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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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大柿子和大棒子

    大柿子可奸了,很快就发现智聪和栗青走得不那么近了。

    大柿子姓杨,比智聪大了整整两岁,却比他矮半个头,俩人是同班同学。

    这是为什么呢?

    不用猜就知道,大柿子总是蹲级,一年级己经念了三年了。

    大柿子堪称降级包之王,不过这也不全赖他,他父母应该付主要责任。

    因为他们太能生养了,大柿子排行第九,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就是说他父母整整生了一个班。

    他家里太困难了,夏天天热,一般的人家都给孩子买冰棍吃,一人一根,解渴又解馋。

    大柿子她妈不想让别人比下去,一咬牙一跺脚,买了十根小葱:咱家孩子也一人一根,都是能吃的东西,甭管味儿怎么样,至少颜色上不差啥,谁比谁低一头咋的?

    十个孩子相差都不超过一岁,大柿子他妈的战斗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强。

    据产房接生大夫们白话,大柿子他妈其实生孩子比别的女人更费劲,每次生产她都疼得大汗淋漓,不住嘴的哀嚎。

    疼急了就骂丈夫:“你个臭不要脸的,你就造孽吧,我的娘哎,生完这个,打死我也不生了,再生真要我的命了。”

    孩子满月不久,她就会在孩子们都睡熟之后,钻进丈夫的被窝。

    “你消停点吧!别不小心又怀上,你还要命不?”丈夫挺心疼她。

    “我不怕死,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快点,别磨叽,一会儿还得给孩子喂奶呢。”

    到大柿子出生时,家里已经困难得快揭不开锅了,幸亏有单位救济,否则有可能插根草标卖儿卖女。

    即便如此,杨太太的营养也难以为继,奶水少得可怜,尽管孩子叼着**用力咂巴嘴,她忍着痛使劲挤,也没整出来几滴。

    没奈何,只好到自家后园子里,摘大个儿的西红柿挤成汤汁应付,你别说,还真把孩子喂活了。为了纪念柿子的功劳,授孩子小名大柿子,大名杨奋斗,在家里号称杨八郎。

    为什么叫杨八郎?因为上面只有一个姐姐,男孩里他行排第八。看看,人家把自己当成杨家将了。

    杨八郎根基打得不牢靠,因此长得瘦小枯干,小小年纪就佝偻个身子,加上满脸皱纹,活像一个小老头。

    从小营养跟不上,他的智商和情商也比同龄人差了一大截,老师不喜欢,自己更不用心学,一到考试就得个大鸭蛋,老师撕卷子撕到手抽筋,因此年年留级,成了响当当的降级包子。

    家里孩子多,大的带小的是他们家的家风。

    杨八郎放学回家就得带小妹妹。他经常领着更显瘦小的妹妹在附近转悠,巴望着能寻摸点儿进嘴充饥的东西。

    大柿子的家就住在智聪家对面,中间隔着一条胡同,大门口正对着苏家的大门口。

    这是两栋结构一样的房子,房前有院,堆着烧火的柴火垛和放杂物的棚子,后院是菜园子。

    这天大柿子领着妹妹,正在胡同里贼眉鼠眼瞎溜达,迎面走过来一个细皮嫩肉的小伙子,到他跟前规规矩矩地一站,笑容满面,彬彬有礼地道:“老大爷您好,您领着您孙女玩儿呢?”

    这小伙子刚才仔细端详大柿子,瞧那模样和作派,估计他60出点头,70还没到,已经年近古稀,因此才这样跟他说话。

    哪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大柿子闻听此言蒙住了,眼睛一卡巴一卡巴,脑子里一片浆糊,半天转不过弯来。

    “大爷,阿拉跟侬打问一下,三小学怎么走?”这小伙是个上海知青,普通话说得不是太顺溜,家乡话还掺杂在其中,让大柿子更加蒙圈。

    “你管谁叫大爷?你个大傻波一。”大柿子突然火了:“你要拉屎找不到厕所,愿在哪儿拉就在哪儿拉?管我叫大爷也没用,我特么是你爹。”大柿子不知道上海人自称“阿拉”,以为那人想找厕所拉屎。

    他不愿意给人当大爷,就愿意给人当爹,他觉得当爹最牛气,想揍哪个儿子就揍哪个儿子,所以才这么骂。

    小伙子让他骂急了,回道:“册那,侬个寿头,乡勿宁。为老不尊,一点点礼貌都不讲的,简直是个老阿飞,狼山狼四那副样子,这个小囡囡是轧姘头轧出来的吧?要不是看你老,今天非跟你搞搞路子,让你吃吃生活。”

    这个上海小知青挺有素养,虽然在骂人,脸上仍然挂着一丝笑意。

    大柿子被他叽里呱啦一通吴侬软语,闹得更加摸不着头脑,像个雕塑般立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盯着对方上下翻飞的两片薄嘴皮,猜不出他是在骂自己,还是在夸自己。

    小伙子一吐为快,叽里呱啦骂完掉头就走。

    大柿子虽然听不明白对方嘞嘞的是啥?却听懂了最后吃生活那个吃字,听到吃字他一下子来了劲头,以为小伙子要给他买吃的,自己刚才冤枉了人家。

    因此顾不上领着妹妹,撒开腿就追小伙子。

    一边追一边在后面喊:“唉,唉,你等等我。我跟你说,我不是你大爷,也不给你当爹了,你是我大哥。”

    一边喊一边追上了小伙儿,跟他并排走在一起,侧头仰望着他,目光极其虔诚。

    他接着又毕恭毕敬,低声下气地说:“唉,唉,我说,那个谁?那什么,大哥,亲哥,我错了,我改行不?我管你叫爹行不?刚才你说要给我买什么好吃的?”

    小伙子见他颠三倒四,词不达意,胡言乱语,轻蔑地白了他一眼:“侬真真是个十三点,乡巴佬。”说完,加快了脚步,不屑于再搭理他。

    大柿子摸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悟出了门道。

    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路旁的柴火堆旁,握住一根碗口粗的木棒,用力往外拽。

    这木棒在柴火垛里挤得挺结实,他只拽出来一个头。他又咬紧牙关,蹬着柴火垛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拉出一小截。

    他索性转过身,双手握住木棒,老牛拉车一般,将木棍扛在肩上,上身前倾,双脚猛蹬地面,用尽全身力气将木棒拉了出来。

    木棒脱开柴火垛,他立脚不住,一个狗抢屎,差点趴在地上。他就势扛着棒子向那小伙子追去,边追边喊:“抓特务呀,快来抓狗特务呀。”

    他猛跑几步追近小伙子,直接从肩上抡起大木棒,横扫过去。

    棒子太沉,他抡的挺费劲,小伙子又走得快,大棒子在空中划着弧,刚巧落在小伙子的脚踝上。

    小伙子惨叫一声,撒开腿就跑。

    大柿子拖着大棒子,滴哩当啷在后面猛追。

    小伙子脚踝吃疼,一瘸一拐跑不起来。

    大柿子追得近了,用力抡起棒子没头没脑来一下,棒子没碰着小伙子,倒把大柿子带的转了一个圈儿,立足不稳,跌倒在地。

    大柿子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大棒子继续追,看看要追上,又使劲把棒子往前抡,结果又仅仅差一点打到小伙子。

    大棒子的惯性带着大柿子,跟链球运动员似的在地下足足转一个圈儿,绕得大柿子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摇摇晃晃又趴在地下。

    大柿子缓一口气,辨清了方向,爬起来扛起棒子继续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