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寒天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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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羽 第一章 相遇I

    极北之地,冬。

    大风刮起了一阵雪花,茫茫的盖住了天空,精灵少年在风中缓缓拉开架势,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掠过剑身。

    这是一柄森然的古剑,剑长有四尺多长,剑身则有惊人的五寸,铁青色的剑刃透出淡淡的血腥气。古剑剑身有着云浪般的花纹,它们细密的交织在一起,修长的剑身与剑柄长度完美契合,在挥舞的时候重心非常稳定,被磨损的皮鞘和剑鞘昭示着它经历过无数次战火的洗礼。

    这样一柄传世的名剑,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精灵少年深吸一口气,力量如溪水般在经络里流动,炽烈的血液冲散了严寒,原本有些僵硬的四肢又活络起来。

    起架,蓄力,爆发!

    少年的身形因为高速而变得模糊起来,古剑带着凛然的杀意斩击在木桩上,剑刃与黑木的交错声如同金鸣,尖锐的破风声瞬间撕开空气,少年完成一次劈砍后没有停歇,而是借着余劲旋身再斩!金鸣声和破风声交织在一起,如同连绵的潮水,隐隐的竟连风雪都压了下去。

    面对这种死木,每一次斩击都要靠着足够巨大的力道才能在树干上留下痕迹,这是肉体与力量的直接碰撞,强大的反震力以及寒冷的温度能够直接废了这双手。

    但少年只是松开剑柄,默默的站在树前,他淡蓝色的发丝隐隐的遮住了金色双眸,身影在风雪中单薄不堪。

    少年走进德瓦拉村。

    他推开木门,寒气扑面而来,这么冷的天屋内居然没升炉火,空旷的客厅内只有一张年岁已久的原木桌和几张凳子,少年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哈出一口冷气。

    脚步声恰时从楼上响起,木板地面随着脚步逼近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一个中年精灵探出头来。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胡茬也不曾修饰,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喝多了的缘故,他的眼睛还有些发红,金色的眼瞳里布满血丝。

    “大清早的,去哪了,千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楼上传出。

    “没去哪。”被称作千雪的精灵少年淡淡的应了一句,他抽了抽鼻子。

    千雪很不喜欢酒鬼身上的那股味道,尖锐,刺鼻,带着宿醉者特有的那股酸味,让人不由得想要避开。

    楼上的酒鬼是他的父亲,尽管千雪几乎从不和他说话,而千雪的母亲,按照父亲的说法,在他刚出生时就去世了,难产。

    分明是件悲伤的事,但父亲跟他讲起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在阐述一个与他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于是千

    雪也没有什么感觉,反正他也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连难过都找不到理由。

    父亲几乎每天都喝得烂醉,很少有清醒的时刻,从记事起就是千雪在尽力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小家,他自己学会了做家务,学会去工坊打零工挣点钱补贴家用,父亲以前也会在工坊里偶尔帮帮忙,可自从千雪独立起来后他就不去了,成天泡在酒里。看起来好像千雪的努力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放纵的理由。

    毫无作为一个父亲的觉悟。

    “柴禾没了,找时间去弄点,把饭煮上,家里打扫打扫,别老成天摸着那把破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父亲仍旧是那副低沉的嗓音。

    “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会顾着喝酒懒得管我而已。”千雪淡淡的说,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剑柄。

    父亲瞟了一眼千雪身边的那把古剑,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厌恶:“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要再碰它了。”

    “为什么?”千雪起身走向火炉,他蹲在火炉旁熟练的用茅草搭成一个小窝,然后试图用燧石擦出火星,他甚至没有耐心好好听父亲说完话。

    “没有为什么,我说了不要碰就是不要碰。”

    千雪没有说话,继续生火。

    “你不会听进去的对不对?”父亲眯起眼睛看着千雪。

    “为什么不能碰这把剑?”千雪淡淡的重复了一遍,转头盯着父亲。

    “我说过了,没有理由,你练它干什么?要去当杀鸡宰狗的屠户么?还是想着上阵杀人?净花时间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面!”父亲的语气带着一丝明显的不悦。

    “那什么东西是有用的呢,喝酒么?我可不想成天当个醉生梦死的酒鬼!”千雪忽然冷冷的回应。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父亲微微皱眉,他低沉道:“你总是这样不听我的话...长大了就知道顶撞了我了是吗。”

    听话么...千雪似乎听到了自己内心有一声冷笑。

    父亲从未关心过他,甚至连最基本的照顾都没有,他并不奢求父亲像别的父母那样溺爱自己的孩子,但至少...但至少把那该死的酒戒了,要能够好好跟他说上几句话啊。

    千雪心里忽然有些悲凉,因为他又想起了他七岁时的桑托节。

    桑托节是送走霉运迎接季神的一个日子,星之森的精灵们都信仰季神,认为那是四季的化身,能带来和平与丰收,他们每年都会庆祝这个节日,那一天里所有的不快都暂时抛之脑后

    ,连德瓦拉这样的小村子也不例外,他们在村子中心搭起大大的篝火,手挽着手载歌载舞,每个孩子同时还能领到一顿丰富的晚餐。

    餐前有一个小小的仪式,父母们要在祭祀的面前替孩子送上祝福,由祭祀转达给季神为他们祈福,父母们都欣然照做,他们亲吻孩子的额头,低声许下最美好的祝愿,等轮到千雪的时候,祭祀愣住了,因为只有千雪一个人默默的站在篝火旁。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大喊了一声“他不仅没有妈妈,连爸爸也没有啦。”

    随着而来的是一阵小孩们的哄笑声。

    祭祀立刻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们,她轻轻的蹲下,柔声问:“千雪,你的父亲在哪呢。”

    千雪只是咬紧了嘴唇摇了摇头,其实千雪不说她也能猜到,多半又是喝醉了在家里睡觉。

    等到宴会结束,晚上千雪一个人回家,迎接他的只有如雷的鼾声,千雪忽然觉得很累,于是靠在门框边坐了一个晚上,睡着了,父亲早上起床发现他时只是责怪他为什么不去床上睡觉,这样躺在地上要是冻生病了又要花很多钱,浑然不记得前一天他与千雪说好了要参加桑托节宴会的约定,为了这件事千雪记恨过父亲很长一段时间,自那以后,千雪就再没去过桑托节的宴会,他觉得很丢人。

    这样的父亲,居然要他听话?多么可笑。

    “听你的话么,你有在乎过这个家么?你能有一天是保持清醒的么?你只会每天喝的烂醉,唯一记得的事就是盯着我有没有碰这把剑,我要听你的什么话呢?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去听的呢?”千雪平静的说出这句带刺的话,转头盯着升腾的炉火,他隐隐有些复仇的快感,这样父亲就没法摆出那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脸了吧。

    屋内一片寂静,父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反问愣了一会,可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摇了摇头,甩手回了屋。

    这次,呼噜声没有在楼上响起。

    千雪盯着火焰翻腾,良久,幽幽的叹了口气,他闭上眼回忆了一下父亲刚才的目光,里面说不清是漠然还是厌倦,该对这个世界多有失望才能有这种眼神啊...可父亲他有什么好失望的呢,他经历过什么才变成这样的呢。

    父亲以前是军人,除此之外,千雪什么也不知道,每当千雪问起父亲的过往,他总是寥寥几句敷衍过去,或者根本不答,只有浓重的云翳在父亲眼底集结。

    千雪默默的坐在火堆边扣着剑鞘,他把剑推出三寸又退回去,寂静的早晨,只有细细的清鸣声在屋内传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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