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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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湖 第一章 血洗洛神宫

    那一年,东土动荡不安,南边儿死了个皇帝,北边儿也死了个皇帝。百姓们都说:这天,怕是都要变咯。

    驻马原

    春雷阵阵,阴雨绵绵,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坡之上整齐驻扎着大片的营帐,一杠“青”字大旗在疾风中猎猎作响。这里是魏军驻地,此时大帐人声鼎沸,有传令兵踏着泥泞急忙入内,大声喊道:“报~报~报~!虞秋子的尸体找到了,虞秋子死啦!”

    大帐之内约有十数人,听闻此消息皆一愣,转头看向帐门处,站在离传令兵最近的乃是左路军先锋石莫开,入春前,他领着三千人冒雪策马奔袭五百里,抢占良人渡,将企图从此渡口过的楚军死死拖住。魏军花了一整个冬天钩织的棋盘阵最终得以成型,石莫开自己的右臂也在此战中挨了一飞剑,事后他才知道由此强渡的乃是楚军大帅虞秋子和他的亲卫军,而那一剑正是虞秋子本人递出。

    石莫开身形高大,脸颊却十分消瘦,脸上两道疤痕从双目划下,看着极为恐怖,周身铁甲,唯独右臂光着,上面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三步化作两步来到传令兵身前,一身铁甲哐哐作响,他厉声问道:"你们确定了是虞秋子?”

    传令兵显然是为了传递这个消息,过于劳累,声音嘶哑的回答道:“确定,确定。杨将军亲自看过,确定是虞秋子本人。”

    话音刚落,军帐内哗然声一片,有人正欲再问,一道身影从横案后站了起来,深沉至极的声音响起。“既然是杨仪看过,那就不会错,虞秋子这次是真的死了。”

    说话之人正是此次魏国的南征大将军——青起,他以不惑之龄入武圣境,举世皆惊,作为青家家主,率领青家子弟辅佐魏武王,屡立战功,攻城70余座,连灭燕、齐、鲁、陈、晋五国、横扫大江以北,风头一时无二。

    此时他并未披甲,只是穿了一件泛白的深灰色长袍,黑色的发带将头发束在脑后,目光扫过大帐内众人,沉声说道:“众将听令,即刻开拔,攻下襄阳,跨过江去看看那座大凤城。”

    帐内众将士单膝跪地,双手拱拳道:“得令!”

    一群人匆忙挤出大帐,深怕晚了一步,唾手可得的军功便少了一份,负伤的石莫开也将右臂上缠着的纱布扯掉,穿好铁甲往外走,帐外顿时热闹起来。

    “人呢?跟老子赶紧走!”

    “他妈的,这狗屁天气,太耽误赶路了。”

    “老石,你这伤都没好就别去凑热闹了,可别又伤了!”

    “哈哈哈哈,是啊,老石你别把左手也给弄伤了。”

    “去你 妈的刘大胆,虞秋子都没能一剑斩了我,他都死了我还怕个鸟。”

    吵闹、嬉笑的声音逐渐远去,大帐内安静了下来,青起从横案后走了出来,站在帐门处,微微抬头,目光透过帐门投向南方,轻声念叨:“你这一死,楚国也就亡了。”

    楚国都,凤城

    黑云压城,暴雨不停。这座东土最古老的都城历经五百年,城墙上密布的青苔见证了大楚如何一步步走向辉煌,如今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整座城陷入一种将死的沉寂之中。

    渚宫云殿内,一众身穿红袍的楚国言官武将们聚在大殿之中惴惴不安。三日前,驻马原上的消息传了过来,大帅虞秋子战死,三十万龙骧银甲军被魏军合围,坑杀,楚皇帝熊赀听闻这一消息当场便昏了过去。

    今日,太子熊艰将各位大臣召入渚宫,自己却一直没有出现,众人也只能在云殿内候着。最先忍不住这种窒息气氛的是凤城府尹屈复宽,老头年逾五十,三角眼,八字胡,身形瘦小,大红色的官袍穿在身上更显滑稽。

    他抱怨道:“北边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闹得满城风雨,这几天有钱有势的都偷偷的溜出城逃难去了,再不想想办法,没等魏军杀过来,这大凤城可就没啦。”

    禁军统领秦冲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喝道:“不行咱就把城门一关,和魏军大干一场。”

    城卫军统帅贺潇轻蔑的一笑:“干?拿什么干?你们禁卫军这千把人都不够青起一个人杀的,人家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圣。”

    秦冲本就是个冲脾气,死对头贺潇这一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妈的,我三千禁卫军就是在前头战死,也好过你们城卫军像个

    娘们一样躲起来。”

    贺潇眉目修长,脸庞俊美,却是个实打实的武夫,这辈子最恨别人说自己娘,听到秦冲这么一说,立马卷起袖子向他走去,喊道:“来,咱两现在就比划比划,看看谁是娘们?”

    秦冲也把头盔摘了下来,大步走向前,“老子早就想揍你了。”

    一旁其余官员见状立马拉住他两,好言相劝:“如今陛下情况未知,外有强敌入侵,咱们可千万不能再闹了。”

    站在云殿靠前位置的礼部尚书欧阳彧,年近古稀,一把白胡子垂到胸口,他用左手的桐木杖狠狠的敲了地面几下,说道:“你们要干什么,这是云殿,不是校武场。”

    欧阳彧老爷子从先帝辅佐到如今,声望颇高,他开口了,秦冲、贺潇也就不敢再放肆了。

    就在这时,云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急忙往殿门外看去。

    只见云殿之外的广场上突然站了很多人,身覆乌金铠甲,胸甲之上印有虎口图案,手持金背大砍刀,刀尾处系有一块黄布——八百金刀卫!由民间选取十二岁以下天赋出众的孩童,自小培养,武道宗师传授武艺,非大武师不得入,传承二百年,乃是楚国皇帝手上最强的一柄刀。

    有一位男子站在金刀卫前,不是很高却俊美异常,身型消瘦似乎撑不起身上那件镶有金边的银甲,腰间系有一柄布满宝石的长剑,显得华丽至极,可站在那数百名充满肃杀气氛的金刀卫前,看上去又有些不伦不类。但没有人敢嘲笑他,因为他是楚国二皇子,熊康。

    熊康并未多做停留,径直走进了云殿,一众楚国官员急忙让开了道路。跟随熊康一并入内的还有一人,一位穿有墨绿色道袍的白发老人,突然出现的金刀卫过于震撼,以致于众人并未注意到他,此刻仔细一看,顿觉惊奇,云殿外明明下着大雨,这位老道人身上竟没有丝毫被雨淋到的痕迹,场间对此知晓一二的人也不敢多语,没等众人琢磨明白,熊康又做了一件令众人大为震撼的事儿。

    他大步走上云殿内最显赫的位置——龙椅,将头盔摘了下来,随手放在脚边,从腰间抽出一条黑色长布,系在左臂上,很随意得坐了下去,他就这样坐了下去!

    没等众官员出声,他便抬起右手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父皇昨夜驾崩了。”

    可能是今天震撼的事情太多,也可能是大家都有预料到这一点,这般天塌下来的大事儿也未引起众人如何动容。

    二皇子熊康看了大殿内众人一眼,又说道:“老大、老三死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太子殿下也死了?三皇子也死了?明明清晨是太子殿下召集大伙来议事的,怎么就死了呢?

    吏部尚书徐文清首先发问:“康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熊康叹了口气,说道:“驻马原的情况诸位都知晓了吧,父皇听闻此消息,气血上涌,当时就不行了,全凭着太医院的参药汤吊着一口气。曾太医昨夜紧急通知我,说父皇怕是要不行了,我立马去到城外观石观找到观石道长,希望他能有所办法,清晨才一回城,金刀卫统领易晓刀便秘密通知我,说我的好大哥,你们的太子殿下熊艰竟然在谋划着将襄阳城送给北蛮子,希望与他们隔江而治。”

    一众大臣听到这,都讶异不已。虽说楚魏两国大战至今,丢失了北方大量城池,驻马原一役,更是损失惨重,几乎已无力与魏军交锋,可这不代表五百年大楚的傲骨被打断了,我们还有雄城大凤城,还有南方五万镇南军,还有世交东吴和西边的蜀国可以借兵,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向北方的蛮子们低头呢。

    熊康接着说道:“襄阳城是大江以北我们最后的城池了,若是就这样给了北魏,他们随时可以渡江打过来,那咱们大楚岂不是成了北魏随手捏来捏去的玩物?我与观石道长、易晓刀赶到太子府想与熊艰当面质问,却不料熊艰早就布下陷阱等着我,老三更是领着一众江湖人士企图冲进我的府邸挟持我家眷。”说到这里,熊康的俊美的脸开始狰狞了起来。“好在观石道长道法通天护住了我,易统领忠心可鉴,及时赶到,率领金刀卫守住了我的府邸,没让他们得逞,乱战之中,老大、老三就这么死了。”

    说到这里,殿内的众人才知晓二皇子熊康身边的人乃是观石道长,一直听闻先帝与这位观主有深交,如今看来这

    份交情转到了二皇子手上。

    刑部尚书徐振才率先发声:“先皇为外敌所迫而驾崩,太子不思如何御敌于外,反而求降于敌,更与三皇子一起谋害亲兄弟,实在罪无可赦。”

    户部尚书宁启附和道:"所幸天佑我大楚,天佑康殿下,殿下一定要保重身体,强敌来袭,殿下可不能再倒下了。”

    兵部尚书曾年高看了看周边同僚,高声喊道:“请康殿下统领大局。”

    在场的都是心思敏捷的人,先帝三个儿子,如今死了两,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也只有二皇子熊康了,且不管他说得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大局已定,又有三部大佬站在熊康那边,再有异议也无力回天了。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看明白这层关系,禁军统领秦冲就是这么个人,他将先前摘下的头盔重新戴好,大步向前走到最前,把头微低拱手对着熊康说道:“陛下驾崩,康殿下就这样坐在龙椅上,与古礼不合,还请康殿下三思。”

    秦冲这么一说,云殿内一众大臣便嘈杂了起来,大楚立传承五百年,这样坐上龙椅的绝无仅有,大楚以礼立国,熊康这样确实有违古礼。

    只是熊康能在先帝驾崩尸骨未寒之际,便把自家兄弟给杀了,这样的人会在乎古礼?

    熊康坐在龙椅上将双手伸开,身子后倾靠了下去,眼睛闭了起来,似乎不想再去看殿内嘈杂的众臣。倒是一直站在熊康身边眯着眼未曾说话的观石道长把眼睛睁了开来。

    秦冲一直保持着低头拱手的姿势,忽然感受到了殿内元气急剧波动,抬头向龙椅看去,只见观石道长右手长袖一甩,一道五彩斑斓耀眼至极的光线向着自己急速奔来,还未来得及运功抵挡,甚至都没有作出防御姿势,就觉得胸口一凉,身体向后退了几步,重重的倒了下去。

    禁军统领,当场死绝。

    云殿内一阵惊呼,秦冲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武道大宗师啊,放在江湖里可开宗立派,放在沙场上也是以一敌百,就这么死了!

    云殿外候着的金刀卫听到殿内动静,很快就有数十人在统领易晓刀的带领下冲了进来,几人将秦冲的尸体拖了出去,其余人拔刀出鞘,眼神冰冷的盯着殿内众臣。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礼部尚书欧阳彧站了出来,他一手拄着那根桐木杖,一手轻抚胸口,咳了几声,对着一众大臣们说道:“大楚江山危在旦夕,礼数什么的不讲也罢,秦冲在这种时候故意挑拨,置大楚安危于不顾,恐有二心,死不足惜。”转过身去对着龙椅上倚着的熊康执礼说道:“先帝驾崩,强敌压境,还望陛下带领大楚度过此危机。”

    陛下?欧阳彧管熊康称为陛下。

    礼部尚书欧阳彧朝野内外门生诸多,又是两朝元老,威望极高,见他都这么说了,其余大臣们也急忙双手执礼,对着熊康说道:“望陛下带领大楚度过此危机。”大臣中不乏贺潇这样的武道高手,可秦冲被一招致死告诉了他们,站在熊康身边的观石道长,恐怕是位道家圣人,殿外还有八百金刀卫,傻子也明白该怎么做了。

    熊康将眼睛睁开,扫了云殿内大臣们一眼,嘴角轻笑,瞬间又严肃起来,搭配上那张俊美的脸庞,倒是真有一股帝皇气息,无论这皇位如何得来,这帝王家的血脉做不得假。

    他厉声道:“诸位大臣的心意我知晓了,目前的形势也不用我多说了,想我大楚昔日何等荣光,雄霸东土,威慑列国,如今却陷入这般惨状,这一切都是由于先皇被妖妃所惑,终日无心国事,听信妖妃谗言,有襄阳不守,非要与北蛮子在野外决战,以致虞元帅和三十万将士埋骨驻马原。这等祸国殃民的妖妃,理当诛其以祭天。”

    众臣当然知道熊康口中的妖妃是谁,先帝熊赀早年巡游江北,听闻洛阳城内有一绝代佳人,尤善黑白之道,先帝本人也好此道,与佳人在洛水之上手谈三天三夜。之后,这位姑娘被先帝带回了渚宫,成了洛妃,先帝为其建洛神宫,终日流连其中。二皇子的生母嘉妃对此心生妒意,意图谋害洛妃未果,被先帝打入冷宫,不久便郁郁而终。看来二皇子对这事儿还是耿耿于怀,一朝得势,便迫不及待要杀了洛妃。

    没等众臣发表意见,熊康又开口道:“易晓刀,你护驾有功,暂领禁军,即刻率人前往洛神宫,诛杀妖妃,其余人等,一概不留。”

    血洗洛神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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