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妖记
字体: 16 + -

渡河人 第两百零二章 渡河人与河与一切的真相

    秋水一言不发的走上崖坪,只是却是一眼都没有看一旁的李阿三,只是沉默的在清泉边坐下。

    虽然秋水没有任何动静,但是李阿三却是老实了起来。

    当初在云梦泽上遇见她的时候,她便尝试过杀他,尽管没有得手,但是依旧让李阿三忌惮不已。

    重新坐回崖坪边缘,故作平静的看着云海。

    只是心神大多放在了秋水那边,他虽是帝王,但是离开了镇鬼司的保护,只是一个脆弱的凡人而已。

    不过秋水的确没有动他的意思,只是将剑取了下来,放在一边,而后盘坐在清泉边便没有了别的动静。

    而后那柄放在一旁的秋水剑便突然出鞘而去,追随着先前丛中笑与八师兄离开的方向而去。

    一直过了许久,那柄剑去了之后一直便没有回来,三千多丈高崖之上的气氛有些古怪,李阿三沉默了许久,看着云海缓缓说道:“我听说勾芺死了。”

    秋水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那边那个满头白发的帝王,神色无悲无喜的说道:“是的。”

    李阿三本来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也没想过秋水真的会回答他,但既然有了回答,对话便可以继续下去,想了想,李阿三有些干巴巴的问道:“谁杀的?”

    秋水沉默了少许,说道:“我。”

    李阿三有些诧异的转回头来,正好对上秋水那双毫不掩饰恨意的眸子——没有悲喜,但有恨意,有些心虚的转回头去,说道:“为什么?”

    秋水久久的看着眼前不远处的那个槐安帝王,所有的一切骤变,都是从他在京都见了勾芺之后才发生的。看着那个心虚得不敢看自己的帝王,被人间盛赞也极尽诋毁的帝王,如果自己能够偶然出现在一切之前,又偶然的将他杀了,是不是一切故事便会以圆满结束——被掩饰真相的圆满。

    但是没有偶然。

    所有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之前的畅想,都来自于当下的无法改变。

    看着他许久,秋水缓缓说道:“因为他悲切且绝望的求我杀了他。”

    顿了顿,秋水低头看着身边空空的剑鞘,说道:“我便杀了他。”

    因为所以,似乎极为直接的理由。

    但大概只有秋水自己知道,在南衣河边勾芺将自己喉咙抵在剑尖之上时,她究竟在那一刹那经历过多少思绪的挣扎。

    短如石火隙驹。

    长如一生。

    不说旁人,便是她都会觉得无比突然。

    但是后来想了很久,又觉得似乎不那么突兀。

    死亡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从当年勾芺离开秋水,生存于人世的夹缝之中,到得知一个被欺瞒的真相。

    一切其实无比漫长,十年或是二十年。

    只是真相太短,太仓促而已。

    李阿三久久的看着云海,说道:“渴求解脱吗?好像是不错的决定。”

    “谁都有资格说这件事情,唯独你,李阿三,你是没有资格的那个人。”秋水久久的看着李阿三,话语间满是寒意。

    李阿三只是轻声笑着,说道:“我是参与他一生悲剧的人,如果我都没有资格评价,人间还有谁能评价。”

    “将错误说的堂而皇之,也只有你们这些高处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这是错误吗?”李阿三依旧坐着,却是转回了身体,看着秋水说道:“我只是做着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我要确保槐安人间的稳定无虞,便只能这样做。”

    “或者我们转换一下,人间不再称为人间,而是妖间,你是帝王,看着倏忽之间数十万的人族出现在你妖族土地之上,你会如何想?”李阿三平静的说道,“人间自然不是世人的固有领土,但是当我们在这上面建立了家国,我们便有守护它的理由,哪怕妖族从未露出过爪牙,当年妖主在槐都做得礼部尚书也算称职,但我们不可能等到妖族露出狰狞之势时才有反应。”

    秋水只是长久的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我知道你们妖族看待人世二十年来的态度只会觉得无法理解且愚蠢,但是我是人,你是妖,从不在同一河流,便只能顾着自我河流,就算是八师兄,我也是这般的说辞。”李阿三面对着秋水眼中凌厉的杀意,沉静的说道。

    人在向世人阐述自我理念的时候,总会无比的激昂与坚定。

    只有自己相信某些东西是对的是存在的,它才会有成为正确河流的可能。

    “所以,这与勾芺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要选择他?”

    “总要有人成为牺牲品不是么,就算那个人不是勾芺,但总会有人再循着一切的轨迹走上来,企图问清一切的缘由。所谓名字,不过是命运挑选的代号而已。不是他叫勾芺,所以命运让他成为了牺牲品,而是命运让他成为了牺牲品,所以他叫勾芺。”

    李阿三说着,看向东海方向,缓缓说道:“而且从某种意义而言,我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是这个赌约束缚了我的行为。你就算责怪,也该怪另一个人。”

    李阿三看着秋水笑着说道:“我可没有那般的能力,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这句话才始落下,便听见一个声音平静的响起在崖上。

    “很遗憾,我也没有。”

    二人向着那处看去,只见八师兄一脸平静的带着三柄剑,落在了崖上,一切与离开前无异,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只是少了一个人。

    李阿三回头看了许久,只是云海,再无他人痕迹,疑惑的问道:“丛中笑呢?”

    “他死了。”八师兄平静的擦过李阿三的身旁,走到清泉前停了下来。

    看见秋水的时候,终于是感慨了一声,不知因何而来。

    “二十年不见了,秋水。”八师兄看着这个一生似乎都只是在秋水生长的橘衣女子,轻声说道。

    秋水仿佛早有预料般的看着八师兄,说道:“所以,我果然还是磨剑崖的人,是吗?”

    李阿三有些错愕的看着二人的对话,有些无法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秋水也并不清楚,依旧是猜测而已,当晚在南衣城外,妖主并未说出所有,他只是说了一些在自己的范畴之内该说的。

    譬如因为知晓人数太多,或许未必算得上秘密的勾芺之事。

    八师兄将手中三柄剑之一的秋水重新归还给秋水,而后拿着那柄剑圣的剑,在清泉边坐下,将原本那柄假剑拿开,重新将剑放在了清泉之上。

    清泉翻涌着,缓缓的将那柄剑连着剑鞘一点点吞没下去,直至一切都如同融化在其中一样。剑梯之上却是再度涌现出无数剑意。

    那柄剑当年本就是剑圣从清泉中拔出来,不是人工铸造,而是磨剑崖以三百年剑意的淬炼,将那些剑意实质化的体现。

    至此,

    这柄剑终于完全消失在人间。

    此后也再也没有机会能够重新化为剑。

    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八师兄才在崖坪清泉前重新坐了下来,看着秋水说道:“是的。”

    停顿了少许,八师兄看着秋水说道:“那晚在南衣城,他与你说了多少?”

    自然指的便是妖主与秋水的那场对话。

    秋水沉默少许,说道:“只是关于勾芺的事而已。”

    八师兄点了点头,说道:“那我重新给你们讲一遍。就从你的身世开始吧。”

    李阿三亦是好奇的凑了过来,一面看着那口将那柄剑溶解的清泉,一面看着八师兄,不知道其间究竟还有多少是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

    “你的母亲,是这一代磨剑崖崖主红衣。”八师兄一开口,便将李阿三镇住在这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秋水,他从未想过这个被八师兄称作秋水的女子,来历会是这般惊人。这么说起来,传说中磨剑崖那个遗落在人间的传人便是她?

    秋水平静的说道:“然后呢?”

    “我知道你肯定猜测过,但是很遗憾,你的父亲并不是我,而是人间某个我也不认识的凡人。”八师兄端坐于清泉前,缓缓说道。

    李阿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了很久,才震惊的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她会是妖族?”

    一开始听说秋水是崖主红衣的女儿的时候,李阿三也下意识的将八师兄当成了她爹,但是八师兄却否认了这个说法。

    八师兄平静的看了一眼李阿三,说道:“谁说过妖族的后代一定会是妖族?”

    妖族至今为止,依旧是化物生灵,而不是繁衍生灵。

    秋水皱着眉头久久的看着八师兄,她与李阿三有着同样的疑问,既然自己是红衣与人间某个凡人的后代,为何自己会是妖族?

    只是正想说什么,却是忽然想到了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点。

    沉默少许,秋水错愕的看向八师兄说道:“所以,当年被由人转化为妖族,其实是我,而不是勾芺?”

    八师兄平静的说道:“是的。”

    崖坪之上一片沉寂。

    李阿三亦是满脸错愕的看向八师兄,缓缓说道:“所以你先前所说的那些话,便是因此?”

    在崖上的时候,李阿三数次想要证明自己已经赢了,但是八师兄都是平静的驳回了赌约结束的要求。最初他以为是因为他想要耍赖,却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看错了人?

    秋水长久的沉默着,这与妖主告诉她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勾芺至死,都依旧是被愚弄的人吗?

    八师兄平静的开口说道:“二十年前,我与李阿三定下了一个赌约,便是以人的本质是否能够胜于妖族的本质为约定,以妖族是否能够存于世为赌注,取了我的妖心,将人间一人化而为妖。”

    “那是勾芺!”李阿三依旧不可相信的说道。

    “你当时是只是问我那人的名字,我最后所见之人,的确是勾芺,但我从没有说过,被由人转化为妖的,便是勾芺。”八师兄瞥了李阿三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

    所以不是命运选中了你,你才叫勾芺,而是命运选中了你,你才叫秋水?

    八师兄看回因为突然得知某些真相而不住的颤抖着的秋水,轻声说道:“当年你的名字,是橘衣,也便是磨剑崖下一任崖主的人选。”

    南衣青衣白衣红衣橘衣。

    磨剑崖崖主的名字总有些过于简单。

    “我不相信!你在骗人!”秋水挣扎着想要离开,至此她终于真切的体会到勾芺心中的那种痛苦与绝望。

    原来你是真的,而我是假的。

    秋水悲哀的想着,拿着剑站了起来,却被八师兄的剑意重新压回了清泉边跪坐着。

    “这不是我的决定,而是红衣的决定。”八师兄平静的说道。“当年我想去人间找一个人进行这个赌约,但是红衣否定了我,我们是磨剑崖,便不该干涉人间之事,所以她将你交给了我。”

    八师兄说着,看向崖中某处青竹绿藤清溪环绕的居所,那是青竹居,是当年磨剑崖六师姐以及后来的红衣红浸珊所住的地方。

    “她是磨剑崖崖主,是十年剑宗宗主,我自然要听她的。”

    八师兄看着那一处,有些缅怀的说道。

    秋水心绪一片乱麻,她从未想过一切的答案会是这样。

    原来不是为何是勾芺,而是为何是自己。

    当然只能是自己,秋水心中悲哀的想到。

    你是磨剑崖的人,所有的牺牲,自然只能优先考虑你,不是么?

    但这就是磨剑崖的对于人世的仁义与仁慈吗?

    为了不牺牲人间之人,便只能牺牲崖上的人,看起来是多么伟大的事情。

    但为何一定要牺牲?

    为何会至于可以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丢入深渊之中,到死都没有多看一眼?

    秋水跪坐在清泉边,泪流满面,回想着当初在幽黄山脉所见到的那个人。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便头也不回的去了冥河的人。

    这究竟是一种憎恨,还是悲怨,秋水自己都无法想明白。

    你究竟是责怪她将你选做了牺牲之人,还是怨恨她至死都不肯多看你一眼又或者让你多看一眼?

    八师兄看向李阿三,语调再度回归平静与漠然,说道:“你输了。”

    既然当初由人转化为妖的是秋水而不是勾芺,那么自然是李阿三输了赌局。

    李阿三叹息着说道:“的确是我输了。但我还是想明白,勾芺究竟是怎么回事。”

    八师兄沉默许久,缓缓说道:“勾芺只是另一个谎言而已。”

    话音落下,一个由衣裙一角包裹的小布包便出现在了八师兄手中。

    那是当晚勾芺的尸体被剑火烧尽之后,秋水所存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久久的看着那个小布包,八师兄不无叹惋的说道:“这便是丛中笑要来找我的原因——因为我在证明一些东西。”

    秋水咬牙切齿的看着八师兄,说道:“把他还给我!”

    “我只是看看。”八师兄平静的说道,没有将布包还给秋水。

    “勾芺的故事,是一个比你们所要关心的人间妖族之事更为残忍冰冷的真相。”

    八师兄看向南方,缓缓说道:“二十年前,我带着尚且是婴儿的秋水前往黄粱,在秋水那里遇见了一户人家,很抱歉的是他们现在似乎已经死在了妖族手里。”

    “那户人家刚刚诞生了一个小孩,我将妖心给了秋水,看着她化作一条秋水沉睡于那条河中,便在那里停了下来,因为是第一次将人变成妖,我也并不确定秋水是否能够顺利的转化,所以暂时借宿在了那户人家中。”

    “或许是因为突然失去心脏的

    原因,看见那个小孩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个念头,那便是世间万物都可以变成人,师父当年将我们的称为妖,那么如果人,重新变成人,会是什么?”

    “我这样的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我在那个婴儿脑海里留下一段虚假的记忆,他会将自己的一切遗忘,会认为自己是一株苦芺草化作的妖。”

    八师兄说着,看向李阿三,也看向秋水,平静的说道:“他便是勾芺。”

    李阿三听着这个无比荒唐的故事,瞠目结舌的说道:“人,如何能够变成人?”

    八师兄缓缓说道:“你曾经是我,但是后来变成了李阿三,且不再怀疑一切,那你便是李阿三。”

    李阿三纵使被人间誉为想象力最丰富的帝王,此时也不免有些无法理解。

    秋水震惊的看着八师兄,什么也无法说出来。

    当初她从妖主那里得到了浮于表层的故事之后,以为一切都已经得到了解答,因为勾芺是由妖心转化的人,所以最终变回了人,才不会被人世所看穿妖族的身份。

    但原来是这样吗?

    勾芺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所以如何能够会是妖?

    “但勾芺确是妖。”八师兄似乎猜到了秋水心中所想一般,平静的说道,“从人变成人,便意味着从世人所定义的繁衍生灵转化为化物生灵,所以他身上会带有妖力,也会在妖力的影响下,在那种神志不清的癫狂状态下,看见自己不断的化作一株苦芺。”

    所以过往勾芺无数次的证明,只是在以臆想证明臆想,以虚无证明虚无。

    秋水悲戚的看着八师兄,声音颤抖的问道:“所以,就算一切如你所想那般,勾芺从人变成了人,也变成了妖,你又能证明什么?”

    八师兄抬头看着天空,又看向幽黄山脉那条冥河。

    往上是剑圣,往下是槐帝。

    他们都是从南衣的思想里走出的人。

    “证明了一些被世人不愿意承认,而不断的否定的东西。”八师兄平静的说道,“亦即人间真假。”

    秋水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阿三却是神情复杂的看着八师兄,说道:“原来你们终究还是没能从南衣与当年鬼脸花之乱中走出来。”

    八师兄沉默了少许,说道:“是的。”

    李阿三同样是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尽管只是一个凡人,但是因为与当年磨剑崖剑圣十一弟子关系密切的缘故,倒也知道不少事情。

    譬如镜子,譬如映射。

    “师父当年或许知道了真相,所以才会去往从无人去过的天穹,槐帝是打破主义者,但凡伪装,总要撕开来给世人看。”八师兄缓缓说道,“我不如师父境界那般前无古人的高,也不如槐帝那般决绝,所以我只能独自证明给自己知道。”

    “所以究竟是什么?”

    “人间是假的。”八师兄平静却又不无悲哀的说道。

    “从当年人们发现,幽黄山脉以西,只是幽黄山脉,无尽深洋之外只是无尽深洋开始,他们便怀疑着许多东西。就像南衣师祖曾经所说的一般,所谓冥河,不过是一面镜子,我们所依赖的人间,不过是镜中的世界而已。”

    李阿三长久未曾回过神来。

    秋水只是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勾芺的真相,还是人世的真相。

    “但你如何能够从勾芺的事情判断一切?”李阿三依旧无法相信的说道。

    八师兄低头看着手中那个承载了勾芺骨灰的布包,缓缓说道:“因为当一个人的意识形态可以改变他的实质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必是来自于虚构。”

    转头看向秋水,八师兄说道:“就像当初他与你所说,他失去了心脏,却依旧活着,并且觉得是我不让他死一般。我从来便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我只是在当初告诉了他一个谎言,此后的一切,都是他自我意识的衍生结果。他是渡河的人,我给了一捧水,他自己将那些东西想成了一条河,也当做了无尽的苦海。”

    就像是推诿之辞,也好像事实便是如此。

    八师兄看着崖下人间,缓缓说道:“因为一切都是来自另一个永恒的理念世界的映射,所以函谷观千年都无法走出那个大漠,大漠之外是大漠,东海之外是东海,无论走多远,我们总会回到人间,因为镜子,是无法将整个世界都映射进来,所以人间有太多不合理的客观存在。”

    “就像当初李缺一所提出的观测论一般,我们存在,只是因为有人在看着我们,从来都不是因为我思故我在,如果无人看到,那么我们自然会永久的泯灭于虚无。”

    崖上长久的沉默着。

    二人一切的震惊悲伤怨恨,全都被那种来自虚无的恐惧所冲散。

    八师兄低下头去,一层层拆开了那个布包,秋水察觉到他动作的时候,他已经扬起了手。

    那些被焚尽的骨灰犹如灰雪一般散落了满崖,又被风寥落的吹往四处,再也不见踪影。

    秋水悲痛的叫了一声,但是什么都来不及阻止,看着一切都在倏忽之间消散,她执着秋水剑突然便跃了起来,一剑刺向八师兄。

    “我杀了你!”

    但是什么都没有刺中,一剑只是轻飘飘的穿了过去。

    李阿三不可思议的看着八师兄。

    崖上无人再禁止海风吹来,八师兄的身体就这样一点点的消散着。

    “我已经死了,秋水,在丛中笑死的时候,我也死了。人总是要死的——这是一个真理。”

    有生便要有死,五十年前李缺一便这样说过。

    看着那阵灰雪,八师兄平静的说道:“就让他能够真正的拥抱一次人间吧。”

    秋水抱着剑跪在八师兄身边,失声痛哭。

    “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确是罪人。”八师兄看着秋水,缓缓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审判我了。”

    李阿三神情复杂的看着不断消失的八师兄,叹息了一声,说道:“那便在你所说的映射这个物质世界的理念世界再会吧。”

    八师兄点了点头,算是对人间少有故人的一种回应。

    转头看向崖中某处,八师兄却是轻笑了起来。

    “师兄,我来了。”

    一阵海风吹过,一切再无踪影。

    就像是一场梦。

    就当做是一场梦吧。

    秋水抱着剑,躺在了落满了勾芺骨灰的崖坪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直到人间再也看不见的渺小。

    谁都不想见。

    也不想再被谁看见。

    李阿三看着似乎沉睡下去的秋水,叹息了一声,回头看着剑梯,上面遍布剑意。

    “还真是残忍又无趣的故事啊。”

    李阿三这般想着,在崖坪边坐了许久。

    一纵身跳了下去。

    (本章完)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