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铃醮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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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祖姥当差

    长青道长脸色大变,头朝里躺在床上,不再说话。郑氏和高鸦儿十分奇怪,不好再问。王土地隐隐猜到也许和上次为知事太太驱鬼有关。冯张氏心知肚明,一定是刘梅子杀人灭口,暗恨此女的阴毒,却也难以明说。

    郑氏暗中向高鸦儿询问王土地的来历。高鸦儿大咧咧说道:“他是土地公爷爷,常来我们这聊天玩耍!”

    郑氏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可这传说中的土地公就活生生站在面前,还救过长青道长的命。

    这时,外面的雪已经停息,乌云散去,太阳露出头来,散射出几缕懒懒的黄光,屋内明亮许多。

    冯张氏走近郑氏,郑氏脸色发白,心中害怕。冯张氏轻轻说道:“孩子,莫怕,我虽是鬼身,绝不害你。你可知,我死后,为了躲避追魂的鬼差,藏魂何处?”

    郑氏摇头,冯张氏说道:“就藏在那两只猫眼绿手镯中!一躲就是三十多年!”

    郑氏大惊失色,那对手镯她随身携带多年,却不知有冯家魂灵潜藏其中,满脸尴尬,张口说道:“奶奶,我对不住冯家!”

    冯张氏摇头:“孩子,不怪你,当初冯家也是天劫难逃,自身难保,你虽失足,有辱门风,不过更恨那俞世伦太过狡诈!你改嫁到俞家,夜深人静时,时常抚摸镯子哭泣,我岂不知你的心意。你若想回头,冯家绝不负你!”

    “奶奶,别逼她了,她在俞家已有孩子了,那次巡街表彰时我看见了,母子俩亲亲热热的在门口,那时我连死的心都有!”长青道长在床上半坐而起。

    郑氏大惑不解,说道:“我在俞家哪来的孩子?”又回想一会,说道:“我记起来了,你骑马巡街那天,我娘家的亲侄儿在俞家玩耍!”

    长青道长精神一震,颤颤巍巍地从床上下来,拉住郑氏的手,泪水流下,说道:“回来吧,咱们一起过日子,别把以前的事情放心上,不管做过什么,我都不嫌弃!”

    王土地直撇嘴:“道长啊,道长,我看你的脑子有毛病。都穷成这模样了,还嫌弃人家。要钱没钱,要房没房,我好歹还有一间祠堂呐,你哪,住了个破庙还是你叔叔的!”

    长青道长羞愧难堪。

    郑氏说道:“我不怕穷,不怕苦,只要过得顺心,我宁愿和你一起去讨饭!“

    “舅舅,舅母,别落下我,你们去讨饭,我帮你们提篮子,拿打狗棍……”高鸦儿生怕舅舅找到旧爱,疏远自己这个外甥,连忙说道。

    一屋子人都大笑起来。

    郑氏心中顾虑,说道:“我如今依旧是俞家娶进门的姨太太,俞世伦那人这几年我算看清楚了,阴险歹毒,做事不择手段,只怕他不肯善罢甘休!”

    王土地说道:“别怕,俞世伦这家伙我有法子对付,恶人应由恶鬼惩!”

    “是不是又用得着我们了!”屋门自开,牛头马面迈进屋中。

    长青道长紧张,颤巍巍说道:“阴差大人是不是来勾我魂魄?如今我可没死,活得比任何时候都壮实!”

    马面冷笑:“刚从鬼门关回来就学会说鬼话了,疲弱的像淋了冷雨的小鸡子似的,全身没个热乎气,还比任何时候都壮实?哄鬼哪!”

    王土地急忙请牛头落座,牛头大咧咧地坐下,说道:“你们别多心,我们此来并非为这道爷,他傻人傻福,还有几十年阳寿!”

    长青道长长长松了一口气,又感激牛头马面在高鸦儿重伤将死之时手下留情倾力相助,连连冲二位阴差作揖道谢。

    牛头见长青道长脸色苍白,同情说道:“道长,伤得不轻啊!”

    长青道长叹气:“没死就算万幸!”

    牛头笑道:“牛头马面不来勾魂,没人能害死你!”

    王土地见牛头神态从容,不似之前的狼狈惊恐,心中欣慰。

    见这两人形迹诡异,郑氏局促不安。高鸦儿对郑氏小声说道:“舅母,他们是阴差,阳间人都称呼他们牛头马面!别怕,他们心地很善,不祸害好人,还救过我的命!”

    郑氏脊背发冷,心想:“音鹤这几年怎么混得?神神鬼鬼都相熟,原先自个走夜路都害怕!一别多年,真是刮目相看!”

    墙角处,冯张氏惊慌,想逃已经来不及。

    马面走近冯张氏,说道:“冯家奶奶,死后不入地府,魂魄流连人间几十年,让我们寻得好苦!”

    冯张氏叹口气:“马夫人,我不躲了。上次,你们为鸦儿开脱留命,大恩难报,二位若锁拿,绝不敢潜逃,地府刑罚我甘心领受!”

    长青道长恍然大悟,牛头马面是来锁拿奶奶的魂魄的!惊慌之下,跪倒在牛头面前,磕头不止:“牛大人,你就高抬贵手,放我奶奶走吧,奶奶做这些事情,全是为了我们这些不肖孙辈!”

    王土地凑到牛头耳边,轻声说道:“老牛,这是做啥啊?冯家奶奶也不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家走吧!反正世间游魂野鬼多得是,不多她一个!”

    牛头摇头,说道:“老仙,没办法,判官爷亲自下令,让我们来找冯家奶奶的……你也知道,判官爷也许心里还记恨我哪,这次要不听他的,我还得去拉磨!”

    冯张氏抬头说道:“二位阴差大人,别再为难,我随你们走!”

    高鸦儿扑过去,抱住冯张氏:“祖姥姥,别走,我舍不得!”

    冯张氏也搂紧高鸦儿:“鸦儿,以后南行,诸事小心,照顾好自己,你舅舅这次中毒,身体大损,不可能陪你去……”

    屋内众人包括牛头都揪心难过,却又无可奈何。

    马面笑了起来,对冯张氏说道:“冯家奶奶,你也别多心,地府没有责罚你的意思。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判官爷一清二楚,只是可怜你的苦心,才没有为难你。临行前,判官爷对我说了,阴司帐房缺人,他知道你心思缜密,做事谨慎,又善于理财,特意请你去做帐房主事,这可是大大的美差!”

    牛头吃惊,站起身问马面:“我怎么不知道?你别哄骗人家!”

    马面冷笑:“牛头啊,牛头,判官爷倒是想对你说,可你一见了他,溜得比耗子还快,判官爷只好对我说了!”

    “此事当真?”王土地也问马面。

    “天齐大帝作证,我绝无虚言!”马面斩钉截铁。

    众人终于放下心来,冯张氏脸上也露出笑容。

    牛头扶住冯张氏,讨好说道:“冯家奶奶,你若当了阴司帐房主事,可别忘记我这小杂差。发薪酬的时候,多给我发成色足的银两,我可不要那些缺边少角的纸钱!”

    冯张氏点头应承,说道:“地府之中,还望二位大人多多照顾!”

    又问马面:“马夫人,真进了帐房,还能不能回阳间看望亲人!”

    马面说道:“冯家奶奶,你放心吧,把守**的鬼差也得从阴司帐房领钱花啊,这点面子都不给,以后他们只能张着大嘴喝西北风了!”

    牛头催促:“冯家奶奶,咱快走吧,判官爷还等着呐。要是晚了,这肥差就让别人抢去,就太可惜了!”

    冯张氏看看长青道长和郑氏,又看看高鸦儿,最后冲王土地深施一礼,说道:“老仙,我这些孩子请你多照顾,以后定当厚报!”

    王土地说道:“放心,绝不负托!”

    冯张氏恋恋不舍,随着牛头马面走出门,瞬间不见。长青道长和高鸦儿悲喜交集。悲的是冯张氏自此进入地府,再无自由之身。喜的是,荣升阴司帐房主事,备受尊崇,无鬼敢欺凌。

    阴间和阳世一样,扛算盘的比扛枪的更狠,坐帐房的比看牢房的更横,耍权的也得巴结耍钱的!小算盘珠子噼啪一响,能把你算计的上天无门,入地无缝。

    晚上,郑氏生火,把吃剩的几只兔子炖了一锅,大家吃下。长青道长疲乏倦怠,只喝了点汤。

    高鸦儿悄悄把王土地拉到一边,问道:“土地爷爷,今晚,我往那里去睡?”

    王土地一想,还真是问题,郑氏回来了,高鸦儿老大不小,也不能再往床上挤啊。

    郑氏心中明白,对鸦儿说:“孩子,你在床上陪你舅舅睡!”说完提着马灯去把西厢房收拾一下,铺了几张草席,坐在那里不再往东厢房去。

    长青道长沮丧,王土地安慰:“道长,别灰心,郑氏不走就是有心回你身边,你们毕竟没了夫妻名分,好些事情还得从长计议,急躁不得!”

    王土地回了土地祠,长青道长和高鸦儿睡在床上,两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时分,高鸦儿对长青道长说道:“舅舅,你就别翻腾了,要不我把舅母喊过来,我到那边去睡!”

    长青道长不说话,眼睛却眨个不停。

    高鸦儿披衣下床,正在找鞋子。外面传来战栗哭声:“音鹤,鸦儿,西厢房闹鬼了!”正是郑氏的声音。

    (写者杂记

    这部书中,祖姥去阴司当官。现实中,我家也出了官人。

    一是老父亲当上村支书,村官再小也是官。

    二就是我那小侄,当上了“所长”。他上学前班,班主任委以重任,把教室开门关门的任务交给他,门上的锁由他管理,大家尊称为“所长”,就是“锁”长!小侄整天把那串钥匙系上红绳挂在脖子里,时不时拿出炫耀。

    当这个村支书,父亲也是为争一口气。早前,他小时候,家里穷,年年吃救济,没人看得起。如今把村里公章带回家,村里的大喇叭也搬到家里。镇上有任务,他就坐在扩音器前,大声宣讲,声音传遍全村,他觉得扬眉吐气。

    但是,当上这小村官才几天,就带无尽的麻烦。第一件事,还是由我惹起。老家的原来有一条狗,活了十七年,上个月寿终正寝。人来人往的没个动静,我就在县城农贸市场买了两个小土狗带回家。养一个怕孤单单喂不活,两个小崽凑在一起,整日争食打闹,好养活。我也怕狗太小吃不下剩饭,回老家前,在夜市里买了十袋子过期但没变质的牛奶,2角钱一袋,一共花了两元钱。

    前天,我在狗盆里倒了一袋奶,两个小狗争相****,吃得小肚子发鼓。正巧,邻村一老人来家找父亲,看到这一幕,惊叫:“你家阔气,拿牛奶喂狗!”我说过期的,人家不信。

    消息很快传开,连镇上的驻村干部都知道,这个村新任支书家不会过日子,用牛奶喂狗。这干部婉转地向父亲提起上几任支书贪污挥霍的情况,让父亲引以为戒,父亲莫名其妙。

    回家后,父亲问明情况,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该喂牛奶还是喂。怎的?城里的人家养狗,喂得是狗粮罐头,六元钱一个。咱家的狗就不能喝两毛钱的过期牛奶?没这个道理!咱又不贪公家的钱!”

    第二件麻烦事,出在修路上。几年前,村东头小公路被暴雨冲毁,勉强垫平,依旧坑坑洼洼。村村通公交车到这就颠簸,惹得司机大骂。连续三任支书不管,父亲上任后,首先解决这事。

    村里的账户都在镇上,平时支不出钱,年底一起结账。父亲自个掏腰包,买来青砖,雇了村里泥瓦匠,把路修葺平整,一共花了两千多元。过往行人赞不绝口,父亲十分高兴。

    本身是件好事,却有人告到镇上,说父亲胡乱作为。父亲到镇上,才打听明白人家告状的理由。原来,按照规定,村里项目支出如果超过两千元,必须召开村民大会,共同商讨。

    父亲懊恼,他刚上任,还不知道这些规矩,连连感叹干点实事真不容易。镇长也了解父亲,并没有过于责怪,只是说这两千多元修路的钱没有经过村民论证,年底无法报账。

    回家后,父亲倒也看得开,对我讲:“早些年,咱家吃救济,如今也该给村里做点事,就当咱自个掏两千元给村里修路……老话说,修桥架路,是积德的事!”

    村里的人们大多支持父亲,有些人发来微信红包,最多的是三百元,父亲都退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