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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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限乌龟塔

    我左边的人继续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年早些时候刚出的新闻。主要是因为这个人得的是罕见的病,医生是个普通人类,他怎们可能熟读2000万篇论文,还有花那么短的时间分析那么多基因呢?所以只有靠人工智能才能解决了。”老头兴致来了,说得满脸笑容。



    “那将来我们这些人都要失业了!”



    “它会看论文?我是说,它懂语言?”



    “它怎么工作,能近期普及吗?”



    大家纷纷问老头。



    老头保持刚才的笑容继续慢吞吞地说:“是啊,就像人一样学习,不过逻辑是预设好的,肯定是修正了无数次才到了今天这么迅速的程度。语言学我是不专业的,不过我的一个学生正在研究这个,把自然语言让机器更好地读懂,具体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要说普及,还早着呢!waston可不是什么你的手机或者是手表,而是塞满3、4个房间的大机器!它确实有优势,不过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代替人,在这之前,人类需要转移专业,千万别去ai擅长的领域。”



    “这岂不是说,将来人类可以不用工作了?”我终于问了一个谁都问的出来的问题,显然,大家对这个问题很关心,没有人注意到这是我在说话。



    我真没存在感。



    老头看着他的右前方,似乎在思考什么。我沿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是书房。书房的门开着,左边的墙上有一个落地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书。一眼看去基本都是非常专业的计算机科学方面的书籍,看来这个教授是教计算机方面学科的。



    回过头等老头说话,他却默不作声,端起红酒来,慢慢喝下去,全然不顾我的问题。



    “这在以前,必须得奴役人!”胖子嗓子倒挺亮的,“为了统治,获取资源的最好的手段,就是奴役人!千百年的文明,我们人类都是这样的。奴役有很多好处,奴隶制时代,打仗赢了,抓了敌方的人当自己的奴隶,可以便于胜利的一方从低级农业劳动建设当中解放出来,从事政治、文化方面的事业;帝制时代,地主奴役农民,可以稳定社会,还能激励读书人,读书人为了拜托奴役,也只好拼命读书了;现代的资本家也是这样,奴役工人。你们看看现在的社会,社会阶层的固化要想摆脱阶层束缚,与从一个奴隶变成一个君王无异。综其原因,是因为需要奴役他人,不然为什么会有矛盾,为什么会有分化?”



    胖子虽然发了通牢骚,但是他基本上说的是对的。



    “那么你是说,只要人工智能代替了大部分人类的工作,就不需要奴役人了?”



    “我正是这个意思!”



    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除了我,大家都喝了点酒,我们全都吃了很多甜点。



    当马玲端着一大盘鸡肉出现在我们眼前时,大家都大喊吃不下。



    不知不觉已经7点,我也渐感疲倦。冬天的黑夜来得特别早,晴空中月亮高挂,书房外面,那是一个夜晚,又一个周六的夜晚。



    从众人口中,我得知了很多信息。



    老头姓高,叫高云,他和他老婆马玲结婚的时候年纪已经比较大了,所以他们没孩子。他们俩在谈恋爱时候建了“云玲课堂”这个群,把几个他带的研究生加了进来。后来老头退休了,作为兴趣就把群保留下来,每一次演讲,就加几个人进来,以前这个群不活跃,最近进了几个“积极分子”,这个群也成了一个聚会群。



    没想到,表面上高冷的怪脾气的大学教授,虽然已经退休,但是依然研究着前沿领域的科学。而且,喝多了,他也跟大家搂着肩膀,说笑话。



    我看着他们,意外地感到兴奋。



    “女人就是这样,你要什么,她就给你更多,满足你。”老头指指马玲。



    我看了看马玲,据他们刚才的谈论,马玲应该已经年过40,但看着依旧有些风韵,不论从什么角度,她给周围任何人的感受,都是那么诱人。



    她看到我在看她,对我抿抿嘴。



    她的笑容给我很熟悉的感觉。



    我想起了笑笑。



    “这就是人工智能的现有逻辑。”我左手的这位戴黑框眼镜的人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一下让我提起神来,“你要是读一篇文章,它就会一直推送有关的文章给你,丝毫不会给你换换口味……”他逐个把我们看了过来。我想我的反应应该是最奇怪的,一边惊讶地张大眼睛看着他,一边沉默不语。



    “对了,小伙,你事业不愁,那么年轻,你为何要关心前沿科技?”他突然问我。



    这个戴眼镜的是个理论派,从头到尾说了很多“大词”。我不喜欢别人这么问,所以把目光投向对面说:“因为我想事业有成……会有哪个人能够欣赏一个,在自己公司里只是个基层员工,收入微薄的人呢?”



    “你需要得到谁的欣赏呢?”



    “我喜欢的人……为了这个女孩,可能是她整天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又突然消失的缘故吧。但我只知道我的感受——她很漂亮,爱笑,有着迷人的笑容,是男人看到都会心动的那种笑容。经常就是几个朋友一起,有她在中间,我会感到开心很多。”



    所有人停了吃喝听我说,我一个人轻声地说,把过去的经历慢慢回味过来……



    “不过是一个女人嘛,为那一张漂亮的脸蛋,值得你做很多吗?”



    “我做什么不该是为了证明我是值得被相信,或被依靠,我就是要证明我行!我要做很多事,我要证明……”



    “从那一步开始做呢?”



    “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我看过很多资料。”



    “资料?你是说你已经开始学习如何追女生了?”



    “这个倒没有,但有些东西很早就开始学,但是总是不能有长足的进步。其实工作上也是这样,只要一有新的知识出来,我就跟着了魔一样的更新我的大脑,用新知识替换掉我旧的知识,然后每隔几个月几乎都有更新。怎么才能坚持学习一门知识,一门技术,并且把它转化为收入呢?”



    老头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俏皮的样子,扶扶眼镜,面朝胖子,好像是跟所有人说:“这么说太严肃了,要不我说个故事你们听听吧?”



    大家都期待地看着老头。



    “曾经有一个科学家做过一次演讲,演讲内容是——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太阳绕着银河中心转,对,就是宣传科学。”老头摊开手心,做无辜状,“那时候的人们都还不太具有科学思维,演讲刚结束,一个老太太站起来说:‘世界是实际上是驮在一只大乌龟的背上的一块平板。’”



    众人皆笑。



    “然后呢,他一定回答地非常漂亮吧?”我说。



    “他说:‘那么这只乌龟是站在什么上面的呢?’”



    我会心一笑。



    “然后那位老太说:‘你确实很聪明,不过这是一个一只驮着一只一直驮下去的乌龟塔啊!’”



    哄堂大笑。



    我没笑,我知道老头的意思。



    原来,老头只是看似漫不经心,却句句要害。



    其实他想说的,正是讽刺我这样的人。我每次学到一个新知识,都怀疑自己,修改自己的认知。学习知识,跟随热点,但是缺乏认识真相的勇气。



    “就算世界就是建立在乌龟塔上,最终也能知道真相——只须我去地球以外拍张照就知道。”



    “事实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人类当中,西方人是首先猜地球的形状是圆形的,他们观察月食的时候月亮上的影子,发现总是圆形;再过几百年的亚非欧大陆各大思想的交流,汇总出地球和其他天体大致的相对运动关系;在西方经历了漫长的中世纪后,文艺复兴让他们重新认识海洋,最终跨国大西洋,再穿过巴拿马的热带雨林,最终到达太平洋;然后是环球航行和环球贸易;最后才是跳出地球进入太空拍摄到第一张地球全貌。”



    他们讨论的范围开始集中到“行动”这个话题上来,我明显感觉到这次聚会和以前我参加的任何一次不同,以前不管是讨论什么,和谁讨论,都会有人扯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未知事物上去,或是扯到毫无关联的两件事,非要说出点道理来,让周围的人觉得他是聪明人。而今天的他们说的,固然有些我不喜欢的,却一点也没有毫无根据的清规戒律。今天简直是我的个人成长的大会,从未这么系统地听到或看到过对我有用的知识,以前听到的要么是零碎的知识,要么是系统但是没用的。他们说,行动才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一件事,而不是积累知识,光有知识,再多也无用。其实“乌龟塔”就是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当我们看到“乌龟”的全貌才有可能知道。在没有概念时,先用一个理论解释再说,当发现这个理论对不对,再去修正这个概念,也来得及。关键之处不是理论本身,而是验证,没有验证,说再多也是累赘,有了验证,哪怕一步,也能锯断谬误的参天大树。



    可是我从何处开始迈这第一步?



    “追女生这个也确实很多人问,但我不感兴趣。你们这代人比我们那会儿开放自由多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但是要说如何多赚钱,我有个建议,你挺需要一个这样的东西,或许它至少可以帮你提高一点工作效率。”老头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他的表情有点冷静,似乎是酒醒了,同时也是看穿了我内心的挣扎。



    我不喜欢别人看穿我。



    “好吧,是什么?”



    “算法。”



    大家都看着我,老头意味深长地对着看着我眼睛,捻着下巴上的胡子:“模仿人思考的代码。”



    夜晚再一次陷入沉寂,城市中心那一坨灯光穿过淡淡的迷雾射到酒杯中,透出幽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