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声如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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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吃货的世界(一)

    “金钱是他们爱情的桥梁!”

    很多人在清楚沈轼“小暴发户”的身世之后,对他和林倩儿的爱情一直唱衰,曾在背后如此评论道。

    沈轼听到谣言后满不在乎,还有人说大姐沈轻霞和姬千雨的友情,像金钱一样脆弱呢!可她们在音乐课上相识之后,既没有嫉妒彼此的美貌,也没有产生利益上的冲突。

    沈轻霞是在补救自己的音乐梦——学钢琴的途中认识的姬千雨。沈轻霞惊讶于姬千雨的音乐和舞蹈才华,而姬千雨则佩服沈轻霞永不服输的毅力,跟金钱没有半分牵连。

    她们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缺憾:沈俊发希望沈轻霞学业有成,成为家族的左膀右臂;而姜颖的唯一继承人只有姬千雨。音乐只能是她们的兴趣爱好,却不能成为她们的归宿。姬千雨对此还开玩笑说:

    “我们的归宿就是我们口诛笔伐的铜臭钱!”

    而林倩儿在听到风言风语后,却嗤之以鼻。在心里腹诽:难道穷人家的女儿就非得嫁给穷人才算平衡,而富人家的公子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就得打光棍?何况沈伯伯和梅姨,从未表现出门户之见。

    刚和沈轼几个相识的那段时间,她的精神食粮充裕,也曾抱着偏执的仇富心理:共同富裕嘛!富人就该把多余的财富分出来给落后的人。

    直到梅姨亲自去医院帮母亲交了手术费,母亲起死回生后,她怀着感激之情和沈轼几个深入交流,对他们的发家史渐渐熟悉,才开始接受世界的法则:没有无缘无故的富,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穷。富裕的人有一部辛酸史和一部奋斗史,哪怕有几分运气成分;而穷,有一本书写不完的抱怨史,是一种顽固难治的心理疾病。

    你能爬多高看多远,决定了你的生活;你不能好手好脚的坐在山脚,看着别人爬却抱怨山太高。她不喜欢为富不仁的暴发户,也不喜欢以炫富来填充精神空虚的家庭。

    还在县城读初中的时候,学校里曾盛传着一个真实的炫富故事:县里的两个暴发户为了攀比财力,因为不动产和埋在地下的财富难分高下,便出了一个馊主意,考验两家接班人的花钱本事。

    两个还在上初一、懵懵懂懂的继承人,揣着两张数额巨大的银行卡直奔省会,迷迷糊糊的在最豪华的酒店睡了一个星期;屋里的玩具和零食堆得像一座小山,银行卡上的数字却一个零头都没有抹去;两个孩子被逼无奈,一同走进车展,门店经理被两人银行卡上的数字吓呆,当场报了警。最后,难分胜负的两家长辈出面,才在公安局将两个孩子领回家。公安局的结案备录上写着:一个玩笑!

    如果沈轼的家庭如此张狂的炫富,那只能证明他们精神食粮匮乏。莫说她林倩儿对沈轼避而远之,只怕老妈也要赏她几耳光,叫她离得越远越好。

    现在的林倩儿感到很幸福温暖,那些艰辛的苦日子,在和沈轼相识后一去不返。母亲的小吃店和小超市红红火火,而父亲兢兢业业,沈伯伯很看重他的诚实和业务能力。只要她坚持学业,家里再也不用为她上学的事操劳。

    唯有沈轼这个不确定的未来因素,会偶尔让她失神:她可不想只在乎现在所有,不管天长地久。沈轼虽然和她走在了一起,可沈轼有时候离经叛道的想法,令她的心里隐隐有一种惴惴不安;还有千雨姐,怎么总让她生出一种缥缈的威胁感?

    “不想那么多了!现在不是很好吗?”林倩儿舒了一口气,扯起被子捂着头,脸上的燥热还会喷脸。她现在还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沈轼这个胆小鬼,打架就不怕,拉她的手就害怕?非要等自己伸手去牵他的手。

    此时的沈轼也久久不能入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精神比打了兴奋剂还亢奋。即便和林倩儿第一次牵手的事,已经过去了一周,可牵手时那种燥热的温度仍旧难以消散。他就盼望着早点天亮,然后马上下晚自习,那样,他就可以走出校门,正大光明的牵着林倩儿的小手,送她回家。

    “砰...砰...砰...”

    “来了!”沈轼正沉浸在甜美中无法自拔,急促的踢门声把他吓了一惊。星雅又要来蹭他的大床了。

    沈轼才打开房门,星雅抱着大棉被就慌慌忙忙的挤进来,把大棉被往床上一扔,扯过沈轼的被子就睡起来。

    “冷不冷?”沈轼问道。

    星雅压在枕头上摇摇头,刚捂进被窝,当然热乎了;一想到后半夜的冷气,她又点了点头。

    沈轼也就是问问,连续半月的深秋阴雨,青松都要落几根毛,哪里会有不冷的道理。他转到隔壁的储物柜,选了两条厚毛毯抱回房间。星雅重新裹上毛毯,挪出床位给沈轼,沈轼又给她盖上大棉被才躺下来。

    星雅怕打雷,家里人都是知道。小时候,他和星雅睡在老屋子的二楼,中间就隔着一道木壁板。只有沈轻霞放假回来的时候,星雅不怕黑夜惊雷。沈轻霞一走,每逢雷雨夜,星雅被吓得滚下大木床,打着赤脚,慌慌张张的钻进沈轼的被窝。无论沈轼如何安慰劝说,星雅蜷缩的身子就是展不开,一声惊雷,星雅的身体惊抖抖一次。

    等渐渐长大了,星雅知道男女有别,也不那么怕夜雨打雷了。除非遇到劈山裂石的惊雷,星雅还是压制不住心里的恐惧,钻进沈轼的被窝。

    “这几天有没有做噩梦?”沈轼问道。三天前的早晨,星雅赖在床上不去上学。沈轼还以为星雅生病了,找了感冒药,倒了热水,可星雅就是不吃。沈轼无奈,只能任她,急匆匆的上学去了。

    才下第二节课,沈轼便从学生里听到了初中部的噩耗:星雅所在的学校,在人行道上晨跑的时候,一辆失控的小货车冲入学生群,五个鲜活的生命当场魂归冥土,有三个现在还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不知是生是死,听说家长的眼泪都流干了。

    沈轼颤抖着手,拨通了小豆丁高易昊的电话。当得知星雅没有在学校,沈轼激动地差点留下眼泪。沈轼中午跑回家里,特意买了一只星雅最爱吃的烤鸭。等晚上回家,家里挤满了人,连爸妈也闻讯赶来安慰星雅。他从大人的口中才知道,星雅的所在的班级伤亡最惨重,几乎占了一半。

    第二天,母亲特意准备了香纸,去市郊的金光寺虔诚的跪拜一番,才和父亲出去考察房产项目。沈轼听说父亲准备和姜颖姜阿姨搭建帮子,组建一家地产公司。

    “哥!我昨晚梦见我们家的老房子了!”星雅紧张的说道,现在还心有余悸。

    她也记不清是不是老房子,梦里的那一栋栋木房子都是石墙青瓦,她想找老梨树确认一下,可梦里并没有出现。

    星雅没有对沈轼说,梦里的房子都被大山掩埋了,没有一个人跑出来。她亲眼看着大山伴着洪水,把整个村子一口吞没,却叫不出声来。清晨醒来的时候,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枕头上湿漉漉一大片,两耳的头发也被染湿了。

    “老房子?”沈轼念道。他也很怀念老房子,虽然有很多心酸,但却很温暖。他还以为星雅梦到了那些天堂的同学,听高易昊说,有一个和星雅相处得很不错。

    “哥!你不要千雨姐了吗?”星雅问道。她不想和沈轼聊老房子,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黄金窝。虽然在梦里被大山掩埋了,可老房子的模样,她依旧记历历在目。

    沈轼被问得摸头不知脑,撇过头看着星雅,他想从星雅的眼中读到一些信息。

    “我看见你拉着倩儿姐姐的手!”星雅说道。

    “你不喜欢林倩儿?”沈轼问道。怎么就被看见了?看来以后还是注意点,群众的眼睛永远会盯着你。

    “很喜欢!可是......”星雅欲言又止。她曾在混乱的睡梦中见到过一些场景,醒过来后,就只剩零零碎碎的片段。她以为是梦,可爷爷告诉她:“有一些是未来”。

    “小雅!”

    “嗯!”

    “明天晚上,我让小甜甜搬过来和你作伴。”沈轼说道。

    “哥!”

    “嗯!”

    “你说,要是女生喜欢女生怎么办?”星雅问道。

    “好吧!我不叫小甜甜了过来了。”

    “我问你个问题?”

    “嗯!”

    “当初,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小乞丐?”星雅问道,侧过头对着沈轼。

    “怎么会!”沈轼答道。星雅的眼神很较真,而他不敢直视。他有些心虚,赶紧起床去关灯,催促道:“睡觉!明天还有课呢!”

    “那你周末给我买几本书。”星雅的声音在黑暗里飘荡。

    “好!”沈轼有些受宠若惊。他看着窗帘上摇摇曳曳的灯光,城市的灯火还在闪烁,把他带入尘封多年的记忆。

    那时候,星雅头发蓬乱,满脸泥垢,衣服破破烂烂,大脚拇也撑破不合脚的小鞋子,每天露在外面和太阳打招呼。沈轼的心里是有一些抵触,却不敢表现出来:吴金芳每次到来,耐不住跳蚤的缘故,会被剃一个小光头,秦知书几个能笑话好几天。

    星雅这个自来熟,第一次进沈家,就蹦蹦跳跳跑过来看他做作业,顺带翻看他的课本。他看着脏兮兮的星雅,生怕把书弄脏,往星雅手里夺过书本,书上到处是星雅的泥手印。他还想借机发几句牢骚话,却被星雅的眼神镇住了:那是怎样一双眼睛,眼中对书本的渴望能让星星坠落。

    那是沈轼生平所犯的最大错误之一,抱着偏见以貌取人。自那次以后,星雅就再也没有翻看过他的书本,这让沈轼一直抱着一种莫大的缺憾。无论他怎么补救,也挽回不了星雅的固执;即便把最好看的连环画塞进星雅的手里,星雅也不多看一眼。沈轼无数次回到初见星雅的时候,检讨自己的过错,得出的结论都是:那时他的态度的确有着嫌弃的成分。

    “周末给星雅买书!”沈轼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几遍,才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