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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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刚送走丈母娘没多久,病房里钻进来林向东那个古灵精怪的助理张然然。

    “嫂子好,我听说看病人最好别送花,所以你看,我给你带来了这个!”

    然然自配“当当当挡”的音效,从书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

    “谢谢然然,可是你们林工不让我吃啊。”

    晓苇卖了个萌,眼神看向然然的身后。

    “别搭理他,这种事他可就不如我懂了。巧克力是粘稠的,有助你造血,而且你看它们像不像红糖,被发现了你就说在吃红糖……哎呦……!”

    在门口埋伏了半天的林向东,再也听不下去然然的歪理邪说,从后拍了拍然然的肩膀

    “臭丫头,跑这出鬼主意糊弄我来啦!”

    “嫂子你看,领导打人!”

    被吓了一跳的然然迅速转移话题,随之逃跑到晓苇身后,寻求保护。

    “小心小心,别碰着你嫂子的腿!”

    林向东护妻心切。

    “安啦,你当我三岁小孩啊,嫂子你看看领导,把你宠成什么样了。”

    “要不是我这条腿啊,你们林工现在怕早已经是当爸爸的林总啦!”

    一提到腿,周晓苇就忍不住自怨自艾。

    “总啊什么的最没劲,你看看老马,成天比谁都累的样子,东奔西跑的,操不完的心,我啊,当好设计师足矣,一个月三个单子,舒舒服服!”

    “对对对,还要给我当好师傅,等我出师了,师傅你就退休,我养着你们。”

    然然心思很细,眼看自己把伤腿的话题带出来,惹嫂子伤感,赶紧打着哈哈找台阶。

    晓苇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大家,急忙换了副笑脸,转向然然。

    “好,然然,嫂子住大别墅就指望你啦!”

    “呵呵!我现在最急迫地是先解决租房问题......对了领导,我帮你给马总请假的时候,他说给你发微信,你看看收到没。”

    打晓苇醒来,林向东就一直无微不至地陪着妻子,几乎什么都没顾得上来,听然然提醒,忙掏出手机,“我去”一声暗叹,未读微信11条……

    马总:“照顾好弟妹,周一回来给我往死了干,咱的大别墅、豪华林肯......加油!”

    马总:“对了向东,周一上班你记得先找我一趟,电视台那个夏小姐好像有点意见!”

    马总:“对了对了,最后一个事,香格里拉那个中式530平米的单子,客户今天找我,说看了黄道吉日,下周三上午九点九分一定要开工,图纸的事,你记得和他沟通一下,先做水电应该也来得及吧!”

    马总:“我再不打搅你了,祝弟妹早日康复,嘿嘿!记得给我回个信啊,刚说那几个事……”

    “这个马宝杰,真是一点都不减黄世仁的本色啊。”

    林向东看了直摇头,嘴里忍不住叨咕了一句,接着往后翻微信。看看没有什么太重要的消息,给马总回了个“ok”的手势,随即收起手机,对然然说

    “然然,天太晚了,你赶紧回去吧,省得家里惦记你。”

    林向东不太愿意同事朋友什么的,总是在医院陪着他,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想让别人担心自己。

    “诶诶诶,嫂子,你看看,领导赶我走!”

    “然然,你能专门跑一趟给我送巧克力,嫂子已经很感谢你啦!你看这天,晚霞都出来了,你一个小女孩家的在外面多不安全,是不是该早点回家啊!”

    “嗯,那好吧,嫂子,巧克力吃完微信我,再给你带!”

    “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还要在医院多呆一阵子?”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嘿嘿!”然然慌忙摆手。“我的意思是,我帮你对抗领导!”

    说完转身严肃地冲林向东点了点头

    “领导,我走啦,对抗什么的,你没听到哦!”

    送走然然,林向东回来轻柔地牵起晓苇的手

    “想吃点什么?”

    晓苇盯着被晚霞照映得通红的天空,有些走神。

    “想什么呢?”林向东在晓苇的侧脸轻轻吻了一下。

    “嗯,没什么,你刚问我什么?”

    “我问你,想吃什么啦?”林向东对妻子的失神略有些担心。

    “我妈不是说了送粥吗?还问!”晓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地加重了语气。

    “我……我这不是想给你吃点好的,补补血嘛!”晓苇忽然爆发的脾气,让林向东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觉得有些委屈!

    “你看着弄吧,别烦我!”晓苇甩开林向东的手,转头继续看她的晚霞。

    林向东不再说话,默默坐进沙发,掏出手机,对着屏幕却又不知道要干什么。心中默想“这是又干嘛呢,大小姐脾气说来就来啊”

    尴尬地沉默,一直持续到岳母大人前来送晚餐。

    把饭菜给女儿摆好后,王敏把女婿拉倒门外

    “向东啊,小两口又闹别扭了吧?“

    还是当妈的了解女儿,即便林向东什么都没说,王敏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别生她气,你看她的腿那样,怀个孩子赶上流产,还大出血,心情不好也难免,你出去抽根烟,我陪她呆会。听话!”

    林向东来到吸烟区,点上根彩八。

    林向东身边的很多人都不习惯抽彩八,但林向东觉得,只有这种略带刺激的烤烟味道,才能激发自己大脑的思维,他一直很爱这种感觉。

    林向东轻唑一口香烟,让烟雾在身体里翻滚一周,再缓缓吐出,仿佛能够顺着烟雾缭绕,就能找到妻子发怒的原因。可连着翻滚了好几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怒了妻子。索性不再多想,掏出手机看起小说。

    难怪晓苇老说林向东没心没肺呢,一根烟的功夫,林向东就把不愉快扔到脑后。踩着轻快的脚步,回病房去啦。

    和母亲聊了会天,晓苇感觉心情舒畅了些,刚才那莫名地烦躁也减轻了许多。

    林向东回到屋里,送走丈母娘,看着依然盯着窗外的妻子,轻轻拍了一下晓苇的右肩膀,然后迅速缩到左边,打算和妻子开个玩笑。晓苇却连头都没回。

    “坐那!”

    “哦!”

    林向东诡计未得逞,只得顺着晓苇手指的方向,相当尴尬地坐进沙发。

    沉默,又持续了十几分钟。

    林向东站起身,在屋里溜达了几圈,一点点把自己蹭到病床边,飞速地吻了一下晓苇的脸颊。

    “怎么了,宝贝,到底谁惹你生气了,是不是咱妈。”

    边说边做出一副要声张正义的模样。

    晓苇白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嘿嘿,那不大可能,难道是……是你亲亲老公我?”

    “少恶心人,边去。”

    “我,我哪里惹你了?我刚在吸烟区反省了好一阵子呢”

    “抽烟就说去抽烟,还不是边抽边看小说,反省个p”

    林向东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翻脸了?看这架势,好像还是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不是,我怎么惹着你了?我好像没说什么不对的话吧?”

    “哼!”

    “你就直说,我哪不对我改还不成吗?”

    “……”

    “好吧,好吧,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这刚哗哗流完血呢!”

    “你错哪了?”

    “……”

    “哼,你才没错呢,你怎么会错?”

    林向东内心有些暴走,这都哪跟哪啊,莫名其妙挨这一顿数落。真有心不搭理晓苇,窝在沙发里看自己的小说,可是想想妻子年轻轻就腿脚不便,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这又刚遭了罪。哎,还是接着再哄哄吧,气消一点是一点嘛。

    “好啦好啦,不管错没错,咱都不生气,自己身体重要哈!”

    林向东边说边爱抚着妻子的后背

    “来来,哥给你按摩按摩。”

    “滚一边去,你连错哪了还要我告诉你?”晓苇打开了林向东伸过来的手。

    “你……你这是耍哪门子脾气?有什么我做错的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保证,只要你说,我就一定改!”

    林向东有点恼火了,却依旧努力压抑着。

    晓苇索性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不再搭理林向东。

    林向东顺手把被子给晓苇搭到腰部以下,这么多年的腿疾,也许是气血不畅吧,晓苇的腿部经常感觉很冷。

    不料,晓苇伸手把林向东盖好的被子使劲掀开,却依旧一言不发。

    林向东有些恼怒,但是他依然使劲提醒自己,不要和妻子争吵,索性去吸烟区散散心。正欲使劲把门摔上发泄一下自己的郁闷,忽然想到这里是医院,而且这很容易激发妻子的怒气,赶忙伸脚抵了一下已经摔出去的门,声音依然大了许多。

    “你还摔门是吧,你还有理了是吧……”

    听着身后意料之内的“狮吼”。林向东快步走向吸烟区,他要是再不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脑袋一定会炸裂开的。

    在吸烟区给工地负责人分别打电话了解一下情况之后,林向东的心情平复了很多。类似这样的情形,在夫妻俩的日常生活中时有发生。他知道,只须冷静一段时间,短则数小时,长则两三天,自己的妻子就会回复心境,重新变得温婉可人。林向东愿意原谅自己妻子的这种,因长期的病痛,被折磨出来的神经质。何况他是男人,一顿烟的功夫,足以把心中的憋闷消散殆尽。

    再次回到病房,林向东不再敢去哄妻子,静悄悄地给已经躺下的晓苇倒好温水,重新盖好被子

    “上厕所叫我。”

    他知道晓苇没睡着,轻轻嘱咐了一句后,关上主灯,拧亮台灯,靠在沙发上,翻看手机里的新闻。

    即便是手术后的疲倦,也无法让晓苇安然入睡。黑暗中,她悄悄凝视着被一团暖光包裹着的丈夫。

    自己守着一个多么优秀的男人,长相虽不算非常帅气,但慢慢细品却越品越有男人味,工作也如此优秀,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颇有名气的设计总监了。即便身居高位,却从不因工作的借口出去喝酒,每天下班回来,给自己做饭,陪自己讲笑话、玩游戏,还时不时扮小丑,聊家常……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林向东已经为自己做得足够多,足够好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就是忍不住要冲他发脾气呢?

    是因为张然吗?不,她太小,而且这么活泼的女孩,不会是丈夫喜欢的类型。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活泼是自己所没有的。晓苇连自己都不明白,本该静养的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生气,或许,只是忧愁?老公,我不是故意要和你使性子,哎!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忧愁呢?

    “老公......”晓苇试着轻声呼唤林向东。

    “哎!是要上厕所吗?等一下!”

    林向东放下手机,去把轮椅推了过来。

    “老公,你坐着。”

    晓苇拍了拍自己的病床,林向东会意,坐在床边,用手搭在晓苇微翘的臀部,轻轻拍打。

    “又睡不着了是吧,老公拍着睡哈,闭眼!”

    只要和晓苇在一起,林向东就完全失去了严肃的模样,随时都在想办法放松晓苇的心情,缓和四周的环境氛围。

    “讨厌!”晓苇推开林向东的手“跟你说正事呢!”

    “好,你说你说。”

    看着妻子的心情变得平静,林向东心中也是暗自高兴,自然乖乖地不再乱动。

    “你看,我的腿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要不,你在外面再找个女人吧,让她帮你生孩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脑袋里都想这些,难怪你不开心呢!”

    “我是说真的,你看,我不能陪你散步,不能陪你奋斗,还拖累你,甚至……你想了,我都不能随时给你。”

    “看你说的......你老公又不是种马?再说了,你坐着,我推着你,还不是一样花前月下?”

    “可是,如果我的腿……”

    “行了,不要再说了”林向东果断截住晓苇的话头

    “大夫不是说了嘛,等克隆技术成熟,咱就做膝盖置换,多大点事啊,再不然,我的腿换给你,我也享受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剥削阶级特权。”

    “总之”晓苇习惯性地享受了一下林向东地幽默安慰“你要是想找了,一定告诉我,我帮你找,不认识的女人,脏!”晓苇自己都惊讶怎么会如此平静地表述这样的话题。

    “又打算推销你们家沐梓是吧?成,我要打算找小三,一定好好考虑一下她,行了吧,能安心睡觉了不?”

    林向东敷衍地胡乱答应着,打算迅速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大出血后的病人怎么护理他不知道,但是充足地休息是肯定少不了的。

    “沐梓怎么了?温柔体贴,勤劳踏实,除了不太会打扮自己,哪样不合你心?”

    “好好好,都合我心,你说得都对,你最合我心。”林向东巧妙地把话题又转回妻子这里。

    “不跟你说了,就会耍贫嘴。”

    “哎,我说,你不会是因为这个生气吧,你的心情也忒戏剧化了吧”

    “要你管,边去,我要睡觉了。”

    “要不要老公拍着pp睡啊”

    “滚滚滚”

    “得令!”

    某鸡汤说过类似的话:夫妻之间的争闹,往往最容易消弭于打情骂俏之间。

    林向东很庆幸这次的战略方针运用正确,忍不住躲在沙发里,赞叹自己

    “又一次化险为夷,林向东你太牛了,明早奖励自己一份牛肉烧饼,外加老豆腐。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