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起青萍 第十三章 遇刺（二）
“青山，你做什么！”齐钰疾呼道，他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睚眦欲裂，像极了刚刚要吃人的老虎。
不过是两个落魄的流民，青山何至于下这般毒手！
徐青山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棉布，不急不缓地擦拭剑刃，殷红的血顺着剑刃锋利的棱线慢慢滴落，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色梅花。
“无论是脸上的易容、衣着的伪装还是武功底子的隐藏，一切都很完美，可惜这些愚蠢的杀手还是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一个女人怎么会有喉结！”
徐青山的话点醒了齐钰，他顺着徐青山的目光望去，老妇人的脖子确实有微微凸起，那是明显的喉结，自己竟然毫无察觉。齐钰又望向老妇人被砍断的手臂，掌心处夹着一根钢针，钢针泛着蓝光，似乎淬上剧毒，他正要上前看个清楚，却听到徐青山的声音。
“不要乱碰东西，这帮家伙身上每一件东西都可能是杀人的武器。”徐青山一边用剑拨开小女孩胸口的衣物一边说道，他看上去一脸的坦然自若，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那你为什么要杀这个小姑娘，她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难道也会是杀手？”齐钰向徐青山质问道。
“我对她的年纪没有兴趣，只知道和杀手在混在一起的，只会是另一个杀手。”徐青山头也不回地答道，声音硬的像是一块钢铁。
“万一她只是被挟持的，岂不是滥杀无辜？”齐钰忍不住追问，他无法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姑娘会是冷血的杀手，她恐怕连只鸡都杀不了，更何况杀人了。
“我对这一点也没兴趣，更不想去猜，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徐青山还是僵着一张冰脸，一幅生人勿近的表情。
“那可是一条人命，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了！你是在杀人，不是在杀鸡！”齐钰几乎忍不住大声咆哮。
齐钰和徐青山相识多年，是他唯一的好友，两人时常结伴出游，徐青山平日里不喜欢说话，总是绷着一副硬面孔，似乎天底下的人都欠了他的钱似的，但他却把齐钰当做真正的朋友。有一次齐钰和徐青山在街上行走，一匹受了惊吓而发疯狂奔的高头大马冲齐钰冲撞而来，气势不弱于战场上奔驰的战车，如果撞上人，那便是骨断筋折的下场，齐钰当时已经是退无可退，千钧一发之际，是徐青山持着街上的木板，犹如武神般硬生生地将大马撞偏了方向，救下了齐钰。
徐青山平日冷言寡语，性倨少礼，待人接物都显得有些冷漠，但齐钰想不到他竟是个滥杀无辜之人，视人命有如草芥。
“妇人之仁
！”徐青山再一次说出曾经说过无数遍的话，他用剑尖撩拨开了女孩胸口的衣服，脸面忽然变得凝重起来，然后身子像跃起的豹子一样，赶忙朝齐钰扑去。
“你！”齐钰话未出口便被徐青山扑倒在地，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翻滚，他们的身后几把弩箭直直地插在地上，箭身还在微微颤动，生死只在毫厘之间，若不是徐青山相救，齐钰一天之内已经死了两次。
伏在地上的徐青山听声辨位，扯过身上的弓箭，捻箭、拉弓、射箭。几乎在毫秒之间羽箭离弦而出，像是一条生出翅膀的毒蛇，紧接着又接连射出两箭。
如果有江湖人看见这一幕，必定会惊呼，然后大声叫好。这是江湖上有名的“连珠三箭”，从左中右三路封住了敌人的去路，在射箭的瞬间，弓弦拉出不同的弧度，每一只箭射出的速度都不同，第一只箭最慢，第二只箭稍快，最后一只箭最快，前后射出的三只箭矢，到了杀手的面前，就成了三只并列的羽箭，几乎避无可避。
徐青山的每一箭带着凌厉的劲风，切割开了空气，然后直直射中了隐藏在草间的第三名杀手。
沉闷的声响从道旁的荒草中响起，那是箭矢穿透血肉的声音，第三名杀手应弦而倒，从杀手射出弩箭到徐青山射箭反杀，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杀手还来不及装填弩箭，便死于箭下。
徐青山的箭术高绝，对时机的把握恰到好处。
“你怎么知道还有第三个杀手的？”齐钰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满脸的惊色，张着嘴，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面上的肌肉僵硬，整个表情都凝滞了。在刚刚一盏茶的时间里，他遭遇了两次生死危机。
“杀手身上有蛛网的标志，应该是冥网的人。冥网出动都是三个人一组，死了两个自然还剩一个。”徐青山仔细审视四周，平静地说道。
齐腰高的荒草是为杀手提供了极佳的隐匿场所，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杀人的了。先是假扮成了贫困的流民，以齐钰的同情心为诱饵，再以毒针刺杀，看来对方了解齐钰的性子，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滥好人！看来幕后之人必是与齐钰相识之人。对方请动了冥网的杀手，表明幕后之人是志在必得，看来他和齐钰之间有重大的利益纠葛，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徐青山稍一琢磨，脑海里顷刻浮现出几个人名，有一个人名有些扎眼。
齐钰微微偏头看向他，徐青山知道这是询问的意思，于是缓缓说道：“行走江湖，要想杀人，首先要提防被人杀，我不怕明枪真刀，只怕暗箭杀人。对于江湖上的杀手组织，自然要了然于胸，否则有朝
一日，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齐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不是青山在，此刻倒在这里的便是他了，然而依他的性子，有些话终是不吐不快。
“杀人终究是不好的。”齐钰说道。
“你有这份闲心不如想想是谁要杀你，知道我们出行路线的，又想置你于死地的，不过就那几个人，若是查不出，最好全杀了。对方可以买动冥网的杀手，我们也可以，只要价码合适就好。”徐青山不愿和齐钰多纠缠，冷着脸抛出一句话。
“你总是这样，动不动便是杀人，戾气太重，行事太过狠辣了。”
“在这个世上，不做屠夫，便是羔羊。我不杀那些人，他们便要杀你。你倒是说说，谁的命更金贵些？”徐青山嗤笑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语气和怒其迂腐的神情。
“人命哪有什么贵贱之分？”
“有，当然有，我的命是我仅有的，自然要比别人的命贵重些，谁要杀我，我就一定杀了他，谁敢逆我，我也一定杀了他，我不仅要自己的命，还要别人的命。我还要手握天下权柄，任何逆我的人都将死去！”徐青山眼里忽然蒸腾起炙热的火焰，那是熊熊的野心在燃烧。
“青山！”齐钰轻吟一声，说道：“那些想要燃烧世界的人，最终也会烧死自己的。多一分仁慈未必不是给自己多一条退路。”
“仁慈？齐钰，我不是你，不是临江王的儿子，这个世界不是锦衣玉食的王府，更不是经略子集上的太平人间，这是个强权的世界，无论是官府庙堂还是草莽江湖，只有手握力量的人才配活下去！”
“并不是这样的。”齐钰反驳道，然而他的话被徐青山打断。
“不是吗？”徐青山双眼紧紧盯着齐钰，这个刀子般的男人丢掉了他的鞘，一股凌厉的气息从他身上迸发出来，锋芒毕露。突如其来的杀气硬生生地把齐钰的话瞥了回去，他原本想开口反驳，然而喉咙里的话怎么也蹦不出来。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笼罩在两人身上，他们站在鲜血横流的官道之上，暮色昏冥一片，两边荒草枯黄，寒鸦凄鸣。
不知何时起了风，荒草起伏宛若波涛，寒鸦“喳”的一声，扑棱着在空中盘旋数匝，然后振动黑羽飞向他处。
“你知道我娘亲怎么死的吗？”徐青山突然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他微微阖眼，似在追忆什么，脸上坚毅的线条竟变得柔和几分。
齐钰没有说话，他第一次见到徐青山露出悲伤的情绪，他一直以为这个像刀子一样锋利的男人是不懂得悲伤的。
（本章完）
不过是两个落魄的流民，青山何至于下这般毒手！
徐青山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棉布，不急不缓地擦拭剑刃，殷红的血顺着剑刃锋利的棱线慢慢滴落，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色梅花。
“无论是脸上的易容、衣着的伪装还是武功底子的隐藏，一切都很完美，可惜这些愚蠢的杀手还是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一个女人怎么会有喉结！”
徐青山的话点醒了齐钰，他顺着徐青山的目光望去，老妇人的脖子确实有微微凸起，那是明显的喉结，自己竟然毫无察觉。齐钰又望向老妇人被砍断的手臂，掌心处夹着一根钢针，钢针泛着蓝光，似乎淬上剧毒，他正要上前看个清楚，却听到徐青山的声音。
“不要乱碰东西，这帮家伙身上每一件东西都可能是杀人的武器。”徐青山一边用剑拨开小女孩胸口的衣物一边说道，他看上去一脸的坦然自若，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那你为什么要杀这个小姑娘，她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难道也会是杀手？”齐钰向徐青山质问道。
“我对她的年纪没有兴趣，只知道和杀手在混在一起的，只会是另一个杀手。”徐青山头也不回地答道，声音硬的像是一块钢铁。
“万一她只是被挟持的，岂不是滥杀无辜？”齐钰忍不住追问，他无法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姑娘会是冷血的杀手，她恐怕连只鸡都杀不了，更何况杀人了。
“我对这一点也没兴趣，更不想去猜，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徐青山还是僵着一张冰脸，一幅生人勿近的表情。
“那可是一条人命，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了！你是在杀人，不是在杀鸡！”齐钰几乎忍不住大声咆哮。
齐钰和徐青山相识多年，是他唯一的好友，两人时常结伴出游，徐青山平日里不喜欢说话，总是绷着一副硬面孔，似乎天底下的人都欠了他的钱似的，但他却把齐钰当做真正的朋友。有一次齐钰和徐青山在街上行走，一匹受了惊吓而发疯狂奔的高头大马冲齐钰冲撞而来，气势不弱于战场上奔驰的战车，如果撞上人，那便是骨断筋折的下场，齐钰当时已经是退无可退，千钧一发之际，是徐青山持着街上的木板，犹如武神般硬生生地将大马撞偏了方向，救下了齐钰。
徐青山平日冷言寡语，性倨少礼，待人接物都显得有些冷漠，但齐钰想不到他竟是个滥杀无辜之人，视人命有如草芥。
“妇人之仁
！”徐青山再一次说出曾经说过无数遍的话，他用剑尖撩拨开了女孩胸口的衣服，脸面忽然变得凝重起来，然后身子像跃起的豹子一样，赶忙朝齐钰扑去。
“你！”齐钰话未出口便被徐青山扑倒在地，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翻滚，他们的身后几把弩箭直直地插在地上，箭身还在微微颤动，生死只在毫厘之间，若不是徐青山相救，齐钰一天之内已经死了两次。
伏在地上的徐青山听声辨位，扯过身上的弓箭，捻箭、拉弓、射箭。几乎在毫秒之间羽箭离弦而出，像是一条生出翅膀的毒蛇，紧接着又接连射出两箭。
如果有江湖人看见这一幕，必定会惊呼，然后大声叫好。这是江湖上有名的“连珠三箭”，从左中右三路封住了敌人的去路，在射箭的瞬间，弓弦拉出不同的弧度，每一只箭射出的速度都不同，第一只箭最慢，第二只箭稍快，最后一只箭最快，前后射出的三只箭矢，到了杀手的面前，就成了三只并列的羽箭，几乎避无可避。
徐青山的每一箭带着凌厉的劲风，切割开了空气，然后直直射中了隐藏在草间的第三名杀手。
沉闷的声响从道旁的荒草中响起，那是箭矢穿透血肉的声音，第三名杀手应弦而倒，从杀手射出弩箭到徐青山射箭反杀，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杀手还来不及装填弩箭，便死于箭下。
徐青山的箭术高绝，对时机的把握恰到好处。
“你怎么知道还有第三个杀手的？”齐钰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满脸的惊色，张着嘴，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面上的肌肉僵硬，整个表情都凝滞了。在刚刚一盏茶的时间里，他遭遇了两次生死危机。
“杀手身上有蛛网的标志，应该是冥网的人。冥网出动都是三个人一组，死了两个自然还剩一个。”徐青山仔细审视四周，平静地说道。
齐腰高的荒草是为杀手提供了极佳的隐匿场所，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杀人的了。先是假扮成了贫困的流民，以齐钰的同情心为诱饵，再以毒针刺杀，看来对方了解齐钰的性子，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滥好人！看来幕后之人必是与齐钰相识之人。对方请动了冥网的杀手，表明幕后之人是志在必得，看来他和齐钰之间有重大的利益纠葛，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徐青山稍一琢磨，脑海里顷刻浮现出几个人名，有一个人名有些扎眼。
齐钰微微偏头看向他，徐青山知道这是询问的意思，于是缓缓说道：“行走江湖，要想杀人，首先要提防被人杀，我不怕明枪真刀，只怕暗箭杀人。对于江湖上的杀手组织，自然要了然于胸，否则有朝
一日，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齐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不是青山在，此刻倒在这里的便是他了，然而依他的性子，有些话终是不吐不快。
“杀人终究是不好的。”齐钰说道。
“你有这份闲心不如想想是谁要杀你，知道我们出行路线的，又想置你于死地的，不过就那几个人，若是查不出，最好全杀了。对方可以买动冥网的杀手，我们也可以，只要价码合适就好。”徐青山不愿和齐钰多纠缠，冷着脸抛出一句话。
“你总是这样，动不动便是杀人，戾气太重，行事太过狠辣了。”
“在这个世上，不做屠夫，便是羔羊。我不杀那些人，他们便要杀你。你倒是说说，谁的命更金贵些？”徐青山嗤笑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语气和怒其迂腐的神情。
“人命哪有什么贵贱之分？”
“有，当然有，我的命是我仅有的，自然要比别人的命贵重些，谁要杀我，我就一定杀了他，谁敢逆我，我也一定杀了他，我不仅要自己的命，还要别人的命。我还要手握天下权柄，任何逆我的人都将死去！”徐青山眼里忽然蒸腾起炙热的火焰，那是熊熊的野心在燃烧。
“青山！”齐钰轻吟一声，说道：“那些想要燃烧世界的人，最终也会烧死自己的。多一分仁慈未必不是给自己多一条退路。”
“仁慈？齐钰，我不是你，不是临江王的儿子，这个世界不是锦衣玉食的王府，更不是经略子集上的太平人间，这是个强权的世界，无论是官府庙堂还是草莽江湖，只有手握力量的人才配活下去！”
“并不是这样的。”齐钰反驳道，然而他的话被徐青山打断。
“不是吗？”徐青山双眼紧紧盯着齐钰，这个刀子般的男人丢掉了他的鞘，一股凌厉的气息从他身上迸发出来，锋芒毕露。突如其来的杀气硬生生地把齐钰的话瞥了回去，他原本想开口反驳，然而喉咙里的话怎么也蹦不出来。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笼罩在两人身上，他们站在鲜血横流的官道之上，暮色昏冥一片，两边荒草枯黄，寒鸦凄鸣。
不知何时起了风，荒草起伏宛若波涛，寒鸦“喳”的一声，扑棱着在空中盘旋数匝，然后振动黑羽飞向他处。
“你知道我娘亲怎么死的吗？”徐青山突然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他微微阖眼，似在追忆什么，脸上坚毅的线条竟变得柔和几分。
齐钰没有说话，他第一次见到徐青山露出悲伤的情绪，他一直以为这个像刀子一样锋利的男人是不懂得悲伤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