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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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湖 第七十八章 有心?无心?

    古长安

    六人同行离开东市,皇甫若虚被陈子都要求走在最前头,梵生次之,诸葛清风在最后方指路。毕竟以皇甫若虚的修为,若是心生歹念突然暴起,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皇甫若虚也不在意,他此行的目的只是琉玺之秘,被困东市多日,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其它事情上。行到半途他突发奇想,向着最后方的诸葛清风高声问去,“老道长,你见识颇多,是否知道琉玺为何物?”

    “有所耳闻。”诸葛清风也没有藏着掖着,认真说道:“李姓开国皇帝为掌控天下,延绵国祚,特命数位道家圣人配合工部巨匠合力打造了几枚玉玺,分别掌管河山、星月、风雪、雷电、水火以及对于一国而言最为重要的气运。玺成之日,天地不容,有大劫降世,李姓皇帝无奈之下只好将这几枚玉玺分而放之,除了那掌控气运的帝玺被留在长安,其余几枚都散落在大唐境内,由专人看守。若是我没猜错,你口中的琉玺便是那枚掌控风雪的玉玺,你们皇甫一氏能够躲过追杀,应是立下了誓言要守护此物,而你来长安,就是想寻找破解此誓言,或者说是如何摆脱琉玺控制的方法吧?”

    皇甫若虚脸上一丝讶异闪过,暗暗忖道:没想到这老道士这么厉害,竟知道这么多绝密之事,待得出了此处,定要将他拿下好好询问一番,必有所获。

    心口不一,皇甫若虚的语气极为温和,像是在虚心请教般,“道长,受教了。若是这长安城真有破解琉玺控制之法,道长觉得可能会在何处?”

    “这个嘛。”诸葛清风好像是被问住了,有点尴尬得说道,“那几位道家圣人肯定是寻不到了,若是长安城真有破解之法,要么是在工部,要么就是在宫里。”

    “若是这样。”皇甫若虚突然猛一转身,眉心彩光流溢,自腰间抽出那柄金穗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刺入梵生的心间。后者正听两人闲谈听得入迷,哪里会料到皇甫若虚会突然偷袭,只来得及伸手握住剑身,剑尖却已然刺入胸膛。

    “都别动!”皇甫若虚一声厉喝,喊住了梵生身后正欲动手的几人,“我剑尖再往前进一寸,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这小和尚的命!”

    “恶贼,你果然有歹心,你想怎样?”见梵生被制住,陈子都怒而上前,指着皇甫若虚破口大骂道。

    “简单!”皇甫若虚一步上前,反手将梵生控住,以极快的速度将长剑横在后者颈间,“我无心伤人,你们借诸葛道长给我一用,寻着我想要的东西后,我便将道长给放了。”

    “谁会信你这奸贼的鬼话。”陈子都闻言不屑得说道,“我们若是将道长给了你,以你做事的狠辣风格,事成之后,决然不会放道长回来。”

    一语中的,皇甫若虚确实不打算放诸葛清风这么个看上去什么都知道的老道士回来,以他的性格,若然不能为其所用,他也绝不会留给别人。

    谈判陷入僵局,可皇甫若虚手上的剑却是越来越深,在梵生的颈间划出了一道血痕。青木离几人见状颇为着急,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后还是诸葛清风不知哪来的胆子,自己站了出来,提议说道,“不如让素素姑娘和老道陪着你一同前去,如何?”

    “好!”皇甫若虚一口答应了下来。

    素素的修为不低,离宗师境仅是一步之遥,虽然重伤未愈,却也仍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她手里还抱着一直呼呼大睡的小灰。看着诸葛清风对自己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背对着皇甫若虚做了个来的手势。青木离很快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一把拉扯住陈子都,也应了下来。

    既已说定,诸葛清风在交待了一番东宫药圃该如何前去后,与素素一并来到了皇甫若虚身边,几人往前走了许久后,这才将梵生给放了,

    让他自行回到青木离、陈子都这边。

    而留在原地等待的青木离也偷偷告诉了陈子都小灰能够变身的事情,让他莫要着急。等到梵生回来,他们这才轻手轻脚得跟了上去,按照诸葛清风的意思,他们只需遥遥尾随,时机一到他便会大声喊叫,届时他们再以最快的速度赶上去即可。

    想法很好,却早已被皇甫若虚所识破,他闯荡江湖多年,岂会不知这点伎俩,沿路挥剑,将巨石中的一些细小的缝隙给彻底堵住,这下就轮到青木离等人傻眼了。

    “这里过不去,怎么办?”青木离望着眼前的巨石,束手无策,唯一的缝隙被皇甫若虚堵住,即便是梵生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也无法将其破开。

    “我就猜到你们这么幼稚的伎俩肯定不行。”陈子都翻了个白眼,随手自腰间掏出了个颇为精致的小锤子递给青木离。

    “砸!”

    再说皇甫若虚这边,一路按着诸葛清风的指示,确实通行无碍,一些看似被堵死的地方,后者也总能找到不起眼的小角落一钻而过,谁家屋子地下有个暗道,谁家楼顶上有个缝隙,哪个坊内古井可通别坊,哪条大路之下另有沟渠,他都门儿清。这让皇甫若虚震惊之余也是颇为不解,这老道脑中莫非是装了幅古长安的地图不成,可世间又怎么会有人给这座被巨石覆盖的荒城作图呢。

    闲暇之余,皇甫若虚也试图探些诸葛清风的来历,可惜后者一口咬死自己来自个不知名之地,时间一长自己就忘记了。至于再问些其他的私事,老道士总是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说些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江湖轶事敷衍过去,让皇甫若虚听得很是无奈,不得不断了这个想法。

    “素素,咱两真是有缘呢,从虎牢关到悬瀑山,再到这古长安,总能和你在一起。”从诸葛清风口中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皇甫若虚便又开始与素素聊上了。

    “我只希望你别再刺我一剑就好。”素素撇了他一眼,冷声回道,她对皇甫若虚的感情比较复杂,知道他的过往后对他这人并不算十分反感,可对他做的那些事却也没有一丝好感。

    “那次是意外,我本意是想劫了那青裳公子哥,没想到你冲了出来,伤了你也只是为求保命罢了。”皇甫若虚讪讪一笑。

    一边聊着,这几人翻过了一座颇高的院墙,院子里未被巨石波及的一侧整齐栽种着数棵早已枯死的高大桐木,沿着布满灰尘的青石板路上前,红漆斑落的圆柱旁,一块从中裂开的匾额安静的躺在地上,上面写着两个勉强可识的大字——工部。

    “到了!”皇甫若虚眼神骤然间变得极为炽烈,快步上前将那扇封闭了数百年的大门推开。伴随着一声厚重声响,如雨般的灰尘跌落,沉睡了数百年的大唐匠心即将展现在他们眼前。

    “工部,掌山泽、屯田、工匠、诸司公廨纸笔墨之事,其属有四:一曰工部,二曰屯田,三曰虞部,四曰水部。最后一任工部尚书是余勤,这家伙出了名的小心谨慎,玉玺涉及到皇朝气运,如果工部真有相关卷宗,定然被他放在了极为机密的地方。”诸葛清风也是第一次走进此处,抚着晗须轻声分析道。

    皇甫若虚一听,觉得很有道理,急忙向房屋后走去。依循惯例,品阶如此之高的官署一般会选择将重要卷宗摆放至屋后专门的一间房屋内,并时时有人看守。巨石之下,工部官署内大半房屋都被毁去,若是运气不好那存有机密卷宗的房屋也被压塌,那要找到的机会就十分渺茫了。

    素素和诸葛清风则停留在原地,后者更是不时回头展望,见院墙处半天也没有一丝动静,着急万分。与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路伴行,他看似轻松,口若悬河,可背襟早已湿透,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惹得对方不高兴,当场就要了他的老命。

    皇甫若虚运气不错,在一栋几近崩塌的屋子里找着了一扇被大铜锁牢牢锁住的铁门,他一剑挥下,轻而易举得将大铜锁劈开。铁门后是一条暗道,拾级而下,内体宽敞,两侧如蜂窝般布满了小房间,透过房间的栅栏门,可以看到里面堆积着满满的卷宗。

    那些承载着大唐王朝数百年盛世的文献资料,那些曾经登峰造极,却已然被世人遗忘的高超匠法,那些恢宏而又伟大的工程设计,机关枢纽,就这么安安静静得躺在一个又一个的小房间里。

    各类卷宗、典籍、图纸堆积如海,若要从中找到有关于玉玺的资料,无异于 大海捞针。依照诸葛清风的分析,玉玺乃大唐开国所造且事关王朝气运,此等绝密资料必定存放在一处十分老旧且又相当保险的地方。根据这个线索,皇甫若虚一目十行,飞快得从一个又一个的小房间里扫去,可即便如此,在找寻了约莫一个时辰后,他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他微微有些心急气躁之时,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响起,“后生崽,你这样找,当是集市里买菜么?”

    皇甫若虚无比惊愕,猛然止步,冷汗直流,他待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察觉到此处还有别人,足见此人境界不俗。金穂长剑迅速抽出,直指声音传出处,厉声喝到,“何人?”

    黑暗之中,有道身影缓缓走出。

    羊皮背心烂棉衣、碎布短裤破草鞋,背上背着个比他人还高的长木匣,黝黑精瘦、长相极丑的矮个老头儿一手掏着耳屎,一手拿着卷陈年竹简踱步走出,却没有一丝声响。

    许是终于将耳屎掏出,老头儿脸上浮现一丝难看的笑意,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微红的眼睛后,这才看向皇甫若虚,惊声说道,“咦,你这个后生崽长得是真不赖,搁到咱老家去,就算是老刘家的俏闺女也比不上啊!不过,咱现在眼睛有点迷糊,看不太清楚,你是男崽儿?还是女崽儿?”

    皇甫若虚长得俊美非凡,刚中带柔,雌雄难辨,也难怪老头儿会有此一问了。放做平时,他人若是有此一问,皇甫若虚定然要夺了他的项上人头,可在这里,面对这么个不知深浅的怪异老头儿,皇甫若虚也不敢妄动,还是选择收剑抱拳,执礼说道:“晚辈皇甫若虚,敢问前辈尊名?”

    “啥子尊名哦。”老头儿摆了摆手,伸手在裤裆里一掏,极为随意得说道,“咱姓黄,家里排第九,你管咱叫黄老九就成。后生崽,你这是在找啥呢,和咱说说,搞不好这些日子里咱在哪瞧见过也说不定。”

    皇甫若虚眉头一皱,暗道此人并不简单,他表面上一幅好人模样,说是要帮自己寻找,实际上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何物,好以此断定自己此行的目的,由此判断自己到底是敌是友。

    江湖水深!

    黄老九见皇甫若虚呆立当场半天不说话,也不在意,自顾自得席地而坐,从棉衣里掏出个大面饼啃了起来,边吃边发出声来,“后生崽年纪不大,疑心很重啊,这样不好。你若是不相信咱,只管去做你的事,咱绝对不打扰你。”

    又是一剑直扎心间!

    皇甫若虚怎么可能任由这么位不知深浅的老家伙站在自己身旁盯着自己,迟疑片刻,开口询问道,“敢问前辈,可知这卷宗库房中最为机密之处在何地?”

    若然老头儿愿说,则能为友;若是不愿,那便是敌!

    “咱也不知道。”黄老九闻言一滞,挠了挠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的说道,“咱没啥子文化,认识的字也不多,在这里呆了好些日子,大多东西都看不太明白,也不知道哪些算是机密。”

    以有心算无心?还是以无心算有心?面对这么个来历不明的耿直老头儿,行走江湖十余载的皇甫若虚人生第一次有了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