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起于微末 第十八章:姬月
陆九睁眼醒过来时，四周看到的仍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暗室中没有昼夜之分，在里面呆得久了，也难免看不见时间的流逝，恍恍惚惚终日不知该做什么，根据那女人先前所说，如今时日，已过去有月余多了。
陆九坐起身子，轻轻的伸了伸睡得有些酸累的胳膊，而后缓缓站了起来。这段时间伤口的愈合速度还算快，前两日陆九就已经能够站立行走了，但相比较于今天，还算是有些勉强。
伤处还时不时的疼痛着，但只要不要动得太剧烈而因此撕扯到伤口，现在的影响也没多大了。
不过那到底是十分严重的伤，单单靠一个月的修养就能回复那未免也是在说笑了，陆九的体质一向很好，受伤的恢复速度也比常人要快得多，但即使如此，他此时也就仅仅只是能做到行走正常而已，身体内里还是虚的，他还需要更多时间来回复。
陆九轻轻的呼了一口气，随后再吸气。暗室之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又带着淡淡腐朽的气味，虽然陆九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基本上也已算是习惯了这种气味，但总归是不想一直都闻着。
毕竟，反感的东西永远是反感的，虽然会习惯了，但不代表着就能接受那东西，心里面总还会是有所抵触的。
“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陆九的双眸复又像四周探寻着，想看看那一道身影有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到了。
在黑暗中呆得久了，双眼似乎也有那么一些习惯了，已能看到周遭小范围的事物，但具体细节是什么却仍是不太清晰，也更不用说远处的事物了。
不过，这间暗室陆九倒也算是熟悉的了。
周遭都看了看，便也确定了，那道身影并不在。
因为四周也没有“气”在流动。
随着身体的恢复，陆九对于“气”的感知，又才逐渐敏锐起来。
那个女人身上的“气”，十分的与众不同，陆九很容易就能感应到。
说起来，那种独特的“气”的流动，在陆九遇到过的许多人中，也曾有见过一个人与她是一模一样的。
那个人……
“是一个噩梦……”陆九忍不住怔神，望着眼前的黑暗，又悄悄的呢喃出声。
一下子，又突然勾起了他脑海中那并不算太好的回忆。
回忆中的那个人，同样的拥有着那种独特的“气”在流动。那就像是一条被囚禁在那人体内的恶龙，暴戾、冷血、疯狂……也不知是那条恶龙在驱使着他，又或是他在驱使着恶龙，还是说，两人就是根本的一体。
陆九看着那人杀了许多人，许许多多，多得根本数不清。到处都是残破的肢体与尸骸，血液铺撒，染成了一片红色的宽广的大地。
那是一座修罗地狱！
陆九认为那人就是一头恶魔，而他又拥有了那种独特的“气”，那就如同于恶魔获得了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这是坏事。于是，灾难就降临了。
陆九自己唯一一次杀人觉得自己心安理得毫无负担的，也就是那一
次。
很多人都想把那头恶魔杀了，那些跃居于南陆的许多势力，包括大月朝，也包括“躯壳”。所以陆九理所当然的就被派去了那个人间地狱，而同时被派去的“躯壳”杀手，除了陆九以外还有着众多的傀儡以及少数执镰和一名御魂使。
这样的阵容，在“躯壳”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他们来到了一座城，一座只有一个活人的城。
陆九看到了那人，那一个男人。他站在城池中央最为宽敞的十字大街上，满身血迹、衣发凌乱。要想靠近他，就得先跨过了无数具惨死在地的尸体，尸横遍野，而那人，就像是一个被众多死者包围的，王。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观感，分明眼前这一幕幕让人看见就忍不住作呕不已的血腥场面分明就是眼前那人一手所造就的，但是，在看着他之时，却又会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既像是出于本能的畏惧，又有着对于力量的敬畏，更会生出一股发自内心最为原始的冲动。
这一切复杂而混乱的情绪，也仅仅只是因为看见了那人，便冒了出来。
陆九想不明白要杀死那人的目的，或许就是因为他杀了太多的人，所以他就必须得死。而陆九也不想仔细的去回忆杀死那人的过程，因为，在那个过程中，大部分时间却都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一个人……他确实把杀戮这一件事情做到了极致而又残忍，而那也是陆九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凭双手将整个人撕扯成两半的，血液伴随着脏器已经各种肠子一并从那被撕裂开来的人身上掉落出来，而更可怕的是，被撕裂的那人却还没死掉，在撕心裂肺的哭喊，陆九看见那个人，则在大笑着，像是做了什么让他无比畅意的事情，丧心病狂的笑着。
那人的笑声似乎是直抵了天上昏暗的云层，继而又响彻四方，在那座死城当中久久的回荡着。
是把杀人当做了一件开心的事么？
可真的是一头恶魔呀……
记忆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待得陆九再次有着深刻的印象之时，那时候的他是重伤倒在了距离那个恶魔不远处泥泞浑浊的尸体堆中的，身旁则是那位御魂使，伤势比他还重，仰躺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
陆九再看见那个人，他的四周躺着数百具新的尸体，但他也终于像一头颓势的猛虎被困住了。十数道铁链紧紧的缠绕在他的身上，每一根铁链的末端都有着两人一同死死扯住，铁链张开来就像是一张简易的蛛网，链条崩紧得像是一根根棍子，而处于最中央的那个人，再无法动弹半分。
随后四周响起了许多箭矢出弦的声音，密集的箭雨朝那人射去，“躯壳”的追命箭，已然覆灭的风朝的“风神”箭，月朝的“狼牙”箭，以及更多的破甲箭、透魂箭、钢矢、倒钩箭……眼花缭乱的箭种全都透入那人的体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刺猬一般。
那人……却没死掉。
他怒吼一声，吼声如雷鸣，震得人耳膜发痛，只让人觉得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而是一头野兽，一头来自
远古洪荒的凶残野兽。
他再挣扎了起来，即使全身被射满了箭矢，然而他的力道仍然没有减弱丝毫，在他骤然挣扎之下，半数的锁链都被他挣脱。
所有人的神色一瞬间又变成了惊恐的模样。
那人就真如同一个杀不死的恶魔一样，让人恐惧着。
而后，却有一道身影独自冲了上去。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趁着那个恶魔还未再次挣脱束缚，那道身影握着手中的剑冲到了那个恶魔的身前，一剑把他的脑袋削了下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一个头颅“咕噜咕噜”的滚落在尸体堆上，再无任何声响传出，只是，化成了那众多尸体中的一部分。
似乎……就这样子死了？
真的……死了？
所有人质疑着却又相信着，他们所看见的那个事实。没有人欢呼雀跃，也没有人露出哪怕一个喜悦的微笑，笼罩在这片修罗场上的只有死一样的沉寂以及浓郁而无法化开的血腥味。
那一道斩下了恶魔头颅的身影，一下子似乎又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如同一件没了架子的衣服一般倒在了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堆上。
良久，才能听到他在那里“呜呜呜呜”的低声痛哭着，他在尸体堆中不停的挖着、找寻着什么，似乎是他的同伴，又或是他所爱的人。
反正，也都无所谓了，那里死了太多的人，什么样的人也都有可能存在着。
陆九看着那人挖了许久，终于，才像是找到了什么，他的哭声更高了，怀中抱着的，只是一颗残缺了的头颅。
似乎是一个女孩的头。
……
“你在发着什么呆？”
记忆再次缓缓消退，陆九的耳中传来女人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道正在朝他靠近的身影。
“……”沉默了一阵，似是在把心中那些令人窒息的血腥画面抹去，陆九这才又缓缓出声道:“姬月？”
“除了我还能是谁？”女人不悦道。
“……”
“你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姬月问道。
“你怎么知道？”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又不像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陆九愣了愣，想不到她的观察还挺敏锐的。
他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吐出，随即又有些无奈的点头说道:“是……的，以前的一些往事，比较的……难以回忆。”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觉得还是这样“含蓄”的说比较合适。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说给我听听。”姬月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但陆九还是感觉到了她那平淡语气下潜藏着的好奇心。
“不了，你可能不会想听的。”陆九道。
怕恶心到你。
他心里再悄悄自语道。
“嘁，不说就不说，有啥了不起！”姬月撇了撇嘴，道。
陆九摇了摇头，仍是有些无奈。
（本章完）
暗室中没有昼夜之分，在里面呆得久了，也难免看不见时间的流逝，恍恍惚惚终日不知该做什么，根据那女人先前所说，如今时日，已过去有月余多了。
陆九坐起身子，轻轻的伸了伸睡得有些酸累的胳膊，而后缓缓站了起来。这段时间伤口的愈合速度还算快，前两日陆九就已经能够站立行走了，但相比较于今天，还算是有些勉强。
伤处还时不时的疼痛着，但只要不要动得太剧烈而因此撕扯到伤口，现在的影响也没多大了。
不过那到底是十分严重的伤，单单靠一个月的修养就能回复那未免也是在说笑了，陆九的体质一向很好，受伤的恢复速度也比常人要快得多，但即使如此，他此时也就仅仅只是能做到行走正常而已，身体内里还是虚的，他还需要更多时间来回复。
陆九轻轻的呼了一口气，随后再吸气。暗室之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又带着淡淡腐朽的气味，虽然陆九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基本上也已算是习惯了这种气味，但总归是不想一直都闻着。
毕竟，反感的东西永远是反感的，虽然会习惯了，但不代表着就能接受那东西，心里面总还会是有所抵触的。
“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陆九的双眸复又像四周探寻着，想看看那一道身影有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到了。
在黑暗中呆得久了，双眼似乎也有那么一些习惯了，已能看到周遭小范围的事物，但具体细节是什么却仍是不太清晰，也更不用说远处的事物了。
不过，这间暗室陆九倒也算是熟悉的了。
周遭都看了看，便也确定了，那道身影并不在。
因为四周也没有“气”在流动。
随着身体的恢复，陆九对于“气”的感知，又才逐渐敏锐起来。
那个女人身上的“气”，十分的与众不同，陆九很容易就能感应到。
说起来，那种独特的“气”的流动，在陆九遇到过的许多人中，也曾有见过一个人与她是一模一样的。
那个人……
“是一个噩梦……”陆九忍不住怔神，望着眼前的黑暗，又悄悄的呢喃出声。
一下子，又突然勾起了他脑海中那并不算太好的回忆。
回忆中的那个人，同样的拥有着那种独特的“气”在流动。那就像是一条被囚禁在那人体内的恶龙，暴戾、冷血、疯狂……也不知是那条恶龙在驱使着他，又或是他在驱使着恶龙，还是说，两人就是根本的一体。
陆九看着那人杀了许多人，许许多多，多得根本数不清。到处都是残破的肢体与尸骸，血液铺撒，染成了一片红色的宽广的大地。
那是一座修罗地狱！
陆九认为那人就是一头恶魔，而他又拥有了那种独特的“气”，那就如同于恶魔获得了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这是坏事。于是，灾难就降临了。
陆九自己唯一一次杀人觉得自己心安理得毫无负担的，也就是那一
次。
很多人都想把那头恶魔杀了，那些跃居于南陆的许多势力，包括大月朝，也包括“躯壳”。所以陆九理所当然的就被派去了那个人间地狱，而同时被派去的“躯壳”杀手，除了陆九以外还有着众多的傀儡以及少数执镰和一名御魂使。
这样的阵容，在“躯壳”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他们来到了一座城，一座只有一个活人的城。
陆九看到了那人，那一个男人。他站在城池中央最为宽敞的十字大街上，满身血迹、衣发凌乱。要想靠近他，就得先跨过了无数具惨死在地的尸体，尸横遍野，而那人，就像是一个被众多死者包围的，王。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观感，分明眼前这一幕幕让人看见就忍不住作呕不已的血腥场面分明就是眼前那人一手所造就的，但是，在看着他之时，却又会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既像是出于本能的畏惧，又有着对于力量的敬畏，更会生出一股发自内心最为原始的冲动。
这一切复杂而混乱的情绪，也仅仅只是因为看见了那人，便冒了出来。
陆九想不明白要杀死那人的目的，或许就是因为他杀了太多的人，所以他就必须得死。而陆九也不想仔细的去回忆杀死那人的过程，因为，在那个过程中，大部分时间却都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一个人……他确实把杀戮这一件事情做到了极致而又残忍，而那也是陆九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凭双手将整个人撕扯成两半的，血液伴随着脏器已经各种肠子一并从那被撕裂开来的人身上掉落出来，而更可怕的是，被撕裂的那人却还没死掉，在撕心裂肺的哭喊，陆九看见那个人，则在大笑着，像是做了什么让他无比畅意的事情，丧心病狂的笑着。
那人的笑声似乎是直抵了天上昏暗的云层，继而又响彻四方，在那座死城当中久久的回荡着。
是把杀人当做了一件开心的事么？
可真的是一头恶魔呀……
记忆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待得陆九再次有着深刻的印象之时，那时候的他是重伤倒在了距离那个恶魔不远处泥泞浑浊的尸体堆中的，身旁则是那位御魂使，伤势比他还重，仰躺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
陆九再看见那个人，他的四周躺着数百具新的尸体，但他也终于像一头颓势的猛虎被困住了。十数道铁链紧紧的缠绕在他的身上，每一根铁链的末端都有着两人一同死死扯住，铁链张开来就像是一张简易的蛛网，链条崩紧得像是一根根棍子，而处于最中央的那个人，再无法动弹半分。
随后四周响起了许多箭矢出弦的声音，密集的箭雨朝那人射去，“躯壳”的追命箭，已然覆灭的风朝的“风神”箭，月朝的“狼牙”箭，以及更多的破甲箭、透魂箭、钢矢、倒钩箭……眼花缭乱的箭种全都透入那人的体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刺猬一般。
那人……却没死掉。
他怒吼一声，吼声如雷鸣，震得人耳膜发痛，只让人觉得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而是一头野兽，一头来自
远古洪荒的凶残野兽。
他再挣扎了起来，即使全身被射满了箭矢，然而他的力道仍然没有减弱丝毫，在他骤然挣扎之下，半数的锁链都被他挣脱。
所有人的神色一瞬间又变成了惊恐的模样。
那人就真如同一个杀不死的恶魔一样，让人恐惧着。
而后，却有一道身影独自冲了上去。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趁着那个恶魔还未再次挣脱束缚，那道身影握着手中的剑冲到了那个恶魔的身前，一剑把他的脑袋削了下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一个头颅“咕噜咕噜”的滚落在尸体堆上，再无任何声响传出，只是，化成了那众多尸体中的一部分。
似乎……就这样子死了？
真的……死了？
所有人质疑着却又相信着，他们所看见的那个事实。没有人欢呼雀跃，也没有人露出哪怕一个喜悦的微笑，笼罩在这片修罗场上的只有死一样的沉寂以及浓郁而无法化开的血腥味。
那一道斩下了恶魔头颅的身影，一下子似乎又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如同一件没了架子的衣服一般倒在了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堆上。
良久，才能听到他在那里“呜呜呜呜”的低声痛哭着，他在尸体堆中不停的挖着、找寻着什么，似乎是他的同伴，又或是他所爱的人。
反正，也都无所谓了，那里死了太多的人，什么样的人也都有可能存在着。
陆九看着那人挖了许久，终于，才像是找到了什么，他的哭声更高了，怀中抱着的，只是一颗残缺了的头颅。
似乎是一个女孩的头。
……
“你在发着什么呆？”
记忆再次缓缓消退，陆九的耳中传来女人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道正在朝他靠近的身影。
“……”沉默了一阵，似是在把心中那些令人窒息的血腥画面抹去，陆九这才又缓缓出声道:“姬月？”
“除了我还能是谁？”女人不悦道。
“……”
“你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姬月问道。
“你怎么知道？”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又不像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陆九愣了愣，想不到她的观察还挺敏锐的。
他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吐出，随即又有些无奈的点头说道:“是……的，以前的一些往事，比较的……难以回忆。”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觉得还是这样“含蓄”的说比较合适。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说给我听听。”姬月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但陆九还是感觉到了她那平淡语气下潜藏着的好奇心。
“不了，你可能不会想听的。”陆九道。
怕恶心到你。
他心里再悄悄自语道。
“嘁，不说就不说，有啥了不起！”姬月撇了撇嘴，道。
陆九摇了摇头，仍是有些无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