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留守者
陈头村到底有多穷呢，这么说吧，人人都说家乡好，可村里但凡有点门路的人家早就逃难一般背井离乡过舒服日子去了。这年头只要有手有脚肯流汗肯吃苦，在哪不能谋生呢，何况再吃苦能有在陈头村苦？
好在陈诺生在陈头村长在陈头村，也未曾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所以日子再苦那也成了稀松平常的事，也就不会觉得那么苦了。从小他每日的生活便是念书、放羊、务农，如此周而复始，枯燥而乏味。他也不是没有机会出去，虽说在贫穷的陈头村，早早没了顶梁柱的陈家穷上加穷是出了名的贫困户，但好在陈诺从小聪明伶俐，若是能有个正儿八经学习的环境，起码也是985、211的料，只可惜他刚念到初三，村里有且仅有的任课老师便撂挑子走人了，作为村里唯一一个还能听懂初三课程的学生，陈诺顺理成章地接过了老师的教鞭，成了村里又一任唯一的任课老师。
当然，他心里也很清楚，即便他陈诺走了狗屎运将来有机会能参加高考并且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家里也无力负担他的学业，更要命的是，奶奶是决不允许他离开陈头村的。
于是，陈诺每日的生活变成了教书、放羊、务农。可随着年龄与认知面的增长，想要出去看看的念头便越来越强烈。他非常理解奶奶的初衷，老人家没了儿子，他这个孙子就是她余生唯一的牵挂与寄托，更何况从小奶奶有多疼他，在老人家的认知里，城市不过是个诱人的陷阱罢了，不然她的儿子怎么会一去不复返了呢？所谓忠孝难两全，陈诺只好将蠢蠢欲动的念头又重新藏好掖好，老老实实过寻常日子。
在陈诺还未明事的时候，村里来过一个自称半仙的云游瞎子，奶奶请来给他算过一命，说他是宋朝某位高氏达官转世，此生不仅大富大贵，而且名利双收，他一直都记在心里，时不时拿出来安慰一下自己——将来总会有那么一天，他要站在万人之上，听众人为他齐颂赞歌，看众人为他热泪盈眶！要说为什么他会如此笃定，想想陈头村这么偏僻的小山村，一个瞎子能云游到此，必然是有些能耐的！
~~~~~~~~~
穷的地方除了穷也不会再有什么优点，若是非要给陈头村找一个优点，那就是自然风光还算不错。蓝天白云，雪山草地，新鲜的空气，原生态的居民，这人文与景致要是放到东部，绝对可以包装成一处旅游胜地，只可惜在西部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景致。甚至别处有更好的，渐渐那些地方也就成了旅游景点，村民跟着发家致富，而陈头村则依旧默默无闻，平静而贫困着。
这个初夏，陈诺本该与千万同龄人一道参加高考，千军万马中勇过独木桥，可现实所迫，他只能一边放羊一边做着他的大学梦。
同样是这个初夏，成功躲过高考的胡非吃着火锅唱着歌，春风得意地来到了陈头村，他可不愿意与千军万马挤在独木桥上，那样未免跌了份儿。
同样都是少年，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年少。
“这地儿不错啊！”
胡非站在希望小学的屋顶上环顾四周，蓝天白云，雪山草地，对于他这种从小生长在城市钢筋混凝土里的孩子而言新鲜感十足。
“得了吧，限电限水，网络拨号，我看你能在这儿忍多久。”
在全村唯一一台号称可以连接互联网的台式机上试图连网未遂后，楚安歌对于大自然的好印象戛然而止。
“汝非鱼，安知鱼之乐？就当是来忆苦思甜，体验生活的吧。”胡非说着闭上眼睛来了一个深呼吸。
“呦呦呦呦呦，瞧把你能的，是高原缺氧脑子缺坏了么，都会用典故了？这可不是常年语文不及格的人应该说出来的话。”楚安歌笑他道，见胡非依旧一脸陶醉，便又继续开玩笑，“再说了，我当然知鱼之乐！胡大公子愿意不远万里跑这山区一趟，无非是为了你家阿姜呗，要是姜雨谣没来，胡公子现在应该在某一个热带的岛屿游泳呢吧。”
楚安歌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你们两个在楼顶干嘛，不出去转转么？”
胡非立马循声望去，眼神放光：“哎呦我去，去去，当然去！”
楚安歌瞧他那样跟一只哈巴狗似的，好笑地摇了摇头。
于是，姜雨谣、周延在前，胡非、楚安歌在后，两女两男沿着希望小学门口的山路拾阶而上。
说起来，这四人原本与陈头村八竿子打不着，都是大城市里贵族学校的学生，要么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要么是特别有钱人家的孩子，来这穷乡僻壤名义上是支教，实际目的则是在简历本上添加一条履历，为了在申请国外大学时增添筹码，毕竟老外可没法求证他们的支教是真的出于爱心还是只是走走过场。当然，老外也不傻，以他们四人的家底背景，钞票就是他们最好的履历，至于简历上的内容，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四人来到一处宽阔的草坪，边走边聊。
“我觉得吧，这儿挺好的，就是没有24小时的热水。”姜雨谣说。
“没有热水就算了，还没有电视没有ktv没有星巴克，这不出门吧那寝室就像动物园的笼子，这出了门吧干脆就像活在野生动物园里了。”周延打趣道。
“没有电视就算了，网络也没有，球赛都看不成，明天世界杯揭幕战啊！”楚安歌抱怨道，显然他还在惦记着上网的事情。
“没有网络就算了，反正你一英格兰球迷，每次大赛也看不了几场，要么小组淘汰要么小组一出线就淘汰，应该早就习惯了。依我看啊，这里最要命的是连肉都吃不上一口，光吃蔬菜大米人能有劲么。”胡非道。
“知足吧，我们吃的算很好的了，都是特意安排的，”姜雨谣说，“中午的时候我看好多孩子根本吃不饱，两勺米饭配两个土豆，真可怜呢，明天我们分点菜给他们，好不好？“
一席话把胡非感动坏了，女神就是女神，人美心也美，相较之下他自个儿的想法实在粗鄙。正自惭形秽呢，胡非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前方惊呼道：“有肉了有肉了！阿姜，明天我请你吃肉！还有孩子们！都有肉吃！”
楚安歌放眼望去，原来是一群散放在草坪上的山羊，各自吃草悠然自得，忙拉住胡非小声劝道：“你要直接端盘羊肉在阿姜面前，她大概会觉得你细心体贴，你要现在将眼前活生生的一只羊变成羊肉，她只会觉得你血腥暴力。”
胡非将信将疑，却已听到周延娇滴滴的声音：“羊羊那么可爱，你们怎么能吃羊羊！”听得他直犯恶心，女人到底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待会儿弄上一锅羊肉汤，看丫的馋不馋！
姜雨谣倒是没有表态，她压根就不吃羊肉。
胡非蹑手蹑脚朝羊群凑了过去，四下望了望倒也瞧不见牧羊的主人，笑着冲楚安歌道：“到底是民风淳朴的地方，咱先捉一只走，看看能不能找个人家帮我们杀了，或者再不济养在院子里当宠物，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他说完便朝一只羊伸出手去，看得楚安歌一愣一愣的，这是一什么富二代啊，简直一刚进村的皇军，看到点好东西就忍不住要伸手。
那些山羊虽说看起来吃着草优哉游哉，但真当有人冲它们下手了，也都一下子灵活起来，胡非连扑了几个空，楚安歌指挥道：“朝老弱病残下手！”胡非这才幡然领悟，柿子要捡软的捏嘛，连忙调整策略，追着羊羔跑，惊得周延又一番尖叫，姜雨谣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相识数年，胡非她再了解不过了，做出什么样奇葩的事情她都不会感到意外。
就在胡非已经拽住一条羊腿胜利在望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迎面砸在了他的脑门上，他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
“什么人！”楚安歌本能地警觉起来，这穷乡僻壤的到底是民风淳朴还是刁民横生啊，怎么有人乱扔东西呢！
好在陈诺生在陈头村长在陈头村，也未曾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所以日子再苦那也成了稀松平常的事，也就不会觉得那么苦了。从小他每日的生活便是念书、放羊、务农，如此周而复始，枯燥而乏味。他也不是没有机会出去，虽说在贫穷的陈头村，早早没了顶梁柱的陈家穷上加穷是出了名的贫困户，但好在陈诺从小聪明伶俐，若是能有个正儿八经学习的环境，起码也是985、211的料，只可惜他刚念到初三，村里有且仅有的任课老师便撂挑子走人了，作为村里唯一一个还能听懂初三课程的学生，陈诺顺理成章地接过了老师的教鞭，成了村里又一任唯一的任课老师。
当然，他心里也很清楚，即便他陈诺走了狗屎运将来有机会能参加高考并且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家里也无力负担他的学业，更要命的是，奶奶是决不允许他离开陈头村的。
于是，陈诺每日的生活变成了教书、放羊、务农。可随着年龄与认知面的增长，想要出去看看的念头便越来越强烈。他非常理解奶奶的初衷，老人家没了儿子，他这个孙子就是她余生唯一的牵挂与寄托，更何况从小奶奶有多疼他，在老人家的认知里，城市不过是个诱人的陷阱罢了，不然她的儿子怎么会一去不复返了呢？所谓忠孝难两全，陈诺只好将蠢蠢欲动的念头又重新藏好掖好，老老实实过寻常日子。
在陈诺还未明事的时候，村里来过一个自称半仙的云游瞎子，奶奶请来给他算过一命，说他是宋朝某位高氏达官转世，此生不仅大富大贵，而且名利双收，他一直都记在心里，时不时拿出来安慰一下自己——将来总会有那么一天，他要站在万人之上，听众人为他齐颂赞歌，看众人为他热泪盈眶！要说为什么他会如此笃定，想想陈头村这么偏僻的小山村，一个瞎子能云游到此，必然是有些能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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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的地方除了穷也不会再有什么优点，若是非要给陈头村找一个优点，那就是自然风光还算不错。蓝天白云，雪山草地，新鲜的空气，原生态的居民，这人文与景致要是放到东部，绝对可以包装成一处旅游胜地，只可惜在西部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景致。甚至别处有更好的，渐渐那些地方也就成了旅游景点，村民跟着发家致富，而陈头村则依旧默默无闻，平静而贫困着。
这个初夏，陈诺本该与千万同龄人一道参加高考，千军万马中勇过独木桥，可现实所迫，他只能一边放羊一边做着他的大学梦。
同样是这个初夏，成功躲过高考的胡非吃着火锅唱着歌，春风得意地来到了陈头村，他可不愿意与千军万马挤在独木桥上，那样未免跌了份儿。
同样都是少年，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年少。
“这地儿不错啊！”
胡非站在希望小学的屋顶上环顾四周，蓝天白云，雪山草地，对于他这种从小生长在城市钢筋混凝土里的孩子而言新鲜感十足。
“得了吧，限电限水，网络拨号，我看你能在这儿忍多久。”
在全村唯一一台号称可以连接互联网的台式机上试图连网未遂后，楚安歌对于大自然的好印象戛然而止。
“汝非鱼，安知鱼之乐？就当是来忆苦思甜，体验生活的吧。”胡非说着闭上眼睛来了一个深呼吸。
“呦呦呦呦呦，瞧把你能的，是高原缺氧脑子缺坏了么，都会用典故了？这可不是常年语文不及格的人应该说出来的话。”楚安歌笑他道，见胡非依旧一脸陶醉，便又继续开玩笑，“再说了，我当然知鱼之乐！胡大公子愿意不远万里跑这山区一趟，无非是为了你家阿姜呗，要是姜雨谣没来，胡公子现在应该在某一个热带的岛屿游泳呢吧。”
楚安歌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你们两个在楼顶干嘛，不出去转转么？”
胡非立马循声望去，眼神放光：“哎呦我去，去去，当然去！”
楚安歌瞧他那样跟一只哈巴狗似的，好笑地摇了摇头。
于是，姜雨谣、周延在前，胡非、楚安歌在后，两女两男沿着希望小学门口的山路拾阶而上。
说起来，这四人原本与陈头村八竿子打不着，都是大城市里贵族学校的学生，要么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要么是特别有钱人家的孩子，来这穷乡僻壤名义上是支教，实际目的则是在简历本上添加一条履历，为了在申请国外大学时增添筹码，毕竟老外可没法求证他们的支教是真的出于爱心还是只是走走过场。当然，老外也不傻，以他们四人的家底背景，钞票就是他们最好的履历，至于简历上的内容，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四人来到一处宽阔的草坪，边走边聊。
“我觉得吧，这儿挺好的，就是没有24小时的热水。”姜雨谣说。
“没有热水就算了，还没有电视没有ktv没有星巴克，这不出门吧那寝室就像动物园的笼子，这出了门吧干脆就像活在野生动物园里了。”周延打趣道。
“没有电视就算了，网络也没有，球赛都看不成，明天世界杯揭幕战啊！”楚安歌抱怨道，显然他还在惦记着上网的事情。
“没有网络就算了，反正你一英格兰球迷，每次大赛也看不了几场，要么小组淘汰要么小组一出线就淘汰，应该早就习惯了。依我看啊，这里最要命的是连肉都吃不上一口，光吃蔬菜大米人能有劲么。”胡非道。
“知足吧，我们吃的算很好的了，都是特意安排的，”姜雨谣说，“中午的时候我看好多孩子根本吃不饱，两勺米饭配两个土豆，真可怜呢，明天我们分点菜给他们，好不好？“
一席话把胡非感动坏了，女神就是女神，人美心也美，相较之下他自个儿的想法实在粗鄙。正自惭形秽呢，胡非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前方惊呼道：“有肉了有肉了！阿姜，明天我请你吃肉！还有孩子们！都有肉吃！”
楚安歌放眼望去，原来是一群散放在草坪上的山羊，各自吃草悠然自得，忙拉住胡非小声劝道：“你要直接端盘羊肉在阿姜面前，她大概会觉得你细心体贴，你要现在将眼前活生生的一只羊变成羊肉，她只会觉得你血腥暴力。”
胡非将信将疑，却已听到周延娇滴滴的声音：“羊羊那么可爱，你们怎么能吃羊羊！”听得他直犯恶心，女人到底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待会儿弄上一锅羊肉汤，看丫的馋不馋！
姜雨谣倒是没有表态，她压根就不吃羊肉。
胡非蹑手蹑脚朝羊群凑了过去，四下望了望倒也瞧不见牧羊的主人，笑着冲楚安歌道：“到底是民风淳朴的地方，咱先捉一只走，看看能不能找个人家帮我们杀了，或者再不济养在院子里当宠物，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他说完便朝一只羊伸出手去，看得楚安歌一愣一愣的，这是一什么富二代啊，简直一刚进村的皇军，看到点好东西就忍不住要伸手。
那些山羊虽说看起来吃着草优哉游哉，但真当有人冲它们下手了，也都一下子灵活起来，胡非连扑了几个空，楚安歌指挥道：“朝老弱病残下手！”胡非这才幡然领悟，柿子要捡软的捏嘛，连忙调整策略，追着羊羔跑，惊得周延又一番尖叫，姜雨谣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相识数年，胡非她再了解不过了，做出什么样奇葩的事情她都不会感到意外。
就在胡非已经拽住一条羊腿胜利在望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迎面砸在了他的脑门上，他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
“什么人！”楚安歌本能地警觉起来，这穷乡僻壤的到底是民风淳朴还是刁民横生啊，怎么有人乱扔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