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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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见龙在田 第一百零四章 初心

    下河古城地下,近千丈深的地下,有一条地精云母矿脉,四下绵延,不知边际,沉寂了无数万年的大地,在此处宁静祥和,虽然黑暗无处不在,但又有一些深藏其中的灵宝灵材,光明正大的藏在较大的透明些的地精云母之中,不停的释放着自己的光辉,一处处的遥相呼应。

    若是人的眼睛能穿透大地,穿过黑暗看到这里,一定会觉得恍惚,似乎这里才是那浩渺无际的夜空。

    在那些精光宝华耀眼闪烁的庞大矿脉中,有一处凹陷的夹谷之中,有一团不显眼的奇异光芒,外黄内蓝,外层橙黄之色隐隐有一种宝塔气象,虽然灵气不算如何精纯,但却胜在量多,聚合成宝塔状,便如同一座高山大岳,压在一处,纹丝不动,偶尔也会有一些黑色的丝线,出现在宝塔之中。

    而内里,却是一团蓝紫色的雷光火花,忽大忽小,变幻个不停,但那蓝紫色的雷光无论如何变化,却绝不会穿破外层的橙黄光塔,而且每次无意间雷光翻滚到光塔边上时,便立即会被挪移回了最中心来。

    而这团雷光,正是包裹着叶听风的雷网。

    外层光塔中出现的黑丝,每当出现,便立即钻入雷网之中,为其源源不断的提供者灵力。

    陆长川将叶听风镇压于萧河城下之前,曾将那从这个萧河收集起来的火油灵球弹入了叶听风的体内,使得他不停的反抗挣扎起来,而那雷网感受到了他的抗意之后,便持续不断的轰击下来一缕缕雷光,既伤体魄,也击灵魂。

    而置身于这座同愿镇妖塔中,叶听风最危险的地方在与,不但要与无处不在的雷光抵抗,还要与来自体内无穷无尽的血魂之力对抗。

    萧河一战,叶听风由佛门经文中参悟而来的神通“普度众生”,杀了近十万人,也无意中吸收了十万人的血魂之力。

    血魂之力,乃是灵智已开的生物身体内的生气根源,而修为越是强大,血魂之力的数量就越多。于妖兽而言,血魂之力,乃是大有补益的修为“丹药”,可以炼化为自身灵气,从而达到修为增长的目的。

    因此自古至今,一直会有一些妖兽大开杀戒,屠城屠国的搜集血魂之力,造成了人间多次的生灵涂炭,但这些妖兽的结局往往都不如何好,要么被那些看不过眼的大修士斩杀,要么在化形之时,被天劫毁灭殆尽,要么就莫名其妙的修为神志尽数消失,疯疯癫癫的惨死在岁月里。

    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一名叫巽御的元婴大妖的故事。相传曾有一只得了道修成人身的金雕,自以为已经度过了化形天劫,躲过了天地监察,便在化为人身之后,大肆屠杀世间生物,往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而名为巽御的此妖,已至化形境界,与人族元婴修士毫无二致,而且修为更是了得,一身金毛一双雷爪所向披靡,无数替天行道的修士,大慈大悲的佛子,均不是此妖对手

    ,时常被其反杀吞食。

    若有那能伤及自身的人出现时,巽御便施展一身金光遁术,逃之夭夭,根本无法斩杀。倒是许多除魔卫道的修士佛子被杀后,一身血魂之力尽数被其吸收,修为变得越发精进,直到最后,巽御已经自视为天下第一,更是隐隐的要问鼎传说中的化神期。

    只是麻烦的事情一直在发生着,那便是血魂之力不停的吞噬着此妖的神志,让他大部分的时间,意识处于迷离状态,此妖却掩饰的极好,从未被任何人看见,后来为了解决这个困境,巽御找了无数的天材地宝,闭关修炼了数十年,才终于彻底恢复了神志。

    但就在此妖以为天地已经拦不住自己的时候,忽然有一天,这几乎天下无敌的大妖,在最后一次屠杀时,猛然对着天边的日头惨叫一声,顷刻之后化成了一滩血水,毫无征兆,令当时的天下,无论仙凡均是长舒了口气,同时也唏嘘不已。

    这段来自魂海佛经的典故,叶听风此前参悟“普度众生”时,就有了解,更是结合了之前赤湖之畔的厮杀情形,约莫猜到了自己无意间吸收了不少的血魂之力,但当时为了抓紧时间练成杀敌神通,便暂时将其搁置起来。

    直到萧河一战之后,叶听风在被雷光击打灵魂的时候,恢复了一丝神志,便登时想起了佛经里对血魂之力的描述,便立即知道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忧虑之下,忍受着体内的火球锥心,体外的紫雷轰击,开始运转心神,艰难的从《大梵真经》及《六根起源》、《六字箴言》、《六尘幻灭》里寻找破解之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听风终于从那鸡肋般的佛经中,找到了一篇《渡厄心经》,但要修成此经所注秘术,必须是以正宗佛门法力运转,否则非但不会消弭血魂之力,更是可能激发血魂中的煞气,要么引来天劫天罚,要么真气逆窜爆体而亡。

    叶听风见此,心中一叹,难道这便是,注定?

    心灰意冷之下,便是再不管不顾了。罢了罢了,便是天降劫罚,或是神志消逝,又如何,此生所遇,从前无知,眼下困惑,便是没有了那些可有可无的未来,怕是也不会在心中泛起丝毫波澜。

    叶听风就这般在雷光、火珠中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失。那些痛还是痛,只是比起当日语兰刺在背后的那一剑相比,倒也还算抗的住。

    偶尔清醒的时候,叶听风会想,就这般在迷失中被灼烧而死,或是从天外降下劫罚,打自己一个魂飞魄散,也是挺不错的,对自己是解脱,对天地是救赎,对她是释然。

    只是,一想到那个她,叶听风就会感觉到无法承受的痛,便不停的在寂静无声的地下世界里,嚎叫着,毕竟也不会有谁知道自己的狼狈与懦弱,便是知道了也无所谓了。因为,她,已经再不是那个她了,那还辛辛苦苦的撑着做什么,为这万载无言的黑暗遮风挡雨不成?

    一

    日日的不停嚎叫,叶听风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忽然有一日,在他再一次痛的血泪直流,厉声嚎叫的时候,忽然喉中传来一声轻微的裂响,似乎一座水库决了堤,身上残存的灵气,疯狂的涌向喉咙,在叶听风根本无法动弹的情形下,将一段横骨彻底炼化成了灰烬,然后灵气再次回归身体各处。

    恢复行动的叶听风,张口一吐,一口金色血液,含着黑色的骨粉被吐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叶听风忍者火球雷光的攻击,却动也不动的,用神识看向地上的鲜血。缓缓的开口说道。

    忽然他立即惊觉,似乎充满了不可置信一般,喃喃的说道:“叶听风…你可以开口说话了。……”

    这一瞬间,忽然难过的紧,叶听风在雷网中静静的爬伏着,任那火球在身体之中大肆灼伤破坏,依旧一动不动,身上半丝半缕的反抗之情都没有。

    所以这是叶听风自从被镇压以来,身体最轻松的一刻,只需要承受体内的火珠便可,雷光火花随着他反抗意念的收回,消失一空,那动荡不安的魂海世界,再次安静下来,只是其中那充满天地的无穷血水,却越来越深,人龙双魂,已经从透明无物,彻底变成了血黑色。

    然后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人龙双魂,却是自作主张的盘坐起来,一粒白光先后出现在人魂丹田位置,以及龙魂两眼中间的“天庭”上。那白光在巨大的魂魄上,简直如同一颗米粒,对于整个魂海天地,更是根本连找都找不到。但这并不妨碍那米粒白光成为整个魂海之中,最耀眼明媚的存在。

    横过化去的那一瞬间,叶听风骤然清醒,忽然对此前的自己惊恐起来,那些极度悲观的念头,让他出来一身冷汗。

    叶听风终于于这一瞬间将自己认清楚了,他的人间不再此处,而是那处海滨的小渔村,那里有个哭瞎的眼睛的老婆婆,日日夜夜的坐在面朝着大门所在地方,无言的等待着,那里是家。在家里,他是儿子。在故乡,他是个人。

    而在这里,他永远是一条鱼,一条痴心妄想的鱼。

    他曾将这里的人当同胞、朋友,但这里的人,谁有真正的从心里认可过他。终究在他们眼中,自己本就是不被允许自己掌握命运的畜生。

    甚至他想为这里的人做些什么的时候,却落得个被镇压塔下的凄惨模样。甚至连活下去的信心,以及对家的渴望与挂念,在不知不觉的绝望中都失去了。

    于是,叶听风在横骨化去的一瞬间,忽然初心无比的清明起来,只是,接着又有一股锥心的心疼,跟着火球的灼烧,肆无忌惮的疯狂流窜着。

    这应当是最后一次为了她而心疼了吧。

    该放下的,一定要放下,该拿起来的,必须拿起来。路不怕艰难,只怕中途放弃,或者在同一处风景上,永久的迷途不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