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天上掉下个娘
小希与师傅、阿祺回到恒泽老街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
三人在幽兰谷逗留的这段时间，正是春末夏初，天气晴好的季节，然而，小希的心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依然是熟悉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儿时的回忆。
其实，这次重回幽兰谷，是在小希恢复记忆以后。按说，能够在这片熟悉的山谷里，有师傅和阿祺的陪伴，她应该过得很惬意，可是，偏偏未能如愿。小希这颗少女的心，仿佛长满了野草，每一刻，都在不安地躁动。
尽管小希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醉人的暖风和芬芳的花香中，照常与好伙伴小翠玩耍，也会在柔和的月光下，燃起篝火，烧烤猎物。然而，在小希的心中，时时回想着袁明致，曾跟她说过的话，世子爷万经纬，就要与她的表妹，完婚。
二个月的时间，飞快过去。这期间，小希的师傅厉潇墨，曾外出过一次，三天后方匆匆赶回。
回来后的厉潇墨，原本沉默的性格，好像更加的沉默。一直到三人回到恒泽老街面店的时候，情绪才恢复如常。
小希仍旧穿着男装，和阿祺一起，仔细打扫着屋中的灰尘。厉潇墨则是窝在厨房，精心给三人准备，回来后的第一顿晚饭。
傍晚时候，天空飘起了零星的小雨。小希丢掉手里的抹布，一屁股坐到前厅的椅子上，大声说道：“终于打扫完了，真累人。”随后转头冲着厨房喊道：“师傅，饭菜好了没有啊，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眼花……”
厨房里传来厉潇墨沉稳的声音：“小希，这就好了。今日我可是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待会啊，可别吃撑了才好。”
小希将后背靠在墙上，两条匀称的长腿，笔直地伸开，抻了个大大的懒腰，说道：“我现在的胃里，能够吃下一整头牛，外加两坛好酒。”
阿祺一边将碗筷杯碟，摆放在小希面前的桌子上，一边笑着道：“小希，我看你不是想吃牛，根本就是在吹牛。一头牛，就算去了筋骨，剩下的牛肉，也比你重得多，如何吃的完？”
小希不以为然地斜倪了一眼阿祺，道：“阿祺，我不过就是打个比方，你说你这人，咋就这么较真呢。话说牛肉可是稀罕物，随意宰杀耕牛，可是犯法的事。我呀，能吃到师傅做的烧猪排、酱猪肘，已经是心满意足。”
正说着话，厉潇墨扬声说道：“阿祺，过来端菜吧，可以开饭了。”
这一天的晚饭，异常的丰盛，厉潇墨烹制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有酱制得红润油亮的猪肘，切成薄薄的片，整齐地码放在盘中。还有炒制得外焦里嫩的猪肚，配上翠绿的青菜，赏心悦目，引人食欲。更有整条清蒸的河鱼，小炒笋片，山鸡蘑菇汤等等。
三人围桌坐定后，厉潇墨亲自开了一坛酒，分别为小希和阿祺斟满。而后端起酒杯，说道：“小希，十五年前的今天，我在幽兰谷附近遇到你，所以，就一直把今天当做你的生日。来，咱们师徒三人，共同饮一杯，祝贺小希的生辰。”
小希道了一声：“谢谢师傅。”率先饮干了杯中酒。
接着，小希抡起筷子，埋头开始对付桌上的菜肴。厉潇墨与阿祺对视一眼，也都默默地陪着她吃了起来。
小希吃得极快，手里的筷子，如旋风般，扫荡着满桌的菜肴。也许她是真饿得狠了，也许是在故意掩饰着什么，总之，在厉潇墨的开场白中，提到生日这个字眼后，小希就沉默无语，不再开口说话。
不一会，小希已经把桌上的菜，消灭了大半。这才扔下筷子，端过酒坛，直接对着坛口，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几大口酒，伸手擦拭一把嘴角上的酒渍，说道：“这样喝酒，真是痛快。阿祺，你再去拿一坛过来，和师傅两人喝，这坛，我自己包了。”
阿祺颇为担忧地说道：“小希，喝酒与喝茶一样，都是要慢慢品，才有滋味。像你这样喝法，不但品不出滋味，还容易喝醉。”
小希猛地将酒坛，放到桌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道：“阿祺，师傅都说了，今天是我的生辰，自然要喝得尽兴。你要是没酒量，就别啰里啰嗦的，惹人心烦。”
阿祺呆愣了片刻，又道：“小希，你今日……脾气可是有点大啊，没人惹你吧。”
小希再次喝了几口酒，脸色开始泛红，目光也有些迷离，她哑着嗓音说道：“对于一个没爹没娘，根本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出生的的我来说，庆祝生辰，不觉得可笑吗？”
“小希，你喝醉了，竟说酒话。其实，你还是挺幸运的，能够遇到师傅，遇到我，我们都把你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你应该满足和感恩才对。”
小希抬起水润的眼睛，打量着厉潇墨和阿祺，忽然呵呵一笑，点头道：“阿祺你说得对，我能侥幸活到今天，没受过苦，没挨过饿。如今有师傅庇佑，吃得饱，穿的暖，的确应该知足。”
厉潇墨伸手轻拍着小希的后背，开口道：“小希，你很想念自己亲生的爹娘，对不对？”
小希先是点头，而后又拼命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师傅，我一点也不想他们，抛弃孩子的爹娘，不值得我想。这辈子，我就守着师傅和阿祺，永远不要见到他们……”
“可是，小希，如果我告诉你，我打探出了你亲娘的下落，你也不见吗？”厉潇墨神情温和地说道。
“师傅，您说得是真的？您找到小希的娘了？”阿祺惊喜地问道。
厉潇墨观察着小希的反应，接着说道：“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停止寻找小希的亲人。虽然说线索很少，找起来有些难度，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找到了。”
“她……在哪？”小希忍不住问道。
厉潇墨沉吟半晌，方缓缓开口道：“小希，如果我告诉了你，她的真实身份，恐怕你不会想要认她这个娘。不过，小希你记住，当初绝不是因为她的原因，才抛弃你，确实是被逼无奈。”
阿祺瞪大眼睛，望着厉潇墨道：“师傅，小希的娘，出身很卑微？以前您给小希看相的时候，不是说她出身于富贵家庭吗？”
“阿祺，当初师傅之所以那样说，是希望杨家能够待小希好一些，免得过分苛责她，才讲了虚言。”
小希双手拄着下巴，眨巴着眼睛，说道：“师傅，何为卑微、低贱？难不成我的亲生母亲是个青楼女子？就算是那样，只要她能证明，我确实是她所生，抛弃我也是有难言之隐，我就愿意认她。”
厉潇墨听到这里，一向沉稳，不动声色的眸子里，不由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小希，此话当真？”
小希重重地点了头。
厉潇墨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片刻功夫，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返了回来。
他将小希面前的杯碗，挪开一些，把包裹放到桌上。
那是一个普通的蓝色印花的布包，小希解开外面系的结，露出里面的东西。赫然是一套婴儿所穿的红色细布连衣裤，前襟刺绣着精美的莲花图案，绣制得极为细致，就连荷叶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见。仔细看，在莲花的上方，有两个娟秀的小字：筱菡。
小希举着那套小小的连衣裤，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半天，向厉潇墨问道：“师傅，这个就是我当时所穿的吗？”
见厉潇墨点了头，小希将连衣裤小心地贴到脸颊上，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这时阿祺探过头，抓起包裹里另外的一件东西，拿在手里把玩。
小希劈手夺了过来，见是一只小巧的银质手镯，同样雕刻着缠枝莲花图。在手镯的里面，却只刻着一个字：筱。
“师傅，筱菡，是我的名字吗？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娘究竟是谁了吧。”
厉潇墨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开口道：“小希，还记得四年前，你和阿祺去过的倚香院吗？你娘就是那里的姑娘……”
没等厉潇墨说完，小希大叫了一声：“师傅，不会是那个兰姐吧？她虽说命中有子嗣，可从她的面相看，孩子早已夭折，是个孤独终老的结局。”
厉潇墨摆手轻笑，道：“小希，是冰儿姑娘。”
“是那个……漂亮姐姐？”小希张大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
阿祺接话道：“师傅，冰儿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会有小希这么大的女儿？何况，她们两个的相貌，一点都不相像。”
厉潇墨脸上的笑容更深，语气肯定地说道：“冰儿姑娘曾经怀孕产女的事，当时倚香院里的姑娘们都知道。那时冰儿姑娘只有十六岁，是当红的头牌花魁。女儿生下仅仅三天，老鸨兰姐，就强行将孩子抱走，说是给孩子找个可靠的人家抚养，谁知，却偷偷派人扔到了山上。”
“说起来，也不能全怪兰姐，青楼里的姑娘根本没有生儿孕女的权利，要不是看在冰儿姑娘美貌的份上，兰姐绝不会允许她生下孩子。之所以狠心丢弃掉，就是为了彻底了断母女之情，免得日后再添麻烦。”
小希认真地倾听着师傅的讲述，脑中回想着冰儿姑娘的样貌。若是她真是自己的娘，那么现在的年纪，就该三十一岁了。可是为什么她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师傅，冰儿姑娘还记得她的女儿吗？她现在有什么凭据，认定我就是兰姐丢掉的孩子？”
厉潇墨伸手拿过那只银手镯，指着上面的那个“筱’字，对小希道：“这手镯，原本打制的时候是一对，另外一只带有“菡”字的，在冰儿姑娘手里。头几天，我亲自见过冰儿姑娘，听她亲口说了这些细节，包括你左边耳后，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这些，我都一一确认过。”
“小希，这些年，冰儿姑娘一直在私下打听你的下落，否则，我也不会找得这般顺利。现在，冰儿姑娘很想认回你，然后离开倚香院，带着你一起生活。”
小希彻底无语，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的家人，竟在这时从天而降，而且居然是最令人唾弃和不齿的青楼女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悲伤还是该欢喜？
此时的阿祺，内心也是困惑不已。小希能够找到亲娘，他真心替她高兴，可是亲娘的身份，却又是如此尴尬。在这一刻，阿祺甚至有些埋怨师傅，不该将此事告诉小希，依小希如今心高气傲的性格，认回那样身份的娘，莫不如永远不见面，岂不是更好。
厉潇墨看着一言不发的小希，又看看满脸愁容的阿祺。微微一笑，平和地说道：“小希，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一时半会你接受不了，没关系。虽然是冰儿姑娘想认你，但是，你也有权利拒绝。要是你不喜欢，我们三人，还如往常一样生活，我去回绝了她便是。”
“按理说，冰儿姑娘没有对你尽到养育之责，也就没权要求你做什么，但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给了你生命的人。师傅只愿你心存善念，不要有过多的怨恨，小希，你能做到吗？”
小希手里仍旧拿着那套连衣裤，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朵淡粉色的莲花。听到师傅的问话，慢慢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闪过刹那的疑惑。
而后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语气也恢复了平日的欢快，说道：“师傅，既然你费劲周折，帮我寻到了娘，我当然要与她相认。以后，我不仅有师傅和阿祺对我好，还多了娘疼我，多好啊。”
阿祺侧着头，望着小希道：“小希，你……你真要认冰儿姑娘……这个娘？”
“怎么，我为何不能认？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娘就是娘，这就是命。”小希又转向厉潇墨道：“师傅，明天你就把她约出来，我想见她，可以吗？”
三人在幽兰谷逗留的这段时间，正是春末夏初，天气晴好的季节，然而，小希的心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依然是熟悉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儿时的回忆。
其实，这次重回幽兰谷，是在小希恢复记忆以后。按说，能够在这片熟悉的山谷里，有师傅和阿祺的陪伴，她应该过得很惬意，可是，偏偏未能如愿。小希这颗少女的心，仿佛长满了野草，每一刻，都在不安地躁动。
尽管小希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醉人的暖风和芬芳的花香中，照常与好伙伴小翠玩耍，也会在柔和的月光下，燃起篝火，烧烤猎物。然而，在小希的心中，时时回想着袁明致，曾跟她说过的话，世子爷万经纬，就要与她的表妹，完婚。
二个月的时间，飞快过去。这期间，小希的师傅厉潇墨，曾外出过一次，三天后方匆匆赶回。
回来后的厉潇墨，原本沉默的性格，好像更加的沉默。一直到三人回到恒泽老街面店的时候，情绪才恢复如常。
小希仍旧穿着男装，和阿祺一起，仔细打扫着屋中的灰尘。厉潇墨则是窝在厨房，精心给三人准备，回来后的第一顿晚饭。
傍晚时候，天空飘起了零星的小雨。小希丢掉手里的抹布，一屁股坐到前厅的椅子上，大声说道：“终于打扫完了，真累人。”随后转头冲着厨房喊道：“师傅，饭菜好了没有啊，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眼花……”
厨房里传来厉潇墨沉稳的声音：“小希，这就好了。今日我可是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待会啊，可别吃撑了才好。”
小希将后背靠在墙上，两条匀称的长腿，笔直地伸开，抻了个大大的懒腰，说道：“我现在的胃里，能够吃下一整头牛，外加两坛好酒。”
阿祺一边将碗筷杯碟，摆放在小希面前的桌子上，一边笑着道：“小希，我看你不是想吃牛，根本就是在吹牛。一头牛，就算去了筋骨，剩下的牛肉，也比你重得多，如何吃的完？”
小希不以为然地斜倪了一眼阿祺，道：“阿祺，我不过就是打个比方，你说你这人，咋就这么较真呢。话说牛肉可是稀罕物，随意宰杀耕牛，可是犯法的事。我呀，能吃到师傅做的烧猪排、酱猪肘，已经是心满意足。”
正说着话，厉潇墨扬声说道：“阿祺，过来端菜吧，可以开饭了。”
这一天的晚饭，异常的丰盛，厉潇墨烹制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有酱制得红润油亮的猪肘，切成薄薄的片，整齐地码放在盘中。还有炒制得外焦里嫩的猪肚，配上翠绿的青菜，赏心悦目，引人食欲。更有整条清蒸的河鱼，小炒笋片，山鸡蘑菇汤等等。
三人围桌坐定后，厉潇墨亲自开了一坛酒，分别为小希和阿祺斟满。而后端起酒杯，说道：“小希，十五年前的今天，我在幽兰谷附近遇到你，所以，就一直把今天当做你的生日。来，咱们师徒三人，共同饮一杯，祝贺小希的生辰。”
小希道了一声：“谢谢师傅。”率先饮干了杯中酒。
接着，小希抡起筷子，埋头开始对付桌上的菜肴。厉潇墨与阿祺对视一眼，也都默默地陪着她吃了起来。
小希吃得极快，手里的筷子，如旋风般，扫荡着满桌的菜肴。也许她是真饿得狠了，也许是在故意掩饰着什么，总之，在厉潇墨的开场白中，提到生日这个字眼后，小希就沉默无语，不再开口说话。
不一会，小希已经把桌上的菜，消灭了大半。这才扔下筷子，端过酒坛，直接对着坛口，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几大口酒，伸手擦拭一把嘴角上的酒渍，说道：“这样喝酒，真是痛快。阿祺，你再去拿一坛过来，和师傅两人喝，这坛，我自己包了。”
阿祺颇为担忧地说道：“小希，喝酒与喝茶一样，都是要慢慢品，才有滋味。像你这样喝法，不但品不出滋味，还容易喝醉。”
小希猛地将酒坛，放到桌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道：“阿祺，师傅都说了，今天是我的生辰，自然要喝得尽兴。你要是没酒量，就别啰里啰嗦的，惹人心烦。”
阿祺呆愣了片刻，又道：“小希，你今日……脾气可是有点大啊，没人惹你吧。”
小希再次喝了几口酒，脸色开始泛红，目光也有些迷离，她哑着嗓音说道：“对于一个没爹没娘，根本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出生的的我来说，庆祝生辰，不觉得可笑吗？”
“小希，你喝醉了，竟说酒话。其实，你还是挺幸运的，能够遇到师傅，遇到我，我们都把你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你应该满足和感恩才对。”
小希抬起水润的眼睛，打量着厉潇墨和阿祺，忽然呵呵一笑，点头道：“阿祺你说得对，我能侥幸活到今天，没受过苦，没挨过饿。如今有师傅庇佑，吃得饱，穿的暖，的确应该知足。”
厉潇墨伸手轻拍着小希的后背，开口道：“小希，你很想念自己亲生的爹娘，对不对？”
小希先是点头，而后又拼命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师傅，我一点也不想他们，抛弃孩子的爹娘，不值得我想。这辈子，我就守着师傅和阿祺，永远不要见到他们……”
“可是，小希，如果我告诉你，我打探出了你亲娘的下落，你也不见吗？”厉潇墨神情温和地说道。
“师傅，您说得是真的？您找到小希的娘了？”阿祺惊喜地问道。
厉潇墨观察着小希的反应，接着说道：“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停止寻找小希的亲人。虽然说线索很少，找起来有些难度，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找到了。”
“她……在哪？”小希忍不住问道。
厉潇墨沉吟半晌，方缓缓开口道：“小希，如果我告诉了你，她的真实身份，恐怕你不会想要认她这个娘。不过，小希你记住，当初绝不是因为她的原因，才抛弃你，确实是被逼无奈。”
阿祺瞪大眼睛，望着厉潇墨道：“师傅，小希的娘，出身很卑微？以前您给小希看相的时候，不是说她出身于富贵家庭吗？”
“阿祺，当初师傅之所以那样说，是希望杨家能够待小希好一些，免得过分苛责她，才讲了虚言。”
小希双手拄着下巴，眨巴着眼睛，说道：“师傅，何为卑微、低贱？难不成我的亲生母亲是个青楼女子？就算是那样，只要她能证明，我确实是她所生，抛弃我也是有难言之隐，我就愿意认她。”
厉潇墨听到这里，一向沉稳，不动声色的眸子里，不由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小希，此话当真？”
小希重重地点了头。
厉潇墨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片刻功夫，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返了回来。
他将小希面前的杯碗，挪开一些，把包裹放到桌上。
那是一个普通的蓝色印花的布包，小希解开外面系的结，露出里面的东西。赫然是一套婴儿所穿的红色细布连衣裤，前襟刺绣着精美的莲花图案，绣制得极为细致，就连荷叶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见。仔细看，在莲花的上方，有两个娟秀的小字：筱菡。
小希举着那套小小的连衣裤，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半天，向厉潇墨问道：“师傅，这个就是我当时所穿的吗？”
见厉潇墨点了头，小希将连衣裤小心地贴到脸颊上，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这时阿祺探过头，抓起包裹里另外的一件东西，拿在手里把玩。
小希劈手夺了过来，见是一只小巧的银质手镯，同样雕刻着缠枝莲花图。在手镯的里面，却只刻着一个字：筱。
“师傅，筱菡，是我的名字吗？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娘究竟是谁了吧。”
厉潇墨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开口道：“小希，还记得四年前，你和阿祺去过的倚香院吗？你娘就是那里的姑娘……”
没等厉潇墨说完，小希大叫了一声：“师傅，不会是那个兰姐吧？她虽说命中有子嗣，可从她的面相看，孩子早已夭折，是个孤独终老的结局。”
厉潇墨摆手轻笑，道：“小希，是冰儿姑娘。”
“是那个……漂亮姐姐？”小希张大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
阿祺接话道：“师傅，冰儿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会有小希这么大的女儿？何况，她们两个的相貌，一点都不相像。”
厉潇墨脸上的笑容更深，语气肯定地说道：“冰儿姑娘曾经怀孕产女的事，当时倚香院里的姑娘们都知道。那时冰儿姑娘只有十六岁，是当红的头牌花魁。女儿生下仅仅三天，老鸨兰姐，就强行将孩子抱走，说是给孩子找个可靠的人家抚养，谁知，却偷偷派人扔到了山上。”
“说起来，也不能全怪兰姐，青楼里的姑娘根本没有生儿孕女的权利，要不是看在冰儿姑娘美貌的份上，兰姐绝不会允许她生下孩子。之所以狠心丢弃掉，就是为了彻底了断母女之情，免得日后再添麻烦。”
小希认真地倾听着师傅的讲述，脑中回想着冰儿姑娘的样貌。若是她真是自己的娘，那么现在的年纪，就该三十一岁了。可是为什么她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师傅，冰儿姑娘还记得她的女儿吗？她现在有什么凭据，认定我就是兰姐丢掉的孩子？”
厉潇墨伸手拿过那只银手镯，指着上面的那个“筱’字，对小希道：“这手镯，原本打制的时候是一对，另外一只带有“菡”字的，在冰儿姑娘手里。头几天，我亲自见过冰儿姑娘，听她亲口说了这些细节，包括你左边耳后，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这些，我都一一确认过。”
“小希，这些年，冰儿姑娘一直在私下打听你的下落，否则，我也不会找得这般顺利。现在，冰儿姑娘很想认回你，然后离开倚香院，带着你一起生活。”
小希彻底无语，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的家人，竟在这时从天而降，而且居然是最令人唾弃和不齿的青楼女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悲伤还是该欢喜？
此时的阿祺，内心也是困惑不已。小希能够找到亲娘，他真心替她高兴，可是亲娘的身份，却又是如此尴尬。在这一刻，阿祺甚至有些埋怨师傅，不该将此事告诉小希，依小希如今心高气傲的性格，认回那样身份的娘，莫不如永远不见面，岂不是更好。
厉潇墨看着一言不发的小希，又看看满脸愁容的阿祺。微微一笑，平和地说道：“小希，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一时半会你接受不了，没关系。虽然是冰儿姑娘想认你，但是，你也有权利拒绝。要是你不喜欢，我们三人，还如往常一样生活，我去回绝了她便是。”
“按理说，冰儿姑娘没有对你尽到养育之责，也就没权要求你做什么，但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给了你生命的人。师傅只愿你心存善念，不要有过多的怨恨，小希，你能做到吗？”
小希手里仍旧拿着那套连衣裤，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朵淡粉色的莲花。听到师傅的问话，慢慢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闪过刹那的疑惑。
而后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语气也恢复了平日的欢快，说道：“师傅，既然你费劲周折，帮我寻到了娘，我当然要与她相认。以后，我不仅有师傅和阿祺对我好，还多了娘疼我，多好啊。”
阿祺侧着头，望着小希道：“小希，你……你真要认冰儿姑娘……这个娘？”
“怎么，我为何不能认？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娘就是娘，这就是命。”小希又转向厉潇墨道：“师傅，明天你就把她约出来，我想见她，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