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残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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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篇 五十九章 文夫子

    “阁下何人?”

    沈言扫视了一下说话的两人,瞬间就把目光锁定在蓝衣少年身上。

    而另一名身着紫衣锦袍,装扮华丽的家伙,则被沈言自动忽视。

    “呵呵,还是让我来为子云引荐一下二位吧!”

    见气氛剑拔弩张,贺明主动到两方中间,说道:“这位乃是涿州刘子兴,家中豪富,文章倒也颇有造诣。”

    贺明先是介绍了一下紫衣少年,不过只有短短两句,而且语气极淡,显然没把这个叫刘子兴的放在眼里。

    听了贺明的介绍,沈言只是‘嗯’了一声,自始至终都没再看这人一眼。

    家中豪富?就是家里除了钱啥都没有,说白了上面没人。

    文章倒也颇有造诣,那就是仅仅拿得出手而已,和文采沾不上半点干系。

    这种人理他作甚?

    “贺光远,你…..”

    听了贺明的介绍,刘子兴恼怒异常,本待发作,但见到贺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贺明不是他能招惹的。

    “而这位,则是我幽州地界青年一代最为有名的人物,檀州裴元直,其祖父乃是当朝尚书省右仆射,同中书省门下平章事,太子太傅裴玄,其叔父裴钰乃当朝光禄大夫,而元直兄也和子云你一样,乃当今皇上御封的明经科…..”

    介绍蓝衣少年的时候,贺明明显语气郑重了许多,用词也极为客气。

    “这倒还算是个人物!”

    听了贺明的介绍,沈言暗自点头,从看到的第一眼,他就感觉蓝衣少年气度不凡,虽然同样一身的傲气,但感觉却和刘子兴大不相同。

    刘子兴的傲气明显底气不足,给人一种张牙舞爪的感觉,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身份一般。

    而裴元直则不同,他的傲气是与生俱来的,那是一种对自己身份的绝对认可,对自己能力的充分自信。

    “呵呵,原来是相门之后,失敬失敬!”

    沈言对裴元直拱了拱手,中规中矩地行了一个礼,和之前对刘子兴的态度大不相同。

    唐朝实行三省六部制,其中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长官代表着帝国的最高权力中枢。

    而三省当中,中书令和门下侍中都是正三品品阶。

    而尚书省的尚书令则是正二品,比其他两省的官阶都要高出一品。

    但由于唐太宗李世民曾经担任过尚书令一职,所以终唐一朝,尚书令官职一向空缺,只设了左右仆射官职,但就算是仆射,那也是从二品官阶,比其他两省的首官品阶还高半级。

    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共同行使宰相的权力,在民间其首官都被称为‘相爷’,所以沈言才称裴元直为相门之后。

    但三省之间,还是有高下之分,中书省负责拟定圣旨,门下省负责审核,而尚书省负责执行,由于尚书省乃具体执行的机构,所以最先崛起,成为三省中权力最大的机构。

    正由于如此,皇权感觉自身受到了威胁,便想出各种办法制约尚书省的权力,到了晚唐时期,尚书省已经不复之前荣光

    ,完全沦为了一个执行机构。

    为了打压尚书省,皇帝成立了政事堂,将其变成帝国最高机构,中书、门下的首官自动进入政事堂,和皇帝共议政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书令和门下侍中才是真正的宰相,而尚书省的仆射,不过是伪相而已,

    但凡事都有例外,尚书省的仆射如果深得圣心,也可以特批进入政事堂,那就是加封中书省门下平章事。

    所以裴元直的祖父裴玄,最牛的身份其实并非尚书省右仆射,而是中书省门下平章事,这代表其真正进入了帝国的权力核心,可以行使宰相之权。

    “当然,元直兄最为自傲的并不是其家世,而是其锦绣文章和音律造诣,之前元直兄的策论《平北方略》,那是让雨桥先生都拍案叫绝,而其音律造诣,则更是高深莫测,当年一曲洞箫吹彻,引得幽州万人空巷,至今幽州都还流传着‘裴郎一曲惊天下,子规啼血望天涯’一说,也是巧了,元直的曲,子云的词都乃一绝,不知何时能听你二人合奏一曲,那才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很明显,贺明在给沈言和裴元直台阶下,若是二人真的针锋相对,比试起来,谁输了脸上都不好看。

    “光远何必如此,若沈子云有真才实学,裴某甘拜下风便是,若他不嫌弃,吾将引起为一生挚友,若其乃是沽名钓誉之徒,那就请他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就算雨桥先生也保不住他!”

    裴元直根本就不吃贺明这一套,一句话就将沈言的退路给堵死了。

    “不知元直兄想要如何比试呢?”

    既然退无可退,那沈言也就不客气了,低调是好事,但过分的低调就会让人看低,到最后只会任人拿捏。

    “弓马骑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任尔挑之!”

    裴元直不仅傲气逼人,狂起来也是没边。

    不过他的家世和自身的禀赋,足以支撑他的狂傲。

    “既然元直兄最得意的是音律,那我们就比比音律吧,后天就是上巳节,城中百姓都会去妙峰山踏青,那时我们让全城百姓为我们见证如何?”

    “正巧我要将一门自创的乐器推广给世人,那就借借元直兄的东风吧!”

    沈言的性格就是如此,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得今天动地。

    如果费尽心力做的事却不为人知,那对沈言来说绝对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在前世,沈言操作过无数的经典商业案例,而这次,沈言也没想要藏着掖着,本来他还苦于不知从何处入手来推广自己的乐器,偏偏裴元直自己凑了上来。

    “子云还自创了乐器?”

    在场的准士子们都大吃一惊,自创乐器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从瑶琴到琵琶,还有箜篌,那都是远古流传下来的乐器,几百年来人们除了改良以外,还没听说谁创造过那种乐器。

    “借鉴了一些西域的灵感,瞎琢磨出来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

    沈言这话,听上去谦虚,但仔细一听,其狂气一点也不比刚才的裴元直弱。

    瞎琢磨?

    你瞎琢磨一下就能搞出一件乐器,那你认真起来那还得了?

    还难登大雅之堂。

    你这样都难登大雅之堂了,我们这些人该去哪儿?茅厕吗?

    一时间,周围的学子们都不想再听这两人说话。

    太打击人了!

    看了这些人的表情,沈言心中暗笑,论装比,哥们儿还没输过。

    “好,沈子云,既然你这么胸有成竹,那我就在上巳节恭候,裴某也想看看你那乐器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听说沈言自创乐器,裴元直的斗志也被激发了出来。

    “都在这里作甚,昨天的《谏太宗十思疏》全都能默了?”

    “夫子!”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让在场的学子们全都安静下来。

    “是文夫子,此人古板的很,谁要是坏了他的规矩,都要挨一番戒尺,任你什么家世在他这里都不好使。”

    贺明低声在沈言耳边介绍眼前的老者。

    沈言低声道了一句谢,然后仔细打量起这位老夫子来。

    这位文夫子大约五十岁上下的样子,须发皆白,背微微有些驼,一身粗布麻衣,衣服上还打了好几个补丁,这打扮倒还符合穷教书匠的人设。

    “全都坐下,今日我们学《汉书》,还有《离骚》。”

    “唉,又是这些东西,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周子曦一听是这两本书,顿时就没了精神,对着身旁的沈言抱怨道。

    沈言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并未理会这家伙,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文夫子,不知为何,沈言总觉得这文夫子给他的感觉有些特别.....

    等这些学子们坐下之后,文夫子直接打开案几前的书本,自顾自地在那里摇头晃脑地诵读起来,也不管下面的这些人打瞌睡的打瞌睡,翻春宫图的翻春宫图,总之,课堂纪律非常涣散。

    观察一个多时辰之后,沈言终于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文夫子有问题了。

    这老头看上去病怏怏的,仿佛风都能吹到,但其呼吸,却异常的有力,而且其眼神虽然朦胧无神,但沈言却总感觉时不时地,有一股精光从其眼底散发出来,被他看到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难道这家伙也是一位隐藏的高人?

    沈言郁闷了,自己金手指在身,却在这小小的幽州城,就碰见好几个牛逼货。

    比如说那契丹人萧让,一招就能把自己给打蒙了。

    更别说那传说中的契丹首领萧战,那更是神一样的人物。

    还有那从未见过面的卢龙节度使魏元龙,萧让可是自认不是其对手…..

    就连那游击将军吕文卓,也不是他现在能对付的。

    而现在,幽篁书院!一个读书人聚集的地方,也特么可能隐藏着一个大高手,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才是带着金手指穿越而来的主角儿吧,怎么到哪里都有人能欺负我。

    我太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