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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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晨露 第六十五章:映真过往

    老人的酒量很差,只喝了一口便脸红气喘了,丢下酒坛子进屋拿起那对判官笔颤声道:“我便让你小子瞧瞧我的厉害。”说着又舞了一遍判官笔法与先前那套工整、毒辣的判官笔法截然不同。其招式灵动不羁全无定势如矫龙升天不像是一套杀人技反像是对着虚空写一副狂草,笔势相连而圆转,字形狂放而多变。

    易谦拍手大笑道:“好,真是好。只是不合,太不相合了。”老人追问:“哦!如何个不相合。”易谦放下酒坛,拿起身旁的残罡剑道:“这套武技似乎是从书法中化来,而且是一副狂草,是否。”

    “算是有点见识。”老人点了点头,他这套武技或许仍有许多瑕疵,然而来历却不简单乃是从昔年魔教教主的一副石刻中参悟而来的。

    “这副书法定然不是你的,以你那唧唧歪歪的性子如何能写出这么至情至性的狂草来。既然是写不出,将其化为武技终归是过于拘谨太小家子气了,少了那么一股疏狂的味道。”说着易谦拿剑舞了起来。

    纯粹以剑招而论,易谦的剑法远不够周密,招式与招式之间破绽极大。老人本想讥笑,可一想当初写这副狂草的人又何曾有精妙的招式,凭借的不就是这股疏狂吗?儒家平实、佛家清苦、说道家最为潇洒,可道家的潇洒中难免带着规矩带着对天地人间的敬畏。唯有魔道惟我自在,不受任何束缚。

    “这小子比我强,未入魔教门庭着实可惜。”老人想罢忽又想起魔教早就不是当初的魔教了,入了魔教又有什么意思,想到此处只觉心中悲苦又一想到真儿丫头更觉心如刀绞不由又拿起酒坛大口喝了起来。

    此酒酒劲极大,老人又从未饮过酒不知深浅又未运功抵抗,这么一坛酒灌下肚中,当即便醉了。人这一醉,心中或还有一点清明,可这行为举止便不再受控制了。易谦还沉溺于剑法中时,耳边忽然闻听哭声,回首一看只见老人像个孩子坐在地上不住的拍打地面,嚎啕大哭涕泪横流。

    “前辈你怎么了。”

    “真儿丫头她命苦啊!她命苦啊!是我们师兄妹三人害了她,害了她。若不是我们她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易谦来了兴趣问:“”你们是如何害了她的。

    老人闻言突然愣了,像是酒醒又像是失了魂魄,最后缓缓道:“那是好多好多年前了,天下初定,魂宗内部倾轧却是越来越严重。最后我师兄妹三人不忍见同门相残便准备悄悄离去了,谁料消息不知被谁得知。这时魂宗倒像是团结了起来,一同追杀我三人。接连血战之下,不得已我们逃进了十万大山之中。那时只要从哪窜出一条随意什么的野兽,我们便会死去。幸好老天垂怜,就在这儿我们遇上了一个美貌妇人。那便是真儿丫头的娘亲,她救了我们。她本是血宗弟子,后来爱上了位落水漂流至血宗的书生。血宗与我们魂宗不同,其最重视血脉传承,是决不允许与外人通婚的。后来真儿她娘为了这个书生,废了全身武功离开了血宗。”

    “那就是映真的父亲吗?他现在在哪。”

    老人冷笑声中,透着掩不住的心疼:“他,哈哈,谁知道他在哪!在映真她娘生下映真之后,那位书生便不知所踪了。映真她娘便在这儿一直等着他,等了许多年他都没有回来。”

    易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位被废了功夫的女子身体是何等虚弱,生活在这么一处深山之中还要照顾女儿那又是何等的艰辛,但还留在这是为了等那位书生回心转意吗?

    “我们在此养伤之时,真儿丫头以有三岁大了,聪明伶俐极讨我师兄妹三人喜爱。这时我注意到大师兄总是偷偷瞧着真儿丫头,起初我不疑有他后来才发现真儿丫头总是抱着个布娃娃,那布娃娃做的很精致,其四肢上各系着一根红丝。真儿丫头便以这四根红丝控制着布娃娃的行走坐卧。当时我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女娃莫非有修习凝血神针的天赋。此母女与我师兄妹三人有恩,传授其凝血神针倒也算是勉强报了恩。”

    易谦再也忍不住怒道:“所以你便偷偷传了她凝血神针,难道你不知道凝血神针会让人浑身带毒吗?你这是报恩,我瞧你是恩将仇报才对。”

    老人又取了坛酒来,大口饮着,咆哮道:“对,你说的没错。我恩将仇报,不是个东西。我说是想报恩,实际上只想满足自己内心的好奇;世间到底有无人能练成凝血神针?凝血神针乃是我魂宗傀儡术之至高,如有人能练成凝血神针无疑对我有着莫大的启发。后来大师兄发现了,想废去真儿体内的凝血神针。可已经迟了,那凝血神针仿佛是专为真儿丫头所创,她才修炼了不过十天体内便布满了奇毒以大师兄功力也无法废除而不伤其经脉。就这样本来便孤独的真儿丫头更加孤独了,她甚至都不能与母亲接触,只能与那些没有生命的娃娃待在一起。同时她修炼凝血神针更加认真,我们都知道为什么。她想控制体内的毒素,让她的娘亲可以再抱她、吻她。”

    “畜牲。”易谦一拳打在了老人胸口上。

    “是,我是个畜牲。我害了真儿丫头更害了她娘,我是个畜牲、畜牲。”老人一把将酒坛砸在自己头上,状若癫狂道。

    “唉,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映真的娘亲呢!”易谦紧闭着眼,轻叹了口气,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映真那巧笑嫣然后竟藏着如此多的血泪。

    “后来我们三兄妹离开了这,是我说服大师兄离开这的,我说走遍天下也要为真儿丫头寻找到解药。但我们都知道凝血神针之毒除非找个不想干的男人坏去清白否则是无解的。那时我只是想以这个作为借口离开这,我见不得映真,见不得映真她娘。每次我看到她们都会感觉到无比的羞愧。我们三兄妹在外寻找了三年,去过东海到过南陵,可仍然没有找到解毒的方法。后来我们回到了这,却不见了真儿母女……是我害的她们被掳走的,是我害的她们重又回到血宗那个鬼地方。”

    “映真和她娘是被血宗抓走了,为什么。映真她娘已经把功夫还给血宗了,照理讲该是两不相欠,为什么血宗还要抓走她们母女。”此时易谦倒是更加理解映真了,何必要为了血宗那群人背

    负着耻辱和仇恨活下去。

    “啊!”老人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间抱着脑袋以头击地,直震的易谦脚下乱颤。

    “前辈你没事吧!”易谦赶忙间冲上去,还没来得及扶住老人便倒在了地上。易谦搭住其腕关一试,这才松了口气。老人只是被震晕了过去,想来并无大碍。

    易谦将其背其丢在床上,笑道:“不是我有心灌醉你,而是你给我的机会。”说完易谦关上了房门以防山林间有什么野兽冲进来将他给啃了。

    易谦先是去映真房间将那三本书带在了身上,而后又去了那间尘封已久的老房子。这间屋子想来是老人口中的大师兄所住,屋中除了一张几近腐朽的竹床外便是遍地的酒坛子,有的酒坛已经空了,有的则还未开封。在竹床之侧挂了一幅松鹰图。松本喻名士之高洁,鹰则赞其云霄之志。可不知何时,松鹰成之为滥觞,纵然土财主家纳个小妾也要在房里挂上这么一副。

    然而此幅画其松枯槁,其鹰如病,别有一番韵味,可见作画之人心境。不由得让易谦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师兄”平白多了几分好感。易谦拿起两坛酒以麻绳系在肩上道:“如果我能侥幸不死,你也还没死的话,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喝上一杯。”

    易谦出门后带着好奇又推开了另一旁的房屋。这间房该是那位小师妹的,像是经常被人打扫,屋中异常整洁纤尘不染,就连被褥、枕头都归置的整整齐齐。只是让易谦感觉到怪异的是,屋中陈设包括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让这像极了怀春少女的闺房。可是看着老人的年纪,他的师妹恐怕也有七八十了吧!纵然十几二十年前那位师妹便离开了这,当时她也有六十好几了吧!一想到一位六十好几的老太太还用着淡粉色的被褥,淡粉色的腮红易谦不由打了个颤,赶忙离开了。

    老人说过此时他脚下的地方便是十万大山。十万大山是一条山脉的名字,这条山脉隔绝了南陵与玉京的大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历代以来朝廷皆无法将南陵彻底归于治下。易谦只要一直向北便一定能够回到青州城。

    在颠簸的山路上易谦一直在纠结,他不想就这么死了,可更不想去出卖映真。他之所以要逃也不是单纯的想要活命,而是他不喜欢成为阶下囚,把性命什么的交托在别人手里。

    数个时辰过去了,老人捂着自己脑袋痛苦道:“这酒这么烈的吗?我脑袋怎么会这么疼。”看样子他已经忘了昨晚上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了。

    “也不知那小子醉了没有。”老人下床眼睛忽然瞪大了,大声吼道:“易谦,易谦……”见无人应声老人心知坏了,那小子定然是跑去青州报信了。他悔恨地一拍膝盖,赶忙往青州方向奔去,如今距他酒醉应该不过四个时辰,他想自己还是有机会捉住易谦的。

    确实如老人想的那样,以他的轻身功夫加之对这片山林的熟悉,捉住易谦并非没有可能。只可惜他熟悉这座山所以选择的是最快到青州的路线。而易谦不知青州具体方位选的是往正北而行,这么一来二人相距真可谓是越来越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