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河那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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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碑已旧 第三十七章,持之以恒

    李当归注定不会知道两人会有什么勾当,径直穿过巷弄来到镇子上名声最好的那间药铺,按照着出门时颜宝钗千叮咛万嘱咐少年一口气眼睁不眨一下的买了十八味珍贵药材,一寸光阴一寸金,一寸药材一寸金,十来片金叶子就花的只剩下三个铜板,最后还是药铺的大夫用一碗茶给骗走,坐了一会李当归就感觉肚子胀痛,后来变成头痛欲裂,不知道为什么的少年就摇晃起身,然后便看见红木桌子上青色小茶壶,拿起来倒了两碗茶喝进肚子里,半盏茶功夫的时间,肚子胀痛才逐渐消失,一盏茶时间后神清气爽,这一次举目看向大夫的目光中有了敬畏,对举头三尺神明的敬畏,孑然一身的少年如今已经知道这座小镇有着太多不寻常,抬头不见低头见怯生生的小丫头会是妖土王者,府邸中住着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剑仙,然后他行了一个礼,这才用颜姑娘所说的方法内视武道说丹田,修士讲天府的地方,发现以前怎么也挪移不开的‘大石头’莫名其妙的消失,这时不由得伸手摸向颜宝钗特意差人打造的剑鞘,便听见一阵似剑身颤动的金石鸣声,李当归压抑住心中一切想法,想着回到小庭院之后自己问颜姑娘,现如今小镇接连的不寻常让少年不太相信许多人,偏偏对住在自己家的高挑女子很信任。

    清点完药材一样不差一分不少后,李当归就原路返回,结果先前遇见红衣女子的巷子看见了苏木那个铁公鸡的老爹,站立巷口如同一尊神邸一动不动,李当归就大步流星走过去,背着剑名声不太好的男子低目看了一眼,不作言语,少年满脸微笑,行了一个礼,开口说道:“多谢前辈送的药材。”

    少年不知道那木块到底是什么,但是用那般功效的天材地宝不会太多,因此哪怕是知道眼前背着剑的中年男子名声不太好,甚至传言脾气有些怪,他还是专门走过来答谢。

    用圣贤书中的话说就是“君子恩怨明了”。

    中年男子只是点了头,不知道想起什么,学起私塾夫子刘言尽教弟子大道理时候的语重心长,这幅神情是这位吝啬的中年男子少有,“只要心里记得就好。”

    李当归只说了一个字,“好”。

    中年男子与百姓们传言的那般话不多,一句话讲完之后又是闭口不谈,最后少年掂了掂袋子生怕颜姑娘说山雨已来的时间晚回去一步会让她徒生忧虑,就再一次朝着中年男子行了一个礼,然后擦肩而过。

    中年男子欲言又止,最后仍是没有说出口,转身看着少年的身影。

    他其实想开口让若是有机会希望少年能帮忙照看一下苏木,力所能及之内尽量给予一些帮助,如果没办法,那也不用太愧疚。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就如同百亿斤重,一个字宛若一座天才,苏檀香肩上已经抗了一座天下,再没力气抗另外一座,大抵也有圣人的脾气让他无法开口向一个尚未踏进人间修士大道的少年请求某些事情。

    但是不知道为何,走在前方,两步合一步大步流星的少年似乎如同佛家金刚开窍一样,哪怕中年男子把心中的想法压抑住一个字也没有透露,背对着他的少年还是明白了什么,又吐出一个字,“行”。

    这便是让苏檀香心安的答案。

    他亲手种下的剑胎自然清楚脾性,只要他点头答应的事情,哪怕有千难万险,最后也会尽全力而为。

    剑意天下来此守护剑胎春秋七千年的圣人眉开眼笑,这一刻天地黯然,天光被乌云遮住,整个小镇忽然黑了一半。

    步伐很快的少年抬起头看了一眼,如坠云雾,当他来到拐角,身影就要消失的时候,这位剑意天下气宗第九境圣人朝着少年还了一礼。

    私塾那个得意弟子三跪九叩,少年行了两次大礼。

    ………………

    李当归买完药材途中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不少时间,尽快大步流星脚步很快但回到小庭院也很晚,煮好晚饭,然后就按照颜姑娘口述的法子煎药。

    颜宝钗才算是孑然一身的来,一袭英姿飒爽的江湖白衣,虽然这么些日子没见换过,但随时都显得干净利落,她高出少年一截,身上气质又与众不同,一身江湖意气的装束就更加英姿飒爽。

    李当归与颜宝钗相处不少日子,对于这位来自北唐皇族的女子已经心知肚明,或许还有些私心,但总不会沦为谋财害命,况且他自己也有私心,因此没有隐瞒就将买药遇见的事情告诉了她,颜宝钗犹豫了一下,低眉凝视着少年天府的位置,目光中出现浓郁的疑惑之色,一瞬即逝,“不管学剑还是学拳,都必须要有一副不错的身板,以及先贤尝百草的毅力,凝聚剑意之前,你有很多事情要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气聚天府,这便讲究周身窍穴、奇经八脉的沉淀,这个说不清道不明,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顺其自然。就目前来说

    你才拿起剑不久,不要太钻牛角尖,你只需要依葫芦画瓢的把剑招融会贯通,虽然有些死板,但总归有一点用……最后便是李幼孤的一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你听,‘练剑不练招,练招不练剑’。”

    李当归问出心中疑惑,“那为什么还要把剑招学会?”

    颜宝钗耐心十足,慢慢解释道:“那座剑乡有一种说法,剑士就像武夫炼体,剑士有剑心、剑骨,就像十月怀胎最后成型胎儿就成为剑胎,前两者便是大成剑士的象征,剑意天下号称是剑意不消,不死不灭。”

    关于剑胎,剑意天下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气宗剑士认为剑士修炼到大成圣境之后就会逐渐形成剑胎,另外一种则是剑宗剑士觉得剑胎是天地形成,就像妖土鼎盛时期的先天神灵一般。

    她也说不清道不明,就简单举了个例子。

    李当归似懂非懂,说出了自己心中认为的想法,“是不是说剑招也能凝聚剑意?”

    颜宝钗顺着他的话点头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武夫练拳也讲拳势,也有拳招,没有用处那是大成剑士们的说法,你如今还只不过是河里的小虾米,想一口吃成胖子那不可能。”

    李当归明白了,点头不语。

    颜宝钗想了想,她到底还是没有指导过什么人修炼,而且还是她几乎没有涉及的剑道领域那就更加难,所以终究还是说道:“这样,你不是过目不忘吗?我一招一式给你演示一遍,看好了!”

    颜宝钗来到庭院,随手拿起李当归平常出剑的木剑,掐了一个法诀,只见她指尖流光皎洁,那木剑很明显轻如鸿毛,甚至有些软,颜宝钗一招一式之中微微抖动,然后少年的目光中,她就极快的把《春秋剑诀》演示了一遍,最后一剑重重打出,一股气流击打到墙上,整个墙壁都发出沉闷的震动声,墙壁下端的石板微微有些裂痕。

    一百来招,高挑女子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不清楚她如何感受,但李当归眼中极其的行云流水,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个几乎没有涉及剑道的人该有的,倒像是专研半生剑道的痴人。

    最后的气流如果紫雷直下三千尺,威力绝伦,有着搬山巨力,气势收放自如也像洛神女轻舞,漫美至极。

    一切剑招看起来都说那么自然,只不过对于李当归来说却很难,他记住了,严格来说也没记住,就像是一个只有外表的空壳。

    他懵懵懂懂。

    少年欲言又止,这一幕恰好被负手背剑的颜宝钗看见,她站立庭院中抬头看着台阶上的一脸茫然的少年,微微一笑,伸手把剑递向少年。

    李当归不知所以,她就轻声问道:“记住了?”

    李当归点了点头,“只记住了剑招。”

    颜宝钗黑着脸,声音低沉,“傻乎乎的,我重新来一遍,别老是想着剑招,你好歹也是大成剑士都没有的剑胎。”

    李当归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颜宝钗又演示一遍。

    他还是懵懵懂懂。

    于是便有第三遍,第四遍……

    李当归有微末小成的时候,便是像高挑女子这样开天眼的修士也气喘如牛、汗如雨下,脸色低沉如水,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她根本想不明白堂堂剑意天下的剑胎竟然会被凝聚剑意困住,既然如此,那这个剑胎要之何用?

    她自幼读诸子百家典籍,天资冠绝北唐,被褚如良那玉虚传人说是道种,出身皇族眼界极高,要求自然极高。

    颜宝钗几乎没有涉及剑道,所以很难明白凝聚剑意对于一个剑士来说代表着什么,那会成为这名剑士以后既定了大道,有死无生。

    高挑女子是那种不学自通的奇才,她觉得要是再这么无休止的演示下去自己要率先凝聚剑意,扯了扯嘴角百般无奈,然后就把剑丢到少年手里,关于修炼大道她吃过什么苦心里清楚,所以自然不会说些话让少年心里有些安慰,要是这家伙是玻璃心,那干脆读一辈子书得了,背什么剑,“圣贤书上有一句话很好,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三千大道最后殊途同归,一天不能凝聚剑意,你便学一天,要是一辈子都凝聚不出剑意,哪边凉快你就去哪边,要是觉得小庭院太小施展不开,你就去对门的府邸,说到底我并不是很懂剑,指不定对面那剑仙随便说两句话你就明白,然后凝聚剑意了。”

    李当归点了点头,道理确实如此,但让他去向浥轻尘学习,怎么都有些难为人。

    就像镇子上学识不多的人常说的一句话,读不死就往死里读,换句话说,凝聚不了剑意就往死里凝聚。

    孑然一身的少年第一次觉得这句话多么的贴切,他来到小庭院有板有眼内学着颜姑娘的剑招,几十次之后剑招的确融会贯通了,可偏偏感

    觉不到缥缈莫测的剑意。

    这一次,少年开始质疑是不是自己方法不对。

    学识可以日积月累,意也可以吗?

    李当归心里质疑很快压抑,然后就真的按照着颜宝钗说的嫌地方太小,只不过没有去杜家府邸,而是出门往王屋深巷的方向去。

    最后看见少年一闪而逝的质疑,她坐到台阶上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打开的方法不对。

    ………………

    高良姜对那位气宗圣人行过三跪九叩天地大礼,虽然先生也不清楚苏檀香这个镇子上出了名的铁公鸡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剑意天下的剑士,而且还是一位圣人,但是他心知肚明,先生常说那些图谋剑胎机缘的修士们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剑气不合归不合,他们至少不会让外人染指。

    夜幕降临,正当高良姜准备关上私塾大门的时候,先生的弟子空青这才回来,说是有些事情,对此年轻人没有任何意见与多余的想法,身为先生下山所收的第一个弟子,尚未游历山河就已经听过几座天下的故事,来到委羽镇这些年没有像江南那般舒适,但至少还算是心安。

    私塾内还有些苦读的泥腿书生迟迟未走,看起来又准备睡秉烛夜读了。

    等到红衣女子进入私塾,高良姜这才关上大门转身大步朝前,走了几步,问道:“师姐是见过褚如良了?”

    空青名义上是先生的弟子,不管这是真是假,高良姜都喜欢喊她师姐。

    课堂上有些学生起身离去,似乎有意而为。

    重新看这间私塾,并不像赵钱孙李四户大人家一样府邸如何富丽堂皇,私塾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官衙府邸,因此占地不大,装束极简,先生也是个清雅闲人,真正来读书人年轻人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不过现如今并不一样,自从北唐来的天荒贵胄打开了缥缈莫测的真人机缘后,这座江北小镇里就莫名多出来许多人,以前偶尔也会遇见一次,但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天遇到三四次,而且也从外边来了不少人,委羽镇这么一个小地方实在是容不下这么多过江猛龙。

    打破最后的宁静便是浥轻尘的到来,他的到来就像捅破了窗户的纸,让畏手畏脚的人们言谈不讳,高良姜谈不上如何畏惧这些人,但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出一些该有的姿态,就像眼前的红衣少女,年轻人猜得出来她或许不是先生的弟子,甚至辈分会与先生一样,也像青田巷遇见的男子,谁想的到出了名的铁公鸡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圣人,还是天底下杀伤力第一的剑乡圣人。

    年轻人摇了摇头,人间总是尔虞我诈,不知天上宫阙如何?

    身穿一系红衣的少女最后坐到一旁,她真是有些累了,身心俱疲,挪开了桌子上整齐的书卷,低头看了眼笔墨纸砚,还有一副未作完的画卷,看起来又不知道是哪位怀念大隋年间的书生兴起所作的大隋皇帝游历江南图,收好画卷放到一旁,她才把目光移到年轻人脸上,借着课堂内昏暗的烛光,笑着回道:“有些不自量力,也不明白黄龙真人怎么就看上了他,堂堂玉虚十二门徒,怎么说也是第七真人,不说冠绝一洲,至少也是顶尖的存在,收的弟子也总该有些自知之明吧!”

    高良姜坐到她前面,隔着几张桌子,转身面朝着少女,他只是偶然间听先生说起过褚如良这个玉虚传人,到底怎样却没有见过,因此不好评价,只是轻声问出了心中疑惑很久的问题,“师姐,断剑山称其量不过是一座上乘仙宗,顶尖战力不过圣贤真人,如何能与剑乡有近一个春秋的恩怨?”

    身心俱疲满脸倦意的少女揉了揉眼睛,口语之中充满了不屑一顾,“山河十六座天下跟剑乡有恩怨的人还少吗?其实我也与剑乡有仇,不过先生说君子恩怨要明了,所以我只跟剑宗有仇,接下来一年内我要与浥轻尘打一场,你也不用太担心,天底下能杀我空青的人很多,但他们都不会是剑宗的人。”

    她这句话说的气势十足,给年轻人的感觉就像是青田巷见到了那位气宗圣人一样。

    高良姜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头,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说到底年轻人还是不太明白自己这师姐为什么非要跟剑宗死磕,就像他不明白断剑山这样一个剑乡随便出来一位剑士都能将其灭门的上乘仙宗为什么能跟剑乡有七千年的恩怨。

    年轻人不会深究,正如同少女所说的那样,天底下跟剑乡有仇的人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妖土,换句话说山河中看不惯道种的人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要是每一个人都要问候一遍,那得累死。

    红衣少女也有高兴,先生总算是教出来一个有主见的学生,不像学宫那些个小顽固,一遇见什么事情就必须要先请教先生才能给出答案。

    她高兴,太高兴了,先生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