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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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湖 第九章 一眼万年

    三百年前,大江中下游有两个国家,一个是吴国,一个是越国,传说两个国家因为一个美女,在名为夫椒的地方打了一仗,越国惨败,剩余五千兵马被困会稽山,阴差阳错,这会稽山有仙人修道于此,越王勾践跪求仙人三天三夜,得以在仙人的帮助下,一举击败吴国。吴王夫差被俘,投降于越王,连同那位美女夫人一起到勾践的宫里做奴隶,讨得勾践开心才被放回了吴国。回到吴国后,夫差开始励精图治,终于使吴国越来越强,兵马强盛,一举灭掉了越国。

    这个故事在吴国广为流传,吴王忍辱负重、默默努力的精神为世人啧啧称赞,但是对于故事里的人物来说,真实的情况就要复杂一些了。

    吴王夫差倒不是因为兵败投向于勾践,而是在睡梦里被人抓走,丢到勾践面前,没办法才忍辱投降。自己确实是被带回了越国的宫中做了奴隶,可自己的美女夫人并没有,她一个人回了趟娘家,西子湖畔——陆家。

    陆家一众高手倾巢而出,踏平了会稽山,勾践见状,只能将夫差放回。夫差回国之后,痛定思痛,奉陆家家主为国师,在陆家的帮助下,一举灭了越国。

    所以实际情况并非是那夫差多么忍辱负重,只是因为娶了个好老婆。

    西子湖畔

    平湖秋月、断桥残雪,苏白两堤、杨柳依依,湖里水波潋滟、游船点点,远处山色空蒙,青黛含翠。

    百年前剑仙李太白酒后游湖,评价西子湖为人间绝色,留下一句浓妆淡抹总相宜。

    如今的西子湖,早已是陆家的后花园,陆家在吴国的地位超然,普通人也只能遥遥望一眼西子湖的美景,想去湖上游玩一番几乎不可能。

    今日,吴国太子夫曜造访陆家,商议迎娶陆家二小姐陆柳一事。陆府内,吴国国师、陆家家主的胞弟陆游正与太子夫曜详谈甚欢,从这西子湖的白鲢鱼聊到杭州某家酒楼里的女儿红、从吴国的民间趣事聊到朝廷上的小道消息,还说要留夫曜在府上多住些日子,领略领略西子湖的美景,唯独不提这联姻之事,搞得夫曜和一众下属很是无奈,可眼前的人在朝野上地位颇高,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闲天。

    陆府后院,西子湖断桥之上,有男女站在桥上,男子长相普普通通,一袭白袍上勾有金线,两鬓微白,眯着眼看着湖面发呆,身旁女子容颜极美,眉眼之中略显沧桑,穿着朴素,长发如瀑,一脸怒色得看着身旁男子,正是陆家家主陆玖和他的妻子苏凝玉。

    有绿衣管事急匆匆地跑上桥来,看着陆玖和苏凝玉说道:“老爷、夫人,查到了。前些日子二小姐非要去南屏山游玩,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趁机跑了的,使了个掩眼法让我们以为她是往南边走了,其实她是向北边去了,此刻怕是已经进了金陵。”

    苏凝玉怒气冲冲的对着陆玖说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儿,非要把柳儿嫁进宫里,这下好了,把她吓跑了吧。”

    陆玖手指轻敲桥栏,片刻后轻声说道:“再好的东西,过了三百年也会有些变质,需要些新鲜来维持。联姻之事,就不要再多提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柳儿找回来。许管家,这次就劳烦你亲自带人去趟大魏了。”

    许管家得令先行退下。

    苏凝玉盯着陆玖的侧脸,连声说了三个字,“好、好、好。”转身拂袖离去。

    有湖鸟飞过,断桥之上只剩下陆玖一人,

    他修长的手指还在继续敲打着桥栏。有人撑着小乌篷船自桥下而过,长相与陆玖颇为相似,正是陆玖的胞弟——陆游。

    他抬头看着自家大哥,笑而不语。

    陆玖看着他,停下了敲打桥栏的手指,冷声说道:“当初就该让你来做这个家主。”

    陆游摊开双手,耸起肩膀,放肆笑道:“我的好大哥,你不能什么都让给我呀。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性子,吃喝玩乐我就比较厉害,咱们陆家家大业大的,家主这个位置我可做不来。”

    陆玖也笑了起来,显然习惯了自己弟弟这无赖模样,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着也是个国师,不能这幅模样,叫老祖瞧见又得教训你了。”

    提到老祖,陆游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往北面的灵隐山上望了一眼,想来这位陆家老祖给陆游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夫曜要留在府上?”陆玖开始和陆游说起了正事。

    陆游有些无奈的说道:“没办法,铁了心肠要娶柳儿,咱们的皇帝陛下八个儿子,夫曜虽然行大,但能力实在不出众,文的武的都不行,不娶到我陆家家主的女儿做老婆,怕是这个太子都不稳当。”

    陆玖长叹一口气,“那就辛苦你多陪他些日子。”

    陆游笑道:“没事儿,你多准备些好酒好菜就行。不与你闲聊了,我得去找夫曜与他游湖了。”

    说完,陆游便撑着船离开了。陆玖站在断桥上,怔怔出神,他也不希望将自己二女儿的感情作为牺牲品,可这些年陆家和吴国皇室的距离有些远了。大魏兵强马壮,以猛虎之势坐北望南,这些年虽然收敛了不少,可雄霸东土的诱惑何其大,岂会就此罢休。楚国女皇帝熊樱,拜了陈道陵为师,将熊氏与青云山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如今返回渚宫执掌朝政,苏奉远赴襄阳决意北伐。天下怕是又要动荡不安,这个时候陆家不能和吴国皇室有间隙。

    西子湖上,陆游正哼着歌儿撑着船。突然有阵风吹了过来,将乌篷船给吹翻了。猛然跌落在湖里的陆游将脑袋伸出水面,脑袋上还有些水草,一脸狼狈,对着北边无辜的说道:“我错了还不行么。”

    西子湖往北有灵隐山,终年云雾萦绕。山中有陆姓老祖于洞府中修行,脑后悬有一轮明月,照亮整个洞府。

    太安城城外有香山,长满了枫树,一到秋天枫叶随风飘落,颇为壮丽。大魏皇帝魏祥即位后第二年,于此处建立枫林书院,山下四方都建有院门,希望天下的读书种子都能来书院求学,为大魏效力。

    书院内,有少年郎盘腿坐于溪旁大石之上,捧着一本古书轻声念着。“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这少年郎一袭黑衣,眉清目秀,长得不算俊美却也比常人要好看些,颈间用细绳吊着块黑色石头,有些粗糙,黯淡无光。

    大石头下有干瘦老人躺在草甸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大元帅府的马夫——时迁,对着石头上念书的少年郎发起了牢骚:“二少爷,你说夫人整天让你念这玩意儿有啥用啊,与人对敌时念上两句这个别人就不打你了?还不如和我学学轻功,到时候打不过还能溜了。”

    坐在石头上念书的正是青家二少爷——青木离,原先的小阿离如今也成了少年模样,这三年衣食无忧,每日练习青家拳,比之原来不仅高了,还结实了不少。

    青

    木离听到石头下的老人发起了牢骚,微微一笑。因为身体原因,青木离没办法修行武道这件事情并未被过多的人知晓,大部分人还以为是青母不让青木离练武,青母也放出过话,“谁要敢私下教青木离武艺,就滚出青家。”才会让青木离身旁不少人对此事颇多抱怨。

    青木离放下手中的古书,对着石头下的老人说道:“时大伯,奶奶希望我做个读书人。”

    时迁抽了两口旱烟,扣了扣脚丫子,说道:“徐军师也是个读书人,后来成了圣人,可惜被那贼道人夺了性命,一说到徐军师,我就想到了他那个弟弟,原来还是我的副将呢,想当年我们一起打燕京的时候,这臭小子啥也不懂,没少给我惹麻烦,老子尽给他擦屁股了,也不知道现在在金陵过得咋样。”

    青木离拿着书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坐在时迁身边听他说着南征时的事情,这些年听周边的人谈起当年打仗时的事情,青木离总是听得津津有味,这可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说的有意思多了。

    “想当初驻马原一役,这虞秋子当真是人中豪杰,与大将军连战七场,从焦台山打到曲流河,到最后才被大将军一拳伤了内腹。那虞秋子的手下的将士们也厉害,看我背上这道疤,就是被一个叫刘莽的家伙砍的,要不是我身法快他三分,这一刀劈实了,我也就交代在那了。”时迁也越说越来劲,把旱烟放在一旁,拿出一壶酒来喝了两口,继续说道,“咱们青家军有个先锋统领叫石莫开,真打起来得和周伯通不分高下吧,他就在良人渡把虞秋子给堵着了,最后把虞秋子围死在驻马原上。”

    “老大爷你这里说得可不对。”忽然,有人打断了时迁的说话,青木离和时迁转头望去,有青衣女子打溪水旁的枫林中走了出来,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模样,娇小玲珑,明眉皓齿,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好一位清新脱俗的美丽少女,宛若天上繁星一般引人瞩目。

    时迁盯着青衣女子观察了一会儿,离得这么近他都没发现,可见这姑娘绝不是普通人,确定她没有恶意后才说道:“我哪里说错了。”

    青衣女子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一样,“我听我爹说,那虞秋子是自己不想过良人渡,并非被人堵住了。”

    时迁闻言气道:“那你爹有没有说为什么虞秋子不愿过呢?”

    青衣女子楞了一下,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我爹说好像是因为某个女人吧,虞秋子一听说渡口叫做良人渡,觉得自己有愧于那女人,便不愿从这过。”

    时迁听女子这么说,忍不住一声嗤笑。

    那青衣女子也不在乎,转头看向青木离,一眼过去眼神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直看着青木离,似乎非要看出些什么,把青木离弄得是莫名其妙,摸不到头脑。

    时迁看着那青衣女子的古怪,忍不住打断她,喝道:“你这小姑娘也是书院的学生?”

    被时迁一声喝,青衣女子回过神来,笑嘻嘻得说道:“不是,我是来玩的。”

    随后一蹦一跳走到青木离跟前,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叫陆柳,你可以叫我柳儿,我们做个朋友吧。”

    青木离站起身来,有些害羞的伸出手,回道:“你好,我叫青木离,你可以叫我阿离。”

    少年少女一握手,有风吹过枫林,吹得溪边草儿摇曳,吹得枫叶跌落。

    有些人,这辈子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离不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