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霸者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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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兄弟再见

    清晨。

    天还未彻底亮,灰蒙蒙的江上。

    一艘艘渔船里点起了盏盏昏黄的灯,就着惨淡的火光,那些凭借着打渔为生的人们已经开始收拾着渔网,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这要是一不留神漏个窟窿,只怕一天就得白忙活了。

    船上一家老小可都等着这张网吃饭呢。

    这世道要说富人吧,并不少,而且很多,南岸的“黄鹤楼”上,那一桌酒菜都能抵过他们这些人好几年的过活开销。可穷人更多,当今圣上大兴花石纲之役,奢靡无度,各种苛捐杂税更是层出不穷,谁会想着住在江上呢,还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本以为日子能好过点,怎料捕鱼还要交税,自家的船,自家织的网,这税都不知道从哪来的。

    活到最后哪还想着赚钱,能活着就不错了。

    天色尚早,不过却阴沉的吓人,晨风沁骨发凉,多半是快下雨了。

    而李大勇就是这片水道的头子,活到四五十的他就只有这赖以栖身的破烂渔船,修了又修,补了又补,连老婆都没讨到,好在几年前捡了个娃儿,父女俩相依为命多年。

    但今天与往日不同。

    他起了个大早去到岸边罕见的提了壶好酒,买了几样熟食,又让女儿留了几条江鲤,就在自家的渔船上涮洗干净。

    归根结底,那是因为船上来了客人。

    一个落魄的青年。

    像是十天半月不曾打理,脸上尽是些疲意、倦意,穿的虽然素简,可出手十分阔绰,昨个夜里上的船,倒头便睡,随手就抛出了一锭份量十足的银子,让他欣喜半天。

    这里可是好地方。

    “黄鹤楼!”

    离了不远,长江南岸就见一处市贩聚集的的街道,熙熙攘攘,叫卖之声喧嚣不去。

    可惜楼上的才是富人,不少文人士子慕名而来,想要一堵那些古往今来风流名士流下的诗词墨章,有的更是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图个名头。而楼下的自然是穷人,卖着鸡鸭猪狗,游鱼虾蟹,扑鼻的腥味混合着畜生的粪便,再加上那些汤狗的伙计把狗肚子里内脏取出,更是臭不可闻,遍地污秽,面目全非。

    相较之下江上虽说冷清,但却自在。

    碧水滔滔,风烟平阔。

    不光只有渔夫,还有那些沦落烟花之地的女子,驾舟而至,泊在江上,箫招琴抚,陪客侑酒,想来也是盼着自那些文人士子中觅得佳偶,助自己离了这火坑。

    青年坐在船里,他神情落寞怅然的透过在江风中卷荡的帘子瞧向那座楼。

    想当初,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白愁飞。

    一人久不得志,一人初入江湖,二人一遇,便因种种结下莫逆之交,同入京城,一起落魄过,也是一起成了“金风细雨楼”的副楼主。

    可现在,他敬重的这位二哥,不但想要篡夺大哥的权柄,还勾结权臣,要害他,杀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实在想不明白,不过一年的时间,一个人为了权力竟会变得这般丧心病狂,不择手段,忘却了当年同生共死的话。

    “大哥现在一定是腹背受敌吧,他的身子本就伤病交加,如今……”

    他喃喃着。

    蔡京曾以张碳,唐宝牛等人的生死为要挟,让他刺杀自己的四师叔“诸葛正我”,可如今他反倒杀了蔡京的左膀右臂傅宗书,看来那些人必然会借此大肆打压大哥的势力,好扶持白愁飞顺利接管“金风细雨楼”的大权。

    “小燕子,你到底是去了哪啊?大哥只让我来江上,却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来江上!”

    他一想到白愁飞就想到苏梦枕,一想到苏梦枕,就想到自己那个早就销声匿迹大半年的四弟,燕狂行。

    京城的水太浑,太脏,太暗,真的不适合他。

    “爷,酒菜我给你买来了!”

    李大勇提着食盒钻进了渔船。

    一旁穿着素裙的小女孩见状忙懂事的把里头的酒菜一样样的端出来,摆放好。

    像是太饿了,青年也没什么顾忌,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多谢”之类的话就不顾形象的大口吞吃了起来,这一天两夜他可丝毫不敢停歇,夺命逃出京华,遇到的追兵早已不知道有几拨了,现在黑白两道连同朝廷都已容不下他,若非诸葛先生与四大名捕暗中出手帮他,能不能跑出京城还要两说。

    “喵!”

    “诶,白婶婶的猫儿!”

    女孩眼睛一亮,原来船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一只橘黄色的小猫,懒洋洋的爬在一旁,舔着自己的爪子,她走过去将其一把抱在怀里,转身就钻了出去。

    可她马上又回来了,怀里的猫已经不见,脸上却欢喜非常,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爹,白婶婶给咱们送了些吃的,说是你买的不够客人吃。”说完就把里头的酒菜端了出来,里头竟全是黄鹤楼上的东西,美酒鲜肴,山珍野味,端是色香味俱全。

    “师容!”

    李大勇颇有些局促不安,他局促的不是因为船里吃饭的青年,而是自家女儿嘴里的白婶婶。

    青年眼神已有变化,但他却未曾表现出来什么异样,见那熊掌闷得软糯他就夹上一筷子,见鹅掌烧的香脆又夹上一筷子,喝酒吃肉,来者不拒。

    名叫“师容”的女孩却似记起什么,忙又摆上两幅碗筷,却不是给他们父女俩的。

    做完这一切,女孩乖巧的趴在李大勇的耳边小声说了句话,目露犹豫,但还是看见李大勇一咬牙拉着女儿退出了渔船。

    虽是耳语,青年却听的分明。

    那女孩并不是说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说“白婶婶要请客人,让咱们先出去。”

    听到着,落魄青年吃喝的速度反倒慢了下来,他对女孩口中的“白婶婶”颇为好奇,对这两幅碗筷的主人更是好奇。

    船外的江面上似起了声音。

    “唰唰……唰唰……”

    下雨了。

    忽然。

    “砰!”

    仿佛是船与船的碰撞声,然后是脚步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紧绷,像是已经做好了拔刀拔剑的准备。

    近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青年眼神已彻底沉凝下来。

    “哗!”

    只见竹帘拉开,他脸色却勃然大变,提到的气息瞬间泄去大半。望着同样茫然发怔,同样变了脸色的王家父女,青年险些大叫出来。

    但等他看到二人身后微雨中那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身影后,他头皮一炸,急声道:“爹,阿姐,快到我身后来!”

    说罢,就要抽出刀剑。

    “白三哥,久违了!”

    那身影旁还有个撑伞抱猫的老妇,见他这副模样嘴角一抿似在发笑。

    青年却瞬间瘫坐了下去,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耳边却听一道异常熟悉的声音。

    “走,去江面一战!”

    “轰!”

    一声突如其来的惊爆猝然打碎了鱼龙混杂的雨幕。

    所有人闻声瞧去。

    就见江中一艘破旧渔船拦腰折断,数道人影冲天掠起。

    旋即一定,两道身影傲立滔滔江水之上。

    如今天下已容不得王小石,此刻一见,自是一眼认出了那个落魄青年,正是金风细雨楼三当家,王小石。

    而另一个,白发激荡,紫黑华服淋雨不湿,一团骇然罡气四溢,浑身霸道自生。

    一时间惊呼连连,楼上楼下俱都翘首以待,瞪大眼睛,接着激动无比。

    “啊,王小石遇到了权力帮帮主,在劫难逃了!”

    只是他们却没看见江上二人眼中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