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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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饯行

    “不过这件事也给我提了个醒,恐怕盯着这画的人不在少数,保不齐已经找到这儿来了。”秦江表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秦时兴奋地说道。

    秦江则是面带苦笑道:“这白袍男子还不算多强,要是来个明月境的高手,可就完了。”

    秦时这才明白,父亲也不是绝世高手,想要保住《清明上河图》,实在有些艰难。

    “为今之计,唯有撑过这三个月,然后将画卷送回师门。才可安心。”秦江缓缓说道。

    “为何不能早些送去?”秦时困惑道。

    “现在我们待着村子里,就算有人找来也可推说画卷已经被那白袍男子夺去,我们好脱掉干系。”秦江思考着沉声道,“现在距观潮日还有小半年,此刻若是我们赶赴师门,这一路上岂不是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

    “原来如此。”秦时不禁有些感叹父亲的老谋深算。

    秦江突然眼神一亮正色道:“咳咳,这也是我为何不杀了他,要留他一命的关键原因。”

    父亲突然的假正经让秦时颇为无奈,说道:“您方才不是还说什么‘一生用君子剑,岂能使屠夫刀’么?”

    ......

    父子说话间,月亮已经悄悄下去,太阳就要冉冉升起。

    “时儿,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睡会儿吧,也累了一个晚上了。”秦江走到院子说道。

    “那您呢?”秦时觉得父亲这一晚上打斗下来可比自己累多了。

    “我还要去铺子里看看你娘。”秦江的语气略显疲惫。

    秦时能够看出父亲这几日一直为这铺子里的事担忧之极,可他也不愿告诉自己,只好说道:“爹,那你早点回来。”

    秦江点了点头,也顾不上休息,天色还未亮便赶往铺子里。

    “雊雊喔。”一声嘹亮的啼鸣,开启了新的一天,仿佛昨夜的一切都随雨水冲刷了个干净。

    村子的另一边,原徐家村村长徐福的家中。

    此刻的徐家比往日忙碌不少,徐母一大早就起来给儿子准备早饭。

    徐真自半年前从门派出来历练,游览四方,广交好友。差不多一个月前才回到江南道。本想着回来看看老父老母,再在家中待上数日,便接着北上游历。不成想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在村子里和蔼可亲,德高望重的村长父亲,为维护村子的福祉,竟被人杀死,只为“以儆效尤”。

    这件事带给他巨大的打击,那天从父亲的坟前回来,听完母亲的诉说,时至今日都未曾出得家门半步。出了一日三餐和母亲简短交流外,便是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知是不是在屋里刻苦练功,以求得报杀父之仇。徐母看了也是忧心忡忡。

    直到两天前,他才告诉母亲,自己再过几日就要离家回到师门,徐母才微微宽心。

    “真儿,吃早饭了。”徐母来到徐真的房门前轻轻喊道。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道:“您先去忙吧,我马上下来。”

    这男子正是徐真本人,连续几日在屋中不知忙些什么,也不沐浴整理自己的仪容,甚是邋遢。

    徐母见到他这副样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说道:“今天你就要走了,好好收拾收拾。”说罢便下楼继续烧菜去了。

    听闻母亲的话,徐真跑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模样,觉得也甚是可笑。随后倒上一盆水,闭上双眼将头埋入其中。

    现在虽要入夏,可毕竟还是清晨,湿气很重,这一下让他清醒了过来。随后睁开眼睛空洞地看着水中的一切,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徐真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浑然没有方才那副中年男子的油腻干瘪模样。

    再回到房中的他,用手慢慢抚摸过屋里熟悉的一切,似乎是在与他们告别。然后背起昨晚已经收拾好的行囊,拿上随身的佩剑,离开了自己的卧房。

    不过他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径直走到了父母的房里。来到那块灵牌前跪下,将剑和行囊放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哑声道:“爹,孩儿一定替您报仇!”

    说罢又久久地盯着父亲的灵牌,双眼的眼眶里泪水就要涌出。

    “真儿,行了,下去吃饭吧。”不知何时徐母倚靠在门框上轻声道。

    “好。”徐真拎起行囊和佩剑,径直下到院中。

    徐母见徐真下去,慢慢走到丈夫的灵牌前,含糊不清地喃喃道:“他爹,咱们的孩子有出息了,你听到了么?”

    走到左室的徐真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不知所措,直到母亲下来才问道:“娘,这些都是做给我吃的么?”

    徐母点了点头说道:“早饭你先凑合着吃吧,娘给你做顿丰盛的午饭,为你饯行。”

    徐真没有说话,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喝着稀粥,咬着甜甜的馒头。

    “娘,您还记得我爱吃糖馒头啊。”徐真久违地笑道。

    “傻孩子,娘怎么会不记得呢,娘给你准备的这桌子菜都是你爱吃的。”徐母慈祥地说道。

    看到母亲白发满头,佝偻着背做菜的样子,徐真的心中一酸,他觉得自己真的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娘,孩儿暂时还不能伴在您身边。等我替爹报了仇,再来好好孝顺您老人家。”

    这句话他没有藏在心底,只是声音轻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吃完早饭,徐真便跑到母亲身边,微笑道:“娘,我给您打下手。”

    徐母带着慈祥的微笑看着徐真说道:“不用,你歇着吧。”

    可她终究是拗不过这个心怀愧疚的儿子,只好任由围着厨房转。

    相伴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徐真有些后悔为何自己会整日呆在房中,为何不出来陪陪母亲。他现在才明白了珍惜尚在之人的道理。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只是自己没有后悔药可吃,能做的只有早点替父报仇,娶妻生子,而后让母亲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晌午之时,母子俩做好了一桌子菜。好多年不曾喝酒的母亲,取来了一壶老酒。

    深黄色的老酒倒入酒盅,扬起的是黄酒的陈香和时光的浓厚。

    徐母举起酒杯,说道:“真儿,今天你爹不在,娘给你饯行。望你一切顺利,早日还乡。”

    徐真也同样举起酒杯道:“娘,孩儿定不辜负您的厚望。”而后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徐真的眼角泛着泪光,说道:“娘,先生教育我们,父母在不远游...”

    徐母打断了徐真的话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先生没教你‘游必有方’么?”

    一壶厚重的老酒饮下,一场饯行宴的落幕。

    “自己出门在外,要注意身体。”徐母唠叨着那几句不胜厌烦的话语。

    徐真背着行囊,手中拿着佩剑微笑道:“娘,您放心,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母亲

    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徐真宽广厚实的肩膀,不再说话。而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巷子中渐渐消失,重重地叹了一口苍老的气息。

    走到村口的徐真按照原先的计划本想着直接去找县令,不过现在转念一想,决定还是先去找兰若寺方丈觉灯大师,也就是他的敬鹤叔叔。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徐真来到了兰若寺门口,只见寺门依旧大开,广迎四方香客。

    径直走到大雄宝殿前,按照自己的习惯,先给佛祖上了一炷香。而后才步入后院,寻到方丈禅房前。

    “咚咚。”徐真轻轻敲了两下禅房的木门,却并没有人前来开门。

    “奇怪,按照以往敬鹤叔叔应该在房里的啊。”不过既然房中无人,他还是转身离去了。

    “吱呀,”房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袈裟的老和尚,道了句:“施主。”

    “敬鹤叔叔!”听到熟悉的声音,徐真转过身来有些激动地说道。

    那人正是方丈,只见他笑呵呵地走了过来道:“侄儿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庙里。”

    “是这样的,我是来找您告别的。”徐真恭敬地说道。

    “告别?”方丈疑惑道:“你已经和令堂说过?”

    “那是自然,我此番前来,其实还有一事相问。”徐真说道。

    方丈看出他要问什么,叹了口气道:“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随我进来吧。”

    徐真步入方丈的禅房,看到这熟悉的景象,还是一成不变。而后又看到他桌子上放着的文房四宝,还是父亲相赠,顿时心生复杂,感慨万千。

    “是想问关于你父亲的事么?”方丈率先开口道。

    “正是,还望叔叔告知,那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徐真说到这儿有些急迫了起来,继续道:“我不止一次问过村里的乡亲们,可不管是秦姨还是根叔,亦或是周叔,他们都不愿和我细说详情。”

    “那你母亲呢,她没和你说么?”方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问道。

    徐真忧伤地摇了摇头道:“也不是没有,娘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可她没和我说父亲究竟是为什么会被他们害死。”

    “唉,这事说来话长啊。”方丈捋了捋胡子慢慢说道。

    “那次朝廷派人前来查探,证实了徐家村确实有矿,而我们之所以不上报,不是为了瞒住,而是律法规定可以不报。”方丈徐徐道来:“可他们不把徐文为官当回事儿,只是消停了两年,还要采矿。”

    “这些我都知道了...”徐真刚要说话,却被方丈打断了。

    “你听我说,侄儿。你母亲是不是和你说,是因为三才宗的人技高我一筹,才让他们抓走了你爹,被他们害死了?”方丈缓缓说道。

    徐真听到这话,略微一沉吟道:“确实如此,娘说是前两次他们找来的高手不行,但第三次...”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了起来。

    “其实不是这样的,”方丈突然推翻了徐母的话,还未等惊讶的徐真问及,便说道:“其实那次是你父亲叫我不要出手,甘愿任凭他们抓去的。”

    “什么!”听得此话,徐真惊呆了,真相竟然是这样?

    “我知道你不信,随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方丈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中夹带着无奈。

    徐真还没从刚才的话中回过神来,跟在方丈后面慢慢走去。

    待到方丈从书桌的抽屉中取出一本古籍,然后打开书页,从其中拿出一个泛黄的信封,把他交给了徐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