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 第十五章 暴雨VIII
“后来。”千之溟摇了摇杯中的酒，“我在一个不知名的岸边醒来，千雪正躺在我的怀中沉沉睡去，想来也是可笑...我本怀着绝望跳崖，可我居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自那以后我就隐居在极北之地了...”
酒馆还是那个酒馆，可里面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一种浓厚的，令人窒息的宿命感充斥其中，两个精灵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酒，只有风声在凄厉作响，像是在祭奠故事中逝去的生灵。
云灵忽然开口：“抱歉。”
“为什么对我说？”
“我不该说你是走狗，老实说今夜之前我一直以为你跟以前的七弓一样，其实仔细想想其实大家这些年都过得挺不容易...”
“是啊...”千之溟又倒满了酒，“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千之溟虽然经常喝酒，但酒量一直都不怎么样，云灵这才发现千之溟已经喝了三壶了，他慢慢地啜饮，酒杯挡住了千之溟的脸，云灵看不出来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些东西，我以前也替托特干过这类清理残党的事情，有一次我受命杀掉一个暗中勾结朝中大臣的逆党，我在他家中准备下手的时候他的儿子忽然回来了，他哭着恳求我不要杀掉那个逆党，因为那样他就没有爸爸了，现在回忆起来忽然觉得那一瞬间他的神情跟丽妲很像，可我没有停手...在掌握暴力的时候不得不做尽极恶之事，可放下刀剑时自身亦成为待宰的羔羊，该如何权衡其中呢？我不知道，可能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
千之溟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他一杯接一杯的仰头灌下，害怕自己一停下就会哭出来。很多年前，那个孩子恳求千之溟不要杀掉他的父亲，千之溟没有停手，丽妲也是这样恳求那个血月执事，血月执事也没有停手，这是何其惊人的相似。
战争就是如此，双方互相夺取彼此最珍视的人，他们残酷的把刀刃送进对方的心脏，可在此之前他们甚至都未曾谋面，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到底是是季神冥冥之中降下的旨意，还是那些为了一己私欲的人策划的戏法？
他不是不关心千雪，他是不知道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千雪，那个倔强的孩子总是偏执的练习那把还羽，他害怕千雪走上跟他一样的道路，他又害怕千雪自己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每次一看到还羽，脑海里总是涌入丽妲的点点回忆，涌入那场噩梦般的战争，他只能用酒来逃避现实，稍微给自己一点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在醉眼朦胧里，梦回年少时和丽妲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痛彻心扉。
千之溟放下酒杯，眼中尽是疲惫：“这就是我所当初经历过的全部事情了，没有什么隐瞒的了，还羽你要带走么。”
“不...就留给那孩子吧，他很合适那把剑，我喜欢他。”云灵摇了摇头，“那么暗殇之战其实是那个自称血月的组织策动么
，你跟他们中的一个执事交过手并且还杀了他，听你的描述他们还能操纵元素的力量？那可真是麻烦的对手。”
“剑刃觉醒的力量...”千之溟的神色忽然认真了起来，他盯着云灵，“你应该早就掌握剑刃觉醒的力量了对么？”
云灵点点头，他的指尖悄然滑过黑绝的剑鞘，上面流转的秘纹远比苍然的更加复杂。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剑刃觉醒的确可以破开他们的元素领域，那个血月执事掌握的是火元素，如果不是暴雨天的话我大概活不到现在，他随手放出的烈焰都能吞噬我，但我看到的这些只是幕后精灵赐给他的力量，那真正的敌人该强大到什么样的程度呢...他们为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一把闪星剑呢...”
“毫无疑问他们是一群疯子，疯子的逻辑没必要去猜测。”云灵耸耸肩：“我不管他们有多强，如果他们敢在我面前拔剑，那我就赐他一死，如果他们想逃跑，那我就打断他们的腿，你不是说过么，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血月要付出的代价会很沉重，躲藏的老鼠迟早会被我揪出来，我会连你的那一份一起还回去的。”
千之溟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一声：“如果是你的话，那可能还真的有可能实现，你是个永远不放弃的家伙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次是来寻找尤希的对么，她在极北之地？闪星大概也在她身上吧，毕竟是唯一一个从那场战争里逃出来的皇族成员。”
云灵缓缓点了点头：“那支耀日军小队的目地就是尤希，而且是伊斯派来的，血月很有可能跟伊斯勾结在了一起，而他们的目的我想就是闪星，托特如此着迷的东西伊斯肯定也不会放过，我要在他们之前找到尤希！”
“真是一柄有魔力的剑啊...能吸引两任精灵王为它大动干戈。”
“倒不如说血月这个组织更加邪门一点，能让两任精灵王都听信他们的话...”云灵淡淡地说。
“这个世界还有多少我们未知的东西呢？”千之溟盯着酒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谁知道呢...历代总是不乏一些喜欢搬弄歪门邪道的精灵，可惜这次他们动到我头上了。”
“哼...”千之溟轻笑了一声，“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跟尼奥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羁绊，我曾经一度怀疑过你有断袖之癖，能为一个精灵舍弃一切奔波十四年，我想所谓的忠贞不渝也不过如此吧？”
“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顺便一提我没有断袖之癖，我们大概是兄弟情谊之类的吧。”云灵也同样挂着淡淡的笑，也不恼。
“我只是有些羡慕你的心境，虽然是复仇，但能如此纯粹的保持十四年，也是很难得了。”
“那么，这次夜谈就到这里结束了么，在这样的夜晚有幸听到这样的故事，极北之地我没有白来。”云灵举杯致意。
“还记得么，
你答应过我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件事。”
“是要我帮你把酒钱付了么。”云灵笑。
“带上千雪吧。”
云灵收敛了表情，他盯着千之溟看了两秒，然后开口：“你是认真的么？”
“他跟着你能学到更多吧？整个星之森没有比你更好的剑术老师了，他那样的孩子不该跟着我颠沛流离，你要教会他责任，我希望他不要在未来迷失自我。”
“你不怕他再搅进这滩浑水中么，对血月的战争里我可能无法保全这个孩子，万一他们也盯上了千雪...”
“我虽然不希望他卷入其中，但我更不希望他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既然躲不掉，那就让他独自去接受吧，逃避无用，总是要去面对的，而且我想既然他选择了尼奥的那把还羽，选择了修行剑术，那么平淡两个字大概再也不属于他了。”
“孩子不会伤心么。”
“他应该一直都很讨厌我这个除了喝酒一无是处的父亲吧？”千之溟自嘲的笑笑，“说不定他还会高兴。”
“那你呢，其实你可以跟我一起，我们可以揭开这场战争的迷雾。”
“我已经没有这样的热血了...今夜我就会离开这里，老实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去哪，不过去哪大概都一样，不过是换个地方等着老死罢了。”千之溟摇摇头，“你出现在极北之地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里已经不会再平静了，你走到哪，风暴就随之而来，你是个复仇者，是一个执意要掀起腥风血雨来洗刷仇恨的复仇者，而我跟你不同，我的心里已经没有那种烈焰了，我已经很累了，只想逃离这些是非对错，极北之地还不够远么，难道这些厄运要缠绕我一生么...”
千之溟低垂着双眼，虽然云灵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疲惫的内心，能感受到他埋藏在心底浓浓的悲意，云灵还想说些什么，可千之溟摇摇晃晃的起身，他拍了拍云灵的肩膀：“我喝醉了，你要照顾好千雪，云灵。”
千之溟走出酒馆，他的步伐紊乱，可也不像是醉酒了之后的脚步，出门之后云灵居然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歌声从外面传来，云灵听出了那首歌，千之溟唱的是星之森里的一首歌谣，大意是妻子一直在家里等着丈夫在前线建功立业荣归故里，可到最后妻子也没能等到丈夫，送回家的只有沾满了干涸鲜血的征衣和一把伤痕累累的破剑，这是一首悲伤的歌谣，云灵不喜欢悲伤，但他现在居然有点能体会到里面蕴藏的深深的无奈。
其实千之溟大概更希望是自己战死，然后征衣跟破剑永不送回，让丽妲跟千雪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就好了吧？
云灵喝着酒，忽然苦笑了一声，“尼奥...你很快...就能昭雪了。”
他看向窗外，乌云已经散去，今晚的月亮明晃晃的。
月光和雪，一齐洒在那个男人的肩头上。
（本章完）
酒馆还是那个酒馆，可里面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一种浓厚的，令人窒息的宿命感充斥其中，两个精灵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酒，只有风声在凄厉作响，像是在祭奠故事中逝去的生灵。
云灵忽然开口：“抱歉。”
“为什么对我说？”
“我不该说你是走狗，老实说今夜之前我一直以为你跟以前的七弓一样，其实仔细想想其实大家这些年都过得挺不容易...”
“是啊...”千之溟又倒满了酒，“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千之溟虽然经常喝酒，但酒量一直都不怎么样，云灵这才发现千之溟已经喝了三壶了，他慢慢地啜饮，酒杯挡住了千之溟的脸，云灵看不出来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些东西，我以前也替托特干过这类清理残党的事情，有一次我受命杀掉一个暗中勾结朝中大臣的逆党，我在他家中准备下手的时候他的儿子忽然回来了，他哭着恳求我不要杀掉那个逆党，因为那样他就没有爸爸了，现在回忆起来忽然觉得那一瞬间他的神情跟丽妲很像，可我没有停手...在掌握暴力的时候不得不做尽极恶之事，可放下刀剑时自身亦成为待宰的羔羊，该如何权衡其中呢？我不知道，可能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
千之溟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他一杯接一杯的仰头灌下，害怕自己一停下就会哭出来。很多年前，那个孩子恳求千之溟不要杀掉他的父亲，千之溟没有停手，丽妲也是这样恳求那个血月执事，血月执事也没有停手，这是何其惊人的相似。
战争就是如此，双方互相夺取彼此最珍视的人，他们残酷的把刀刃送进对方的心脏，可在此之前他们甚至都未曾谋面，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到底是是季神冥冥之中降下的旨意，还是那些为了一己私欲的人策划的戏法？
他不是不关心千雪，他是不知道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千雪，那个倔强的孩子总是偏执的练习那把还羽，他害怕千雪走上跟他一样的道路，他又害怕千雪自己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每次一看到还羽，脑海里总是涌入丽妲的点点回忆，涌入那场噩梦般的战争，他只能用酒来逃避现实，稍微给自己一点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在醉眼朦胧里，梦回年少时和丽妲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痛彻心扉。
千之溟放下酒杯，眼中尽是疲惫：“这就是我所当初经历过的全部事情了，没有什么隐瞒的了，还羽你要带走么。”
“不...就留给那孩子吧，他很合适那把剑，我喜欢他。”云灵摇了摇头，“那么暗殇之战其实是那个自称血月的组织策动么
，你跟他们中的一个执事交过手并且还杀了他，听你的描述他们还能操纵元素的力量？那可真是麻烦的对手。”
“剑刃觉醒的力量...”千之溟的神色忽然认真了起来，他盯着云灵，“你应该早就掌握剑刃觉醒的力量了对么？”
云灵点点头，他的指尖悄然滑过黑绝的剑鞘，上面流转的秘纹远比苍然的更加复杂。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剑刃觉醒的确可以破开他们的元素领域，那个血月执事掌握的是火元素，如果不是暴雨天的话我大概活不到现在，他随手放出的烈焰都能吞噬我，但我看到的这些只是幕后精灵赐给他的力量，那真正的敌人该强大到什么样的程度呢...他们为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一把闪星剑呢...”
“毫无疑问他们是一群疯子，疯子的逻辑没必要去猜测。”云灵耸耸肩：“我不管他们有多强，如果他们敢在我面前拔剑，那我就赐他一死，如果他们想逃跑，那我就打断他们的腿，你不是说过么，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血月要付出的代价会很沉重，躲藏的老鼠迟早会被我揪出来，我会连你的那一份一起还回去的。”
千之溟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一声：“如果是你的话，那可能还真的有可能实现，你是个永远不放弃的家伙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次是来寻找尤希的对么，她在极北之地？闪星大概也在她身上吧，毕竟是唯一一个从那场战争里逃出来的皇族成员。”
云灵缓缓点了点头：“那支耀日军小队的目地就是尤希，而且是伊斯派来的，血月很有可能跟伊斯勾结在了一起，而他们的目的我想就是闪星，托特如此着迷的东西伊斯肯定也不会放过，我要在他们之前找到尤希！”
“真是一柄有魔力的剑啊...能吸引两任精灵王为它大动干戈。”
“倒不如说血月这个组织更加邪门一点，能让两任精灵王都听信他们的话...”云灵淡淡地说。
“这个世界还有多少我们未知的东西呢？”千之溟盯着酒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谁知道呢...历代总是不乏一些喜欢搬弄歪门邪道的精灵，可惜这次他们动到我头上了。”
“哼...”千之溟轻笑了一声，“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跟尼奥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羁绊，我曾经一度怀疑过你有断袖之癖，能为一个精灵舍弃一切奔波十四年，我想所谓的忠贞不渝也不过如此吧？”
“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顺便一提我没有断袖之癖，我们大概是兄弟情谊之类的吧。”云灵也同样挂着淡淡的笑，也不恼。
“我只是有些羡慕你的心境，虽然是复仇，但能如此纯粹的保持十四年，也是很难得了。”
“那么，这次夜谈就到这里结束了么，在这样的夜晚有幸听到这样的故事，极北之地我没有白来。”云灵举杯致意。
“还记得么，
你答应过我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件事。”
“是要我帮你把酒钱付了么。”云灵笑。
“带上千雪吧。”
云灵收敛了表情，他盯着千之溟看了两秒，然后开口：“你是认真的么？”
“他跟着你能学到更多吧？整个星之森没有比你更好的剑术老师了，他那样的孩子不该跟着我颠沛流离，你要教会他责任，我希望他不要在未来迷失自我。”
“你不怕他再搅进这滩浑水中么，对血月的战争里我可能无法保全这个孩子，万一他们也盯上了千雪...”
“我虽然不希望他卷入其中，但我更不希望他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既然躲不掉，那就让他独自去接受吧，逃避无用，总是要去面对的，而且我想既然他选择了尼奥的那把还羽，选择了修行剑术，那么平淡两个字大概再也不属于他了。”
“孩子不会伤心么。”
“他应该一直都很讨厌我这个除了喝酒一无是处的父亲吧？”千之溟自嘲的笑笑，“说不定他还会高兴。”
“那你呢，其实你可以跟我一起，我们可以揭开这场战争的迷雾。”
“我已经没有这样的热血了...今夜我就会离开这里，老实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去哪，不过去哪大概都一样，不过是换个地方等着老死罢了。”千之溟摇摇头，“你出现在极北之地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里已经不会再平静了，你走到哪，风暴就随之而来，你是个复仇者，是一个执意要掀起腥风血雨来洗刷仇恨的复仇者，而我跟你不同，我的心里已经没有那种烈焰了，我已经很累了，只想逃离这些是非对错，极北之地还不够远么，难道这些厄运要缠绕我一生么...”
千之溟低垂着双眼，虽然云灵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疲惫的内心，能感受到他埋藏在心底浓浓的悲意，云灵还想说些什么，可千之溟摇摇晃晃的起身，他拍了拍云灵的肩膀：“我喝醉了，你要照顾好千雪，云灵。”
千之溟走出酒馆，他的步伐紊乱，可也不像是醉酒了之后的脚步，出门之后云灵居然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歌声从外面传来，云灵听出了那首歌，千之溟唱的是星之森里的一首歌谣，大意是妻子一直在家里等着丈夫在前线建功立业荣归故里，可到最后妻子也没能等到丈夫，送回家的只有沾满了干涸鲜血的征衣和一把伤痕累累的破剑，这是一首悲伤的歌谣，云灵不喜欢悲伤，但他现在居然有点能体会到里面蕴藏的深深的无奈。
其实千之溟大概更希望是自己战死，然后征衣跟破剑永不送回，让丽妲跟千雪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就好了吧？
云灵喝着酒，忽然苦笑了一声，“尼奥...你很快...就能昭雪了。”
他看向窗外，乌云已经散去，今晚的月亮明晃晃的。
月光和雪，一齐洒在那个男人的肩头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