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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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青楼

    萧铭对梁溯寒基本上听之任之,甚至两个蛮人也没有过多的约束,但对七少爷就不一样了,每天亲自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扔到操场上,像普通士卒一样训练,七少爷公子脾气,那受得了这个?玩命的反抗,但他的那些小聪明在掌握绝对优势的化境高手面前,简直是雕虫小技,每次折腾大闹起来,七少爷都会跑到梁溯寒面前诉苦,但梁溯寒总是望着天打个哈欠,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不为所动。

    几天下来,七少爷好不容易在草原长起的肥膘消瘦了,相对的,他的人也变得精神多了,好在萧铭虽然刻意针对他,但在食物上从来不打水漂,七少爷纵然累个半死,也总能吃下三个士卒的食量,这一点,令他的同袍们大为惊叹。

    天狼关粮草并不充足,大殷处处糜烂,南方又和炎人鏖战多年,这些粮食还是萧铭通过特殊手段弄到的,看着七公子这么胡吃海喝的,也觉得肉痛。

    没有七少爷在耳边呱噪,梁溯寒的日子更加单调了,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琢磨萧铭送他的刀,偶尔和萧铭过过招,短短时间里,他就觉得自己的刀法大有进展。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不到半个月,北方就开始飘雪了。

    在厥奴人的哨骑出现时,整个天狼关都变得肃杀起来,大批的斥候分散到草原,侦查厥奴人的动向。

    大战未起,双方的斥候早已绞杀在一起,草原战马雄健,中土斥候吃了不少亏,为此天狼关里起不小的争执,每一位斥候都是军中精锐,就这么白白损失,太不划算,而且厥奴人南下,一定绕不过天狼关,何必派斥候出去送死?只有萧铭一人坚持,若是没有斥候,天狼关就等于瞎了眼,看不清厥奴人的动作。

    李崇风老将军还是卧床不起,酷雪严寒,让他的病更加沉重,朝廷似乎忘记了这座拱卫西北的大门,没有援助,也没有任何命令,甚至因为大雪天,原定的物资也没有运来,关城里士卒连御寒的冬衣都没有,只能每日蜷缩在城墙上,偶尔望一眼城下的动静。

    一向大大咧咧的萧校尉站在城楼上满眼忧虑的望着北方,乌云遮蔽天空,寒风席卷天地。

    “兀烈王子十万铁骑南下,声势浩大,你有多少人?”梁溯寒问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萧铭道:“三千铁甲!”

    “什么?”梁溯寒有些震惊了。

    萧铭面色波澜不惊,“你没有听错,我只有三千人。”

    “但我听说天狼关有雄兵三万。”梁溯寒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萧铭嘲讽道:“对外当然是这么宣称的,三万雄兵?那是两百年前,现在的天狼关除了我的三千人之外,能集结起一万人,我就给他们烧高香了。”

    梁溯寒没想到局势如此险峻,其实这也是整个大殷的现状,到处都充满着腐烂的气息,兀烈王子客居天都多年,想必也是深谙大殷虚实,所有才敢悍然举兵,但这座关城的背后,是千千万万跟他流着一样血的人,“你了解厥奴人吗?”

    “我不了解厥奴人,但我了解大殷。”城楼只有他们两人,萧铭没必要隐藏自己的情绪。

    但梁溯寒有些不习惯如此低沉的萧铭,“如果厥奴人攻破天狼关,整个西北都将是一场浩劫。”

    萧铭

    奇怪的看着他道:“你是一名刀客,为何关心这些?”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梁溯寒已经看出来,就算厥奴人不来,整个天狼关也岌岌可危,唯一能扭转这一切的只有眼前这个年轻校尉,“因为身后是生我养我的土地,我不想看到这片土地上浸满鲜血。”

    萧铭眼中燃起两团火焰,哈哈大笑道:“你小子以为我会放任不管?太瞧不起我萧某人了,不管大殷局势如何,只要有我萧铭在此,厥奴人休想有一骑跨过天狼关!”风雪仍在肆虐,但吹不灭他眼中的火焰,城楼后面的士卒听到这样的豪言壮语,纷纷齐声道:“愿随萧校尉护国守土!”雄壮的声音穿过风雪,响彻整座天狼关。

    萧铭古怪的看着梁溯寒道:“既然你这么热心,我有一件很重要的差事交给你!”

    梁溯寒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大殷经营数百年,天狼关早已形成了一座大城,大量守军汇聚在此,总不能天天操练吧?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有需求的地方就有生意,有生意地方就难免各种势力的参和。尽管城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但城内依旧是热闹非凡,青楼酒馆更因为这天气生意好了几分,寻欢作乐的人从来不关心城外的厥奴人,更不关心城墙上挨饿受冻的士卒,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身份在大殷任何地方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当梁溯寒这样没身份的人带着一队老兵油子冲入青楼中时,左拥右抱的他们很愤怒,“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梁溯寒一眼就看出这些人非富即贵,天狼关可不只有萧铭和白中衡,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就算是守将李崇风也不敢胡来,不过既然是上司的命令,梁溯寒绝不会含糊,“奉萧校尉之令,捉拿城中厥奴细作!”梁溯寒忽然想起自己刚进城时,被人安上这样的罪名后损失惨重。

    这真是一项非常好用的罪名,但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有人当下就拍了桌子,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兵油子们畏惧的后退两步,这样的场面怎能少了七少爷,“啪”的一声,七少爷拍桌子的声音更大,也更熟练,骂道:“本少爷管你是谁?来呀,都拿下!”除了他身后的蛮人兄弟,没人听他的。

    手下人望而却步,不敢上前,这些士卒并不是萧铭麾下的战兵,而是把守城门的老兵油子,见过无数场面,打仗他们不行,但眼色绝对十分厉害,心里更是骂了萧铭和梁溯寒几百遍,但他们谁都得罪不起,只能装傻充愣,有两个有点儿良心的轻轻在梁溯寒耳边提醒道:“这是严大人的小舅子。”

    天狼关的兵权固然是守城将军独掌,但城中粮草储备军械分发,都要经过这位严大人。

    梁溯寒眼神一亮,和七公子对视一眼,笑道:“我找的就是严大人的小舅子!”

    七少爷更不废话,一脚踹飞这人,石头木头三下五除二的将他绑了,楼中立即像着了火一样着了起来,青楼里姑娘的叫声,更是令那些老兵油子们抓心挠腮。

    梁溯寒看着地上躺着的“小舅子”不放心道:“你小子不会把人踢死了吧?”经过萧铭将近一个月的“特殊照顾”,七少爷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孱弱少年。

    老兵油子们脸上一阵发颤,出了人命,这两位怎么样他们不知道,但自己几个人绝对跑不了。七少爷伸手探了探鼻

    息道:“没事,还有气。”

    一番折腾,还未出门,又是一队士卒冲了进来,当先一人满脸横肉,骂道:“哪个小兔崽子敢动老子的人?”

    居然来的这么快?梁溯寒微微诧异,看来这座楼里有不少眼线。

    想必这人就是严大人,梁溯寒不擅言辞,七少爷却当仁不让的站在前面针锋相对的回骂道:“是哪个老兔崽子挡在本少爷前面?”不得不说,穿了制式盔甲的七少爷的确硬气了不少,也英气了不少。

    一见这阵仗,老兵油子们不动声色的和四人保持距离。

    严大人一看是个半生不熟的少年在自己面前放肆,当下勃然大怒道:“你小子好大胆,来人抓起来!”他身后的士卒绝不像梁溯寒带来的人,立即围拢四人,不过摄于蛮人兄弟的巨大体型,不敢妄动。

    七少爷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长刀,顶在小舅子的喉咙上道:“你们这是在干嘛?造反吗?此人私通厥奴人,罪大恶极,你们要包庇凶犯吗?”一连串的反问,反而将严大人问懵了,眼下厥奴人进犯,私通的罪名可不小,这天狼关里的达官贵人,哪个没有将中土的货物卖到草原上?查起来,谁也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严大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僵持住了,就在七少爷洋洋得意之际,楼里传来一阵不阴不阳的声音:“你们说他私通厥奴人,有证据吗?光天化日之下,总不能胡乱诬陷好人吧?”说着,便从阁楼间里走出一个富态的胖子。

    这个胖子梁溯寒和七公子都印象深刻。

    白中衡眯着眼睛淡淡的笑着。

    严大人听了这话,立即就想明白了,“不错,你们四人来历不明,才是厥奴人的细作!”

    见了此人,梁溯寒知道今日不可能轻松走出这座楼,他拍了拍七少爷的肩膀,走到前面道:“原来是白将军。我们是不是细作,你得去问萧校尉。”

    白中衡冷笑两声。

    严大人却道:“明明是贼喊捉贼,今日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梁溯寒压根就不怕这些人翻脸,他不清楚萧铭有多大能量,也不知道萧铭到底在预谋着什么,但既然捅了马蜂窝,就要一竿子捅到低,“在下秉公执法,诸位若是有意见,不妨到李将军帐下对质,人今天我必须带走。”

    这是被七少爷拿住的“小舅子”悠悠醒转,见了自己的姐夫,当下便嚎叫起来,“姐夫救我!”

    严大人再也忍耐不住,怒喝一声:“拿下!”

    腰刀出鞘声连成一片,梁溯寒冷笑一声,非常善意的对身后的老兵油子道:“不怕死的,都站远一点。”他还未动,蛮人兄弟暴喝一声,似乎整栋楼在他俩的吼声中摇晃起来。

    这些人手中的腰刀明显比梁溯寒在军营里见过的好上几分,想必严大人对自己手下还是不吝啬的,但这样的好刀不应该对准自己人,但刀再好,用在他们手上,也破不开蛮人兄弟的甲胄,两个蛮人只要挥起一拳,就有一个人被击飞,几个呼吸间,严大人带来的手下没有一个人站着。

    梁溯寒想到城墙上色色发抖的将士,又看看这满堂的锦衣华服,甚至这几个狗腿子都是上好的对襟小袄,心中没有半点罪恶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