意足,但终究师门恩重,小倩内心总存愧疚。可这些年来,小倩一直没有勇气再登南海,这亦是小倩惟一的遗憾。“乘着莫不悔的事情,小倩也想将师门恩怨一并了清,从此心底坦然,再无牵挂!”

    杨顶天面色冰冷,良久才说道:“但这件事情,也不可与不悔的伤势混为一谈。倘若天机阁晓得你我有求于它,还不知道会如何刁难!”

    苏倩知道杨顶天心意已动,但他一生高傲不肯低头,要他为莫不悔上天机阁求医,直比一剑杀死自己还难。

    于是她微微一笑道:“现今的天机阁阁主是小妹的师姐安然,当年与小倩私交最笃,想来她不会过分为难于我。况且,莫小哥对小雪的救命之恩何其深重,你我焉能为一己之私,而眼睁睁看着他走火入魔?就算是为了雪儿,这一次南海之行也应去得。”

    杨顶天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和妳一起去!”

    “天哥!”苏倩抬头凝望与她结发六十多年的夫君,内心百感交集。

    她清楚杨顶天要下这样的决心是何等艰难,更知道杨顶天一旦踏入天机阁,面临的危险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天机阁一向以正道卫道者自居,对于自己或可念及旧情不为己甚。可对杨顶天这个在她们看来夺走本门最杰出传人的百年老魔,却绝对不会客气。

    更加麻烦的是,此行他们为了莫不悔而有求于人,面对师门的种种责难,杨顶天势必不能翻脸,这样的委曲求全,是何等的情义!

    火光中杨顶天的面色依然是平静无波,他握着妻子温暖的纤手,缓缓道:“这是我亏欠你的,也是为了不悔与雪儿,却不是向天机阁低头认错!”

    苏倩轻轻点头,将脸颊靠在了丈夫宽广厚实的胸膛上,感受到他的心跳与深情,还有寒夜中自他身体之中传来的那火热的温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