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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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蛮人

    扎克莫脸上没有一点故人重逢的喜悦,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此刻的梁溯寒已经死了上百次。巴契难过的看着自己的刀,表情如同失去一个亲人,“我就知道遇见你一定没什么好事。”

    梁溯寒暗想巴契既然和厥奴人搅在一起,那么阿齐兹也一定在厥奴人营地中,“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不如跟我去天狼关坐坐?”梁溯寒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扎克莫明显是个粗人,眼睛喷出火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言罢,抽出腰间弯刀,巴契也紧握着手中的半截断刀。

    此时木塔已经靠近城墙,果然如萧铭所言,木塔的侧板搭在城墙上,从里面跃出一队骑兵,天狼关的城墙本就比其他城池要宽阔很多,容纳几队骑兵绝不是问题,厥奴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控马之术娴熟,居高临下,城上顿时出现了伤亡。

    很显然,这种木塔是精心为天狼关设计的。

    巴契悠悠道:“你投降吧,主人会帮你向兀烈王子求情。”

    扎克莫却愤怒道:“不,我今天一定要剥了他的皮。”

    巴契指着扎克莫,看着梁溯寒道:“只要你点头,我就帮你杀了他!”他说话的样子很认真。

    扎克莫像一条疯狗一样咆哮起来,“巴契,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霍特人都是喂不熟的野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梁溯寒看着巴契微微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太喜欢给哪个什么兀烈王子当狗。”

    巴契眼中闪过一团火花,“那实在太可惜了,我原以为我们能成为朋友的,如果你见到兀烈王子,你一定会改变主意,可惜你将和这座城一起毁灭。”

    梁溯寒心里“咯噔”一下,似乎巴契话中有话,来不及深思,扎克莫的弯刀已经到了,他的身形虽然不及石头木头那样魁梧,但就力量而言,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梁溯寒只觉得劲风扑面,也不敢小觑,侧身躲避,劲气若是没有修炼到一定境界绝敌不过这天生的神力。

    地面被扎克莫的弯刀斩出一个大坑,他眼中燃烧的怒火,在没有遇见梁溯寒之前,他在大草原上呼风唤雨,现在却被兀烈王子夺取了部族和牛羊,他怎能不恨眼前这个刀客?

    被拒绝的巴契扬了扬手中的断刀,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这是沙漠的规则,不是自己人,就一定是敌人!而对付敌人霍特人从不留情。

    石头和木头挡在他面前摩拳擦掌,两人都身披重甲。

    “你们先去摧毁木塔车!”在扎克莫刀光中躲闪的梁溯寒说道。

    这么多天的相处,蛮人兄弟已经习惯听从命令,没有犹豫,转头冲向木塔。

    巴契没有阻拦,这是中土和草原的战争,不关他们霍特人的事,他关心的只有梁溯寒,如果不能成为自己人,那就只能是敌人了,虽然和扎克莫这种人一起战斗让他非常不爽,但为了自己的尊严,别无选择。

    两个人,两把弯刀,在梁溯寒面前闪动,扎克莫的刀法大开大阖势大力沉,每一刀势要将面前的敌人砍成两段,但梁溯寒担心的并不是他,而是在一侧游动的巴契,他就像一条毒蛇,刀法极快,角度也极为刁钻,一个凶猛一个狡猾,两人配合起来,令梁溯寒险象环生。

    远处,蛮人兄弟冲到木塔前,大木桩子横扫一片,上百个厥奴人

    瞬间被砸飞,就像两头披着铁甲的野兽,厥奴人的弯刀奈何不了他们分毫,二人很快就清理了木塔下的守卫,木头阻挡来援的厥奴人,石头双手搭在木塔上,爆吼一声,像是从天而降的一记闷雷,但木塔纹丝未动,这座木塔高十丈,底座方圆八丈,加上里面的厥奴人,重量不下四千斤,如同一头沉默巨兽,人力岂能撼动?木塔上厥奴人纷纷大笑起来,嘲笑这个蛮人脑子有问题,但下一刻他们笑不出来了,木塔居然缓缓晃动起来,石头又是一声咆哮,整个地面都在晃动,“轰隆”一声,木塔翻倒在地,整个战场忽然安静下来,接着便是城墙上守军的欢呼,一时间,守军士气大振,厥奴人的骑兵被密集的长矛队列逼下城墙。

    两人接连推到三座木塔后,厥奴人的营地里终于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本就士气大跌的厥奴人如潮水般退去。

    欢呼声传到梁溯寒耳中时,心中一松,只要天狼关安然无恙,他就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奋战的动力,手中的青狼刀顿时刀光大盛,扎克莫虽然天生神力,但接连不断的攻击,也令他气力有些不济,巴契听到号角声,顿时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此消彼长之下,两人顿时落了下风。

    终于,巴契跳出战斗,捡起地上的另外一截断刀准备离去。

    扎克莫对巴契的退缩相当不满,怒道:“巴契,老子回到大营一定要杀了阿齐兹那头老狐狸。”

    在他说话的时候,梁溯寒本来有机会直接斩杀他的,但听到这话,忽然想到,能给阿齐兹添一点麻烦似乎也不错,于是手中的青狼刀收敛了几分。

    巴契冷冷看了扎克莫一眼,也不说话,居然转身走了,这一下彻底激怒扎克莫了,这家伙也寻了个机会,脱离梁溯寒,怪叫着朝巴契追去,两人就在路上打了起来。

    梁溯寒忽然就有了一种被人忽视的感觉。虽然和阿齐兹接触时间不长,但他深知此人的厉害,如果他为兀烈王子出谋划策,对天狼关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希望这个扎克莫能闹出些样子出来,虽然梁溯寒不相信扎克莫真能一刀劈了阿齐兹,但至少能让阿齐兹和厥奴人生出一些芥蒂。

    有了芥蒂,他们之间就会生出很多顾忌。

    挫败了厥奴人的进攻,天狼关上欢声动天,萧铭脸上的阴霾消减了几分,指挥着民壮回收厥奴人留下的木塔,木料对天狼关来说也是紧要的物资,生火取暖制作长矛等等,作用太大了,厥奴人居然这么轻易的丢弃了。

    其实这也怪不了厥奴人,他们不像大殷是一个有完整制度的帝国,兀烈王子只是表面上将他们聚合在一起,称他们为乌合之众也不为过,在他们心中,部族才是最重要的,这是草原千百年来的规则,一旦青壮战死过多,就算这场战争胜利了,他们的结局也只是被吞并。

    石头和木头像英雄一样被将士们簇拥着,七少爷更是面有得色,生怕别人不知道蛮人兄弟是他拐来的。

    赵虎的身体经过简单的包扎,又出现在城楼上,见了梁溯寒,便带领活着回来的七人跪在梁溯寒面前,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出手相助的,梁溯寒一一扶起他们,站在城墙的每一位将士都是英雄,他们也许只是出于军人的职责守卫在这里,但他们身后的土地上是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百姓。

    萧铭拍着梁溯寒的肩膀道:“当初留下你们真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梁溯寒却有些郁闷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萧铭是怎么逼迫他的,本来处月部给他的东西,能让他在西北潇洒几年,全被他巧取豪夺走了。

    看梁溯寒脸色,萧铭大概也想起了自己不光彩的手段,干笑两声,“你们好生休息,要什么直接跟他们说一声!”

    “我要吃肉!”石头和木头两眼都冒着金光。

    萧铭哈哈大笑,这个要求简直太简单了,但七少爷的话却让他的笑僵在脸上,“哪个,小萧,给本少爷弄两个标致丫鬟来捶捶腿。”军中敢这么叫他的也只有七少爷了。

    这种待遇恐怕连萧铭这个校尉也没享受过,他脸上的笑瞬间变成了冷笑,“丫鬟没有,要不,本校尉亲自给你捶腿吧!”

    七少爷斗争经验极其丰富,一看萧铭脸色,就知大事不妙,急忙逃了,一众侍卫都忍着不笑,萧铭懒得跟他计较,一脸无奈道:“都给老子笑,忍着干什么?”

    于是欢快的笑声在城墙上响起。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众人笑声立即停止,有些人就有这样的本事,能让别人一看到他就心情很差,白中衡白将军就有这种本事,城上杀声震天没见着他,现在厥奴人跑了,他就来了,对于很多将士来说,他们宁愿却面对厥奴人,也不愿碰到这个人。

    白中衡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受待见,他腆着肚子缓缓走在城墙上,身后是一众大小跟班。

    见了此人,萧铭脸色沉下来,“哟,这不是白将军吗?真是稀客啊?今儿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听了这话,梁溯寒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话不是青楼里的那些老鸨常用口吻吗?只是萧铭一本正经的说出来,令人捧腹。

    白中衡怎会听不出话中的意思?眼珠子转了转,“难得今日大破厥奴人,今晚李老将军特意举办庆功宴,萧校尉一定不能缺席啊。”

    厥奴人只是暂时退去,虽然死伤较多,但绝对没有伤筋动骨,更谈不上什么“大破”,十万厥奴人还在城下虎视眈眈,而且梁溯寒隐隐有种感觉,兀烈王子的本意也许并不在天狼关,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萧铭略一沉呤道:“既然是李老将军的晚宴,萧某定然不能不去。”

    白中衡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梁溯寒道:“那就恭候大驾,哦,对了,老将军特意吩咐带上这位壮士。”

    梁溯寒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萧铭也愣了一下,反复打量白中衡道:“哦?既然是李将军的命令,自然不敢违逆。”

    白中衡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的笑让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既然李老将军的意思传达了,那本将军就不多留了,我们晚上见。”说完,又腆着肚子下去了。

    过了很久,梁溯寒才问:“这么什么意思?”

    萧铭两手一摊道:“我怎么知道?不过看白中衡的样子,恐怕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好事。”

    梁溯寒对李崇风绝无好感,这个人总会有有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总不会是又想来个调虎离山吧?

    萧铭道:“他不来找我,我还想找他呢,厥奴人还未真正发力,我们兵力终究是不足,他手上还握着五千私军,总不能就这么闲着吧。”

    城墙之外,夕阳洒在大地上,那些倒下的尸体也沐浴着一层余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