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5我来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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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南新雨悲风意

    弘光元年五月初八日清晨,随着天空中密布的乌云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芜湖明军大营的上空飘落下了绵绵细雨,让整座大营内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闷;先前击败左良玉的喜悦已经完全被几日前扬州城破的消息冲散,凡是稍微懂一点军事的人都应该清楚,作为江北大门的扬州城一日而陷,他身后不过一日之遥的南京城已然危在旦夕。

    

    大明朝到今年已经快三百年了,跟历史上那些朝代比起来并不算短,或者换个要杀头的说法,大明朝也该寿终正寝了。

    

    只是,如今天下纷乱,朝廷南渡,若再从历史上看晋宋二朝南渡又都坚持了一百余年,我大明比之并不弱多少,总该不会不如前朝吧?当上军官之后略通些兵法史籍的黄得功也知道朝代兴亡是不可避免之事,但是仍对这天下存留着一丝幻想。

    

    况且如今扬州虽然丢了,但是长江之上仍有朝廷水师驻守,南京城仍是兵多城高,不至于毫无一战之力!满清鞑虏虽凶猛,但也绝不是三头六臂刀枪不入的妖魔鬼怪!

    

    芜湖大营环绕着荻港而建,黄得功自己住在原来一个富户的宅子里,顺着雕花木窗往外看去可以直接看到荻港内停泊着的由总兵翁之琪所统领的水师舰船,是负责协助黄得功击败抵挡左良玉部的;不过如今左良玉部已经被自己在铜陵大败,是南京之危不复,等自己水路两军回援南京之后凭借着朝廷大军齐心协力对抗满清必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朝廷里明争暗斗连带着各地总兵们也是心怀鬼胎,就是自己当初都差点跟高杰火并起来,还能指望大家齐心抗敌么?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朝廷诸公和各地总兵们还想着大明朝,还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穿着便衣的黄得功臂膀连接处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但仍是隐隐有一股红色血迹从臂膀处透出,而且还隐隐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现在已经是夏五月,地处长江中游的芜湖天气炎热潮湿,即使是非常小的伤口在这个时节也有化脓的风险!更何况经过铜陵一战虽然已经击败了左良玉的大军,但是黄得功自己的损失也是不小,除去战死者至今伤病近万,再加上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整支军队的战斗力已经下降得非常厉害!

    

    更雪上加霜的是黄得功本人在先前的大战中整个肩膀几乎被左良玉部下的乱兵整根卸掉,而如今也已经有了化脓的趋势!这等重伤换作普通士兵早就是将整只手臂切掉然后听天由命!黄得功虽然是一镇总兵,朝廷亲封的靖国公,但是在医疗条件上并没有比普通士兵好上更多!军中大夫每次上完药后都会连说上好几句靖国公爷“洪福齐天”,可从军多年见惯了生死的黄得功自己也清楚,很多时候都是生死在天!不会因为你是总兵还是国公而有任何改变!

    

    只是黄得功心中忧虑朝廷现在正值国难当头;内有闯贼和献贼作乱,外有清兵势如破竹,整个天下都是一副亡国景象!左良玉以壮年之身病死九江,让南京西线的压力顿减,似乎是天助大明中兴!

    

    可江北高杰跟史督师先后身死,清军锋芒直逼南京!若论威胁,比之左良玉的乱军和李自成的贼寇更甚!若是自己也跟左良玉一样以壮年病死长江之上,那大明还有谁能抵住自辽东南下的建奴?

    

    “回防南京!”黄得功暗自咬牙,下定决心只要朝廷勤王诏书已到便立即率领大军回守南京!自己死便死了,可却一定要帮大明抵住这次危难才行!

    

    思绪杂乱间,黄得功猛然想起月前投靠自己的那个芜湖书生杨衍!这个书生与自己平日里见过的读书人不一样,没有那么多酸腐气息,更多的是一股让人眼前一亮的蓬勃朝气!这种少年的英武朝气黄得功只在吏部考功司主事夏允彝的儿子夏完淳身上看到过类似的,所以只是第一眼便已经将杨衍与夏完淳联系在了一起!

    

    夏完淳还小,自己只是见过几面并不知其底细,但杨衍已然及冠,能够担当重任,而且献出的三段击计策在对付左良玉叛军时也十分奏效,必然是可造之材!

    

    傍晚,穿着一身士子长袍的杨衍冒雨来到了黄得功的住处,此时雨势渐大导致地面早已经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会溅在身上大量的泥水污渍,这让还不习惯穿汉服的杨衍颇为不适,总觉得太过臃肿。

    

    在门口将伞收起来交给了仆人,挥手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点杨衍才进了屋子,此时正堂内几点烛光莹然,还算明亮,但是内里只有两个婢女在两侧并立,并未见到其他人。

    

    杨衍进了屋子,出于前一世的习惯对二位婢女也施礼问好。

    

    屋子内的两位婢女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对自己行礼,而且还是总兵大人亲自召见的人,二人连忙做姿回礼连道不敢,从二人的一汪秋水里杨衍看到了畏惧,当然不是对于自己,而是对于召唤自己而来的靖国公爷。

    

    这让杨衍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算作将此事挑了出去;对于他们的行为杨衍也能理解一二,中国古代男尊女卑观念深入人心,常把女子比货而卖,并且等级观念更是森严,奴婢的意思很大一部分也代表着主人的意思,是绝对不能对客人不敬的。

    

    当然,如果主人下定决心要给客人来一个鸿门宴,那就另当别论了。

    

    进屋子里有一会见内屋还没有动静,杨衍就站至门口处信风观雨,眺望那久久不散的满天乌云心中思绪万千。

    

    正堂的两侧其实有两排花梨木椅,坐着自是要比站着舒服太多,但是杨衍很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份根本配不上那些椅子,看看就好。

    

    女婢端来了茶水,杨衍接过后轻声道了一声谢,那女婢却是两颊绯红,飞快地钻进了内屋。

    

    少女的落荒而逃这让杨衍有些哭笑不得,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处处小心谨慎,可又处处做得不对。

    

    就在这时,内屋传来了一声极其沉稳而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

    

    “杨书生,你看这江南新雨如何!?”

    

    全军之中语气这般雄壮大气者,除了靖国公黄得功,还能是谁?

    

    杨衍连忙伸出双手弯腰行了士人之礼,同时不假思索道“此细雨朦胧烟花之境美不胜收,且恰逢田间百物将熟,于民大益。”

    

    说完这些后杨衍直起了身子,面色沉重,缓缓道“此时,江上当起大雾,恐于江防不利。”

    

    百里之外的扬州城内,未曾卸甲的多铎站在从督师衙门内缴获的南直地图前,咧起嘴来望向自己面前形容枯槁的明朝大臣“hacahдx?pэгчnдhahknhыг6apnxaдxэдэh?д?pшaapдaгдahaгэж6oдoж6anв?(老蒙古语打不出来。)”

    

    “督师大人认为我天兵攻陷南京需要多久呢?”一旁满洲人模样的军官翻译道。

    

    那督师冷冷道“南京乃是我太祖高皇帝驱逐鞑掳重开日月之地,尔辽东女真莫要痴心妄想,敢以颠覆中华!”

    

    若是有南都官员再此,定然是会惊讶眼前这憔悴如死人样貌却又威武不屈的明朝大臣赫然就是大明兵部尚书加督师衔的史道邻,史公可法!

    

    那个翻译楞了一下,有些迟疑,多铎看了他一眼,道“?pгэлжл??лжxэл(继续说)”

    

    那军官点了点头,道“史督师说南京城是他们皇帝当年驱逐蒙古人的地方,是不可能被我们攻陷的(不水了)。”

    

    多铎先是皱眉,随后大饼脸上露出了讥讽之色,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那还请史督师亲自看看南京城是如何归于我大清的吧。”

    

    说完这些,多铎走到了那幅地图面前,抽起腰刀一把将面前的这幅南直地图顺带着盛放它的桌子一同劈成了两半,同时狞笑着道“阁部所忠心的大明朝,似乎也不比这桌子硬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