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镖局之难
次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才刚露出，慕天城府北门已经隆隆打开，一大群菜农小贩排着队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走了进去
赵文与莫不悔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也跟着进了城。
昨天傍晚，他们与净衣大师等人在栖凤谷分手，冯颖先自行回到了清风阁，对于赵文与清风阁之间的误会纷争，少不了要她出面解说。
而王归语则独自返回归元山，那两只鸳鸯却留在了栖凤谷。
只是风无情未免有些气闷，他费尽心机也没能见着苦寻多年的祖母，还莫名其妙多了莫不悔这么一个结拜兄弟，真不晓得这笔帐该怎么算才不吃亏？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临别之前，风无情居然将他修炼百多年的见血封喉针送给了莫不悔，多少摆出了一点当大哥的架势来。
或许他是担心莫不悔的修为不够，要是他倒楣的被人打败，他这个做大哥的也没什么光采，为了自己的面子，他这才慷慨解囊了一回。
不过，净衣大师总算承认了“祖母”就在栖凤谷中，虽然风无情未曾见到一面，好坏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至于最后净衣大师又和他说了些什么，以至于风无情居然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来，众人便更是不得而知。
莫不悔也曾好奇的问过净衣大师，但这个放下屠刀的他却只是微笑着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将来施主自然会知道。”
杨雪也向众人告别，她是要回天荡山去了。离家数日，倘若再无音讯，只怕杨顶天要把大陆揭地三尺来寻找他的宝贝女儿了。
不过她的神色间，却隐约流露出落寞和不舍，好像多了不少难解的心事。
她不敢再多看莫不悔一眼，唯恐会在临别之际，改变了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
她心里很清楚，也许未来她很难再见到不悔哥哥了，两年后的比试对自己而言，输赢已经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即便是自己赢了，又能如何？不悔哥哥的心里，早就有了另一个姑娘的身影，已经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然而这三日的相处对于她来说，也足够让自己回忆思念了。
但是私下里，她何尝不盼望时间能够静止眼前，或者是重回到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边听窗外虫语呢喃，一边听不悔哥哥给自己讲故事。
为什么凡事一定要有个结果？这样带着美好的回忆分离，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杨雪暗自思忖道，可是珠泪禁不住涌入了眼眸，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哭泣一场，然后再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独自回到爹娘的身旁。
她也想继续留下，陪莫不悔同上清风阁，可是，两人迟早终究还是要分离，与其到那时自己再伤心离去，还不如趁着现在默默的离开。
这一别也许便是永远吧？从此相思愁断肠，相逢无佳期，杨雪猛然觉得一阵心酸。她凝视着莫不悔的身影，禁不住想到，再过二十年，五十年后，她的不悔哥哥是否还会记得这个爱哭的小妹子？
当他牵着那位“善柔”姑娘的手白头偕老时，是否会知道在万里之外的孤峰云岚间，还有另一个人在为他黯然牵挂？
不过这些，莫不悔是毫无所知的。他甚至没有发觉杨雪在离去的时候，凝视他的眼光有什么异常之处，如今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和阿成会合，然后等他伤势痊愈后一起与赵文同赴清风阁。
可是他心里，总觉得栖凤谷的事情有些蹊跷，仿佛老头和净衣大师、赵文之间有什么秘密，甚至牵涉到了传闻中已然消亡的魔教。风无情布下了九光噬魂阵要胁净衣大师交出“祖母”，而这祖母究竟是谁？净衣大师又为何要将她隐藏？王老头等人却是讳莫如深。
更加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老头和赵文怎么会跟魔教搅缠到了一起？当年威震大陆的净衣大师，为何又会在突然之间修为全失？
一路行来，莫不悔也曾向赵文问及，赵文却是始终不肯说明。越是这样，莫不悔越感到此事非比寻常，难怪他这些年来要隐匿行迹。
莫不悔问不出所以然未免感到无趣，暗自哼道：“不说就不说吧，有什么了不起？魔教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才懒得多管。”
赵文见他神色不悦，微微一笑道：“莫师弟，其实我与师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实在是另有原因，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至于眼下，这个秘密对于我们每个知情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师父与我都不希望再将你牵扯进来。”
莫不悔说道：“我只是不明白，赵师兄这么多年和净衣大师隐居栖凤谷，到底是在干什么？难道这也不能说吗？”他们两人说话都用上了传音入耳的工夫，虽然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完全不惧怕被外人听见。
赵文苦笑道：“说来你不相信，我和净衣大师这八年多来埋首于栖凤谷，只是为了设法帮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起死回生。可惜她现如今身受重伤，五脏六腑都被震碎，如今被净衣大师以‘万物归息’执法冰封在百丈玄冰之下；若不是如此，恐怕早就已经生机断绝了。”
莫不悔讶异道：“这个人便是风无情要找的‘祖母’吗？”
赵文沉重的点点头说道：“不错，她就是当年魔教教主鸠志的夫人唐若萱，也就是风无情口中的‘祖母’。八年前她遭仇家追杀，被我师父救下，并依靠着一枚灵神丹保住了心口一丝精气。我与师父护送她到栖凤谷请净衣大师救治，从此我便留了下来，再也未曾回过归元山。”
莫不悔恍然大悟道：“原来他当年取的那粒金丹，是为了要救治唐若萱夫人。”
赵文点头继续说道：“正是如此，可惜单依靠灵神丹，依然无法治愈唐若萱夫人，净衣大师只得将她以‘万物归息’的法子暂时冰冻起来，保得一缕生机不灭。这些年来我行走大陆，便是为了找寻救治唐若萱夫人的十六种奇药，但如今加上诛仙草，却还是差三味。”
莫不悔疑惑道：“净衣大师为何不准风无情见那唐若萱一面，莫非是害怕他不利于教主夫人？”
赵文微笑道：“也不全然如此，只因为当年魔教覆灭之事太过诡异，目前唐若萱夫人无法苏醒，所以暂时也不宜让风无情见着。”
莫不悔正要说话，忽然闻到自晨风中吹送过来的一股奇怪的焦糊味道，好像有什么不洁之物过火一般。他与赵文互望了一眼，彼此都瞧见对方眼中的警觉与诧异之色，于是双双加快脚步朝天佑镖局赶去。
沿途上那股焦糊气味越来越浓，两人心底不祥的感觉也愈加明显。
刚转过街角，就看见天佑镖局的正门外聚拢着上千名围观的百姓，数十名官差推推搡搡维持着秩序，更有几队官兵在路口开始设卡。
一缕缕浓厚的黑烟从镖局的宅院中冒起，凉爽的晨风里，却夹杂着一蓬热浪扑面而来。镖局的围墙上布满黑糊糊的烟熏痕迹，两扇大门更是残缺不全，只有那两尊石狮还看得出是原来的模样。
莫不悔低声道：“不好，果真是镖局出事了！”
赵文眼中闪过了一缕精光，微微一点头便迈开大步率先挤进了人群。而他身边的人也没察觉到什么，就感到一股柔和的大力涌到，便莫名其妙的朝旁让去，闪开了一条道路来。
两人不着痕迹的闯到前排，把守在正门口的一个衙役手中提刀喝斥道：“退后，退后！吃饱撑着啊，来凑什么热闹？”
莫不悔哼了声就要发作，赵文按住他的肩头拽着他朝后退了半步，低声道：“事情没明了之前，不要惹事。”
那衙役见两人退后，嘴里咕哝了几句，便走开又去教训旁人。
此时听见身边一个中年妇人嘟哝着道：“造孽，真是造孽啊！怎么百多口人竟没逃出来一个，全都叫天火给活活烧死了。老天爷为什么不长眼呢，秦老爷子这么好的人，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实在没天理啊！”
莫不悔打量了那妇人一眼，见她布衣围裙，身材壮实，似是镖局附近的邻居。于是问道：“大婶，秦老爷子家究竟是怎么了？”
那妇人见有人问她，双手一拍，话匣子打开道：“这位小哥你是不晓得啊，那秦老爷子是咱们慕天城府出了名的大善人，镖局里头上百口人也没招谁也没惹谁，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得罪了老天爷，让昨个半夜里的一把天火全都烧死在里边，你说惨不惨？说来也怪，这天火还就只烧了天佑镖局，旁边的房子都还好好的，连隔壁院子里的柴房都没被点着。”
莫不悔自然不会相信这种愚夫愚妇之说，要说秦鹰等人叫一把天火给活活烧死，简直就是笑话，更何况当时镖局里头还有阿成！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波音山庄，雷震他们是做得出这等事情来的。
赵文双拳紧握，极力压制胸中的愤怒，沉声问道：“大婶，这镖局里就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吗？”
“哪有人逃的出来？”
那妇人又叹了口气道：“天还没亮我就站在这儿看官府里的人整车整车朝外拉死人，有些个都被烧成黑炭啦，认不出谁是谁。要不怎么说是天火呢，若是一般人家失火怎么可能把人烧成这样呢？”
莫不悔胸腔里一股热血上涌，就要冲进镖局看个究竟。
他的心中绝对不信阿成和秦鹰等人，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全都完了。
如果真是这样，即便波音山庄的后台是天王老子也无济于事。
忽然听见背后有人低声唤道：“赵叔叔，莫公子！”
赵文、莫不悔双双回头，就瞧见人丛中有一个男子打扮的黑小子露出了半个头来，正用惊喜悲戚交杂的目光望着他们。
莫不悔一眼就认出这正是秦青，站在她身旁的还有一个菜农模样的小伙子，只是右袖空空荡荡，脏兮兮的衣服透出隐隐血迹，这不是小肖是谁？
赵文环顾左右，见周围的人并未察觉到什么，于是用目光暗暗示意那两人，率先退出人群。
四人走进镖局对面一条僻静的巷子里，赵文停步急转身道：“秦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尊与我刘师弟他们现在哪里？”
秦青张了张嘴，话未出口，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坠落，转瞬间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偏偏还只能压抑在喉咙里，细牙狠狠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一口气上不来，身子竟也摇晃了起来，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小肖见状涨红着脸说道：“他们都叫波音山庄给抓走啦，其他人除了我跟小姐两个，全都叫雷震和他的手下给杀了，连武副总镖头也被魔鸦上人的魔爪活活穿心而死！两位公子，你们赶快想个办法吧！”
赵文虎目之中怒火燃烧，徐徐低喝道：“波音山庄！”
当他想到天佑镖局满门被屠的惨祸可说是由己而起，心中更生愧疚，不禁懊悔当初请秦鹰相助救人。
他也曾经料想波音山庄迟早会找到天佑镖局的头上来，因此曾劝秦鹰收了镖局暂避一时。只可惜秦鹰割舍不下祖上传承的这份基业，终究没有听从自己的劝告。
而雷震等人的手段，居然是如此毒辣，竟将镖局上下满门屠杀，可以说是凶残至极点。
事到如今，后悔已然无用，赵文安慰秦青道：“秦姑娘，你要坚强些。赵某无论如何也要救出令尊，为天佑镖局讨还这笔血债！”
撕心裂肺的悲愤，此时堵住了秦青的咽喉，然而看着赵文和莫不悔，就犹如在黑夜中点亮了一豆灯光，心中竟慢慢升起了一丝希望。
莫不悔一直站在旁边未发一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埋藏住汹涌而起的杀机，扫了一眼街上来往的人群和不时走过的官差，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小肖一醒道：“现成就有，昨夜我和小姐逃了出来，为躲避波音山庄的人追杀，藏身到附近的一家客栈里。直到天亮街上人多了，才敢化了妆出来打听消息，没想到正巧遇上两位，不如大伙儿先去那家客栈如何？”。
四人专拣僻静小巷，进了小肖与秦青先前隐匿的客栈。
待大伙儿都进了屋，小肖才把门窗都关上道：“这家客栈的老板，就是武副总镖头的堂弟，也多亏他敢收留我们，不然我跟小姐，连个落脚藏身的地方也找不到。”
或许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磨练了小肖，他显得比以前沉着不少。如果不是他守在秦青的身旁，只怕她此刻会更加的六神无主。
说起来，秦青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跟随秦鹰行镖数年，也增长了不少阅历经验。
然而镖局在旦夕之间被毁，不仅满门遭屠，父亲又被仇家抓走生死未卜，这样的遭遇落在任何人身上也是难以承受，何况她终究只不过是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
赵文望着秦青悲伤欲绝的样子，喟然叹了口气，伸手倒了杯水递给秦青道：“秦姑娘，你先定一定心神，慢慢再将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和莫师弟知道。”
秦青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稍微定了定神，冰凉的手指捂着温热的杯子，也有了些许的暖意。
她一抬头正迎上赵文炯然有神的目光，心底顿时踏实了许多，略略整理一下零乱的思绪，便忍住了泪水，向赵文与莫不悔述说昨晚的经过。
原来，当日莫不悔与杨雪走后，秦鹰和武二、秦青等人便开始准备将镖局歇业。可是一来秦鹰和阿成伤重未愈尚需调理，二来镖局家大业大，要全部撤走也不是旦夕之事。
更何况众人都以为，待雷震回到波音山庄重整旗鼓后，再来找镖局麻烦，少说也要十余日，因此秦鹰只将府里的部分老弱妇孺先行送出慕天城府暂避，大部分的人却还是留了下来。
哪晓得昨日半夜间，雷震与魔鸦上人便率众卷土重来，而那魔鸦上人更邀约到与他同列大陆十妖之一的紫发神尊。那紫发神尊本与归元派有仇，故此对魔鸦上人的相邀立时应允，而镖局里秦鹰、阿成的修为虽未必逊于雷震等人多少，却无奈身负毒伤，难以出手。
一场恶战不过半个时辰不到，魔鸦上人便祭出黑乌鸦锁住镖局四周，更布下结界令镖局内外隔绝。而紫发神尊亦大发淫威，武二等人尽管拼死抵抗，奈何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加上又是被人半夜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镖局上下几乎全部战死。
阿成身中火毒，本不宜催动精气与人过招，但情急之下亦祭起沉重古剑护送秦青等人突围逃生。最终秦青小肖洪两个勉强冲破重围，阿成和秦鹰却被波音山庄生擒。
到最后雷震还嫌不够消气，干脆将镖局一把火给烧了，却不晓得狼犬是否逃过了此劫？
秦青说到这里，珠泪潸潸滚落，再也忍不住悲声，哭诉道：“赵叔叔、莫公子，求你们一定要想法子救回我爹爹和刘公子，为武大叔他们报仇！”
她心中想着年迈重伤的爹爹落入敌手，以他宁死不屈的脾气不知道要受多少罪；更想着以阿成的修为，若要趁乱独自突围而去也非难事，可是为了护送自己逃出镖局，最终火毒复发力尽被擒，如今已是生死未卜，一念至此不觉悲从中来，任由泪水冲刷着脸庞。
赵文默默听罢，大手轻拍秦青的肩头安慰道：“秦姑娘放心，雷震他们抓了秦大哥和阿成他们只是为了要逼我出面，一时之间还不会有什么危险。赵叔叔无论如何也会将他们完好无损的救出来，你自己也要坚强一些！”
莫不悔得知阿成只是被擒，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也不晓得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把那个憨厚和气的阿成视同自己的亲人一般，如果谁敢欺负他半点，自己便会毫不犹豫的全力维护。
其实在归元山的这些年的光阴中，莫不悔几乎每日都是和阿成一起度过，不知不觉中莫不悔早就把阿成看成了自己的兄弟，只是他未曾察觉罢了。
他自幼孤苦，失去娘亲后更是四处漂泊，受尽世态炎凉，才养成了他桀骜不驯的个性。
倘若不是遇到杨顶天夫妇，或许如今的莫不悔，便完全是一个愤世嫉俗，玩世不恭的少年。然而阿成那憨憨的笑容和打从心底对他的关怀，令莫不悔在哥哥去逝后，头一次感觉到了亲情的温暖。
他虽然与莫不悔性格相差甚远，可是对莫不悔来说，无疑是生命中再不可失的亲人兄弟。
事实上每个人都不喜欢孤独，看起来越冷傲难以接近的人，在内心深处也往往比旁人更加渴望关怀，只是因为害怕再遭遇虚伪和伤害，而用冷漠来保护自己，莫不悔内心正是这样的人。
然而一旦他接受了别人的关爱，也必然会不计一切的偿还而无怨无悔，就算表面上依旧是那么的漠然；杨雪、杨顶天父女是如此，对王老头和阿成亦是如此。
此刻他胸中杀机涌动，可是神色间却出奇的冷静，听闻赵文说话后点头道：“赵师兄说的不错，秦老爷子和阿成定然是被雷震抓回了波音山庄，当作诱饵引诱我们上钩。倘若赵师兄和我不出现，他们也不会轻易下毒手。”
这里面还有一层原因莫不悔没有说，阿成再怎么说也是归元派的嫡传弟子。雷震兄弟就算再嚣张，也要顾虑万一真把阿成给杀了，而与归元派结下血仇，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秦青、小肖听赵文、莫不悔都这么说，心下稍微安稳了一点。
秦青慢慢止住了悲声，从袖口里取出一条丝巾擦拭眼角旁的泪水。这方灰色丝巾正是那日阿成送给她的，如今睹物思人，心中不禁又是酸痛非常。
虽然说仅仅相处数日，可是秦青的芳心私下早就被阿成的质朴善良所打动，昨晚阿成为解救自己，不惜强运精气与强敌周旋，最终失陷被擒，秦青心底又多了一份感激和牵挂。
可惜现在实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也唯有在内心默默为爹爹和阿成祈祷，盼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如果他们之中有任何一个遭遇不测，对她来说，都是太过残忍的事情。
至于是牵挂爹爹多些，还是担心阿成更多点，秦青自己也说不上来。
赵文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救人。倘若能在半路上把人截下来最好，不然就直捣波音山庄，向雷光要人！”
小肖“腾”的一下站起，大声道：“赵爷，我和你们一起去！”
赵文伸手按住小肖，温言道：“肖兄弟，你忠义无畏赵某十分敬佩，但镖局惨遭横祸，诸多善后的事情也需要人料理，就麻烦你和秦姑娘留下打理。我和莫师弟必定会把秦老爷子安然救出。”
虽说小肖在镖局的伙计里也算是佼佼者，可是一来断了右臂不利于再战，再来相比雷震等人的修为着实相差太远，这不是仅凭勇气就可以弥补的。
因此赵文温言劝阻他和秦青留下，也好为镖局保留最后一点骨血和火种。
秦青拭去眼中泪水，语气坚决道：“赵叔叔，就让小肖留下吧，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去。我晓得自己的修为低微，可是人多总是多点力量，说不定也能帮上什么忙。”
赵文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秦青唇边扯出丝微带感激的笑意道：“多谢赵叔叔！”
赵文望着秦青，只见她玉容上黑灰、泪水混在一起，已经辨不出颜色，一双秀目红肿着满是血丝，珠泪盈眶。
而手指抓在桌沿上的关节已然发白，身子还禁不住在微微颤抖，哪里还有半分初见时温婉中不失飒爽的丰姿？
赵文心头已然下定决心，即便是拼去一条性命，也要救出秦鹰和阿成，让眼前的少女摆脱悲伤，恢复往日模样。何况这一切的厄运，其实都是由己而起，秦青和小肖对他却没有丝毫的怨愤，反而满怀感激之情，更令他立志要为天佑镖局讨回这笔血债。
莫不悔也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赵文身后的椅子，不由得一怔。
原来那把椅子的四条木腿，居然无声无息的被赵文的身躯硬生生的压下两寸多，深深地陷入了已经碎裂的青砖里头！
《大家帮忙收藏一下真的非常感谢》
(本章完)
赵文与莫不悔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也跟着进了城。
昨天傍晚，他们与净衣大师等人在栖凤谷分手，冯颖先自行回到了清风阁，对于赵文与清风阁之间的误会纷争，少不了要她出面解说。
而王归语则独自返回归元山，那两只鸳鸯却留在了栖凤谷。
只是风无情未免有些气闷，他费尽心机也没能见着苦寻多年的祖母，还莫名其妙多了莫不悔这么一个结拜兄弟，真不晓得这笔帐该怎么算才不吃亏？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临别之前，风无情居然将他修炼百多年的见血封喉针送给了莫不悔，多少摆出了一点当大哥的架势来。
或许他是担心莫不悔的修为不够，要是他倒楣的被人打败，他这个做大哥的也没什么光采，为了自己的面子，他这才慷慨解囊了一回。
不过，净衣大师总算承认了“祖母”就在栖凤谷中，虽然风无情未曾见到一面，好坏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至于最后净衣大师又和他说了些什么，以至于风无情居然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来，众人便更是不得而知。
莫不悔也曾好奇的问过净衣大师，但这个放下屠刀的他却只是微笑着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将来施主自然会知道。”
杨雪也向众人告别，她是要回天荡山去了。离家数日，倘若再无音讯，只怕杨顶天要把大陆揭地三尺来寻找他的宝贝女儿了。
不过她的神色间，却隐约流露出落寞和不舍，好像多了不少难解的心事。
她不敢再多看莫不悔一眼，唯恐会在临别之际，改变了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
她心里很清楚，也许未来她很难再见到不悔哥哥了，两年后的比试对自己而言，输赢已经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即便是自己赢了，又能如何？不悔哥哥的心里，早就有了另一个姑娘的身影，已经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然而这三日的相处对于她来说，也足够让自己回忆思念了。
但是私下里，她何尝不盼望时间能够静止眼前，或者是重回到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边听窗外虫语呢喃，一边听不悔哥哥给自己讲故事。
为什么凡事一定要有个结果？这样带着美好的回忆分离，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杨雪暗自思忖道，可是珠泪禁不住涌入了眼眸，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哭泣一场，然后再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独自回到爹娘的身旁。
她也想继续留下，陪莫不悔同上清风阁，可是，两人迟早终究还是要分离，与其到那时自己再伤心离去，还不如趁着现在默默的离开。
这一别也许便是永远吧？从此相思愁断肠，相逢无佳期，杨雪猛然觉得一阵心酸。她凝视着莫不悔的身影，禁不住想到，再过二十年，五十年后，她的不悔哥哥是否还会记得这个爱哭的小妹子？
当他牵着那位“善柔”姑娘的手白头偕老时，是否会知道在万里之外的孤峰云岚间，还有另一个人在为他黯然牵挂？
不过这些，莫不悔是毫无所知的。他甚至没有发觉杨雪在离去的时候，凝视他的眼光有什么异常之处，如今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和阿成会合，然后等他伤势痊愈后一起与赵文同赴清风阁。
可是他心里，总觉得栖凤谷的事情有些蹊跷，仿佛老头和净衣大师、赵文之间有什么秘密，甚至牵涉到了传闻中已然消亡的魔教。风无情布下了九光噬魂阵要胁净衣大师交出“祖母”，而这祖母究竟是谁？净衣大师又为何要将她隐藏？王老头等人却是讳莫如深。
更加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老头和赵文怎么会跟魔教搅缠到了一起？当年威震大陆的净衣大师，为何又会在突然之间修为全失？
一路行来，莫不悔也曾向赵文问及，赵文却是始终不肯说明。越是这样，莫不悔越感到此事非比寻常，难怪他这些年来要隐匿行迹。
莫不悔问不出所以然未免感到无趣，暗自哼道：“不说就不说吧，有什么了不起？魔教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才懒得多管。”
赵文见他神色不悦，微微一笑道：“莫师弟，其实我与师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实在是另有原因，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至于眼下，这个秘密对于我们每个知情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师父与我都不希望再将你牵扯进来。”
莫不悔说道：“我只是不明白，赵师兄这么多年和净衣大师隐居栖凤谷，到底是在干什么？难道这也不能说吗？”他们两人说话都用上了传音入耳的工夫，虽然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完全不惧怕被外人听见。
赵文苦笑道：“说来你不相信，我和净衣大师这八年多来埋首于栖凤谷，只是为了设法帮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起死回生。可惜她现如今身受重伤，五脏六腑都被震碎，如今被净衣大师以‘万物归息’执法冰封在百丈玄冰之下；若不是如此，恐怕早就已经生机断绝了。”
莫不悔讶异道：“这个人便是风无情要找的‘祖母’吗？”
赵文沉重的点点头说道：“不错，她就是当年魔教教主鸠志的夫人唐若萱，也就是风无情口中的‘祖母’。八年前她遭仇家追杀，被我师父救下，并依靠着一枚灵神丹保住了心口一丝精气。我与师父护送她到栖凤谷请净衣大师救治，从此我便留了下来，再也未曾回过归元山。”
莫不悔恍然大悟道：“原来他当年取的那粒金丹，是为了要救治唐若萱夫人。”
赵文点头继续说道：“正是如此，可惜单依靠灵神丹，依然无法治愈唐若萱夫人，净衣大师只得将她以‘万物归息’的法子暂时冰冻起来，保得一缕生机不灭。这些年来我行走大陆，便是为了找寻救治唐若萱夫人的十六种奇药，但如今加上诛仙草，却还是差三味。”
莫不悔疑惑道：“净衣大师为何不准风无情见那唐若萱一面，莫非是害怕他不利于教主夫人？”
赵文微笑道：“也不全然如此，只因为当年魔教覆灭之事太过诡异，目前唐若萱夫人无法苏醒，所以暂时也不宜让风无情见着。”
莫不悔正要说话，忽然闻到自晨风中吹送过来的一股奇怪的焦糊味道，好像有什么不洁之物过火一般。他与赵文互望了一眼，彼此都瞧见对方眼中的警觉与诧异之色，于是双双加快脚步朝天佑镖局赶去。
沿途上那股焦糊气味越来越浓，两人心底不祥的感觉也愈加明显。
刚转过街角，就看见天佑镖局的正门外聚拢着上千名围观的百姓，数十名官差推推搡搡维持着秩序，更有几队官兵在路口开始设卡。
一缕缕浓厚的黑烟从镖局的宅院中冒起，凉爽的晨风里，却夹杂着一蓬热浪扑面而来。镖局的围墙上布满黑糊糊的烟熏痕迹，两扇大门更是残缺不全，只有那两尊石狮还看得出是原来的模样。
莫不悔低声道：“不好，果真是镖局出事了！”
赵文眼中闪过了一缕精光，微微一点头便迈开大步率先挤进了人群。而他身边的人也没察觉到什么，就感到一股柔和的大力涌到，便莫名其妙的朝旁让去，闪开了一条道路来。
两人不着痕迹的闯到前排，把守在正门口的一个衙役手中提刀喝斥道：“退后，退后！吃饱撑着啊，来凑什么热闹？”
莫不悔哼了声就要发作，赵文按住他的肩头拽着他朝后退了半步，低声道：“事情没明了之前，不要惹事。”
那衙役见两人退后，嘴里咕哝了几句，便走开又去教训旁人。
此时听见身边一个中年妇人嘟哝着道：“造孽，真是造孽啊！怎么百多口人竟没逃出来一个，全都叫天火给活活烧死了。老天爷为什么不长眼呢，秦老爷子这么好的人，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实在没天理啊！”
莫不悔打量了那妇人一眼，见她布衣围裙，身材壮实，似是镖局附近的邻居。于是问道：“大婶，秦老爷子家究竟是怎么了？”
那妇人见有人问她，双手一拍，话匣子打开道：“这位小哥你是不晓得啊，那秦老爷子是咱们慕天城府出了名的大善人，镖局里头上百口人也没招谁也没惹谁，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得罪了老天爷，让昨个半夜里的一把天火全都烧死在里边，你说惨不惨？说来也怪，这天火还就只烧了天佑镖局，旁边的房子都还好好的，连隔壁院子里的柴房都没被点着。”
莫不悔自然不会相信这种愚夫愚妇之说，要说秦鹰等人叫一把天火给活活烧死，简直就是笑话，更何况当时镖局里头还有阿成！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波音山庄，雷震他们是做得出这等事情来的。
赵文双拳紧握，极力压制胸中的愤怒，沉声问道：“大婶，这镖局里就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吗？”
“哪有人逃的出来？”
那妇人又叹了口气道：“天还没亮我就站在这儿看官府里的人整车整车朝外拉死人，有些个都被烧成黑炭啦，认不出谁是谁。要不怎么说是天火呢，若是一般人家失火怎么可能把人烧成这样呢？”
莫不悔胸腔里一股热血上涌，就要冲进镖局看个究竟。
他的心中绝对不信阿成和秦鹰等人，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全都完了。
如果真是这样，即便波音山庄的后台是天王老子也无济于事。
忽然听见背后有人低声唤道：“赵叔叔，莫公子！”
赵文、莫不悔双双回头，就瞧见人丛中有一个男子打扮的黑小子露出了半个头来，正用惊喜悲戚交杂的目光望着他们。
莫不悔一眼就认出这正是秦青，站在她身旁的还有一个菜农模样的小伙子，只是右袖空空荡荡，脏兮兮的衣服透出隐隐血迹，这不是小肖是谁？
赵文环顾左右，见周围的人并未察觉到什么，于是用目光暗暗示意那两人，率先退出人群。
四人走进镖局对面一条僻静的巷子里，赵文停步急转身道：“秦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尊与我刘师弟他们现在哪里？”
秦青张了张嘴，话未出口，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坠落，转瞬间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偏偏还只能压抑在喉咙里，细牙狠狠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一口气上不来，身子竟也摇晃了起来，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小肖见状涨红着脸说道：“他们都叫波音山庄给抓走啦，其他人除了我跟小姐两个，全都叫雷震和他的手下给杀了，连武副总镖头也被魔鸦上人的魔爪活活穿心而死！两位公子，你们赶快想个办法吧！”
赵文虎目之中怒火燃烧，徐徐低喝道：“波音山庄！”
当他想到天佑镖局满门被屠的惨祸可说是由己而起，心中更生愧疚，不禁懊悔当初请秦鹰相助救人。
他也曾经料想波音山庄迟早会找到天佑镖局的头上来，因此曾劝秦鹰收了镖局暂避一时。只可惜秦鹰割舍不下祖上传承的这份基业，终究没有听从自己的劝告。
而雷震等人的手段，居然是如此毒辣，竟将镖局上下满门屠杀，可以说是凶残至极点。
事到如今，后悔已然无用，赵文安慰秦青道：“秦姑娘，你要坚强些。赵某无论如何也要救出令尊，为天佑镖局讨还这笔血债！”
撕心裂肺的悲愤，此时堵住了秦青的咽喉，然而看着赵文和莫不悔，就犹如在黑夜中点亮了一豆灯光，心中竟慢慢升起了一丝希望。
莫不悔一直站在旁边未发一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埋藏住汹涌而起的杀机，扫了一眼街上来往的人群和不时走过的官差，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小肖一醒道：“现成就有，昨夜我和小姐逃了出来，为躲避波音山庄的人追杀，藏身到附近的一家客栈里。直到天亮街上人多了，才敢化了妆出来打听消息，没想到正巧遇上两位，不如大伙儿先去那家客栈如何？”。
四人专拣僻静小巷，进了小肖与秦青先前隐匿的客栈。
待大伙儿都进了屋，小肖才把门窗都关上道：“这家客栈的老板，就是武副总镖头的堂弟，也多亏他敢收留我们，不然我跟小姐，连个落脚藏身的地方也找不到。”
或许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磨练了小肖，他显得比以前沉着不少。如果不是他守在秦青的身旁，只怕她此刻会更加的六神无主。
说起来，秦青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跟随秦鹰行镖数年，也增长了不少阅历经验。
然而镖局在旦夕之间被毁，不仅满门遭屠，父亲又被仇家抓走生死未卜，这样的遭遇落在任何人身上也是难以承受，何况她终究只不过是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
赵文望着秦青悲伤欲绝的样子，喟然叹了口气，伸手倒了杯水递给秦青道：“秦姑娘，你先定一定心神，慢慢再将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和莫师弟知道。”
秦青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稍微定了定神，冰凉的手指捂着温热的杯子，也有了些许的暖意。
她一抬头正迎上赵文炯然有神的目光，心底顿时踏实了许多，略略整理一下零乱的思绪，便忍住了泪水，向赵文与莫不悔述说昨晚的经过。
原来，当日莫不悔与杨雪走后，秦鹰和武二、秦青等人便开始准备将镖局歇业。可是一来秦鹰和阿成伤重未愈尚需调理，二来镖局家大业大，要全部撤走也不是旦夕之事。
更何况众人都以为，待雷震回到波音山庄重整旗鼓后，再来找镖局麻烦，少说也要十余日，因此秦鹰只将府里的部分老弱妇孺先行送出慕天城府暂避，大部分的人却还是留了下来。
哪晓得昨日半夜间，雷震与魔鸦上人便率众卷土重来，而那魔鸦上人更邀约到与他同列大陆十妖之一的紫发神尊。那紫发神尊本与归元派有仇，故此对魔鸦上人的相邀立时应允，而镖局里秦鹰、阿成的修为虽未必逊于雷震等人多少，却无奈身负毒伤，难以出手。
一场恶战不过半个时辰不到，魔鸦上人便祭出黑乌鸦锁住镖局四周，更布下结界令镖局内外隔绝。而紫发神尊亦大发淫威，武二等人尽管拼死抵抗，奈何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加上又是被人半夜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镖局上下几乎全部战死。
阿成身中火毒，本不宜催动精气与人过招，但情急之下亦祭起沉重古剑护送秦青等人突围逃生。最终秦青小肖洪两个勉强冲破重围，阿成和秦鹰却被波音山庄生擒。
到最后雷震还嫌不够消气，干脆将镖局一把火给烧了，却不晓得狼犬是否逃过了此劫？
秦青说到这里，珠泪潸潸滚落，再也忍不住悲声，哭诉道：“赵叔叔、莫公子，求你们一定要想法子救回我爹爹和刘公子，为武大叔他们报仇！”
她心中想着年迈重伤的爹爹落入敌手，以他宁死不屈的脾气不知道要受多少罪；更想着以阿成的修为，若要趁乱独自突围而去也非难事，可是为了护送自己逃出镖局，最终火毒复发力尽被擒，如今已是生死未卜，一念至此不觉悲从中来，任由泪水冲刷着脸庞。
赵文默默听罢，大手轻拍秦青的肩头安慰道：“秦姑娘放心，雷震他们抓了秦大哥和阿成他们只是为了要逼我出面，一时之间还不会有什么危险。赵叔叔无论如何也会将他们完好无损的救出来，你自己也要坚强一些！”
莫不悔得知阿成只是被擒，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也不晓得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把那个憨厚和气的阿成视同自己的亲人一般，如果谁敢欺负他半点，自己便会毫不犹豫的全力维护。
其实在归元山的这些年的光阴中，莫不悔几乎每日都是和阿成一起度过，不知不觉中莫不悔早就把阿成看成了自己的兄弟，只是他未曾察觉罢了。
他自幼孤苦，失去娘亲后更是四处漂泊，受尽世态炎凉，才养成了他桀骜不驯的个性。
倘若不是遇到杨顶天夫妇，或许如今的莫不悔，便完全是一个愤世嫉俗，玩世不恭的少年。然而阿成那憨憨的笑容和打从心底对他的关怀，令莫不悔在哥哥去逝后，头一次感觉到了亲情的温暖。
他虽然与莫不悔性格相差甚远，可是对莫不悔来说，无疑是生命中再不可失的亲人兄弟。
事实上每个人都不喜欢孤独，看起来越冷傲难以接近的人，在内心深处也往往比旁人更加渴望关怀，只是因为害怕再遭遇虚伪和伤害，而用冷漠来保护自己，莫不悔内心正是这样的人。
然而一旦他接受了别人的关爱，也必然会不计一切的偿还而无怨无悔，就算表面上依旧是那么的漠然；杨雪、杨顶天父女是如此，对王老头和阿成亦是如此。
此刻他胸中杀机涌动，可是神色间却出奇的冷静，听闻赵文说话后点头道：“赵师兄说的不错，秦老爷子和阿成定然是被雷震抓回了波音山庄，当作诱饵引诱我们上钩。倘若赵师兄和我不出现，他们也不会轻易下毒手。”
这里面还有一层原因莫不悔没有说，阿成再怎么说也是归元派的嫡传弟子。雷震兄弟就算再嚣张，也要顾虑万一真把阿成给杀了，而与归元派结下血仇，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秦青、小肖听赵文、莫不悔都这么说，心下稍微安稳了一点。
秦青慢慢止住了悲声，从袖口里取出一条丝巾擦拭眼角旁的泪水。这方灰色丝巾正是那日阿成送给她的，如今睹物思人，心中不禁又是酸痛非常。
虽然说仅仅相处数日，可是秦青的芳心私下早就被阿成的质朴善良所打动，昨晚阿成为解救自己，不惜强运精气与强敌周旋，最终失陷被擒，秦青心底又多了一份感激和牵挂。
可惜现在实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也唯有在内心默默为爹爹和阿成祈祷，盼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如果他们之中有任何一个遭遇不测，对她来说，都是太过残忍的事情。
至于是牵挂爹爹多些，还是担心阿成更多点，秦青自己也说不上来。
赵文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救人。倘若能在半路上把人截下来最好，不然就直捣波音山庄，向雷光要人！”
小肖“腾”的一下站起，大声道：“赵爷，我和你们一起去！”
赵文伸手按住小肖，温言道：“肖兄弟，你忠义无畏赵某十分敬佩，但镖局惨遭横祸，诸多善后的事情也需要人料理，就麻烦你和秦姑娘留下打理。我和莫师弟必定会把秦老爷子安然救出。”
虽说小肖在镖局的伙计里也算是佼佼者，可是一来断了右臂不利于再战，再来相比雷震等人的修为着实相差太远，这不是仅凭勇气就可以弥补的。
因此赵文温言劝阻他和秦青留下，也好为镖局保留最后一点骨血和火种。
秦青拭去眼中泪水，语气坚决道：“赵叔叔，就让小肖留下吧，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去。我晓得自己的修为低微，可是人多总是多点力量，说不定也能帮上什么忙。”
赵文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秦青唇边扯出丝微带感激的笑意道：“多谢赵叔叔！”
赵文望着秦青，只见她玉容上黑灰、泪水混在一起，已经辨不出颜色，一双秀目红肿着满是血丝，珠泪盈眶。
而手指抓在桌沿上的关节已然发白，身子还禁不住在微微颤抖，哪里还有半分初见时温婉中不失飒爽的丰姿？
赵文心头已然下定决心，即便是拼去一条性命，也要救出秦鹰和阿成，让眼前的少女摆脱悲伤，恢复往日模样。何况这一切的厄运，其实都是由己而起，秦青和小肖对他却没有丝毫的怨愤，反而满怀感激之情，更令他立志要为天佑镖局讨回这笔血债。
莫不悔也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赵文身后的椅子，不由得一怔。
原来那把椅子的四条木腿，居然无声无息的被赵文的身躯硬生生的压下两寸多，深深地陷入了已经碎裂的青砖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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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