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路上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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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家暴过后

    这一夜田礼家不甚平静,嚎叫声、哭声、骂声,如利剑刺破了寂静的夜空,小村子的狗叫声跟着此起彼伏,附近有几户人家听见,主人披衣而起,隐约见到田礼夫妇投在窗户上厮打的身影,不满的嘟呶着:“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

    第二天,田礼酒也醒了,看着书平满身伤痕,又那么片刻功夫觉得内心愧疚,觉得更不想面对书平,也不想面对自己。他匆匆用清水抹了把脸,转身带着脸上的抓痕出门,见到的人无不称笑:“田礼啊,咋地,又让媳妇打了?”

    “哪家两口子不打架啊?你们在家里就都老老实实的?!”田礼不理大家调笑,硬怼了一句,然后直奔田祥家而去。

    书平躲在屋子里已不敢出门,镜子上的人逢头垢面,脸上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眼睛淤了血,嘴角淌着血丝。她木讷的坐在炕头上,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子,不由的淌下泪来。她摸着秋子粉嫩的脸蛋说:“孩子,妈怎么办?”

    秋子“咿咿呀呀”的不知说着什么,伸出两只小胳膊想要去摸母亲,书平哭着哭着笑起来,抱起孩子亲了又亲,许久才安慰自己道:算了,孩子都有了,又能怎么样呢?也许这就是命吧!天下之大,我竟无处安身,为了孩子,只有忍耐,不想让她刚出生就变成没有爸爸的孩子。书平呼思乱想着,再忍忍吧,田礼也许因为父母变故后他的心情一直不好,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他又喝了酒犯了糊涂,自己千错万错,确实不应该惹怒他。

    她想起了土水村的那个山头,初见田礼时的美好,是多么令人难忘,她只想再继续保持这种纯真,在岁月里靠着这个记忆劝导自己,放下、包容,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其实她没有发现,自己纵使找了千般理由,也不过是为了呵护那个记忆而已。

    自从周梅改嫁后,田礼只觉得老婆和自己的内心隔着千山万水一般,小妹田雀儿嫁人后,那个家更像个空壳子,没有温情。此时的田礼似乎成了孤儿,他越来越不喜欢回家,开始和更多的闲杂人等聚在一起,或喝酒或打牌,喝了酒后再回家睡觉,但是在酒气的冲撞下,一看见书平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酒精的作用加上他内心的烦闷常常使他失去了判断力,媳妇成了意欲毁灭自己的敌人,只想除之而后快。

    尽管如此,田礼一旦清醒后,只要看到女儿他就会觉得心里踏实,如果有什么理由让他回家那么也就是这个女儿了。秋子一天天长大,从牙牙学语到张口说话,从蹒跚学步到后来又跑又跳,这个过程给了书平很多快乐,也隐隐给了田礼几分家的归宿感。

    当秋子摇摇晃晃的冲着田礼跑过去,口中喊着:“爸!”幸福的光晕笼罩了田礼,他激动的抱着女儿,高兴的像飞起来一样。

    一晃光阴似箭,秋子很快长成了一个会跑会跳的孩子,书平和田礼渐渐习惯了彼此的存在。虽然仍然吵闹和摔打,但是田礼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看着的女儿的眼中总是充满了关爱。终于在那一年决心为了女儿开始正正经经的工作,认真的打理田地,或者去外地做工,春去秋来,开始庄稼果然有了比往年更好的收成,田礼也学会了拿钱回来给妻子,奶粉也买最好的,书平尽量控制田礼酗酒,如果一旦碰上他在外面喝酒,也会躲得远远的,尽量不用语气刺激,于是两口子慢慢少了些打闹,看着田礼逐渐转变,书平终于有了些许安慰,防备的心开始解锁,那年冬天,又给田礼生下了一个男孩。

    周梅在那户人家过了七年便因腿部离世了,田礼在这七年中从不曾上门看望,周梅偶尔会悄悄躲在远处,瞅一眼田礼和孩子们就离去,被人遇见就说:“他都有了老婆孩子了,用不着老人操心了,我就看他一眼心里踏实踏实!”

    听闻周梅去世的时候,田礼喝的烂醉,在家里嚎啕大哭了一场后,便和一帮劝酒的人说:“各位叔叔、大爷、兄弟,我妈嫁到那家去,死了以后还得埋在他家的祖坟山上,可是我不能同意这么干,你们跟我去吧,她生是我们老田家的人,死是我们老田家的鬼!”

    田礼说完把酒瓶一摔,嘶吼着说道:“我得让我爹妈团聚!”脸上青筋暴起,眼睛通红,捂着脸呜呜的哭,看着一个大男人这样,在场所有人无一不动容。

    大家义愤填膺,震臂高呼,纷纷喊道:“对,大婶是我们村的人,不能埋人家祖坟里去,哥几个,咱们得出面,把棺材给它抢回来!”

    二狗酒气冲天,一拍桌子:“大哥,兄弟今天跟定你,为了咱们村的面子,我们也得去抢!”

    年纪轻轻的大力也红着双眼,从炕上一跃而起:“他娘的,拼了,我们这就挨家挨户找人!”

    田祥沉思了一下,说道:“兄弟,咱们说啥也要去,不能让他们老黄家看不起咱们。你说走咱们老少爷们就听你的,都给你走。”

    书平拉着秋子和冬子的手躲在西屋,听着屋外的叫嚷声,冬子扬起稚嫩的脸看着母亲:“妈,他们要去干啥?”

    “爱干啥干啥,不用管他们!”书平低声骂了一句,把两个孩子抱上炕头伸手扯过被子盖上。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出门,书平从门帘后看着丈夫带领一大票人离去,内心隐隐担忧,但是她知道这时候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被田礼骂回来。

    书平回到东屋,一掀门帘就觉得浊气熏天,桌子被掀到地下,一只碗里扔了无数的烟头,酒瓶子摔碎了好几个。门外有人骂骂咧咧的进院,大力伸手从屋檐下拿出一把锄头,又拽下一把锹,墙外田勇喊道:

    “大力啊,给我扔一把锹,他娘的,把村里的男人都叫上,去他们村干仗去,不去他娘的都不是男人,走,咱们抄家伙!”

    大力从墙头扔过去一把铁锹,书平急急的出门劝道:“田勇,你劝着点别闹出人命啊!”

    “放心吧,嫂子,有明白人!”田勇带着大力匆匆离去。

    周梅的棺木停放在院子中央,黄大头正差人去请一队唢呐手前来,扛灵幡的人也已敲定,只等时辰一到便将续娶的妻子出殡。这七年间,他还是很感激她将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因此决定将之葬在黄家的祖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