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赤城之战1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各地门派的代表人物和高手悉数抵达，共有二百余人的武林精锐汇集在了小小的麟州港口，这已经是目前武术界所能集结起来的最强力量。与此同时，‘夜’派往麟州港口的接引船只也已经到位，是一艘价值不菲的豪华游轮。仅从此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夜’背后的金主们财大气粗。
已经下了数天的大雪依旧持续地下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仿佛天地之间自生成以来就是这样。仿佛是为了呼应中国的传统节气“大雪”，雪神没有丝毫的懈怠，用造物的伟力弥漫着整个天空。在这洋洋洒洒连绵不绝的雪天里，来自全国各地的武术达人们已基本集结完毕，只待登上那艘豪华游轮，然后前往停泊在公海上的赤城丸。
在这天灰蒙蒙的早上，雪神依旧在空中驰骋着，停泊在麟州港口的豪华游轮拉出了一声长长的汽笛，二百余位中国最顶级的武术家开始准备登船。从来没有媒体拍到过这样的场面，或许，自从工业革命以来，火器产生之后，世界上就没有再出现过这种大规模武术家集结的盛况。所有的媒体派往麟州港的记者全部出动了，扛着长枪短炮四面围堵，“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不绝于耳，还有一批记者围住了彭白羽，想趁这个机会给他做一个个人专访，还没等他拒绝，另一批记者又围了上来。一时间，准备登临游轮的队伍都被延滞了下来。
就在众多媒体与武术家队伍熙熙攘攘喧闹不休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脸谱侠来了！”立刻引起了轰动。从杨英雄的那辆大切诺基上，一头白发的袁昆走了下来，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装备，跟银白色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且在脸上赫然画着一张铁青色的脸谱，火焰眉，花豹眼，两目明瞳，中间贯穿一剑，虎纹斑斓如飞，跟他以前晚上出没时候的形象别无二致，而这一次，是他以“脸谱侠”的形象第一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袁昆旁边是八极拳门派的高手秦阵，他的装扮与袁昆风格迥异，一身传统劲装，束腿盘扣，还扎着一条暗纹绣花腰带，硕大的斗笠下面有一支一明一灭的烟头，正在雪天里冒出缕缕的青烟。两个人并排走了过来，立刻激发了现场记者们排山倒海一般的热情，疯狂地涌了上来，相机的闪光灯对着两个人高频率的闪烁着，还有的记者已经将话筒都递了过去，“脸谱侠你好，我是hbo的记者，能不能给你做一个专访，哦，或者，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也行……”
袁昆穿过围堵成一片的记者，径直走了过去，朝着彭白羽抱拳施了一礼，“彭伯伯。”
“袁昆，好，好，”彭白羽笑着，拍了
拍他的肩膀，“你身体恢复了？”
“全凭叶大夫的妙手回春。”袁昆抬起头，看见了站在彭白羽身边的叶大千，又抱拳施了一礼，“叶大夫医术精湛，华佗再世，让袁昆起死回生，感激不尽。”
叶大千笑道，“瞧病这事，七分人力，三分天定。袁昆，好不容易保全你一条性命，你却又来赴这‘赤城之战’，不是枉费了我一番苦心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袁昆虽是一后辈，但诸位先辈都来此赴汤蹈火，我焉敢不从？叶大夫，难道这不算是你救我的初衷吗？”
“好，好，好，”叶大千拊掌笑道，“不愧是脸谱侠，有个性！”
袁昆一笑，又扫视了一下人群，问道：“彭伯伯，彭飞没来吗？”
彭白羽苦笑了一声，“别提他了，一言难尽，说不定你过会儿就能见着他了。”说完，他又看向了站在袁昆旁边的人，“这位是……”
还没等袁昆介绍，秦阵把硕大的斗笠往上推了推，露出面孔来，“彭兄，老来忘事，不认识我了吗？”
彭白羽愣了片刻，忽然惊讶道：“八极拳秦阵！哦，天呐，你还活着呐？”
“哈哈，彭兄，你这不还健在呢，我哪敢先去安乐乡啊？”
两个人哈哈大笑，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看来是老相识了。袁昆惊愕道：“你们认识？”
彭白羽笑道：“十五年前，秦老弟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出名的很，江湖上人称杀手秦，并且秦老弟很有意思，从来都是徒手，不用武器。后来不知道接了谁的单子，想取我性命，结果我们两个不打不相识，后来就成了朋友。”
秦阵也笑道，“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就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正好身体上也有些毛病，一直在医院里疗养，本来以为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完下半辈子呢，没想到还不能那么早的消停。我以前办过许多错事，希望这一次，能够弥补回来。”
彭白羽感慨道：“秦弟啊，这么多年，你也没个音讯，生死不知。要不是这一次‘赤城之战’，你我这一辈子恐怕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秦阵正色道，“彭兄，今天终于能跟你并肩一战了。”
就在这时候，杨英雄也挤了进来，问道：“什么时候登船？”
“杨队，你？”袁昆有些意外。
“我什么我？我也要上船啊！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你去哪，我去哪。”
“可是船上太过凶险，你这样我恐怕……”
“恐什么怕，你再啰嗦，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叫麟州警方过来，把你们都给铐走？”
袁昆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我听你的。”
那艘已停泊在港口内负责接引众多武术家的游轮又拉了一声响笛，示意可以登船了。这时媒体们再度骚动了起来，三四百名记者穿插围堵，又是采访又是拍照，把个登船队伍围堵的寸步难行，这个时候不管哪家媒体，都想采集到第一手的新闻素材。彭白羽被十来个记者围堵得不耐烦了，眼中精光随即而逝，闪过一片杀气，连即将落在身上的雪花都翻腾起来，轻喝了一声：“闪开。”
那些媒体记者哪遇过这等阵势，哗然一片，竟然不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可这边记者刚让开，那边的记者又围了上来，扛着摄像机非常给他做个专访。彭白羽被逼无奈，对身边的吴奇峰说：“吴老师，船上凶险，干脆你就留下来应付这群记者吧。看今天这个样子，要是咱们这边不留下个人来，谁也别想上船。”
吴奇峰略一思忖，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彭兄，待上了船后，请你务必小心，如果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不过。”
彭白羽怆然笑道，“我尽力吧。不过希望比较渺茫。”
吴奇峰以“讨夜檄文”起草人的身份留了下来，立刻被庞大的记者群给淹没了，那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就像掉进了蝗虫堆里的玉米杆。记者们蜂拥而上，相机的快门声简直比机关枪的枪声还要密集，showtime的记者杀进重围，这个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竟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吴奇峰先生，请问你是在一种心态下起草‘讨夜檄文’的？听说你还念过中国旧有的私塾，是真的吗？”
“吴奇峰先生，请问你怎么看到‘赤城之战’这件事情的性质的？”
“吴先生，现在国外有很多盘口都开出了‘赤城之战’双方的赔率，你能不能预测一下双方的胜负？”
“作为这一次对抗‘夜’组织的首席智囊，你有什么话要通过fox平台对全球观众说的吗？”
“很多海外的付费频道买下了‘赤城之战’的转播权，并且说这是‘史上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武术战争，您认为这是一个吸引观众的噱头吗？”
“吴先生，你……”
记者们争相而上，恨不得要把吴奇峰给吃了。吴奇峰都快窒息了，只能高举着手喊道：“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
公海上，大雪依旧漫天价下着，不过落在海面上就无声无息地融化了，化为了这浩瀚海洋的一部分。仿佛被这静谧的雪季所感染，海面上也出奇的平静，只有一波波微弱的波浪。站在这艘正在平稳行驶的豪华游轮的甲板上，极目望去，已
经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艘红色的巨型油轮停在迷蒙的海平面上，那就是这次航行的终点站——海上的移动堡垒“赤城丸”。
彭白羽站在甲板上，苍髯白发被风吹得向后飘起，他遥望着灰蒙蒙的天际处停泊着的红色巨轮，感慨道：“二十年了，原本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没想到终有此劫。这一劫是世人之劫，也是我武术之劫啊。”
秦阵站在他旁边，接话道：“不可小觑具有野望的武人之心啊，要让他们得了机会，比政治家掀起的风浪还要大。”
“可怜老袁当年的一片苦心啊，没想到，‘夜’还是走到了这一地步。”说罢，彭白羽看向袁昆，“登上赤城丸，便是生死战，没有了回头路。袁昆，你怕不怕？”
袁昆目视前方，白发微微飘动，青色脸谱下的眼神干净冷冽，“我这次来，只不过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志。”
“好小子！”彭白羽仰头慨叹，“老袁有子如此，在天无憾了。”
游轮终于缓缓靠近了赤城丸。这艘负责接引诸人的豪华游轮属于中型，本就不算太小，可当跟庞然大物赤城丸并列在一起，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的玩具。两艘船接轨的时候，游轮巨轮地震荡了一下，可赤城丸却如扎根的磐石一般纹丝未动。
众人陆续登上了这艘巨型油轮。在赤城丸船头的两舷之间，有一处极为开阔的地方，足可容纳千人，显然已被清扫过，上面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夜”之众人也早已严阵以待，二百余众门徒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劲装，目光冷峻，身形魁梧，一看就知皆是当世的武术高手，很显然，这是“夜”从组织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参加“赤城之战”的成员。他们每一个人也都抱定了必死之决心，以殉身“返祖计划”为荣。
在舷板两侧以及舰桥上，则忙碌着十几名神情紧张的各国记者和摄影师，他们大都来自cnn、cbc、共同社、reuters等世界知名媒体，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即使处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也能克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保持着严谨的工作状态。这些记者和摄影师们既要避开战斗的可能性杀伤区域，又要选择最好的角度，以便摄像机能够拍到最理想的画面。有的媒体还带了无人机摄像，遥控着飞上天空，在头顶十几米高的地方“嗡嗡”作响。
至于“夜”之五天神，他们则站在舰桥指挥室的露台上，高高俯视着这一切。他们五个人都身穿着绒毛黑色大氅，在每件大氅的后面都用金线绣着六道轮回中其中一道的图案：僧，苦乐世间，不为众生相困扰，是为人间道；玉，解万法虚妄，参透一切业障，是为天道；金，无分外
障内障，贪欲无穷，是为饿鬼道；隼，隼形目有一涅槃重生，需拔喙换爪，惨状宛如地狱，是为地狱道；虎，百兽之王，因业力而受无常之苦，怀嗔恨杀伐之心，是为恶兽道。今五道俱在，独缺一阿修罗。
面容波澜不惊的僧站在中间，戴着一顶有些破旧的僧笠，其余四人分列左右，睥睨着下面的众人。五个人散发出强烈的杀气，以至于雪片即将落在身上的时候都被震荡的四下翻飞。
赤城之战，就在这漫天的大雪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前来赴战的武术达人们站在船首，与“夜”众人对峙着，双方杀气弥漫，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船上的记者和摄影师们被这混杂强大的气息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僧扫视了一眼，微微笑道，“来的都是些老朋友呢，呦，脸谱侠也来了。”
“首领，”金在一旁说道，“待会这小子就交给我吧。”
“别，”僧摆了摆手，“弟子级别的小鬼，哪用得着你出手。还是当做猎物留给‘夜’的后辈们试练吧。”
“是。”金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
僧扶了扶斗笠，朗声说道：“二十年未见，没想到今天来的多是一些故人。大家都是武术界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武术一脉发扬光大，没想到今天却要在这公海上同室操戈，怎不让人扼腕啊！”
这几句话加进去了内息，声音虽不甚洪亮，却穿透力极强，让这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些练内家拳的达人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就凭这几句话来看，“夜”之首领的内息功夫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哈哈哈，”彭白羽大笑着往前迈了一步，亦大声道，“你们现在的所做作为，哪里是为了发扬武术一脉，而是在开历史的倒车！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这般地步，实属不易，你们却要再把社会拉回到蛮荒时代，岂不是逆历史潮流而行吗？”
彭白羽的声音虽然穿透力不如他强，却洪亮明快，雄厚深沉，有另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让人听后心境为之一振。
僧抱了一下拳，朗然道：“彭兄，不打不相识，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听说你这二十年来，立志在山西将八卦门发扬光大，功夫虽已臻入化境，却依旧籍籍无名，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悲哀，恐怕现在随便一个三线歌手和过气明星都比你的知名度要高吧。身为一个练武之人，你肯定也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早已经没有武术存活的土壤了！”
彭白羽淡淡一笑，“我个人荣辱微不足道。在整个人类社会面前，一个门派的兴衰起落也没有什么好感慨的。从古至今，曾有多少门派兴盛，又有多少门派死去？春
去秋来，成住坏空，这正是人间常态。看开一点，不过是过眼云烟。”
“彭兄，你身为练武之人，说出此等话来，未免太消极了吧。就算从古至今，有无数门派衰落而亡，但武术一脉仍在，延绵不绝。而现在呢，就连这武术的火种也快要熄灭了！早在百余年前，孙中山先生就感慨道，自火器传入中国之后，国人多弃武术之技击而不讲，乃至个人与社会极弱愈甚！而你看看现在的场景，比孙先生所担忧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们沉浸在机械化社会带来的福利之中，身体愈发孱弱，意志愈发萎靡，几乎要停止了本身的进化！二十几岁的大好青年，看不到一丝雄姿勃发狂狷豪迈之气，放眼望去全是娘炮！这简直是要重演南朝士大夫涂脂抹粉的悲剧！就这种德行，也妄称万物之灵长？我们‘夜’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类从这种羞辱中解脱出来！”
“好冠冕堂皇的一番说辞啊，连孙中山先生都搬出来了。不过，我想，如果孙先生知道你们要以人类文明大倒退的代价来恢复武术的主导地位，我想他是一定不会同意的。可惜，你们太过于执著，枉你以修行人自居，却看不透这世间的一切，被愤怒和假象蒙蔽了双眼。如果你们的首领‘月’还活着的话，我想，他一定不会带着你们走到这般绝境上来。”
“月？哈哈哈——”僧大笑起来，内息鼓荡，简直有摄人心魄之感，“你以为他有多伟大？他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背叛了我们共同的信仰！不过没关系，江山代有才人出，老一辈去了，新一辈还在，比如你彭家的血脉，现在就是我们组织坚硬的基石。”
他话音刚落，彭飞就从“夜”的门徒中往外迈出了一步，讪讪地叫道：“爹……”
“别叫我爹！”彭白羽怒道，“我没你这个儿子！”
袁昆心里却是一惊，怪不得刚才问及彭飞的事情，彭白羽会苦笑一声，无法作答，原来他却投靠了“夜”！可是这一切，却是为何？
就在这气氛紧张一触即发的当口，杨英雄却毫无预兆地走了出来，站在了两拨人的中间，挥舞着手示意全场安静，“都等等，我有话说！作为一个国家公务人员，我真是不能了解你们这帮练武的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还要靠群架斗殴的方式来决胜负？哦，你们想以武力来拯救人类，你们觉得使用武力只会毁了人类，所以你们两派一言不合就得干仗，你们所有的出发点都只是为了这个？太幼稚太荒诞太无稽了！我告诉你们，维持世界有序发展的方法只有两个字：法制！你们懂什么叫法制吗？你们知道聚众打架斗殴处罚条例吗？我不知道你
们有多少人了解刑法，我可以给你们背一下：第二百九十二条，聚众斗殴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若是聚众斗殴人数多，规模大，社会影响恶劣的，对首要分子和其他积极参加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要是出现了致人重伤或者死亡的情况，那得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你们以为闹着玩吶？”
（本章完）
已经下了数天的大雪依旧持续地下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仿佛天地之间自生成以来就是这样。仿佛是为了呼应中国的传统节气“大雪”，雪神没有丝毫的懈怠，用造物的伟力弥漫着整个天空。在这洋洋洒洒连绵不绝的雪天里，来自全国各地的武术达人们已基本集结完毕，只待登上那艘豪华游轮，然后前往停泊在公海上的赤城丸。
在这天灰蒙蒙的早上，雪神依旧在空中驰骋着，停泊在麟州港口的豪华游轮拉出了一声长长的汽笛，二百余位中国最顶级的武术家开始准备登船。从来没有媒体拍到过这样的场面，或许，自从工业革命以来，火器产生之后，世界上就没有再出现过这种大规模武术家集结的盛况。所有的媒体派往麟州港的记者全部出动了，扛着长枪短炮四面围堵，“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不绝于耳，还有一批记者围住了彭白羽，想趁这个机会给他做一个个人专访，还没等他拒绝，另一批记者又围了上来。一时间，准备登临游轮的队伍都被延滞了下来。
就在众多媒体与武术家队伍熙熙攘攘喧闹不休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脸谱侠来了！”立刻引起了轰动。从杨英雄的那辆大切诺基上，一头白发的袁昆走了下来，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装备，跟银白色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且在脸上赫然画着一张铁青色的脸谱，火焰眉，花豹眼，两目明瞳，中间贯穿一剑，虎纹斑斓如飞，跟他以前晚上出没时候的形象别无二致，而这一次，是他以“脸谱侠”的形象第一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袁昆旁边是八极拳门派的高手秦阵，他的装扮与袁昆风格迥异，一身传统劲装，束腿盘扣，还扎着一条暗纹绣花腰带，硕大的斗笠下面有一支一明一灭的烟头，正在雪天里冒出缕缕的青烟。两个人并排走了过来，立刻激发了现场记者们排山倒海一般的热情，疯狂地涌了上来，相机的闪光灯对着两个人高频率的闪烁着，还有的记者已经将话筒都递了过去，“脸谱侠你好，我是hbo的记者，能不能给你做一个专访，哦，或者，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也行……”
袁昆穿过围堵成一片的记者，径直走了过去，朝着彭白羽抱拳施了一礼，“彭伯伯。”
“袁昆，好，好，”彭白羽笑着，拍了
拍他的肩膀，“你身体恢复了？”
“全凭叶大夫的妙手回春。”袁昆抬起头，看见了站在彭白羽身边的叶大千，又抱拳施了一礼，“叶大夫医术精湛，华佗再世，让袁昆起死回生，感激不尽。”
叶大千笑道，“瞧病这事，七分人力，三分天定。袁昆，好不容易保全你一条性命，你却又来赴这‘赤城之战’，不是枉费了我一番苦心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袁昆虽是一后辈，但诸位先辈都来此赴汤蹈火，我焉敢不从？叶大夫，难道这不算是你救我的初衷吗？”
“好，好，好，”叶大千拊掌笑道，“不愧是脸谱侠，有个性！”
袁昆一笑，又扫视了一下人群，问道：“彭伯伯，彭飞没来吗？”
彭白羽苦笑了一声，“别提他了，一言难尽，说不定你过会儿就能见着他了。”说完，他又看向了站在袁昆旁边的人，“这位是……”
还没等袁昆介绍，秦阵把硕大的斗笠往上推了推，露出面孔来，“彭兄，老来忘事，不认识我了吗？”
彭白羽愣了片刻，忽然惊讶道：“八极拳秦阵！哦，天呐，你还活着呐？”
“哈哈，彭兄，你这不还健在呢，我哪敢先去安乐乡啊？”
两个人哈哈大笑，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看来是老相识了。袁昆惊愕道：“你们认识？”
彭白羽笑道：“十五年前，秦老弟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出名的很，江湖上人称杀手秦，并且秦老弟很有意思，从来都是徒手，不用武器。后来不知道接了谁的单子，想取我性命，结果我们两个不打不相识，后来就成了朋友。”
秦阵也笑道，“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就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正好身体上也有些毛病，一直在医院里疗养，本来以为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完下半辈子呢，没想到还不能那么早的消停。我以前办过许多错事，希望这一次，能够弥补回来。”
彭白羽感慨道：“秦弟啊，这么多年，你也没个音讯，生死不知。要不是这一次‘赤城之战’，你我这一辈子恐怕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秦阵正色道，“彭兄，今天终于能跟你并肩一战了。”
就在这时候，杨英雄也挤了进来，问道：“什么时候登船？”
“杨队，你？”袁昆有些意外。
“我什么我？我也要上船啊！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你去哪，我去哪。”
“可是船上太过凶险，你这样我恐怕……”
“恐什么怕，你再啰嗦，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叫麟州警方过来，把你们都给铐走？”
袁昆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我听你的。”
那艘已停泊在港口内负责接引众多武术家的游轮又拉了一声响笛，示意可以登船了。这时媒体们再度骚动了起来，三四百名记者穿插围堵，又是采访又是拍照，把个登船队伍围堵的寸步难行，这个时候不管哪家媒体，都想采集到第一手的新闻素材。彭白羽被十来个记者围堵得不耐烦了，眼中精光随即而逝，闪过一片杀气，连即将落在身上的雪花都翻腾起来，轻喝了一声：“闪开。”
那些媒体记者哪遇过这等阵势，哗然一片，竟然不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可这边记者刚让开，那边的记者又围了上来，扛着摄像机非常给他做个专访。彭白羽被逼无奈，对身边的吴奇峰说：“吴老师，船上凶险，干脆你就留下来应付这群记者吧。看今天这个样子，要是咱们这边不留下个人来，谁也别想上船。”
吴奇峰略一思忖，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彭兄，待上了船后，请你务必小心，如果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不过。”
彭白羽怆然笑道，“我尽力吧。不过希望比较渺茫。”
吴奇峰以“讨夜檄文”起草人的身份留了下来，立刻被庞大的记者群给淹没了，那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就像掉进了蝗虫堆里的玉米杆。记者们蜂拥而上，相机的快门声简直比机关枪的枪声还要密集，showtime的记者杀进重围，这个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竟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吴奇峰先生，请问你是在一种心态下起草‘讨夜檄文’的？听说你还念过中国旧有的私塾，是真的吗？”
“吴奇峰先生，请问你怎么看到‘赤城之战’这件事情的性质的？”
“吴先生，现在国外有很多盘口都开出了‘赤城之战’双方的赔率，你能不能预测一下双方的胜负？”
“作为这一次对抗‘夜’组织的首席智囊，你有什么话要通过fox平台对全球观众说的吗？”
“很多海外的付费频道买下了‘赤城之战’的转播权，并且说这是‘史上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武术战争，您认为这是一个吸引观众的噱头吗？”
“吴先生，你……”
记者们争相而上，恨不得要把吴奇峰给吃了。吴奇峰都快窒息了，只能高举着手喊道：“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
公海上，大雪依旧漫天价下着，不过落在海面上就无声无息地融化了，化为了这浩瀚海洋的一部分。仿佛被这静谧的雪季所感染，海面上也出奇的平静，只有一波波微弱的波浪。站在这艘正在平稳行驶的豪华游轮的甲板上，极目望去，已
经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艘红色的巨型油轮停在迷蒙的海平面上，那就是这次航行的终点站——海上的移动堡垒“赤城丸”。
彭白羽站在甲板上，苍髯白发被风吹得向后飘起，他遥望着灰蒙蒙的天际处停泊着的红色巨轮，感慨道：“二十年了，原本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没想到终有此劫。这一劫是世人之劫，也是我武术之劫啊。”
秦阵站在他旁边，接话道：“不可小觑具有野望的武人之心啊，要让他们得了机会，比政治家掀起的风浪还要大。”
“可怜老袁当年的一片苦心啊，没想到，‘夜’还是走到了这一地步。”说罢，彭白羽看向袁昆，“登上赤城丸，便是生死战，没有了回头路。袁昆，你怕不怕？”
袁昆目视前方，白发微微飘动，青色脸谱下的眼神干净冷冽，“我这次来，只不过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志。”
“好小子！”彭白羽仰头慨叹，“老袁有子如此，在天无憾了。”
游轮终于缓缓靠近了赤城丸。这艘负责接引诸人的豪华游轮属于中型，本就不算太小，可当跟庞然大物赤城丸并列在一起，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的玩具。两艘船接轨的时候，游轮巨轮地震荡了一下，可赤城丸却如扎根的磐石一般纹丝未动。
众人陆续登上了这艘巨型油轮。在赤城丸船头的两舷之间，有一处极为开阔的地方，足可容纳千人，显然已被清扫过，上面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夜”之众人也早已严阵以待，二百余众门徒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劲装，目光冷峻，身形魁梧，一看就知皆是当世的武术高手，很显然，这是“夜”从组织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参加“赤城之战”的成员。他们每一个人也都抱定了必死之决心，以殉身“返祖计划”为荣。
在舷板两侧以及舰桥上，则忙碌着十几名神情紧张的各国记者和摄影师，他们大都来自cnn、cbc、共同社、reuters等世界知名媒体，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即使处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也能克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保持着严谨的工作状态。这些记者和摄影师们既要避开战斗的可能性杀伤区域，又要选择最好的角度，以便摄像机能够拍到最理想的画面。有的媒体还带了无人机摄像，遥控着飞上天空，在头顶十几米高的地方“嗡嗡”作响。
至于“夜”之五天神，他们则站在舰桥指挥室的露台上，高高俯视着这一切。他们五个人都身穿着绒毛黑色大氅，在每件大氅的后面都用金线绣着六道轮回中其中一道的图案：僧，苦乐世间，不为众生相困扰，是为人间道；玉，解万法虚妄，参透一切业障，是为天道；金，无分外
障内障，贪欲无穷，是为饿鬼道；隼，隼形目有一涅槃重生，需拔喙换爪，惨状宛如地狱，是为地狱道；虎，百兽之王，因业力而受无常之苦，怀嗔恨杀伐之心，是为恶兽道。今五道俱在，独缺一阿修罗。
面容波澜不惊的僧站在中间，戴着一顶有些破旧的僧笠，其余四人分列左右，睥睨着下面的众人。五个人散发出强烈的杀气，以至于雪片即将落在身上的时候都被震荡的四下翻飞。
赤城之战，就在这漫天的大雪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前来赴战的武术达人们站在船首，与“夜”众人对峙着，双方杀气弥漫，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船上的记者和摄影师们被这混杂强大的气息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僧扫视了一眼，微微笑道，“来的都是些老朋友呢，呦，脸谱侠也来了。”
“首领，”金在一旁说道，“待会这小子就交给我吧。”
“别，”僧摆了摆手，“弟子级别的小鬼，哪用得着你出手。还是当做猎物留给‘夜’的后辈们试练吧。”
“是。”金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
僧扶了扶斗笠，朗声说道：“二十年未见，没想到今天来的多是一些故人。大家都是武术界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武术一脉发扬光大，没想到今天却要在这公海上同室操戈，怎不让人扼腕啊！”
这几句话加进去了内息，声音虽不甚洪亮，却穿透力极强，让这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些练内家拳的达人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就凭这几句话来看，“夜”之首领的内息功夫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哈哈哈，”彭白羽大笑着往前迈了一步，亦大声道，“你们现在的所做作为，哪里是为了发扬武术一脉，而是在开历史的倒车！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这般地步，实属不易，你们却要再把社会拉回到蛮荒时代，岂不是逆历史潮流而行吗？”
彭白羽的声音虽然穿透力不如他强，却洪亮明快，雄厚深沉，有另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让人听后心境为之一振。
僧抱了一下拳，朗然道：“彭兄，不打不相识，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听说你这二十年来，立志在山西将八卦门发扬光大，功夫虽已臻入化境，却依旧籍籍无名，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悲哀，恐怕现在随便一个三线歌手和过气明星都比你的知名度要高吧。身为一个练武之人，你肯定也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早已经没有武术存活的土壤了！”
彭白羽淡淡一笑，“我个人荣辱微不足道。在整个人类社会面前，一个门派的兴衰起落也没有什么好感慨的。从古至今，曾有多少门派兴盛，又有多少门派死去？春
去秋来，成住坏空，这正是人间常态。看开一点，不过是过眼云烟。”
“彭兄，你身为练武之人，说出此等话来，未免太消极了吧。就算从古至今，有无数门派衰落而亡，但武术一脉仍在，延绵不绝。而现在呢，就连这武术的火种也快要熄灭了！早在百余年前，孙中山先生就感慨道，自火器传入中国之后，国人多弃武术之技击而不讲，乃至个人与社会极弱愈甚！而你看看现在的场景，比孙先生所担忧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们沉浸在机械化社会带来的福利之中，身体愈发孱弱，意志愈发萎靡，几乎要停止了本身的进化！二十几岁的大好青年，看不到一丝雄姿勃发狂狷豪迈之气，放眼望去全是娘炮！这简直是要重演南朝士大夫涂脂抹粉的悲剧！就这种德行，也妄称万物之灵长？我们‘夜’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类从这种羞辱中解脱出来！”
“好冠冕堂皇的一番说辞啊，连孙中山先生都搬出来了。不过，我想，如果孙先生知道你们要以人类文明大倒退的代价来恢复武术的主导地位，我想他是一定不会同意的。可惜，你们太过于执著，枉你以修行人自居，却看不透这世间的一切，被愤怒和假象蒙蔽了双眼。如果你们的首领‘月’还活着的话，我想，他一定不会带着你们走到这般绝境上来。”
“月？哈哈哈——”僧大笑起来，内息鼓荡，简直有摄人心魄之感，“你以为他有多伟大？他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背叛了我们共同的信仰！不过没关系，江山代有才人出，老一辈去了，新一辈还在，比如你彭家的血脉，现在就是我们组织坚硬的基石。”
他话音刚落，彭飞就从“夜”的门徒中往外迈出了一步，讪讪地叫道：“爹……”
“别叫我爹！”彭白羽怒道，“我没你这个儿子！”
袁昆心里却是一惊，怪不得刚才问及彭飞的事情，彭白羽会苦笑一声，无法作答，原来他却投靠了“夜”！可是这一切，却是为何？
就在这气氛紧张一触即发的当口，杨英雄却毫无预兆地走了出来，站在了两拨人的中间，挥舞着手示意全场安静，“都等等，我有话说！作为一个国家公务人员，我真是不能了解你们这帮练武的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还要靠群架斗殴的方式来决胜负？哦，你们想以武力来拯救人类，你们觉得使用武力只会毁了人类，所以你们两派一言不合就得干仗，你们所有的出发点都只是为了这个？太幼稚太荒诞太无稽了！我告诉你们，维持世界有序发展的方法只有两个字：法制！你们懂什么叫法制吗？你们知道聚众打架斗殴处罚条例吗？我不知道你
们有多少人了解刑法，我可以给你们背一下：第二百九十二条，聚众斗殴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若是聚众斗殴人数多，规模大，社会影响恶劣的，对首要分子和其他积极参加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要是出现了致人重伤或者死亡的情况，那得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你们以为闹着玩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