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高塔
一滴雨水，从屋子的缝隙处落下，在一瞬间染上了绿意和老旧木材的色彩，斑驳的，啪嗒地一声，落在了黄安的脑门上。
黄安打了个滚，神智却从那个虚幻的世界里找到了回来的路，他睁开眼睛，可耳朵却先一步地听见了淅淅沥沥的声响，他于是知道，下雨了。
又有几滴水落在他的脖颈上，于是他又知道，屋子漏了。
唉，要修修屋顶才是啊...黄安眨了眨眼睛，看见自己的身旁站着一头驴，驴子的身后，是雨中的树林，那树林在雨雾里，被洗净，被遮掩，化为了清晰的一片朦胧。
黄安终于想起，自己在马厩里，汉兴城的万景寺中。
“早安，老伙计。”黄安起身，感觉神清气爽，他忍不住一声长啸，这么多天了，他总算睡了个好觉。
“你知道吗？伙计。”黄安对毛驴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头驴对我说：母驴不是真正的母驴。”
说完，黄安扔下一脸蒙圈的毛驴，走出了马厩，他想去淋淋雨。
马厩外是一片树林，高的矮的大的小的粗的细的，各种各样的木头都有，郁郁葱葱的，有小径蜿蜒，石阶生草，没入这一片在雨中模糊的绿色中，雨水里，叶子沙沙地响着，黄安想，这些叶子一定是在讲述一个关于雨的故事。
朦朦胧胧的雾气中传来一丝寒意，黄安下意识拉紧了自己的衣服。
云见君说得对，这的确是一场冷雨，就是不知这场雨会不会是最后一场夏天前的冷雨...
不对！黄安突然想起，夏天分明已经过去了，今日是小满啊。
小满。
那么，那所谓天地互蚀的日子，是小满后的四天...是三天还是四天来着？
黄安按按脑袋，感觉自己有些头晕。
云见君和唐明明好像都知道那一天，所以，一会去问问吧...黄安心想。
山路逐渐向上，拐到了一个小丘上，小丘是万景寺的地基，但小丘山势平缓，直到此处才有明显的高低起伏，这里也是小丘的最高处，是一座小峰。
小峰不高，区区十来丈，但小峰的上边还有一座一百七十二丈的高塔，这就厉害了，高塔之顶，正是汉兴城的最高点。
黄安有个毛病，他见到深的或者高的地方，总想过去看个究竟，比如在犬神庙里他就钻了一次地洞，此时当然是没啥说的，爬塔。
塔很高，不过黄安体力还好，说上去也就上去了，这塔有几十层，每层都有神像和壁画，还有些空空荡荡的架子，许是曾经放着些法器。黄安且走且看，不多时，来到了塔的半腰，这时，汉兴城已经没有在他之上的建筑了，他可以看见汉兴城的每一座楼的屋顶——如果它们有顶还没有被挡住的话。
雨中的汉兴城，是用石青和花朵碾磨颜料，所涂成的画，又招了水，模糊成了一片柔和的色彩，那些轮廓都消失了，天连着地，地连着天，交界处，是恍恍惚惚的汉兴城。
有些像青州细江啊...黄安心里淡淡地想。
想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黄安继续往塔上走，他发现，随着塔越来越高，塔上的神祗塑像看起来就越破旧，甚至到了后来，神龛里出现了一些仅仅是刻在石头上的轮廓，有些甚至连个人都不像。
终于到了最后一层，也是最高层，这里地方不大，但胜在视野开阔，有八面大窗户，此时全都开着，天高风大，塔顶的风吹着哨，顺着三面窗户哗哗沙沙地往屋里掃雨，整个顶层有一半地方都是湿漉漉的。
顶层的正中，依然是一座神龛，个头比下面各层的都大，背对着风雨，偶然风大了，雨水就没头没脑地撞在神龛后边的黑木板子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楼梯在神龛的侧后方，黄安就从这里上来的，看着眼前这幅情景，他想了一想，走上前，绕了个弯，去看神龛里的东西。
这一次，神龛里干脆连神像都没有了，神龛是空的。
但黄安感觉，看着神龛的大小，似乎有个什么玩意要从他的脑海体跳出来一样，可再一想，却有入坠云雾里，不甚分明了。
麻烦的事情...黄安心想，他又一次眺望汉兴城，爬到这个高处，并不能让他的视野变得更好一点，因为汉兴城里起雾了，云雨正好将那些已经模糊掉的色彩彻底盖住，现在黄安看向外边，除了能看见一堆翻滚的灰白色外，什么也看不见。
“下去吧。”黄安自己对自己说。
没曾想，到了楼下，黄安却遇见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俩货正坐在塔的第一层，看着雨，瞎胡唠嗑。
“唉，韩老哥啊，我这庙最近是入不敷出了啊，我最近打算把寺庙里不用的殿堂拆掉一部分，卖石头和木材。”
“孔庙主，您就幸福吧您，您至少还有个可去的庙，我的庙可是被拆了个七零八落了。”
听着这些对话，黄安走下阶梯，眼前果然是万寿寺的庙主——现在知道了，这位原来姓孔——以及韩穹韩大师，这俩人坐在一张很大的草席上，席子上还放着一壶茶和三个茶杯。
韩穹一抬头，正好看见从楼上走下来的黄安，颇为热情地打招呼：“黄先生，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黄安心里并不认同这是一件很巧的事，茶杯就是明证，不过他也懒得反驳，他走过来，坐下，也挤出一脸笑：“是，真巧。”
“我们正在谈论为汉兴城除去邪魔外道的事情。”韩穹倒满了一杯茶，递给黄安，“黄先生有没有兴趣？”
黄安明白对方口中的邪魔外道是谁，但有些吃惊对方的拉拢这么直接，他打了个哈哈：“我就是一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男人，斩妖除魔的事情，找我，真的合适吗？”
“你虽然废物，但你可以当弃卒啊。”孔庙主什么时候都臭着一张脸，但是，他的话明显更臭。连黄安听了都想揍他。
韩穹有点无奈，他笑了笑：“你家小侍女虽然落入魔窟，但只要扫清汉兴城的妖氛，那姑娘还能回来不是？为了那姑娘，您也得和我们戮力齐心，一起整治汉兴城的邪魔外道才对啊。”
庙主打了个嗝：“我昨天去修庙墙去了，那墙头的长满了草，没奈何，都给拔了。”
韩穹看了看孔庙主，表情有些无语，黄安也叹了口气，他知道庙主的意思是让他赶紧选择，不要首鼠两端，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啥可选的余地了，中州王府夺了艾珠，还想杀自己，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而自己势单力薄，也的确需要助力，只是...韩穹真的可信吗？
黄安想起他老师一次给他讲得故事，狐狸，獴和毒蛇住在一起，狐狸承诺和獴联手干死毒蛇，结果蛇一死，狐狸就把獴吃了，最后得到的教训是，不要破坏生态平衡...好吧，其实这是一个讲述了势力之间平衡原理的故事。
此外，这个故事还有一个意义，那就是不要和比你强得多的对手合作，相互利用也是建立在彼此对等的情况下，要是两方势力不等，那就如孔庙主所言，是来做弃子，或者是等事成之后，为对方的功绩再来一注锦上添花的。
而韩穹...黄安一直认为，韩穹绝对不简单，这么高的身手，外加上多年和中州王府斗智斗勇，那绝对不简单，要说利用...那最后的结果大概是被对方卖了还自以为把对方卖了并得意洋洋地数着自己以为是卖对方实际上是卖自己的钱...嗯，能把这个逻辑捋清楚不容易...反正，就是一句话，韩穹利用不得，只能合作，可，自己拿什么和韩穹合作？韩穹究竟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这也是黄安一直怀疑的事情，他认为，自己的价值在于自己是赵城天下之主，至于剩下的，比如自己聪慧过人，能打能干，那都是虚的，能打能干，也打不赢大修，至于聪慧过人...呵呵，要是自己真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聪慧的话，自己就不会被艾叶生耍成傻子了。
黄安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嘴上却说：“若我这个弃子能换来对方一名大帅，那到还值得。”
这句话是个态度，表明了黄安同意和韩穹他们联手，韩穹对此表示非常开心：“黄先生怎么会是弃子呢？黄先生心怀天下，文韬武略，是我们得来的一员大将啊。”
黄安心说这相互吹捧还是免了吧，然后，似乎是读懂了黄安的心思，孔庙主哼了一声说：“我看，他能换掉对方的一位狗腿子就不错了，比如，那个狗剩...”
韩穹却摇头：“狗剩可不是邪魔外道的狗腿子，狗剩是邪魔外道的左膀右臂啊。”
黄安一口把温热的茶水灌进肚子里：“你说的那个邪魔外道有几根胳膊啊？”
“三根。”韩穹说，“一根是江湖，一根是仙府，一根是朝廷...说真的，我们只能勉强和江湖的那根掰腕子，仙府和朝廷就得靠黄先生您来帮忙了。”
黄安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说啥，你再说一边？我一个人干仙府和朝廷？”
韩穹一笑，拦住想要说话的庙主：“您其实没意识到您真正的价值，您的价值在于您身后的两位无上大修，两位无上大修，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忽视的战斗力，虽然无上大修会考虑到后世的影响，担心为后世树一个恣意妄为的榜样，以至于不愿出手多管凡间之事，可这就封死了邪魔外道的一条胳膊，因为，无上大修不动手是因为没理由，可如果邪魔外道使用仙府的力量，那就是违逆了昆墟圣约，无上大修自然有了出手的理由...所以，他们不会出手的，这就是您的最大价值，您是一个威慑力，谁也不敢下死手动您。”
黄安这才知道，原来韩穹和中州王府一直把两位无上大修当成了自己的后台，可实际上，与其说是无上大修愿意帮自己，倒不如说是唐明明和云见君愿意帮自己，可这个误会黄安一点也不想解开，正如韩穹所言，他就是威胁力，能牵制对方，这就够了。
黄安于是点头承认：“是，可就算两位宗师可以胁迫仙府不乱，朝廷那边我该怎么办？单单中州王府就有五千府军，那可不是说笑话的，我上哪搞来那么多的人和他们对着干？”
“您在青州不也坑杀了三千多军士吗？”韩穹笑道，“办法总是有的。而且，不得不提的是，掌管中州王府，乃至整个汉兴城的军力的不是别人，正是艾叶生，艾小姐。”
等黄安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云见君和耿神仙正在吃午饭。
“黄小爷你回来了？”耿神仙满脸是油，“赶紧坐下，来来来，尝尝整个，他喵的真香，这小丫头的手艺和比艾珠还好！”
幸亏艾珠没在这...黄安心想，他抬眼一瞧，只见桌子上有肥鸡嫩鹅，还有炖好的排骨。
“趁热吃。”云见君依然很平静的样子，她好像完全不在意黄安在天没亮时去了什么地方。
黄安坐下来：“大仙，有一件事情我要拜托你。”
耿神仙吓了一大跳：“啥？黄小爷，你是了解我的，老朽年老体衰，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啊！”
黄安拍拍他：“别担心，没让你去打打杀杀，你发挥你的长处，去犬神庙讲故事就行。”
耿神仙赶紧摆手：“有些故事讲不得！黄小爷！”
黄安随手拿出一卷纸，丢在桌上：“就这些东西，你自己挑挑看看，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你自己心里清楚。”
耿神仙捡起那卷纸，嘟囔了两声，端起一盘子鸡，快步跑开了。
黄安按按自己的眉头，又看向云见君：“见君，把你那两颗宝石借我用一下。”
云见君掏出两颗宝石，递给黄安，她没问为什么，可当黄安将两颗宝石收到衣服里时，她又说：“宝石的话，买卖交易甚不方便，您最好还是用真金白银好。”说着，又递给黄安一串碎银子，“这是我去满江楼得来的。”
“谢谢。”黄安苦笑一声，他真没想到，自己的主意还没来得及实行就被云见君看穿了，还挑出了自己计划里的漏洞。
“吃饭吧。”云见君如此说。
下午，一则消息传遍了整个汉兴城，说，中州王遇刺了。
黄安打了个滚，神智却从那个虚幻的世界里找到了回来的路，他睁开眼睛，可耳朵却先一步地听见了淅淅沥沥的声响，他于是知道，下雨了。
又有几滴水落在他的脖颈上，于是他又知道，屋子漏了。
唉，要修修屋顶才是啊...黄安眨了眨眼睛，看见自己的身旁站着一头驴，驴子的身后，是雨中的树林，那树林在雨雾里，被洗净，被遮掩，化为了清晰的一片朦胧。
黄安终于想起，自己在马厩里，汉兴城的万景寺中。
“早安，老伙计。”黄安起身，感觉神清气爽，他忍不住一声长啸，这么多天了，他总算睡了个好觉。
“你知道吗？伙计。”黄安对毛驴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头驴对我说：母驴不是真正的母驴。”
说完，黄安扔下一脸蒙圈的毛驴，走出了马厩，他想去淋淋雨。
马厩外是一片树林，高的矮的大的小的粗的细的，各种各样的木头都有，郁郁葱葱的，有小径蜿蜒，石阶生草，没入这一片在雨中模糊的绿色中，雨水里，叶子沙沙地响着，黄安想，这些叶子一定是在讲述一个关于雨的故事。
朦朦胧胧的雾气中传来一丝寒意，黄安下意识拉紧了自己的衣服。
云见君说得对，这的确是一场冷雨，就是不知这场雨会不会是最后一场夏天前的冷雨...
不对！黄安突然想起，夏天分明已经过去了，今日是小满啊。
小满。
那么，那所谓天地互蚀的日子，是小满后的四天...是三天还是四天来着？
黄安按按脑袋，感觉自己有些头晕。
云见君和唐明明好像都知道那一天，所以，一会去问问吧...黄安心想。
山路逐渐向上，拐到了一个小丘上，小丘是万景寺的地基，但小丘山势平缓，直到此处才有明显的高低起伏，这里也是小丘的最高处，是一座小峰。
小峰不高，区区十来丈，但小峰的上边还有一座一百七十二丈的高塔，这就厉害了，高塔之顶，正是汉兴城的最高点。
黄安有个毛病，他见到深的或者高的地方，总想过去看个究竟，比如在犬神庙里他就钻了一次地洞，此时当然是没啥说的，爬塔。
塔很高，不过黄安体力还好，说上去也就上去了，这塔有几十层，每层都有神像和壁画，还有些空空荡荡的架子，许是曾经放着些法器。黄安且走且看，不多时，来到了塔的半腰，这时，汉兴城已经没有在他之上的建筑了，他可以看见汉兴城的每一座楼的屋顶——如果它们有顶还没有被挡住的话。
雨中的汉兴城，是用石青和花朵碾磨颜料，所涂成的画，又招了水，模糊成了一片柔和的色彩，那些轮廓都消失了，天连着地，地连着天，交界处，是恍恍惚惚的汉兴城。
有些像青州细江啊...黄安心里淡淡地想。
想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黄安继续往塔上走，他发现，随着塔越来越高，塔上的神祗塑像看起来就越破旧，甚至到了后来，神龛里出现了一些仅仅是刻在石头上的轮廓，有些甚至连个人都不像。
终于到了最后一层，也是最高层，这里地方不大，但胜在视野开阔，有八面大窗户，此时全都开着，天高风大，塔顶的风吹着哨，顺着三面窗户哗哗沙沙地往屋里掃雨，整个顶层有一半地方都是湿漉漉的。
顶层的正中，依然是一座神龛，个头比下面各层的都大，背对着风雨，偶然风大了，雨水就没头没脑地撞在神龛后边的黑木板子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楼梯在神龛的侧后方，黄安就从这里上来的，看着眼前这幅情景，他想了一想，走上前，绕了个弯，去看神龛里的东西。
这一次，神龛里干脆连神像都没有了，神龛是空的。
但黄安感觉，看着神龛的大小，似乎有个什么玩意要从他的脑海体跳出来一样，可再一想，却有入坠云雾里，不甚分明了。
麻烦的事情...黄安心想，他又一次眺望汉兴城，爬到这个高处，并不能让他的视野变得更好一点，因为汉兴城里起雾了，云雨正好将那些已经模糊掉的色彩彻底盖住，现在黄安看向外边，除了能看见一堆翻滚的灰白色外，什么也看不见。
“下去吧。”黄安自己对自己说。
没曾想，到了楼下，黄安却遇见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俩货正坐在塔的第一层，看着雨，瞎胡唠嗑。
“唉，韩老哥啊，我这庙最近是入不敷出了啊，我最近打算把寺庙里不用的殿堂拆掉一部分，卖石头和木材。”
“孔庙主，您就幸福吧您，您至少还有个可去的庙，我的庙可是被拆了个七零八落了。”
听着这些对话，黄安走下阶梯，眼前果然是万寿寺的庙主——现在知道了，这位原来姓孔——以及韩穹韩大师，这俩人坐在一张很大的草席上，席子上还放着一壶茶和三个茶杯。
韩穹一抬头，正好看见从楼上走下来的黄安，颇为热情地打招呼：“黄先生，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黄安心里并不认同这是一件很巧的事，茶杯就是明证，不过他也懒得反驳，他走过来，坐下，也挤出一脸笑：“是，真巧。”
“我们正在谈论为汉兴城除去邪魔外道的事情。”韩穹倒满了一杯茶，递给黄安，“黄先生有没有兴趣？”
黄安明白对方口中的邪魔外道是谁，但有些吃惊对方的拉拢这么直接，他打了个哈哈：“我就是一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男人，斩妖除魔的事情，找我，真的合适吗？”
“你虽然废物，但你可以当弃卒啊。”孔庙主什么时候都臭着一张脸，但是，他的话明显更臭。连黄安听了都想揍他。
韩穹有点无奈，他笑了笑：“你家小侍女虽然落入魔窟，但只要扫清汉兴城的妖氛，那姑娘还能回来不是？为了那姑娘，您也得和我们戮力齐心，一起整治汉兴城的邪魔外道才对啊。”
庙主打了个嗝：“我昨天去修庙墙去了，那墙头的长满了草，没奈何，都给拔了。”
韩穹看了看孔庙主，表情有些无语，黄安也叹了口气，他知道庙主的意思是让他赶紧选择，不要首鼠两端，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啥可选的余地了，中州王府夺了艾珠，还想杀自己，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而自己势单力薄，也的确需要助力，只是...韩穹真的可信吗？
黄安想起他老师一次给他讲得故事，狐狸，獴和毒蛇住在一起，狐狸承诺和獴联手干死毒蛇，结果蛇一死，狐狸就把獴吃了，最后得到的教训是，不要破坏生态平衡...好吧，其实这是一个讲述了势力之间平衡原理的故事。
此外，这个故事还有一个意义，那就是不要和比你强得多的对手合作，相互利用也是建立在彼此对等的情况下，要是两方势力不等，那就如孔庙主所言，是来做弃子，或者是等事成之后，为对方的功绩再来一注锦上添花的。
而韩穹...黄安一直认为，韩穹绝对不简单，这么高的身手，外加上多年和中州王府斗智斗勇，那绝对不简单，要说利用...那最后的结果大概是被对方卖了还自以为把对方卖了并得意洋洋地数着自己以为是卖对方实际上是卖自己的钱...嗯，能把这个逻辑捋清楚不容易...反正，就是一句话，韩穹利用不得，只能合作，可，自己拿什么和韩穹合作？韩穹究竟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这也是黄安一直怀疑的事情，他认为，自己的价值在于自己是赵城天下之主，至于剩下的，比如自己聪慧过人，能打能干，那都是虚的，能打能干，也打不赢大修，至于聪慧过人...呵呵，要是自己真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聪慧的话，自己就不会被艾叶生耍成傻子了。
黄安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嘴上却说：“若我这个弃子能换来对方一名大帅，那到还值得。”
这句话是个态度，表明了黄安同意和韩穹他们联手，韩穹对此表示非常开心：“黄先生怎么会是弃子呢？黄先生心怀天下，文韬武略，是我们得来的一员大将啊。”
黄安心说这相互吹捧还是免了吧，然后，似乎是读懂了黄安的心思，孔庙主哼了一声说：“我看，他能换掉对方的一位狗腿子就不错了，比如，那个狗剩...”
韩穹却摇头：“狗剩可不是邪魔外道的狗腿子，狗剩是邪魔外道的左膀右臂啊。”
黄安一口把温热的茶水灌进肚子里：“你说的那个邪魔外道有几根胳膊啊？”
“三根。”韩穹说，“一根是江湖，一根是仙府，一根是朝廷...说真的，我们只能勉强和江湖的那根掰腕子，仙府和朝廷就得靠黄先生您来帮忙了。”
黄安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说啥，你再说一边？我一个人干仙府和朝廷？”
韩穹一笑，拦住想要说话的庙主：“您其实没意识到您真正的价值，您的价值在于您身后的两位无上大修，两位无上大修，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忽视的战斗力，虽然无上大修会考虑到后世的影响，担心为后世树一个恣意妄为的榜样，以至于不愿出手多管凡间之事，可这就封死了邪魔外道的一条胳膊，因为，无上大修不动手是因为没理由，可如果邪魔外道使用仙府的力量，那就是违逆了昆墟圣约，无上大修自然有了出手的理由...所以，他们不会出手的，这就是您的最大价值，您是一个威慑力，谁也不敢下死手动您。”
黄安这才知道，原来韩穹和中州王府一直把两位无上大修当成了自己的后台，可实际上，与其说是无上大修愿意帮自己，倒不如说是唐明明和云见君愿意帮自己，可这个误会黄安一点也不想解开，正如韩穹所言，他就是威胁力，能牵制对方，这就够了。
黄安于是点头承认：“是，可就算两位宗师可以胁迫仙府不乱，朝廷那边我该怎么办？单单中州王府就有五千府军，那可不是说笑话的，我上哪搞来那么多的人和他们对着干？”
“您在青州不也坑杀了三千多军士吗？”韩穹笑道，“办法总是有的。而且，不得不提的是，掌管中州王府，乃至整个汉兴城的军力的不是别人，正是艾叶生，艾小姐。”
等黄安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云见君和耿神仙正在吃午饭。
“黄小爷你回来了？”耿神仙满脸是油，“赶紧坐下，来来来，尝尝整个，他喵的真香，这小丫头的手艺和比艾珠还好！”
幸亏艾珠没在这...黄安心想，他抬眼一瞧，只见桌子上有肥鸡嫩鹅，还有炖好的排骨。
“趁热吃。”云见君依然很平静的样子，她好像完全不在意黄安在天没亮时去了什么地方。
黄安坐下来：“大仙，有一件事情我要拜托你。”
耿神仙吓了一大跳：“啥？黄小爷，你是了解我的，老朽年老体衰，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啊！”
黄安拍拍他：“别担心，没让你去打打杀杀，你发挥你的长处，去犬神庙讲故事就行。”
耿神仙赶紧摆手：“有些故事讲不得！黄小爷！”
黄安随手拿出一卷纸，丢在桌上：“就这些东西，你自己挑挑看看，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你自己心里清楚。”
耿神仙捡起那卷纸，嘟囔了两声，端起一盘子鸡，快步跑开了。
黄安按按自己的眉头，又看向云见君：“见君，把你那两颗宝石借我用一下。”
云见君掏出两颗宝石，递给黄安，她没问为什么，可当黄安将两颗宝石收到衣服里时，她又说：“宝石的话，买卖交易甚不方便，您最好还是用真金白银好。”说着，又递给黄安一串碎银子，“这是我去满江楼得来的。”
“谢谢。”黄安苦笑一声，他真没想到，自己的主意还没来得及实行就被云见君看穿了，还挑出了自己计划里的漏洞。
“吃饭吧。”云见君如此说。
下午，一则消息传遍了整个汉兴城，说，中州王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