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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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谢雨殒殁

    苏布德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朝贺迤丽狂吠。

    贺迤丽吓得慌忙跑开,苏布德变本加厉朝她扑去,没几步就把她扑倒在地。

    猗迤视若无睹,大步朝帐中走去。

    吐延随手操起门边的棍棒挥出,苏布德迫不得已放开了贺迤丽,退到一旁狂吠。

    吐延扶起贺迤丽,未言只字便走了。

    甩开了苏布德,贺迤丽又继续哭啼“他为什么那么凶?”

    “还能为什么?他知道了真相呗!”

    贺迤丽脸色刷白,随后斩钉截铁道“不行,我要留下来,如果现在不解释清楚,我们就真成敌人了。”

    “你不怕苏布德吗?”吐延深知猗迤怒气正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贺迤丽缩了缩脖子,话里含着惧意。

    “他总不能真让苏布德咬死我吧?”

    “如果他真的不管你,你跟他说自古嫡庶必有一争。沙漠汗伯伯既不指望亲儿子能帮他,又怎么会让慕容这样的小部落白白牺牲?更何况慕容部的首领不是吐谷浑。”

    这话可不像临时瞎编的,莫非他早就知道部落联盟围剿的事?。贺迤丽望向吐延,她是一时气愤,可他又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兄弟情都是假的吗?比起猗迤刚刚的凶神恶煞,吐延的琢磨不透更让她无所适从。

    “我跟阿爸走了,你自己要小心。”

    吐延找到吐谷浑。

    “你有什么发现?”吐谷浑道

    吐延摇摇头“小雨去求阿翁庇护猗迤,他应该安全了。”

    “难怪,猗迤的帐篷外那些探头探脑的人没了,戍卫倒是多了几个。既然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不用跟阿翁打声招呼吗?”

    “这种情况,他不会想见任何人。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已经发觉沙漠汗是枉死。最骄傲的儿子死在自己手里,不知他老人家作何感想?”

    “如果阿翁受不了这打击,未来索部会由谁来继承?”

    “除了猗迤之外的任何人。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沾了沙漠汗的血,不会有任何人希望他儿子上位。”

    吐延低头沉默。

    猗迤刚回到帐篷,兰氏随后就至,着急的问猗迤

    “查清了你阿爸是被谁害的吗?”

    猗迤点了点头“嗯!”

    “是不是悉鹿(沙漠汗的弟弟)他们几个?”

    “嗯!”猗迤点了点头

    “那你还坐这干嘛?去杀了他们,替你阿爸报仇。”兰氏厉声道

    兰氏满眼的恨意,猗迤看了眼又慌忙避开。

    “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他们不顾兄弟血脉,你还讲什么亲情道义?”

    是阿翁要杀阿爸,打我懂事起阿爸一直呆在京城,是阿翁把我拉扯大,我就他一个亲人了。猗迤正为难

    兰氏扑通跪地,涕泪直下。

    “你阿爸一向与人为善,对叔伯们都不薄,可他们把他砍得血肉模糊,连具全尸也没留…你是长子,我只能指望你报仇。我求你了!”

    猗迤赶忙扶起兰氏“我真的没法报仇。”

    兰氏见猗迤如此坚决,脸上残泪未干,眼神却犀利如刀,向猗迤射去。

    “可恨妾身手无缚鸡之力,吾儿又尚在幼冲,不然也不会来求你。在我大晋,亡父坟前的树被人砍了,柔弱的书生也会操起刀杀了盗贼。明知父亲被害也无动于衷,你愧为草原儿郎,沙漠汗若地下有知,定以你为耻。”

    兰氏甩开猗迤的手,哭着冲出帐篷,刚好遇到谢雨,谢雨正要行礼,兰氏懒得看她一眼,顾自离去。

    猗迤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严厉的批判,圆睁着双眼,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谢雨进帐篷,见猗迤僵坐、目光呆滞,大惊。

    “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谢雨慌忙检查猗迤的身体,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啼哭道“你说句话呀?别吓唬小雨!”

    听到谢雨的哭声,猗迤回过神来,抓住她到处乱掀的手。

    “我没事。”

    谢雨一身丁香蓝外袍,本就纤弱的身体显得更消瘦,猗迤怜惜的抱她入怀。

    “人死不能复生,别太难过!伯父不在了,你还有阿翁。”谢雨总算放下心来

    听到‘阿翁’二字,兰氏严厉的谩骂声萦绕于耳,猗迤烦燥的闭上眼

    “让我安静的抱一会!”

    “你回来有没有见阿翁?我看他脸色很不好,快去看看他吧?”

    他杀了我阿爸,还让我去看他。猗迤放开谢雨,眼中隐现恨意。

    “你是去看了阿翁才来这里的?”

    “嗯!老年丧子,人生痛苦莫过于此。”

    贺迤丽说你巴结阿翁,我还不信。我以为你是为了我才来索部,也是了,第一次来你分明说得很清楚——是为了阿翁。阿爸走了,你最关心的不是我,还是阿翁。这个世界太残忍…

    “呵呵…呵”猗迤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谢雨望着他不知所措。

    猗迤停止了笑,道“华姐姐着急把娘家人接来吗?”

    “夫人忙着生孩子,她没心思理这些。听说朝庭正研究征吴的时间,恰巧段部攻打代郡,便延后了。”谢雨如实道,她不明白猗迤的喜怒无常,也许是丧父之痛所至。

    恰巧…有这么巧吗?这分明是有人解了吴国的危机,把战火引向草原。我自小长在阿翁身边,每天看着他如果制衡各部族,草原上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阿翁处理得游刃有余,他的策略不可谓神乎其技,可他一直提醒我中原人四肢软糜,头脑却极发达。一个将军夫人都能操纵国家军政,太不可思议了…小雨你在其中又起到什么作用?猗迤脸上挂满奇怪的笑。

    “我最近会很忙,没时间照顾你,你先回代郡吧!等我有空了就去找你。”

    谢雨望着他冷酷的脸,想不通他的反常,但也不愿逆拂,默默出了帐篷。

    贺迤丽害怕苏布德,远远的守在猗迤的帐篷外,见兰氏出来没搭理谢雨,心里别提多爽,立马跟过去巴结。

    “兰姨,猗迤还好吧?”

    可能贺迤丽离帐篷太远了,没有听到里面的争吵,还一脸笑嘻嘻的问。兰氏见她那张笑脸就厌恶,明知我丧夫还笑得这么开心,既然来奔丧,表面功夫总要做做吧!

    “你很关心他?”

    “当然呀!我们一起长大,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贺迤丽一脸天真道

    “他父亲是被人害死的,他想复仇奈何实力太弱。既然你有心,那就帮他复仇吧!看门的事有苏布德就够了,你守在这里有什么用?”兰氏冷冷的看着贺迤丽,这小姑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除了吐延不知道,大概谁都看出来了。

    “我…我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贺迤丽无比尴尬

    “沙漠汗的兵权还没交出去,只要你有胆量去做,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那你怎么不去?”贺迤丽怯怯的看着兰氏那双被仇恨迷蒙的眼

    “我是中原人,一但出兵,就会变成中原和草原的战争。说了那么多废话,你不过是在嘴巴上担心,猗迤是不可能喜欢你这种人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兰氏嗤笑离开

    莫名其妙被数落了一翻,贺迤丽正郁闷,见谢雨也出来了,赶忙朝她招手。

    “你怎么呆在外面?”谢雨道

    “猗迤生气了,你不也是被他赶出来的吗?”

    他生气啦?这倒没看出来,他这状况我应该陪在他身边才对,等明天他消气再说。谢雨这么想着,却看到几个妙龄女子怀抱乐器进入帐篷,不一会,丝竹声响起。

    贺迤丽与谢雨面面相觑,谢雨掀开帐篷,见猗迤跟怀里的美人正喝着交杯酒。谢雨气得一甩帐门离去…

    贺迤丽不敢靠近猗迤的帐篷,见谢雨回来便问“怎么回事?”

    谢雨冷笑“怎么回事…我们瞎操心了呗!人家抱着美人开心得不得了,还是走吧?免得打搅他的兴致。”

    贺迤丽与猗迤从小玩到大,从来不知道他有这种兴趣,也不相信他是好色之徒。

    “我不走,这么晚了又能去哪?”

    “你不走,我走。”

    “天都快黑了,你要去哪呀?”贺迤丽并不担心谢雨,只是没人陪她有些害怕。

    “回代郡。”谢雨独自纵马离去

    冷风吹得贺迤丽直打哆嗦,却也让她头脑清醒了不少谢雨落单了,没有任何人知道,何不趁机让她永远也回不来了…贺迤丽阴笑走向兰氏的帐篷。

    “你来干什么?”兰氏没好气

    “刚刚听了兰姨的提醒,贺迤丽觉得您说得很对,如果我能帮猗迤报仇,他一定会对我另眼相待。”贺迤丽诚肯道

    这脑子不好使的小丫头,能翻出什么浪来?兰氏嗤笑

    “你想怎么报仇?”

    “你给我三十…不,十来兵马就行了。我去偷袭,人多了容易被察觉,万一失手了,你可以把责任全推给他们,就说是他们自己想替主人报仇。不过人我要自己挑选。”

    小丫头把退路都想好了,才十来人马,就当给沙漠汗殉葬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兰氏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贺迤丽挑了些看起来猥琐、胆小的青壮,领着人马直追谢雨而去。

    “你这是带我们去哪?”其中一个年长些的青壮道,这明显不是通往拓跋悉鹿领地的路。

    “你认为凭我们这几人就能杀悉鹿吗?”贺迤丽反问

    “当然不能。”青壮皱着眉头,他想不明白贺迤丽为什么挑上他,可能是看中他勇猛威武吧!想到这,青壮挺了挺胸膛。

    “既然知道不能,为什么要去送死?”

    “可是兰夫人…”

    “仇当然是要报的,只不过我们可以挑个弱一些的报。”

    有道理,青壮赞同道“那我们找谁?”

    “谢雨”

    “怎么会是她?”青壮大惊,那不是小主人的心上人吗?

    “正是她把猗迤引开,才导致伯父孤立无援。猗迤恨她,把她赶了出来,只是碍于情面,不忍心亲自动手。”贺迤丽编得好有道理,她都快来佩服死自己了!

    “这个坏女人!”青壮点头道,难怪这么晚了还往外跑

    谢雨骑到山脚,天已经全暗了下来,山脚下显得更黑暗,她壮着胆子骑上山坡,远处野兽的嚎叫声传来,吓得她不敢在往前一步。谢雨正进退两难,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是猗迤来了吗?谢雨正暗自庆幸。

    远远的见到一个身影,贺迤丽断定是谢雨无疑,她停下马对众人道“我跟她也有些交情,不忍亲眼看她死去。你们去吧!她还算有几分姿色,做你们想做的事,只是一定要处理干净。”

    青壮们一听这话乐了,谢雨可不只几分姿色,本以为这是掉脑袋的差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情。

    可怜的谢雨被狰狞的面孔包围,奸笑的声音让她汗毛倒竖,当件件衣物被剥落,为保贞节让她选择了不顾一切。亏得谢雨高超的舞蹈功底,让她轻而易举的翻跃出包围圈,毫不犹豫的往山下一跳…山下是西拉木伦河,如果运气好,她可以不死。

    没想到这丫头会飞,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反正从这跳下去也活不了。”

    “可能过两天,尸体都被野兽啃干净了。”

    “外面这么冷,我们还是回去吧!”

    “到嘴的肉就这么没了,真扫兴!”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兴致怏怏的往回走。

    “这么快!”贺迤丽等在山脚

    “一个丫头费得了多少时间?我们赶紧回去复命吧?”青壮道

    “确定死透了吗?”

    “掉下山了。”

    “那怎么确定她死没死?”贺迤丽急了,谢雨如果没死,死的就是她

    “下面是冰河,她活不了。”

    十一月底的西拉木伦河,河面早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也许是恐惧让谢雨忘了这一点。

    “不行,一定要找她确认。”

    “天这么暗,骑马去河面太危险。要去你去,我们回去了。”

    青壮们顾自离去,留贺迤丽一人在身后,黑黢黢的夜里有狼的嚎叫,贺迤丽又冷又怕,也随他们一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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