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愤怒是内心扑不灭的火焰）
“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
“怎么没……”黄爱凌想起来昨天是自己的生日，也许这也是父母等到今天才说的原因。“什么时候下葬？”
“估计还得等几天。”父亲说的时候母亲一句话也没说，一旁的哀零也只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那奶奶现在，”
“今天早上刚放进棺里，你大伯准备先把人都叫回来，先把葬礼办了。”
“嗯。”
“你工作怎么样？不耽误吗？”
“嗯，我请假了，没事的。”
“那就好。”父亲抽完烟愣了一下，接着又点上了一根。
下午母亲去给大伯家帮忙葬礼的事宜，父亲却说自己累了不想去，于是黄爱凌让哀零留下和父亲待着，自己和母亲去了大伯家。
“之前不是说好些了吗？怎么又突然。”和母亲独处时黄爱凌忍不住问道，她总觉得父亲不太想谈奶奶的事情。
“到年纪了。”
“爸怎么了？”
“昨晚陪了一夜，累了吧。”母亲轻描淡写地说道，但黄爱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她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
到了大伯家后，亲戚来的都差不多了，有许多黄爱凌连称呼都叫不上，只能一一点头等着母亲介绍自己。
“哦，这么大了？属什么的啊？”
“属蛇的。”
“这么大了？孩子有了吗？”
“没结婚呢。”
“我领养了个孩子。”
“是吗？”每个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在因为不熟对方也都不再多问什么，这点让黄爱凌很欣慰，虽然她不觉得自己会再情绪化了，但毕竟是丧事，她不想因为这些事想太多。
“你奶奶在里面，你去看一眼吧。”忙碌中母亲跟黄爱凌说道，黄爱凌点了点头，她正好也因为这么多不认识的人而感到不自在。
黄爱凌进里屋后，大伯正和几个老人商量奶奶下葬的事宜和明天早上的葬礼，见到黄爱凌后大伯点了下头，然后示意黄爱凌棺材在后面。
奶奶表情很安详，和黄爱凌印象中一样，是那种似乎随时睁开眼睛都会觉得她在笑的神情。黄爱凌看着奶奶的样子，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坚强，路上她一直以为她见到奶奶一定会哭的很厉害。
是不是自己没想象的那么爱这个人呢？黄爱凌忍不住这么想到，同时又因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感到自我厌恶，于是她很快盖上棺材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不去了。”
“你不去？”听到父亲的话，母亲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就急了起来：“那么多人在，你说不去就不去吗？”
“别这么大声，吵到孩子。”父亲皱着眉头说道。黄爱凌也不明白父亲是发什么神经，但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黄爱凌也不敢给母亲帮腔。
“明天那么多亲戚，你不在乎像话吗？那可是妈的葬礼！”
“你想去你去就好了，反正我不去。”父亲少见的耍起了脾气，说完拉着脸就进了屋去。
“他这是犯得什么病啊！”母亲说着也进了屋去，之后两人的争吵声一直没停过。
“爷爷为什么不想去？”睡觉的时候哀零问道。
“可能是年龄大了，不喜欢人多了吧。”父亲一直是个既开朗又冷漠的人，时而左右逢源，时而闷不做声。在黄爱凌看来，他比那些脾气又臭又硬的怪老头们麻烦多了，因为你不知道他总是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变得不可理喻。
和你真像！黄爱凌想着捏了一下哀零的鼻子，哀零似乎被黄爱凌的行为吓到了，一脸迷惑地盯着黄爱凌半天。
“没事的，你爷爷就是性格多变，明天保准就好了。”黄爱凌觉得他也只是嘴上说说，毕竟葬礼这种正事父亲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真不去？”黄爱凌这时也一脸苦恼，如果父亲真不去的话，事情就麻烦多了。
“大早上人就跑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母亲看起来都快急哭了，黄爱凌这时也在心里埋怨起父亲来，他不该这么孩子气，把麻烦甩给母亲就撒手不管。
“你别担心了，估计到时候他就来了。”黄爱凌安慰着母亲，同时领着哀零赶往了大伯家。
葬礼拖了很久，有些小孩待不住哭闹被母亲又打又骂，请来的阴阳先生则念经念了个不停，连黄爱凌都觉得昏昏欲睡，但出乎黄爱凌意料的是，几乎没几个人在葬礼上哭出来，她小时候参加的葬礼总会有几个人女人不停的哭，但是今天连平时最爱哭的小姑也一点眼泪都没流，这种有点诡异的气氛让黄爱凌很不适应，虽然她自己也没产生哭的冲动，但是她总觉得应该有人为奶奶流下泪水。
“爱凌，走了。”阴阳先生念完经后，大家开始吃饭了，但黄爱凌还没吃两口，母亲就过来悄悄叫起了黄爱凌。
“怎么了？”
“你大伯说今天就准备下葬你奶奶，车等会就到了。”
“哦，我知道了。”
“你爸没来，你代表你爸到时候在坟墓前磕个头。”
“今天就能办好吗？”黄爱凌满是疑惑，她觉得才两天时间墓碑应该修不好。
“碑之后会刻上字，今天先把人埋了，毕竟亲戚们都来了。”
“我知道了。”黄爱凌回去将哀零领着坐上了大伯的车。灵车跟在大伯车的后面，一直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郊外的一个墓地。众人在一旁等待着殡仪人员将棺材抬下来放进墓地里，接着从大伯开始挨个在墓前磕头，黄爱凌代父亲磕了一下，等到小辈的时候又磕了一遍。
“奶奶。”等到棺材放下去后，若紫忍不住哭了起来，然后带动着家里的几个女人都小声地哭起来，大伯坐在地上无精打采地发呆，儿子过去搀扶他，却被他用手甩开了。
“你爸他人呢？”二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黄爱凌。
“早上人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等会我再联系一下。”
“嗯，你再打打看，让他这会过来。怎么今天人不见了呢？”
于是黄爱凌又开始打父亲的电话，但还是关机。母亲在一旁眼睛发红，黄爱凌因此越来越生父亲的气。
到底是发什么神经啊！
突然黄爱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连忙接起来，发现对方是父亲。
“喂。”
“你在哪啊？”
“你别问了，人都在墓地吗？”
“嗯，都在等你。”
“别等了，我已经到家了。你们结束了也回来吧。”
“可是，”黄爱凌还没说出口，父亲就挂断了电话。没办法黄爱凌只能硬着头皮跟姑姑和大伯解释，之后又劝母亲回家。
天气突转急变，天空开始飘起雨点，黄爱凌拉着哀零站到树下避雨，雨点时不时打在她的额头上。
“你终于还是来了。”看到父亲标志性的大衣，黄爱凌一脸怨念的走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去买花了呢。”
“买花干什么，你奶奶反正也不喜欢花。”父亲站到奶奶的墓前盯着，黄爱凌觉得他一定是有心事所以才想等大家都走后一个人来看奶奶。
“之前你奶奶生病的时候，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嗯。她知道艾翎是我找的假男朋友。”
“是吗？”
“不过她告诉我不用为了她硬去嫁人。”
“嗯，她给我们说了，告诉我们别催你了。”父亲说着冷笑了一下，那模样让黄爱凌很是害怕，她从来见过父亲那么愤怒的眼神。
“真是个虚伪的人。”
“嗯？”
“嘴上那么说，其实她心里还是想要个曾孙子，你哥哥生了个女儿，所以她就一直指望着你。”
“可她说，”
“她那是在骗你，她这个人从来不会把真心话说出来的。”
“爸，你恨奶奶吗？”
“嗯，恨她。”
“为什么啊？”黄爱凌记得父亲和奶奶的感情一直很好，小时候奶奶还告诉黄爱凌她最疼父亲，也最疼她。
“唉。”父亲叹了口气，盯着天空飘下的雨点眼神变得柔和了下来。“她是个骗子，从来爱过除自己以外的人，却总是告诉别人自己是爱他的。”
“为什么要这么说？”
“明明谁都不爱，却要别人爱自己。你奶奶就是这么一个人。”父亲说着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的时候，有一天你奶奶领着我和你大伯出去，结果路上遇到了一只大狗堵住了路。大狗很凶，它冲我们不停地叫，于是你奶奶上去赶它，结果大狗反而扑了过来，你猜你奶奶怎么做了？”
“她抛下你们了吗？”
父亲摇了摇头，“没有，她把那只狗打翻在地，之后还用砖头拍死了它。”父亲说着砸了咂嘴，“不过那时候也不算残忍，人杀只狗不算什么事，但后来我一直在想，一个母亲，真的会遇到一只大狗首先想到扑上去和狗搏斗吗？”
“……”
“后来长大了，一直听邻居们说起你奶奶以前多么多么勇敢，为了保护孩子奋不顾身地和狗打起来，听多了我才明白，她是想受别人尊敬，被别人当成好母亲。”
“可是奶奶也许是真的为了你们才扑上去的呢？”
“如果真是那样，她就不会抛下孩子在家里，出去和别的男人鬼混了。”父亲的话像针一样扎入黄爱凌的心里，她没想到父亲在奶奶的墓前会用鬼混这种字眼。
“你知道你奶奶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妈吗？”
“……”
“因为我没像你大伯一样听她的话娶她满意的姑娘，于是你奶奶就折磨了你妈这么久。”
“可是，”
“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那么早死了吗？是被人举报了，套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是奶奶干的吗？”
“不是，但是你奶奶在那时候从来没理过他，默默地看着他一个人承受别人的谩骂、讥讽。”父亲说的时候气的牙都在哆嗦，“他哭的时候家里就我一个人，他不知道我藏在柜子里，所以一个人尽情的哭着，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那么痛苦，那么煎熬，可那时候我什么都没做。”父亲说着走到奶奶的墓前，“我很庆幸你埋在这里，他肯定不想和你埋在一起。”父亲可能原本很想吼出来，但是出声的一瞬间力气像被抽空一般，所以他没继续说下去，转过身一句话不说的准备离开。
“可你为什么从来没说？为什么非要在今天才说这种话呢？她都死了，难道还没法原谅她吗？”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但是我不想你因为她死在你生日那天就感到内疚。”
“什么？”
“她是为了报复你，才死在你生日这天的。”父亲瞪着血红的眼睛说道，接着便甩过头去，步子急匆匆地离开了。黄爱凌看着他的背影，可能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就突然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感到被奶奶骗了这么久而愤怒，还是为父亲的愤怒而感到伤心，眼泪就这样混着雨水飘在了空中。
突然黄爱凌的手被抓住了，她握紧那只抓住自己的小手，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她肯定是真的爱你的。”
“嗯。”黄爱凌点了点头，就算父亲说了这些，她也感觉完全恨不起奶奶来。那个会为自己剥粽子将红枣挑出来的奶奶，那个为了买自己喜欢的鸡蛋饼跑半个县城的奶奶，那个追着自己皱着眉骂自己的奶奶……她真的很爱这个奶奶。
“我们回去吧。”
“再等会。”
“嗯？”
“雨还没停。”
“你带雨衣了吗？”
“嗯。”哀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折叠的雨衣，黄爱凌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心里不禁想到：你还真是到哪都带着它啊？
“那我们就再待一会会。”
“嗯。”哀零说着套上了雨衣，两人在雨中悠闲地散步，黄爱凌觉得之前的焦躁与愤怒、悲伤都被雨水一点点带走了。
“零，你知道跳房子吗？”
“不知道。”
“是我小时候玩的一个游戏，很有趣。像这样，”黄爱凌说着单脚跳了起来，哀零也模仿她的模样跟着蹦跳，那小脚踩在雨水中的样子让黄爱凌想起了小时候跟着奶奶跳的自己。地上的雨水像精灵一般向四处快速的躲闪，天空落下的雨滴又拍打在地面发出清脆的沙沙声，整个世界就像只剩下他们两人，在一步，一步的向前跳。
“昨天晚上。”
“怎么没……”黄爱凌想起来昨天是自己的生日，也许这也是父母等到今天才说的原因。“什么时候下葬？”
“估计还得等几天。”父亲说的时候母亲一句话也没说，一旁的哀零也只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那奶奶现在，”
“今天早上刚放进棺里，你大伯准备先把人都叫回来，先把葬礼办了。”
“嗯。”
“你工作怎么样？不耽误吗？”
“嗯，我请假了，没事的。”
“那就好。”父亲抽完烟愣了一下，接着又点上了一根。
下午母亲去给大伯家帮忙葬礼的事宜，父亲却说自己累了不想去，于是黄爱凌让哀零留下和父亲待着，自己和母亲去了大伯家。
“之前不是说好些了吗？怎么又突然。”和母亲独处时黄爱凌忍不住问道，她总觉得父亲不太想谈奶奶的事情。
“到年纪了。”
“爸怎么了？”
“昨晚陪了一夜，累了吧。”母亲轻描淡写地说道，但黄爱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她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
到了大伯家后，亲戚来的都差不多了，有许多黄爱凌连称呼都叫不上，只能一一点头等着母亲介绍自己。
“哦，这么大了？属什么的啊？”
“属蛇的。”
“这么大了？孩子有了吗？”
“没结婚呢。”
“我领养了个孩子。”
“是吗？”每个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在因为不熟对方也都不再多问什么，这点让黄爱凌很欣慰，虽然她不觉得自己会再情绪化了，但毕竟是丧事，她不想因为这些事想太多。
“你奶奶在里面，你去看一眼吧。”忙碌中母亲跟黄爱凌说道，黄爱凌点了点头，她正好也因为这么多不认识的人而感到不自在。
黄爱凌进里屋后，大伯正和几个老人商量奶奶下葬的事宜和明天早上的葬礼，见到黄爱凌后大伯点了下头，然后示意黄爱凌棺材在后面。
奶奶表情很安详，和黄爱凌印象中一样，是那种似乎随时睁开眼睛都会觉得她在笑的神情。黄爱凌看着奶奶的样子，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坚强，路上她一直以为她见到奶奶一定会哭的很厉害。
是不是自己没想象的那么爱这个人呢？黄爱凌忍不住这么想到，同时又因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感到自我厌恶，于是她很快盖上棺材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不去了。”
“你不去？”听到父亲的话，母亲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就急了起来：“那么多人在，你说不去就不去吗？”
“别这么大声，吵到孩子。”父亲皱着眉头说道。黄爱凌也不明白父亲是发什么神经，但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黄爱凌也不敢给母亲帮腔。
“明天那么多亲戚，你不在乎像话吗？那可是妈的葬礼！”
“你想去你去就好了，反正我不去。”父亲少见的耍起了脾气，说完拉着脸就进了屋去。
“他这是犯得什么病啊！”母亲说着也进了屋去，之后两人的争吵声一直没停过。
“爷爷为什么不想去？”睡觉的时候哀零问道。
“可能是年龄大了，不喜欢人多了吧。”父亲一直是个既开朗又冷漠的人，时而左右逢源，时而闷不做声。在黄爱凌看来，他比那些脾气又臭又硬的怪老头们麻烦多了，因为你不知道他总是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变得不可理喻。
和你真像！黄爱凌想着捏了一下哀零的鼻子，哀零似乎被黄爱凌的行为吓到了，一脸迷惑地盯着黄爱凌半天。
“没事的，你爷爷就是性格多变，明天保准就好了。”黄爱凌觉得他也只是嘴上说说，毕竟葬礼这种正事父亲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真不去？”黄爱凌这时也一脸苦恼，如果父亲真不去的话，事情就麻烦多了。
“大早上人就跑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母亲看起来都快急哭了，黄爱凌这时也在心里埋怨起父亲来，他不该这么孩子气，把麻烦甩给母亲就撒手不管。
“你别担心了，估计到时候他就来了。”黄爱凌安慰着母亲，同时领着哀零赶往了大伯家。
葬礼拖了很久，有些小孩待不住哭闹被母亲又打又骂，请来的阴阳先生则念经念了个不停，连黄爱凌都觉得昏昏欲睡，但出乎黄爱凌意料的是，几乎没几个人在葬礼上哭出来，她小时候参加的葬礼总会有几个人女人不停的哭，但是今天连平时最爱哭的小姑也一点眼泪都没流，这种有点诡异的气氛让黄爱凌很不适应，虽然她自己也没产生哭的冲动，但是她总觉得应该有人为奶奶流下泪水。
“爱凌，走了。”阴阳先生念完经后，大家开始吃饭了，但黄爱凌还没吃两口，母亲就过来悄悄叫起了黄爱凌。
“怎么了？”
“你大伯说今天就准备下葬你奶奶，车等会就到了。”
“哦，我知道了。”
“你爸没来，你代表你爸到时候在坟墓前磕个头。”
“今天就能办好吗？”黄爱凌满是疑惑，她觉得才两天时间墓碑应该修不好。
“碑之后会刻上字，今天先把人埋了，毕竟亲戚们都来了。”
“我知道了。”黄爱凌回去将哀零领着坐上了大伯的车。灵车跟在大伯车的后面，一直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郊外的一个墓地。众人在一旁等待着殡仪人员将棺材抬下来放进墓地里，接着从大伯开始挨个在墓前磕头，黄爱凌代父亲磕了一下，等到小辈的时候又磕了一遍。
“奶奶。”等到棺材放下去后，若紫忍不住哭了起来，然后带动着家里的几个女人都小声地哭起来，大伯坐在地上无精打采地发呆，儿子过去搀扶他，却被他用手甩开了。
“你爸他人呢？”二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黄爱凌。
“早上人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等会我再联系一下。”
“嗯，你再打打看，让他这会过来。怎么今天人不见了呢？”
于是黄爱凌又开始打父亲的电话，但还是关机。母亲在一旁眼睛发红，黄爱凌因此越来越生父亲的气。
到底是发什么神经啊！
突然黄爱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连忙接起来，发现对方是父亲。
“喂。”
“你在哪啊？”
“你别问了，人都在墓地吗？”
“嗯，都在等你。”
“别等了，我已经到家了。你们结束了也回来吧。”
“可是，”黄爱凌还没说出口，父亲就挂断了电话。没办法黄爱凌只能硬着头皮跟姑姑和大伯解释，之后又劝母亲回家。
天气突转急变，天空开始飘起雨点，黄爱凌拉着哀零站到树下避雨，雨点时不时打在她的额头上。
“你终于还是来了。”看到父亲标志性的大衣，黄爱凌一脸怨念的走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去买花了呢。”
“买花干什么，你奶奶反正也不喜欢花。”父亲站到奶奶的墓前盯着，黄爱凌觉得他一定是有心事所以才想等大家都走后一个人来看奶奶。
“之前你奶奶生病的时候，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嗯。她知道艾翎是我找的假男朋友。”
“是吗？”
“不过她告诉我不用为了她硬去嫁人。”
“嗯，她给我们说了，告诉我们别催你了。”父亲说着冷笑了一下，那模样让黄爱凌很是害怕，她从来见过父亲那么愤怒的眼神。
“真是个虚伪的人。”
“嗯？”
“嘴上那么说，其实她心里还是想要个曾孙子，你哥哥生了个女儿，所以她就一直指望着你。”
“可她说，”
“她那是在骗你，她这个人从来不会把真心话说出来的。”
“爸，你恨奶奶吗？”
“嗯，恨她。”
“为什么啊？”黄爱凌记得父亲和奶奶的感情一直很好，小时候奶奶还告诉黄爱凌她最疼父亲，也最疼她。
“唉。”父亲叹了口气，盯着天空飘下的雨点眼神变得柔和了下来。“她是个骗子，从来爱过除自己以外的人，却总是告诉别人自己是爱他的。”
“为什么要这么说？”
“明明谁都不爱，却要别人爱自己。你奶奶就是这么一个人。”父亲说着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的时候，有一天你奶奶领着我和你大伯出去，结果路上遇到了一只大狗堵住了路。大狗很凶，它冲我们不停地叫，于是你奶奶上去赶它，结果大狗反而扑了过来，你猜你奶奶怎么做了？”
“她抛下你们了吗？”
父亲摇了摇头，“没有，她把那只狗打翻在地，之后还用砖头拍死了它。”父亲说着砸了咂嘴，“不过那时候也不算残忍，人杀只狗不算什么事，但后来我一直在想，一个母亲，真的会遇到一只大狗首先想到扑上去和狗搏斗吗？”
“……”
“后来长大了，一直听邻居们说起你奶奶以前多么多么勇敢，为了保护孩子奋不顾身地和狗打起来，听多了我才明白，她是想受别人尊敬，被别人当成好母亲。”
“可是奶奶也许是真的为了你们才扑上去的呢？”
“如果真是那样，她就不会抛下孩子在家里，出去和别的男人鬼混了。”父亲的话像针一样扎入黄爱凌的心里，她没想到父亲在奶奶的墓前会用鬼混这种字眼。
“你知道你奶奶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妈吗？”
“……”
“因为我没像你大伯一样听她的话娶她满意的姑娘，于是你奶奶就折磨了你妈这么久。”
“可是，”
“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那么早死了吗？是被人举报了，套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是奶奶干的吗？”
“不是，但是你奶奶在那时候从来没理过他，默默地看着他一个人承受别人的谩骂、讥讽。”父亲说的时候气的牙都在哆嗦，“他哭的时候家里就我一个人，他不知道我藏在柜子里，所以一个人尽情的哭着，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那么痛苦，那么煎熬，可那时候我什么都没做。”父亲说着走到奶奶的墓前，“我很庆幸你埋在这里，他肯定不想和你埋在一起。”父亲可能原本很想吼出来，但是出声的一瞬间力气像被抽空一般，所以他没继续说下去，转过身一句话不说的准备离开。
“可你为什么从来没说？为什么非要在今天才说这种话呢？她都死了，难道还没法原谅她吗？”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但是我不想你因为她死在你生日那天就感到内疚。”
“什么？”
“她是为了报复你，才死在你生日这天的。”父亲瞪着血红的眼睛说道，接着便甩过头去，步子急匆匆地离开了。黄爱凌看着他的背影，可能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就突然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感到被奶奶骗了这么久而愤怒，还是为父亲的愤怒而感到伤心，眼泪就这样混着雨水飘在了空中。
突然黄爱凌的手被抓住了，她握紧那只抓住自己的小手，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她肯定是真的爱你的。”
“嗯。”黄爱凌点了点头，就算父亲说了这些，她也感觉完全恨不起奶奶来。那个会为自己剥粽子将红枣挑出来的奶奶，那个为了买自己喜欢的鸡蛋饼跑半个县城的奶奶，那个追着自己皱着眉骂自己的奶奶……她真的很爱这个奶奶。
“我们回去吧。”
“再等会。”
“嗯？”
“雨还没停。”
“你带雨衣了吗？”
“嗯。”哀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折叠的雨衣，黄爱凌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心里不禁想到：你还真是到哪都带着它啊？
“那我们就再待一会会。”
“嗯。”哀零说着套上了雨衣，两人在雨中悠闲地散步，黄爱凌觉得之前的焦躁与愤怒、悲伤都被雨水一点点带走了。
“零，你知道跳房子吗？”
“不知道。”
“是我小时候玩的一个游戏，很有趣。像这样，”黄爱凌说着单脚跳了起来，哀零也模仿她的模样跟着蹦跳，那小脚踩在雨水中的样子让黄爱凌想起了小时候跟着奶奶跳的自己。地上的雨水像精灵一般向四处快速的躲闪，天空落下的雨滴又拍打在地面发出清脆的沙沙声，整个世界就像只剩下他们两人，在一步，一步的向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