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到底是谁
小希找了根结实的树杈，双脚踏住，稳稳地立住身体。她用手撩开面前的枝条，向队伍里张望。
就见红色披风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根羽箭，箭杆上绑着一片白色的布条。男子正拧着眉，动作麻利地将白色布条一把撸下，而后在眼前展开。
看罢布条之后，男子似乎沉思了片刻，眉头皱的更紧。稍后，他低声对着身旁的兵士，吩咐了几句，兵士们立刻让出了前面的道路。男子不再迟疑，挥起手中的马鞭，马鞭在空中打个旋，带着一声呼哨，随后，单人独骑，向前冲了出去。
小希有些呆愣，如果说先前追赶男人，完全出于下意识的反应，那么现在的这一刻，她脑中开始清醒，本能地思考自己为何要急急地追人。可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多久，因为，那团红色的身影，已经快要跑出她的视线。
小希放弃了思考，探头向树下看去，那些兵士们又恢复了原来的队形，继续向前行进。不过，速度照比先前，却是慢了很多。
小希瞅准了机会，从树上飞身跃下，身体不偏不斜，正落在一名兵士的身后。不等兵士回头查看，小希迅速抬脚，将兵士踹于马下，然后灵巧地抓起缰绳，飞快地冲出了队伍。眨眼之间，连人带马，都不见了踪影。
天色越发的阴暗，头顶不时传来轰鸣的雷声，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小希一口气追到郊外，饶是她拼劲了气力，无奈胯下的马匹，不给力。不但没能追上红色披风的男子，而且，连一丝男子的踪迹，都寻不到。
小希骑在马上，在原地盘旋了几圈，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此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狂风四起。很快，雨借风势，越下越大，片刻之间，整个怀德县城，都笼罩在一片苍茫的雨雾之中。
等到小希一身雨水，犹如落汤鸡般，回到李记面店的时候，师傅与阿祺，正神色焦急地等在门前。
阿祺顶着雨，从马上拦腰抱下小希，埋怨道：“你这是去了哪里？下雨都不知道避避，淋坏了身体又该生病了。”
小希在阿祺的怀里，打了个冷颤，却没有吭声，任凭他将自己抱到了二楼的房间。师傅则无言地打量了小希两眼，而后默默地拉着马匹，栓到了后院的马厩里。
阿祺放下小希后，退到了门边，说了句：“赶快换上干净的衣服，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气。”
阿祺说完，带上房门，快步下了楼。
厨房里，通红的炭火已经点燃，火上坐着一个褐色的陶罐，师傅正站在案板前，细心地切着姜片。
“师傅，姜汤我来煮，您今天喝了不少的酒，先去休息会吧。”阿祺走上前，体贴地说道。
师傅继续切着姜片，头也不抬地说道：“阿祺，你将这壶热水，提上楼，让小希洗漱一下。”
阿祺照做，不大功夫，再次返回厨房，道：“师傅，小希今天好像不太对劲，神情怪怪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她该不会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师傅的目光，盯着炭火上，吱吱冒着热气的陶罐。在逐渐氤氲开来的蒸汽中，他的眉峰，不易觉察地轻轻抖动了一下，说道：“该来的迟早会来，阿祺，命运这种事，没有人能改变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阿祺走近炭火，俯身查看着陶罐里翻滚起伏的汤水，低声道：“师傅，南楚与北羌的战事已经结束，世子爷怕是这两日，就会回来。小希若是此时恢复了记忆，恐怕，这几年的平静生活，可能就将一去不复返……”
师傅面色平静，爱抚的眼光，停留在阿祺的身上，缓缓道：“其实，只需再等二个月，二个月后，世子万经纬就将与国公府的千金完婚。到那时，一切尘埃落地，小希的心里，也许才会容下其他人。”
阿祺清澈的眸光，瞬间闪亮，他靠近师傅身边，兴奋地说道：“师傅，不如……我们先回幽兰谷，住上二个月，小希一直很喜欢那里，一定很乐意回去。”
师傅微微一笑，伸手拍拍阿祺的肩膀，道：“阿祺，你这是害怕了？连应战都不敢？”师傅叹口气，继续道：“不过，阿祺，师傅并不会责怪你。谁能想到，当初小希和世子之间，看似没有多少往来，却彼此情根深种，而你，认识她那么久，终究还是站在她的心门之外。这些，是缘分，也是命。”
“师傅，都是弟子无能，您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却没能把握住……”阿祺忽然抬起头，语气坚定地道：“可是我不会放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要坚持下去。”
师傅兀自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吧，阿祺，回幽兰谷的事情，容我再考虑下。如果真有必要，回去住上些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阿祺咧嘴一笑，用手指指陶罐，吸吸鼻子道：“师傅，姜汤的香味已经出来，应该差不多煮好了。”
“端下来稍微晾晾，不烫嘴了，就给小希送去。”
师傅的话音刚落，楼梯上响起下楼的脚步声，接着，小希闪身出现在门口。师徒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小希，却同时愣在原地。
此时的小希，赫然穿上了女装，这也是三年多以来，她第一次穿回女装。
一袭浅粉色的真丝长裙，领口、袖口处，是银色丝线勾出的云纹图案，宽大的裙摆上，绣着一朵朵淡蓝色的雏菊，淡雅而别致。肩上则披着一条白得耀眼的白羽披肩。及腰的秀发随意披散，像黑色的绸缎顺滑闪亮。
小希如月色般皎洁的面庞上，未施粉黛，淡粉色的唇，映衬着同色的衣裙，更显出少女独有的娇媚和清纯。
她步履款款地走进厨房，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圣洁的莲花，在无声中悄然绽放，令人怦然心动。
“小希，你……你穿上女装，真好看。”阿祺瞪大眼睛，忍不住真心赞道。
师傅不动声色地望着小希，在看到她穿回女装的那一刻，心里已然全都明白。自己曾经为她封存的记忆，就在今天，重新回到了小希的身体里，回到了她的脑海里，任凭谁，也无法再替她抹去。
“小希，先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师傅微笑着说道。
小希并不理睬二人，而是径直走到桌案旁，拿起一只竹制的小勺，伸到陶罐里，舀出两勺依旧冒着热气的姜汤，盛到白瓷汤碗里。然后捧起汤碗，慢慢地啜饮。
阿祺见小希不开口，主动凑上前去，没话找话道：“小希，怎么今天想起穿女装了呢？”
小希斜倪了一眼阿祺，一仰头，喝光了汤碗里的姜汤，这才淡淡地说道：“我本来就是女孩，穿女装有什么可奇怪？无聊。”
阿祺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抬手挠挠头，有些尴尬地道：“我就是好奇，问一下都不行啊。”
小希不再理会阿祺，转向师傅说道：“师傅，我说话要和你说。”然后瞟了阿祺一眼，阿祺会意，知趣地离开厨房，不太情愿地上楼去了。
师傅拉过桌案前的一把椅子，对小希道：“坐下说吧。”
小希依言坐下，眼睛直视着师傅，开门见山地说道：“师傅，祥春郡主，是你掠走的吧？”
师傅没有回避，轻轻点头，算是肯定的答复。
小希的脸色一变，提高了声音道：“那请师傅告诉我，你为何要这么做？现在，祥春郡主在哪里？”
师傅拿起手边的茶壶，斟满了两个杯子，将其中一个杯子推给小希，方道：“小希，郡主我已经交到了厉族的族长和北羌的少主手里，你放心，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的死活，本就与我不相干，我没什么好担心。我只是想知道，师傅为何要做这种劫掠姑娘的事？”小希气呼呼地道。
师傅平静地喝了口茶，道：“当初我欠厉族人一个人情，所以，必须要还，而祥春郡主正好是他们想要的人。”
小希紧紧咬住下唇，艰涩地说道：“师傅，你欠的这个所谓人情，是因为我，对吗？”
师傅摆摆手道：“小希，你不需要知道这些，简单而快乐的生活，不好吗？”
小希突然红了眼圈，声音沙哑地说道：“师傅，三年前你杀了那么多人，只为救回我，而后，你又封存了我的记忆，以为这样，我就能过上你希望的那种生活。可是师傅，既然你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何今日的我，还会想起这些？”
“师傅是人不是神，总有些事，无能为力。”
小希抬起头，望着师傅的脸，过了好久才说道：“师傅，正是在今天的大雨中，我想起了过去的一切。想起了从小在幽兰谷的生活，想起了我在杨家的那些日子，可是，这些生活的片段，反而令我更加的迷惑。”
说到这里，小希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终于失控地叫喊道：“师傅，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而你，又是谁？”
就见红色披风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根羽箭，箭杆上绑着一片白色的布条。男子正拧着眉，动作麻利地将白色布条一把撸下，而后在眼前展开。
看罢布条之后，男子似乎沉思了片刻，眉头皱的更紧。稍后，他低声对着身旁的兵士，吩咐了几句，兵士们立刻让出了前面的道路。男子不再迟疑，挥起手中的马鞭，马鞭在空中打个旋，带着一声呼哨，随后，单人独骑，向前冲了出去。
小希有些呆愣，如果说先前追赶男人，完全出于下意识的反应，那么现在的这一刻，她脑中开始清醒，本能地思考自己为何要急急地追人。可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多久，因为，那团红色的身影，已经快要跑出她的视线。
小希放弃了思考，探头向树下看去，那些兵士们又恢复了原来的队形，继续向前行进。不过，速度照比先前，却是慢了很多。
小希瞅准了机会，从树上飞身跃下，身体不偏不斜，正落在一名兵士的身后。不等兵士回头查看，小希迅速抬脚，将兵士踹于马下，然后灵巧地抓起缰绳，飞快地冲出了队伍。眨眼之间，连人带马，都不见了踪影。
天色越发的阴暗，头顶不时传来轰鸣的雷声，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小希一口气追到郊外，饶是她拼劲了气力，无奈胯下的马匹，不给力。不但没能追上红色披风的男子，而且，连一丝男子的踪迹，都寻不到。
小希骑在马上，在原地盘旋了几圈，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此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狂风四起。很快，雨借风势，越下越大，片刻之间，整个怀德县城，都笼罩在一片苍茫的雨雾之中。
等到小希一身雨水，犹如落汤鸡般，回到李记面店的时候，师傅与阿祺，正神色焦急地等在门前。
阿祺顶着雨，从马上拦腰抱下小希，埋怨道：“你这是去了哪里？下雨都不知道避避，淋坏了身体又该生病了。”
小希在阿祺的怀里，打了个冷颤，却没有吭声，任凭他将自己抱到了二楼的房间。师傅则无言地打量了小希两眼，而后默默地拉着马匹，栓到了后院的马厩里。
阿祺放下小希后，退到了门边，说了句：“赶快换上干净的衣服，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气。”
阿祺说完，带上房门，快步下了楼。
厨房里，通红的炭火已经点燃，火上坐着一个褐色的陶罐，师傅正站在案板前，细心地切着姜片。
“师傅，姜汤我来煮，您今天喝了不少的酒，先去休息会吧。”阿祺走上前，体贴地说道。
师傅继续切着姜片，头也不抬地说道：“阿祺，你将这壶热水，提上楼，让小希洗漱一下。”
阿祺照做，不大功夫，再次返回厨房，道：“师傅，小希今天好像不太对劲，神情怪怪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她该不会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师傅的目光，盯着炭火上，吱吱冒着热气的陶罐。在逐渐氤氲开来的蒸汽中，他的眉峰，不易觉察地轻轻抖动了一下，说道：“该来的迟早会来，阿祺，命运这种事，没有人能改变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阿祺走近炭火，俯身查看着陶罐里翻滚起伏的汤水，低声道：“师傅，南楚与北羌的战事已经结束，世子爷怕是这两日，就会回来。小希若是此时恢复了记忆，恐怕，这几年的平静生活，可能就将一去不复返……”
师傅面色平静，爱抚的眼光，停留在阿祺的身上，缓缓道：“其实，只需再等二个月，二个月后，世子万经纬就将与国公府的千金完婚。到那时，一切尘埃落地，小希的心里，也许才会容下其他人。”
阿祺清澈的眸光，瞬间闪亮，他靠近师傅身边，兴奋地说道：“师傅，不如……我们先回幽兰谷，住上二个月，小希一直很喜欢那里，一定很乐意回去。”
师傅微微一笑，伸手拍拍阿祺的肩膀，道：“阿祺，你这是害怕了？连应战都不敢？”师傅叹口气，继续道：“不过，阿祺，师傅并不会责怪你。谁能想到，当初小希和世子之间，看似没有多少往来，却彼此情根深种，而你，认识她那么久，终究还是站在她的心门之外。这些，是缘分，也是命。”
“师傅，都是弟子无能，您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却没能把握住……”阿祺忽然抬起头，语气坚定地道：“可是我不会放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要坚持下去。”
师傅兀自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吧，阿祺，回幽兰谷的事情，容我再考虑下。如果真有必要，回去住上些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阿祺咧嘴一笑，用手指指陶罐，吸吸鼻子道：“师傅，姜汤的香味已经出来，应该差不多煮好了。”
“端下来稍微晾晾，不烫嘴了，就给小希送去。”
师傅的话音刚落，楼梯上响起下楼的脚步声，接着，小希闪身出现在门口。师徒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小希，却同时愣在原地。
此时的小希，赫然穿上了女装，这也是三年多以来，她第一次穿回女装。
一袭浅粉色的真丝长裙，领口、袖口处，是银色丝线勾出的云纹图案，宽大的裙摆上，绣着一朵朵淡蓝色的雏菊，淡雅而别致。肩上则披着一条白得耀眼的白羽披肩。及腰的秀发随意披散，像黑色的绸缎顺滑闪亮。
小希如月色般皎洁的面庞上，未施粉黛，淡粉色的唇，映衬着同色的衣裙，更显出少女独有的娇媚和清纯。
她步履款款地走进厨房，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圣洁的莲花，在无声中悄然绽放，令人怦然心动。
“小希，你……你穿上女装，真好看。”阿祺瞪大眼睛，忍不住真心赞道。
师傅不动声色地望着小希，在看到她穿回女装的那一刻，心里已然全都明白。自己曾经为她封存的记忆，就在今天，重新回到了小希的身体里，回到了她的脑海里，任凭谁，也无法再替她抹去。
“小希，先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师傅微笑着说道。
小希并不理睬二人，而是径直走到桌案旁，拿起一只竹制的小勺，伸到陶罐里，舀出两勺依旧冒着热气的姜汤，盛到白瓷汤碗里。然后捧起汤碗，慢慢地啜饮。
阿祺见小希不开口，主动凑上前去，没话找话道：“小希，怎么今天想起穿女装了呢？”
小希斜倪了一眼阿祺，一仰头，喝光了汤碗里的姜汤，这才淡淡地说道：“我本来就是女孩，穿女装有什么可奇怪？无聊。”
阿祺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抬手挠挠头，有些尴尬地道：“我就是好奇，问一下都不行啊。”
小希不再理会阿祺，转向师傅说道：“师傅，我说话要和你说。”然后瞟了阿祺一眼，阿祺会意，知趣地离开厨房，不太情愿地上楼去了。
师傅拉过桌案前的一把椅子，对小希道：“坐下说吧。”
小希依言坐下，眼睛直视着师傅，开门见山地说道：“师傅，祥春郡主，是你掠走的吧？”
师傅没有回避，轻轻点头，算是肯定的答复。
小希的脸色一变，提高了声音道：“那请师傅告诉我，你为何要这么做？现在，祥春郡主在哪里？”
师傅拿起手边的茶壶，斟满了两个杯子，将其中一个杯子推给小希，方道：“小希，郡主我已经交到了厉族的族长和北羌的少主手里，你放心，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的死活，本就与我不相干，我没什么好担心。我只是想知道，师傅为何要做这种劫掠姑娘的事？”小希气呼呼地道。
师傅平静地喝了口茶，道：“当初我欠厉族人一个人情，所以，必须要还，而祥春郡主正好是他们想要的人。”
小希紧紧咬住下唇，艰涩地说道：“师傅，你欠的这个所谓人情，是因为我，对吗？”
师傅摆摆手道：“小希，你不需要知道这些，简单而快乐的生活，不好吗？”
小希突然红了眼圈，声音沙哑地说道：“师傅，三年前你杀了那么多人，只为救回我，而后，你又封存了我的记忆，以为这样，我就能过上你希望的那种生活。可是师傅，既然你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何今日的我，还会想起这些？”
“师傅是人不是神，总有些事，无能为力。”
小希抬起头，望着师傅的脸，过了好久才说道：“师傅，正是在今天的大雨中，我想起了过去的一切。想起了从小在幽兰谷的生活，想起了我在杨家的那些日子，可是，这些生活的片段，反而令我更加的迷惑。”
说到这里，小希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终于失控地叫喊道：“师傅，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而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