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开天经
字体: 16 + -

第一卷 凤鸣 第60章 夸父逐日(中)

    又过了七日,他们不知道跑了多远。那天边的烈日,依然没有下落;那千里河泽湖畔,依然只要他们接近便会干涸。

    只是他们已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

    他们眉眼间的死气,已然让他们的面容,散发出一种灰败的气息;更是让他们的肉身,产生了一种发霉的味道!

    在被救的第五天,萧壮的精神终于崩溃了,便被安难也收入了纳戒。此时的安难,虽然气血衰朽,目光浑浊,眼神却依然保留了一分清澈,发出了梦呓。

    “初六,遯尾,厉,勿用有攸往……”

    “六二,执之用黄牛之革,莫之胜说……”

    “六三,系遯,有疾厉;畜臣妾,吉……”

    “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

    “九五,嘉遯,贞吉……”

    “上九,肥遯,无不利……”

    “遁”通“遯”,躲闪,闪避也;这是易经六十四卦第三十三卦遁卦的爻辞。

    这个卦和否卦只变了一个爻。它形容的时势是:主弱客强,且客咄咄逼人,不要有任何去作为得罪想法,只能逃遁。

    虽然它与否卦体现的时势,都是君子道消,小人道长;然而不同于否卦的绝对的被动和等待时机,遁卦还有一线的主动。

    这个卦象的爻辞,是突然间闯入安难的心中的。它出现的一瞬间,就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生机,也是唯一的生机!

    “蓄臣妾,吉……”念完这些,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们那唯一的生机在哪里呢?他们就算是神,也被我屠了一个,绝非不能破解……”

    “是啊……人怎么可以和神对抗呢?”曹严松也发出了梦呓。此刻,他的眼睛中一丝神采都没有。说完这句话,他便一阵干呕,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

    安难吞了一口寒冰,然后也给他喂了一口,提神道:“曹兄醒醒,如果你也睡过去了,我们恐怕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南兄……你还没有放弃啊?”曹严松吞了寒冰,眼中恢复了万分之一的清明,露出了苦笑,“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是最有希望活下去的。如果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请务必不要管我。毕竟我死前也见过了大道雏形,没有什么遗憾了。”

    安难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反问道:“那一件事,如我所料吗?”

    “南兄心智如神,果如你所猜测的……你是怎么猜测到……”曹严松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正要接着说话,却被安难打断了。

    只见安难转身,双手按在他肩上,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此,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请曹兄再坚持一下

    。”

    “能有什么生机……”曹严松苦笑。

    “曹兄,我有个秘密……也许这个秘密也许能让你振作一点。”

    “什么秘密……”

    “其实……我就是邪神安难,我,天生就是要诛神的!”安难一字一句道。

    “什么……南安……安难的。”曹严松有些六神无主,等到那句话真的在他脑袋里消化,他气血躁动,惊叫了起来,“你是邪神安难!诛神的安难,一人一剑纵横桓乌城的邪神!”已然恢复了全部的神智。

    “正是我……如此,曹兄愿不愿意同我追求那一分希望,寻觅一份天神夸父都没找到的生机呢?”一时间,安难眼中的一丝清澈,竟如星辉般浩瀚……

    “啊哈哈……好!如此我便舍命陪君子,这条命就交给你了!”曹严松突然狂笑了的起来,只是他此刻身体严重缺水,发出了一阵干咳,“此生既已见过大道雏形,又能于邪神作战,又能有何遗憾?就算他们是神又能怎样?”

    “哎……他不懂的。”安难眼中虽然坚定,心中在彷徨,在叹息。

    只是以眼前的情况,他也没有更多的想法了,只能假装自信地劝勉道:“不会死的!我们每个人都会活下来!到时候,我把真正的大道展现给你看……”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啊哈哈……”

    二人的笑声似乎驱散了一些阴翳,然而阴翳真的消失了吗?至少安难的心里没有,他望着曹严松眼中蓬勃的希翼,心中的不安更加严重了。

    一个故事,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兵家大圣吴起做了主将后,和士兵们同甘共苦。有个士兵生了毒疮,吴起替他吸吮脓液……”

    “这个士兵的母亲听说后,放声大哭,有人不解。她就解释说,‘当年他的父亲,就是因为这样才英勇战死;现在我的儿子也这样,恐怕死期不远了。’”

    “希望,谁都不要为我而死……一切的恶业就让我来承担吧!”安难眼神恢复了温柔,在心中幽幽地许愿……

    这样又过了六天,二人眉间的衰败之色越来越浓郁了,几乎就要溢了出来。

    此时,他们正扑在一条干涸的河岸上,浑身如落叶般没有一丝水分;就连他们的皮肤,都一块块干裂成了鳞片的形态……

    他们,就如被诅咒了一般。太阳,还是那样不落西山;他们路过的每一条河泽湖畔,还是那样干涸;他们的灵气能量,还是散逸,就要见底!

    “安兄……我尽力了……咳咳。”曹严松正趴在河岸上,说完这句,连连咳嗽,然后微微颤抖,连干

    呕的力气都没有了。

    “曹兄……谢谢你……我也不过比你晚走一步而已。”安难再也不复之前的自信了。他眼前的世界无比的模糊,想再爬一步,却怎么都爬不动了,最终也趴在了地上……

    曹严松听到这话,眼中最后的一丝光明也湮灭了,“谢谢你……安兄。”便浑身松软,整个身体倒在了鹅卵石上。

    天地间的干燥的风,呜咽了起来,似乎也在哀痛。安难心中悲怆,“你还谢我……最终……你还是因我而死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慢慢地,他的肉身也越来越干瘪,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也许是他的生命力特别顽强,他的意识在这样一动不动的混沌状态中,居然还坚持了很久。

    在他的意识里,太阳从东到西又走了一次。

    他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每次东升的时候,会有鸡出笼的鸣叫;每次“日落”的时候,也会有鸡回笼的鸣叫。

    可是那样的日落,最终都没有实现。

    他只是深刻地感受到,太阳在东边和西边有一丝差异,可是又想不出来。

    从晨晖到夕阳,从热到凉。到最后,他就只剩一个人,扑倒到河岸上,等待死亡。

    “生机……到底在哪里?”

    “好热的太阳,好冷的心……这样等待死亡到来,比无意中死去更加痛苦。”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也许更久,他的意识终于感受到了,有二人正在走来。

    然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了,因为他的最后一丝意识,也要湮灭……

    “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话的是个女声,应该是竹鸡。安难的意识也不确定,因为他的听觉几乎丧失了。

    “追杀了十六天,赶了一天,一共十七天了……竹鸡,你上次杀人用了多久。”在河岸上百丈的距离,章牛和竹鸡正在安详地并走。

    “十三天……”竹鸡深深地望了安难一眼,面色略微有些敬畏。

    “什么修为?”

    “筑基后期……这个境界再往后我就没办法了。”

    “哎……看来这琉木星也有大道啊。”

    “可是最终,他们不是还是死在了我们手里;如果他能提前几天过来,他们能活过一天?”竹鸡语气中,略有讥讽。交谈几句后,二人已经来到了两具肉身前。

    “先去搜山图。”章牛负手而立,止住了步伐,眼神平静。

    “每次都指使我等……”竹鸡闻言心中不忿。她上前三步后,右手扬起一道有着鲨齿的无名黑色兵刃,恨恨道:“等我先取了这邪神的首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