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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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湖 第四十四章 又有战事起

    许昌城

    跟追着巴图走进破旧府邸的星云大师穿过长满荒草的小院来到屋内,一眼就看见了那位大魏王朝南部国门的守护者,十万黑旗军的统帅,年轻的武道圣人——杨仪。

    屋内极其简陋,连座椅都没有几把,居中放着个硕大的沙盘,杨仪一身黑色素衣低头看着,似乎是在研究即将到来的战事,身后竖着一柄锋芒逼人的画戟,杀意十足。

    巴图退下,星云大师迈步向前,隔着沙盘对着杨仪单手执礼,缓声说道,“感谢将军百忙之中愿意与贫僧见上一面。”

    杨仪抬头,一双眼眸中似有黑云缠绕,又隐有雷鸣电闪,他首先望向星云大师空荡荡的衣袖,不解问道,“大师这是怎么了?”

    星云大师回道,“一些小事,不提也罢,多谢将军关心。知道将军繁忙,贫僧便开门见山了。据我所知,楚皇帝此番前来无非是想将驻马原上的那些死于异乡的枯骨带回去,并非有意与大魏一决生死。贫僧此番前来许昌,正是想劝将军体恤麾下将士和治下百姓,莫起战事,与对方坐下来好好聊聊。”

    杨仪直起身子,轻轻摇头,双手负于身后,叹声说道:“大师想简单了。”

    见星云大师不解,杨仪伸出手在沙盘之上指了指,襄阳以南那里有着一条漫漫长河,“苏奉这次还带来了洪泽湖的水军。”

    一个月前,苏奉亲赴西子湖畔,与陆家家主共同商议了一夜,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换取了吴国的一个承诺。随后抽调驻守楚国东部的洪泽湖十五万水军沿大河而上,已然在汉口登陆,不日抵达豫南前线。

    “用整整四十万大军来收尸,怕是要把我大魏死在驻马原上的将士尸骨也给带回去吧。”许是与星云大师较为相熟,杨仪破天荒的说了句玩笑话。

    星云大师久居小林寺,这番下山寻找梵生,偶遇战事突起,听闻楚皇帝是想将驻马原上的楚军尸骨收回,心中不忍苍生罹难,这才远赴许昌想劝解杨仪与对方坐下来和谈,哪里知道苏奉竟然还带来了洪泽湖的十五万水军,近乎掏空楚国家底般来攻打豫南三镇,意欲何为自然不用多说。

    “情报来得稍晚,这豫南三镇只集结了二十万守军,冀州、雍州的援军还在路上,几日后怕是会有一场苦战。大师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还是先行回去吧。”杨仪淡淡得说道。

    原来援军未到,城内四处可见的守军们是故意做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企图欺骗对方,拖延时间。

    星云大师摆了摆手,“豫州一地自古多战事,这十余年多亏杨将军守护,才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这番功德实属无量。如今既然战事又起,若是这豫南三镇失守,整个豫州必将再陷水深火热之中,我虽不好助你杀敌,却也可以挡些箭矢,帮忙医治伤患,尽些微薄之力,还望将军允我留在城中。”

    杨仪闻言略有诧异,星云大师这般入了圣境的高僧竟然愿意留在许昌助他,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不由大喜。只是他待会还要去检阅城防工事,不便多言,只好将巴图叫进来,带着星云大师在府中找个地方歇息先。

    迈步出了屋子,星云大师抬头看着隐隐有些阴云的天,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再看破败的小院中荒草堆里有着一丝的新芽,喃喃自语道,“一切如梦寐,春景使人伤。唯有佛主法,方能渡彼岸。”

    汉口渡

    大江自昆仑而下,奔流入海,一路东流水势汹汹,波涛汹涌,沿途两岸峭壁高悬,非仙人不能横过,唯有到了汉口水势缓下来。因而这里也成了楚国南北的一个重要连接点。

    茫茫浓雾中,才解冻不久的荒野之上,走出了乌压压大片人马,身披幽蓝泛白色轻甲,手持漆黑长枪,腰悬长短利刃各一把,人人神色肃穆。若是有人能透过浓雾遥遥望去,更依稀可见整个河面布满了乌金战船,船头之上“唐”字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苏奉负手立于荒野处一个破败的石亭之

    中,眉心红痣依旧惹人瞩目,嘴角含笑得看着快步走来的年轻将军——唐蛟。十四岁入伍,不到而立之年即手握十五万水军,牢牢控制着洪泽湖,镇守楚国东边门户,叫那东吴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末将唐蛟拜见丞相。”唐蛟摇摇看见来此领路的竟然是苏奉,不由大惊,快步走入亭中,急忙行礼道。

    苏奉将其扶起,满脸笑意得说道,“唐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

    两人是旧识,无需多客气,便在石亭中随意坐了下来。年纪轻轻的唐蛟能一路扶摇直上坐上这十五万洪泽湖水军的大将军,自然少不了苏奉的出手相助。

    唐蛟生得极为俊逸,多年行伍日晒雨淋,肤色依旧白如少女,眉眼间却英气十足。苏奉见他双目内隐隐有流光熠熠,笑道,“这才几年光景,唐将军竟然修成了元婴境,可喜可贺。”

    唐蛟恭敬得回道,“若非得丞相相助,莫说修成这个元婴境,唐蛟这颗项上人头都难以保住。”

    十余年前,驻马原一役后楚皇帝驾崩,二皇子熊康作乱,先杀手足欲占皇位,后又屠尽洛神宫。消息传到洪泽湖,那时的大将军虽是熊康的岳父,可他年老体弱,差不多是个空架子,几位手握实权的都尉们有的是太子的麾下,有的是先帝的心腹,三方势力都想一手掌控洪泽湖,少不了一场大战。而在这场争斗中脱颖而出的正是当时尚不满二十的唐蛟,他先人一步将企图率部下偷偷返回大凤城的大将军斩于剑下,再以家国安危为由从中劝停其余两方势力,挽救了岌岌可危的洪泽湖水军。

    襄阳一战后,楚国转危为安,这两方势力便开始秋后算账,都想将唐蛟这个讨厌的家伙从洪泽湖水军中踢出去,借口唐蛟以下犯上合力将其拿下,却不料已为楚国丞相的苏奉带着一纸诏书及时赶到,不仅保住了唐蛟的性命,更是助他一步步向上,牢牢掌握了十五万洪泽湖水军。

    苏奉看着坐在眼前这位雄姿英发,气度超然的年轻将军,回忆起十余年前在洪泽湖旁的泥泞中见他的第一面,唐蛟的眼中一如既往的明亮,炙热,微笑说道:“你师父给你打得底子好,我也只是做了些锦上添花的事情罢了。”

    唐蛟摇了摇头,认真得说道:“我唐蛟一生唯认三人,一是我师父,没有他我还是那洪泽湖旁的渔家小子;二是洛妃,没有他我当晚怕就要掉了脑袋;三便是丞相,不然我哪有机会亲手报仇。”

    苏奉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轻声说道,“你要认得不是我,是陛下才对。”

    闻言,唐蛟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神色有些紧张得问道,“我听闻陛下已至前线,而丞相在此,那陛下?”

    苏奉洒然一笑,眼中似乎在追忆着什么,尽是温柔,“陛下做得比我预期得还要好,她的安危你不用担心。如今看上去,真是和那人很像很像啊。”

    唐蛟自然知道苏奉曾在渚宫内一怒为红颜的事,也猜到他说的那人是谁,跟着想起自己那夜的鲁莽以及那人的温柔,不免有些伤感于对方红颜早逝。

    唐蛟十六岁时随自家师傅入渚宫参加楚皇帝设下的太平宴,君臣一堂其乐融融,几轮琼浆玉液后,黄昏星月降。唐蛟初入渚宫饮酒过量,被洛妃的惊世容颜所震撼。忽有狂风起,吹灭殿上烛光,唐蛟借着酒胆误牵了洛妃的衣袖,摔了她的手中的太平盏,这般大罪本应立斩当场。洛妃心有不忍,将摔碎灯盏之事自行揽下,这才保住了唐蛟的性命。

    “那日听闻熊康屠了洛神宫,我本就打算带人杀回大凤城,行到半路听闻丞相为洛妃报了仇,这才作罢,只是可惜了洛妃还如此年轻。”唐蛟叹息道。

    “造化弄人罢了。”两鬓有些发白的苏奉淡淡说道,时至今日他早已将那段往事放下,一心一意辅佐熊樱对他来说才是首要之事。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石亭外有部下快步走来,向唐蛟禀报大军已然集结完毕,可随时起身去往前线。苏奉与唐蛟闻言起身,互视

    一眼后苏奉率先走出石亭,唐蛟对着部下一声令下,兵贵神速,十五万大军即刻前往浮水城。

    唐蛟走出石亭遥望北方,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喃喃自语道,“师傅,徒儿来接您回家了。”

    太安城

    南方将有战事起,北方却依旧歌舞升平。城南鱼龙混杂处,赌坊、酒楼、歌舞伎等的生意做得起是风生水起,小街小巷内挤满了人,好不热闹。

    木子巷是城南闻名已久的赌坊巷子,大大小小的赌坊里无论白天夜里都是人声鼎沸。而在某个赌坊的地下,却是安静异常,落针可闻,十余个大小房间装满了卷宗,由一条通道相连,随处可见的烛火将此处照得亮若白昼,如同头顶一般随处可见的人来人往,不同的却是来往的人皆是眼神明亮,做起事来轻手轻脚、干净利落,交谈之间也会把声音压得极低,这里正是粘杆处三处。

    微微发福的李尚虞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坐在其中一个房间看着桌子上几个打开的卷宗和一封今早刚刚加急送过来的密信,上面详细得记录了昨夜冀州巨鹿城广威镖局被人灭门的惨案。

    “你们怎么看?”李尚虞一边对着身前之人说道,一边打了个哈欠,嘟喃了句,“年纪大了就是容易犯困。”

    有四位黑袍男子站立在他身前,都是年纪轻轻之辈,可观其衣裳下隆起的线条,站立时的气势,显然都是武道高手,其中一位年龄稍大,眼神尤其凛冽的男子用沉厚的声音回道,“大人,信上说广威镖局大门上有着二十三个血手印,可以肯定干这事儿的是地字卷三十七号。至于为何,想来于不久前广威镖局押运到洛阳城的一批货物有关,据洛阳的弟兄们回报,三十七号当时曾在城外出现,时间、地点都对的上。”

    李尚虞微微点了点头,转头望向一侧正手捧数封密信,看得直皱眉的小瑾,笑着问道,“你觉得呢?”

    小瑾听见李尚虞在与他说话,急忙放下密信,恭敬得说道:“大人,以武犯禁者是三十七号无疑,可当前首要之事还是要解决悬瀑山的那群家伙。”

    李尚虞有点无奈的说道,“我当然知道要摆平那群家伙,可这群人故意选在那个鬼地方,不就是知道我们的手插不进去么。”

    小瑾闻言,不由心中一紧,手中数封密信都是汇报各地前去参加悬瀑山武林大会之人的资料,若是真被这群人聚在一起搞出些事情,对豫南的战事定然会有影响,偏偏悬瀑山位于在豫州、雍州交界处。青大将军不喜欢粘杆处,这十多年粘杆处也识相,尽量不去招惹青家,任何事情只要涉及到雍州、凉州便就此而止,结果被这群家伙发现了端倪,只要惹到粘杆处就往西边跑,让他们很是头疼。

    那位眼神凛冽的男子见李尚虞有些犯难,主动请缨道,“大人,不如由我们兄弟四人去趟悬瀑山,将三十七号带回来。”

    小瑾闻言在一旁点点头,补充说道,“大人,依我看可以让他们假扮成江湖人士混进武林大会,一方面可以带回三十七号,另一方面也可以找机会破坏这次所谓的武林大会,一箭双雕。”

    李尚虞望向小瑾,眼中颇为欣慰,不愧是自己多年栽培出来的接班人,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当即吩咐道,“你们四个跟着小瑾一同去趟悬瀑山,必须将人给我带回来以慑宵小,至于那个什么狗屁大会,凑凑热闹就好,南边的战事有杨将军在,无需你们多操心。”

    四人领命,当即转身出了房门去准备了,小瑾拿着手里的密信也欲出门,却被李尚虞给叫住,回头望去只见李尚虞突然端坐于椅子上,神色凝重得看着自己,不知何事的小瑾急忙跪下。

    只听到李尚虞十分认真的低声说道,“青州东的事情咱们可没办好,陛下多少有些怨气,这趟去悬瀑山可得多上心才是。另外,切记切记,青家咱们现在还惹不起,遇上了能躲则躲。好在,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小瑾愕然抬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