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1
“这本书……这本破书已经写到四十章了……已经写了十多万字了……老子丢了一份还算正当的工作……断了一只手臂……接受了猎人公会的审判……差点死在恶魔猎人的手上……也从一个名声很好的恶魔猎人沦为了人人喊打的恶魔……甚至为了救你老子还误入了女厕所被骂变态……而现在呢，你完好无损地站在老子的面前，告诉老子你非但没事，还特喵的是个天使……嘿，嘿嘿，嘿嘿嘿……”
江克在笑。他的嘴角起先只是微微上扬，似乎有一种对什么也无所谓，对什么也不在乎的态度；渐渐地，嘴角扬起的弧度愈来愈大，像是被刀割开了一般；笑声从一开始听到别人家着火自己偷摸着幸灾乐祸变到最终得知着火的是自家之后的无助苦笑；然后再变成大笑，从嗓子里吼出来的那种愤怒的、丧心病狂的大笑。指甲划过黑板、猫被踩住尾巴，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黄文东捂住耳朵；霍曜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两人继续往后退。
偌大的旧仓库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江克和郭瑶。在江克的笑声中，郭瑶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里有着一丝歉意，更多的则是淡然。
原来那个女人，是郭瑶。
大家都被绑架了，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惨呢？她干净整洁，脸上还化着淡淡的妆，很漂亮，比之前还有气质；反观江克，他颓然地瘫在椅子上，一脸疲态，看上去很累，非常累。可即便这样，他依然抑制不住地发笑，像个白痴一样自嘲。
“我是恶魔……我好歹是个恶魔欸，你们玩我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给我留点面子呀？虽然我没面子，呃……就算有也不值钱，但你们这样玩我，会让我觉得我自己不仅没面子，连脸都没了。那什么，瑶姐，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我是主角，我可以给你加戏份，成不？”
“我是天使，有这样的身份还怕戏份不足吗？”
江克笑了，是他固有的贱笑。“那有在床上演的戏吗？”
“……让我们好好说话吧。”郭瑶也笑了。她的笑很复杂，既有着对江克这种油腔滑调开玩笑的怀念，又有着碍于身份的无奈。她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从现在开始有了芥蒂。她希望没有，但希望并不会如人所愿。
“可以。”江克点头。
他摸摸鼻子，又摸摸嘴，然后再摸摸脖子；他四处乱看，抬头向上看，低头向下看，扭头向左看，转头向右看，就是不向郭瑶看。他似乎变成了一个自闭但偏偏又患有多动症的孩子。你以为他无所事事，他只不过在控制自己的怒火不让它达到临界值。
“江克……”郭瑶说。
“嗯，我是，有事吗？”江克终于看向了郭瑶；表情轻松，带着笑意。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
江克摆摆手：“不难受不难受。”
“……我没有欺骗你的意思……”
“啊，你骗我什么了？哦，你说绑架的事吗？没关系，这有啥的，人没事就好。”
“……我是天使……”
“嗨，我还是恶魔呢。啧啧啧，多稀罕。”
“江克，你能跟我好好说话吗？”郭瑶看出了江克的口是心非。
谁说只有女人才能口是心非，才能小心眼，江克的不爽，早就在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哎呦，能能能，您说您说。”江克坐直身子，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孩。
郭瑶看着江克，沉默半晌，而后说道：“我真的、真的没有骗你。贫民窟的事是真的，我跟cdpk之间的仇怨也是真的……”
“那绑架呢？”江克开始问得很认真。
“绑架也是真的。刚开始我想过拒绝，但是霍曜跟我说了一些话，我就跟他走了。”
“霍曜是你儿子吗？”
“……不是。”
“既然他不是你儿子，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话能让你不顾我……咳，不顾及郭子乖的感受？”江克假装捏了捏嗓子，“你知道她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她有多孤立无援吗？你知道她以前有多讨厌我吗？可就算她再讨厌我，她还是低着头求我来救你。呵呵，挺讽刺的，因为我这个在她眼里不学无术、极其讨厌的人，是她唯一认识的人。”
提到郭子乖，郭瑶的语气总算有点变化，紧张起来焦急地问道：“子乖她还好吗？”
“很好，非常好。面容憔悴脸色
苍白，顿顿全吃药夜夜睡不着，在下城大这样遍地秀恩爱的学校一个人自在逍遥，没人打扰。”江克才不管什么“报喜不报忧”的那一套，他只管过得越惨活得越骚。
郭瑶知道江克这样说是为了表达对自己的不满。她叹口气说：“等有时间我会去看她的。”
江克冷笑：“有时间？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哦，那我不打扰你了。”江克站起来指指仓库门，“我是恶魔，我可以走吗？”
郭瑶点点头。
“谢谢。”江克刚走出几步又回了头，“我问个问题。”
郭瑶说：“你问。”
“郭子乖知不知道你是天使？”
“她……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江克已经走出了仓库，并且狠狠地关上门了。
郭瑶摇摇头苦笑。
此时霍曜也从二楼下来，来到了她的旁边。
“郭大人，您为什么没对他说实话？”
“还不是时候。”
“他真的是……”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是，属下该死。”
霍曜低着头，偷偷地观察着郭瑶。
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只有冷冰冰。
唉，终于……回归了天使族的你，依旧是那么的冷艳，不食人间烟火。霍曜看着仓库大门，仿佛生活在那道门外的世界的，才是真正的郭瑶。
又或者，在那道门外，才有郭瑶在乎的人？
2
郊外很荒凉，但这才是世界最真实的模样。
没有摩天大楼，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虚无缥缈的高科技，更没有勾心斗角充满谎言的恶天猎这三种傻逼；它只有树、只有花、只有草、只有风、只有云、只有动物和大自然；它让人摒弃烦恼，它让人心旷神怡；它能让江克短暂地忘记自己，嚣张地唱着儿歌。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蹦蹦跳跳真可爱……”
驴头不对马嘴的歌难听到让一辆飞驰而过的小汽车气不过，傲娇地碾了他一身土。不过他并不在意，还挺享受，灰头土脸乐呵呵地朝不远处的一块站牌走去——他要坐车回市里。
站牌下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一男一女。男的大概四十来岁，本该正是一支花的年纪却佝偻着身子，穿着简朴，头发也有一点点白，拎着大小行李箱，乖乖站在一旁。
在他旁边是一个女孩，真正的一支花。青春靓丽，也挺漂亮，跟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起来，这就像是一对普通的父女。
江克走了过去。
女孩看了他一眼，男的也对他朴实一笑。
江克回报以微笑。他等着车，口袋在震动。他拿出苏锐给他的“浴霸11”，上面显示了十多个未接电话，全是苏锐打来的。
不过江克并不打算回电话。现在的他不想跟恶天猎中的任意一方或者一个人有联系。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安安静静地听那对父女说话。
女孩说：“爸，我都上大学了，该换手机了。”
男人点头笑道：“换换，你想要啥样的嘛？”
女孩偷偷指了指江克：“最新的。”
男人还是在笑：“好的嘛，多少钱？”
“不贵，才一万。”女孩说得很轻松。
江克偏过头去看她，心里还纳闷，心说现在有钱人那么有意思爱体验生活吗？老子真是眼睛有问题了，竟然看不出来这小姑娘是富二代……溜了溜了。猝不及防的自卑又让他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男人。
可男人显然并不轻松，也没有之前那么干脆了，只是支支吾吾地不出声——女孩发飙了。
随着声音愈来愈大，男人的脸也愈来愈红。他低着头，偶尔会看一眼江克，却只尴尬地扯一下嘴角。
江克明白了，他们并不是有钱人，自己眼睛也没有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多少钱，可女孩爱美。她只知道让别人爱上自己的美，却忘记了爱她老爸。
“姑娘，”江克说话了，“你在哪上的大学呀？”
女孩得意地回
答：“下城大。”
“挺厉害的嘛。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换个手机也是应该的。”江克笑道。
女孩带着胜利的姿态看向男人。有了帮手，她似乎更加理直气壮了。
男人脸色难看，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埋怨江克多管闲事。
江克冲他微微一笑，又问女孩：“姑娘，你知道下城大一年的学费是多少钱吗？你知道在魔都这样狗屎的地方生活需要多少钱吗？你知道你爸爸每个月挣多少钱吗？”
女孩愣了一下，自己没想过这些，或者自己选择性忽略了。不过她现在知道面前这个长得挺帅但也挺狼狈的男人并不是在为自己说话。
“可是，我的同学都换了……”女孩在反驳。
“那就让她们换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用普通手机给她们打电话难道她们接不到吗？没错，你刚上大学，在你这个年纪，穿好的用好的理所当然无可厚非。但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穿好用好的时候是因为有人再替你默默承受呢？”
江克指着男人，女孩也看着自己的老爸。
“我有一个朋友，她也在下城大念书。她跟你不一样，她的家庭很好，很富裕，她什么都不用愁，她不用纠结穿什么用什么，只要最贵的就好。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家出了事，一夜之间什么也没有了，就连她妈也被绑架……也变了，一切都变了。这很难令人接受，你猜她是怎么做的？”
江克好像在说一个故事，引得男人和女孩听得入神。
“她只做了一件事，顺其自然。没了以前的富裕生活，那就过普通的生活嘛。去食堂吃，便宜又划算；也不化妆了，天天素颜，皮肤还愈来愈好了……她不会找对象，因为她为自己而活，也不会把自己凌驾于其他人之上。更重要的是，她依然在学习，这才是最应该的，学生嘛，就是来学习的。你以为当你老了之后你的青春就是跟喜欢的人擦肩而过充满遗憾吗？不是，你的青春、你的最美时光是被书埋着；你最香的时候是浑身沾满了书香。”
呃……冲动了冲动了，老子这特喵的是中邪了、被郭瑶打击得都傻了。江克那叫一个汗颜啊……他拿出手机，拔掉电话卡，把手机递给女孩：“那什么，我是个屌丝，这还是别人前几天才给我的，不要钱。我几乎没用过，你要是不嫌弃就拿着它吧……话说你也没有嫌弃的……条件吧？”
女孩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迟疑；男人连忙冲上来拦住江克的手：“不行不行，我们可不能白要别人的东西。”
“怎么是白要呢？”江克指着男人手里的塑料袋，“你这袋里装的是苹果吧？”
男人说：“啊，这是我们自家种的，又香又甜。”他边说便拿出一个递给江克，“你……要吃吗？”
“吃，正好我饿了。”江克笑道，“不过我也不白吃。我拿这手机跟你换两个……不，三个，我胃口大，嘿嘿。”
男人还在犹豫。
江克索性直接把手机塞到女孩的手里，自己从塑料袋里拿出三个挺小的苹果，边啃边满足地说：“真香啊……姑娘，你也别纠结了，我就想跟你说吧，换手机是小事，你以后想要啥呢就自己去努力争取，不靠爸妈也不靠那些臭男人，咱们中国女性可是能顶半边天的哟。你跟我的那个朋友一样的漂亮，肯定也一样的自强，对不对？”
“嗯！”女孩紧紧握住江克送她的手机。
男人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只能不停地说“谢谢谢谢谢谢谢”的，说得江克都烦了。
正当他跟男人纠缠的时候，一辆破旧的小客车吭哧吭哧地停在了站牌前。
江克仿佛看到了救星，大手一摆：“车来了，你们赶快上去吧。”边说边把他们的行李箱往车一扔。心肠还挺热。
男人和女孩上了车，伸出头跟江克挥手。
江克也笑着挥手。看着那辆小客车渐渐开远了，他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儿。
终于，在小客车只留下一片灰尘消失在视线之后，江克才想起来——我操，老子没上车！
3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江克啃着苹果边跳边唱。
他最美好的时光就是走这段路；他最香的时候就是嘴里苹果的味道。
什么狗屁恶魔狗屁天使，在老子没回到魔都之前，你们就是互相咬到灭族，也跟老子没半毛钱的关系——事实上，老子还真挺想你们灭绝的，反正也不是啥珍稀动物，死得越多越好。
（本章完）
“这本书……这本破书已经写到四十章了……已经写了十多万字了……老子丢了一份还算正当的工作……断了一只手臂……接受了猎人公会的审判……差点死在恶魔猎人的手上……也从一个名声很好的恶魔猎人沦为了人人喊打的恶魔……甚至为了救你老子还误入了女厕所被骂变态……而现在呢，你完好无损地站在老子的面前，告诉老子你非但没事，还特喵的是个天使……嘿，嘿嘿，嘿嘿嘿……”
江克在笑。他的嘴角起先只是微微上扬，似乎有一种对什么也无所谓，对什么也不在乎的态度；渐渐地，嘴角扬起的弧度愈来愈大，像是被刀割开了一般；笑声从一开始听到别人家着火自己偷摸着幸灾乐祸变到最终得知着火的是自家之后的无助苦笑；然后再变成大笑，从嗓子里吼出来的那种愤怒的、丧心病狂的大笑。指甲划过黑板、猫被踩住尾巴，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黄文东捂住耳朵；霍曜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两人继续往后退。
偌大的旧仓库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江克和郭瑶。在江克的笑声中，郭瑶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里有着一丝歉意，更多的则是淡然。
原来那个女人，是郭瑶。
大家都被绑架了，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惨呢？她干净整洁，脸上还化着淡淡的妆，很漂亮，比之前还有气质；反观江克，他颓然地瘫在椅子上，一脸疲态，看上去很累，非常累。可即便这样，他依然抑制不住地发笑，像个白痴一样自嘲。
“我是恶魔……我好歹是个恶魔欸，你们玩我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给我留点面子呀？虽然我没面子，呃……就算有也不值钱，但你们这样玩我，会让我觉得我自己不仅没面子，连脸都没了。那什么，瑶姐，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我是主角，我可以给你加戏份，成不？”
“我是天使，有这样的身份还怕戏份不足吗？”
江克笑了，是他固有的贱笑。“那有在床上演的戏吗？”
“……让我们好好说话吧。”郭瑶也笑了。她的笑很复杂，既有着对江克这种油腔滑调开玩笑的怀念，又有着碍于身份的无奈。她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从现在开始有了芥蒂。她希望没有，但希望并不会如人所愿。
“可以。”江克点头。
他摸摸鼻子，又摸摸嘴，然后再摸摸脖子；他四处乱看，抬头向上看，低头向下看，扭头向左看，转头向右看，就是不向郭瑶看。他似乎变成了一个自闭但偏偏又患有多动症的孩子。你以为他无所事事，他只不过在控制自己的怒火不让它达到临界值。
“江克……”郭瑶说。
“嗯，我是，有事吗？”江克终于看向了郭瑶；表情轻松，带着笑意。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
江克摆摆手：“不难受不难受。”
“……我没有欺骗你的意思……”
“啊，你骗我什么了？哦，你说绑架的事吗？没关系，这有啥的，人没事就好。”
“……我是天使……”
“嗨，我还是恶魔呢。啧啧啧，多稀罕。”
“江克，你能跟我好好说话吗？”郭瑶看出了江克的口是心非。
谁说只有女人才能口是心非，才能小心眼，江克的不爽，早就在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哎呦，能能能，您说您说。”江克坐直身子，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孩。
郭瑶看着江克，沉默半晌，而后说道：“我真的、真的没有骗你。贫民窟的事是真的，我跟cdpk之间的仇怨也是真的……”
“那绑架呢？”江克开始问得很认真。
“绑架也是真的。刚开始我想过拒绝，但是霍曜跟我说了一些话，我就跟他走了。”
“霍曜是你儿子吗？”
“……不是。”
“既然他不是你儿子，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话能让你不顾我……咳，不顾及郭子乖的感受？”江克假装捏了捏嗓子，“你知道她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她有多孤立无援吗？你知道她以前有多讨厌我吗？可就算她再讨厌我，她还是低着头求我来救你。呵呵，挺讽刺的，因为我这个在她眼里不学无术、极其讨厌的人，是她唯一认识的人。”
提到郭子乖，郭瑶的语气总算有点变化，紧张起来焦急地问道：“子乖她还好吗？”
“很好，非常好。面容憔悴脸色
苍白，顿顿全吃药夜夜睡不着，在下城大这样遍地秀恩爱的学校一个人自在逍遥，没人打扰。”江克才不管什么“报喜不报忧”的那一套，他只管过得越惨活得越骚。
郭瑶知道江克这样说是为了表达对自己的不满。她叹口气说：“等有时间我会去看她的。”
江克冷笑：“有时间？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哦，那我不打扰你了。”江克站起来指指仓库门，“我是恶魔，我可以走吗？”
郭瑶点点头。
“谢谢。”江克刚走出几步又回了头，“我问个问题。”
郭瑶说：“你问。”
“郭子乖知不知道你是天使？”
“她……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江克已经走出了仓库，并且狠狠地关上门了。
郭瑶摇摇头苦笑。
此时霍曜也从二楼下来，来到了她的旁边。
“郭大人，您为什么没对他说实话？”
“还不是时候。”
“他真的是……”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是，属下该死。”
霍曜低着头，偷偷地观察着郭瑶。
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只有冷冰冰。
唉，终于……回归了天使族的你，依旧是那么的冷艳，不食人间烟火。霍曜看着仓库大门，仿佛生活在那道门外的世界的，才是真正的郭瑶。
又或者，在那道门外，才有郭瑶在乎的人？
2
郊外很荒凉，但这才是世界最真实的模样。
没有摩天大楼，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虚无缥缈的高科技，更没有勾心斗角充满谎言的恶天猎这三种傻逼；它只有树、只有花、只有草、只有风、只有云、只有动物和大自然；它让人摒弃烦恼，它让人心旷神怡；它能让江克短暂地忘记自己，嚣张地唱着儿歌。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蹦蹦跳跳真可爱……”
驴头不对马嘴的歌难听到让一辆飞驰而过的小汽车气不过，傲娇地碾了他一身土。不过他并不在意，还挺享受，灰头土脸乐呵呵地朝不远处的一块站牌走去——他要坐车回市里。
站牌下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一男一女。男的大概四十来岁，本该正是一支花的年纪却佝偻着身子，穿着简朴，头发也有一点点白，拎着大小行李箱，乖乖站在一旁。
在他旁边是一个女孩，真正的一支花。青春靓丽，也挺漂亮，跟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起来，这就像是一对普通的父女。
江克走了过去。
女孩看了他一眼，男的也对他朴实一笑。
江克回报以微笑。他等着车，口袋在震动。他拿出苏锐给他的“浴霸11”，上面显示了十多个未接电话，全是苏锐打来的。
不过江克并不打算回电话。现在的他不想跟恶天猎中的任意一方或者一个人有联系。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安安静静地听那对父女说话。
女孩说：“爸，我都上大学了，该换手机了。”
男人点头笑道：“换换，你想要啥样的嘛？”
女孩偷偷指了指江克：“最新的。”
男人还是在笑：“好的嘛，多少钱？”
“不贵，才一万。”女孩说得很轻松。
江克偏过头去看她，心里还纳闷，心说现在有钱人那么有意思爱体验生活吗？老子真是眼睛有问题了，竟然看不出来这小姑娘是富二代……溜了溜了。猝不及防的自卑又让他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男人。
可男人显然并不轻松，也没有之前那么干脆了，只是支支吾吾地不出声——女孩发飙了。
随着声音愈来愈大，男人的脸也愈来愈红。他低着头，偶尔会看一眼江克，却只尴尬地扯一下嘴角。
江克明白了，他们并不是有钱人，自己眼睛也没有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多少钱，可女孩爱美。她只知道让别人爱上自己的美，却忘记了爱她老爸。
“姑娘，”江克说话了，“你在哪上的大学呀？”
女孩得意地回
答：“下城大。”
“挺厉害的嘛。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换个手机也是应该的。”江克笑道。
女孩带着胜利的姿态看向男人。有了帮手，她似乎更加理直气壮了。
男人脸色难看，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埋怨江克多管闲事。
江克冲他微微一笑，又问女孩：“姑娘，你知道下城大一年的学费是多少钱吗？你知道在魔都这样狗屎的地方生活需要多少钱吗？你知道你爸爸每个月挣多少钱吗？”
女孩愣了一下，自己没想过这些，或者自己选择性忽略了。不过她现在知道面前这个长得挺帅但也挺狼狈的男人并不是在为自己说话。
“可是，我的同学都换了……”女孩在反驳。
“那就让她们换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用普通手机给她们打电话难道她们接不到吗？没错，你刚上大学，在你这个年纪，穿好的用好的理所当然无可厚非。但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穿好用好的时候是因为有人再替你默默承受呢？”
江克指着男人，女孩也看着自己的老爸。
“我有一个朋友，她也在下城大念书。她跟你不一样，她的家庭很好，很富裕，她什么都不用愁，她不用纠结穿什么用什么，只要最贵的就好。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家出了事，一夜之间什么也没有了，就连她妈也被绑架……也变了，一切都变了。这很难令人接受，你猜她是怎么做的？”
江克好像在说一个故事，引得男人和女孩听得入神。
“她只做了一件事，顺其自然。没了以前的富裕生活，那就过普通的生活嘛。去食堂吃，便宜又划算；也不化妆了，天天素颜，皮肤还愈来愈好了……她不会找对象，因为她为自己而活，也不会把自己凌驾于其他人之上。更重要的是，她依然在学习，这才是最应该的，学生嘛，就是来学习的。你以为当你老了之后你的青春就是跟喜欢的人擦肩而过充满遗憾吗？不是，你的青春、你的最美时光是被书埋着；你最香的时候是浑身沾满了书香。”
呃……冲动了冲动了，老子这特喵的是中邪了、被郭瑶打击得都傻了。江克那叫一个汗颜啊……他拿出手机，拔掉电话卡，把手机递给女孩：“那什么，我是个屌丝，这还是别人前几天才给我的，不要钱。我几乎没用过，你要是不嫌弃就拿着它吧……话说你也没有嫌弃的……条件吧？”
女孩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迟疑；男人连忙冲上来拦住江克的手：“不行不行，我们可不能白要别人的东西。”
“怎么是白要呢？”江克指着男人手里的塑料袋，“你这袋里装的是苹果吧？”
男人说：“啊，这是我们自家种的，又香又甜。”他边说便拿出一个递给江克，“你……要吃吗？”
“吃，正好我饿了。”江克笑道，“不过我也不白吃。我拿这手机跟你换两个……不，三个，我胃口大，嘿嘿。”
男人还在犹豫。
江克索性直接把手机塞到女孩的手里，自己从塑料袋里拿出三个挺小的苹果，边啃边满足地说：“真香啊……姑娘，你也别纠结了，我就想跟你说吧，换手机是小事，你以后想要啥呢就自己去努力争取，不靠爸妈也不靠那些臭男人，咱们中国女性可是能顶半边天的哟。你跟我的那个朋友一样的漂亮，肯定也一样的自强，对不对？”
“嗯！”女孩紧紧握住江克送她的手机。
男人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只能不停地说“谢谢谢谢谢谢谢”的，说得江克都烦了。
正当他跟男人纠缠的时候，一辆破旧的小客车吭哧吭哧地停在了站牌前。
江克仿佛看到了救星，大手一摆：“车来了，你们赶快上去吧。”边说边把他们的行李箱往车一扔。心肠还挺热。
男人和女孩上了车，伸出头跟江克挥手。
江克也笑着挥手。看着那辆小客车渐渐开远了，他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儿。
终于，在小客车只留下一片灰尘消失在视线之后，江克才想起来——我操，老子没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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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江克啃着苹果边跳边唱。
他最美好的时光就是走这段路；他最香的时候就是嘴里苹果的味道。
什么狗屁恶魔狗屁天使，在老子没回到魔都之前，你们就是互相咬到灭族，也跟老子没半毛钱的关系——事实上，老子还真挺想你们灭绝的，反正也不是啥珍稀动物，死得越多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