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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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喜欢聊天的人很少有坏心眼的

    披着鹿皮的光膀子低垂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淳熙还未长开的身子,最后落在了那长布腰带下边,狭促道:

    “说了你也不晓得,就你这身板,还不够窑子里的姐儿一口叼的。”

    顿时嘘声一片,坐在边上的那个捏着下唇狠狠吹了了口哨,鹿皮光膀子昂着头笑,有些得意,拿起酒瓶子豪饮了几口。

    女人和食物,赌钱与喝酒,闲聊的话题都绕不开这四个方面,特别是对于一个满是汗臭的山寨子的人来说。

    铁锅边上的李淳熙使劲憋红了脸,对着冒起的热水汽大口吹气,继续捞肉,满了之后,端起盆子,往靠中间的矮脚桌子放,恰好是光头蛇棱眼伸手可及的位置。

    捞了一块厚实的羊肉块,李淳熙识趣的退到后边,在左下手挨着一个留着汗须的中年人坐了,拿起酒瓶子和他撞了一下,问道:“哥哥怎么称呼?”

    汗须中年人喝了口酒,立即咬了一口羊肉压下辛辣,含糊道:

    “叫我阿牛就行,他们都怎么叫。看你面口生,给你说说。”

    叫阿牛的,声音很混,像是喉咙里压着块石头,听着不太舒服,这时候努了努下巴,略有指向的介绍着鹿皮光膀子和光头蛇棱眼:

    “晓得这两个人就成,我们都管中间的那位叫头,别人叫他暴熊,那个跟你说了句荤话的,是憨子,除了老大就他说事管用。至于我们这些下边人,也用不着说道,没意思。”

    看得出来,这位阿牛的老兄应该很少说话,有些不习惯,下意识的伸手捏住喉咙揉了揉,连续轻轻咳嗽,以便更舒适地讲话,不至于太过别扭。

    李淳熙上半身自然地向前靠了靠,以便贴近阿牛而听清楚其话语,双手叠交搭放在桌上,显得好奇而有礼。

    嗯,在马贼窝里表现出一点儿有礼貌的行为,实在是一件很加分的事情——在心里边吐槽了一句后,舒缓了几分紧张情绪后,李淳熙听得更加专注而认真。

    这时候,那位叫憨子的鹿皮光膀子的,有些落寞的望了眼外边漆黑的景色,也不知道瞧见了什么,语气忽然变得伤感:

    “也不知道当家的想些什么,好好的就要搬

    走,这年头,想要一个安稳的地方安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话一出口,霎时间,热闹的氛围就少了许多,转而多了一份压抑。

    这话其实是手下兄弟们的心声,只是不好说出来,都压抑着,这也不是个事儿,憨子就起了个头,打算让暴熊讲个清楚,免得有根刺在弟兄的心里头,干活也不得劲。

    暴熊摸了摸光头,这一刻,那蛇棱眼里冒出了不一样的光亮:

    “嘿,这话我就不爱听,咱一辈子就窝在这么个地方,外边的婆娘都没见过,你们甘心!难得当家的给了咱一次机会,不晓得珍贵还在这里瞎嚷嚷,小心给人听了去,留在这里看家。”

    有人不乐意了,小声嘀咕,勉强能让人听得清楚:“说是给一个博前途的机会,日后不必再做这马贼,还不是给人当卒子?清汤寡水的……”

    暴熊当即在桌子上一拍,留下淡淡的掌印,清晰的炸响吓得众人缩了缩脖子:

    “巴拉子的,想着以后的崽子继续扛着你那破刀继续抢?!”

    李淳熙偷偷拉了拉阿牛的布衫,那种混合了羊油、灰土和各种污迹的湿润触感十分不友好。李淳熙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在腿上来回擦了又擦,心里仍是觉得不干净。

    这些家伙都不知道洗洗身子,或者换一套干净衣服的吗?这个脏样谁会做他婆娘,肯定又是阿爷说的那些单身汉子,手速会惊人得很!

    李淳熙在心里念叨了一声佛号,觉得最近听到的粗言秽语有些多了。

    阿牛低着头,侧过来看了看李淳熙,刻意压低了声音:“什么事?”

    阿牛嘿嘿笑得没声,也不敢有声,打开了话匣子:

    “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也不知道那个外来的慕容迪给了当家的什么鬼东西,迷了心窍,居然带着人把马王庄的货给劫了还不算,百十号人啊,一刀一个,直接掉了脑袋,丢到路边,这不是胡来嘛,闹出事来好玩?那马俊豪也是厉害,能让镇守军插一手,趁着那群兵匪还没来,现在只好跑路了。结果呢,那混蛋就一句安排弟兄们进铁骑军,轻飘飘的就要带过,谁服气?哪个不知道铁骑军守在南边,顶着姜国几十万的人

    ,万一哪一天打起来,逃都逃不得。之前吃香喝辣,这里的人哪儿受得了军营那些规规矩矩,可是当家的不听啊……”

    李淳熙耳朵听着,心里记着,鼻翼自己动了,面前的羊肉还是挺香的,另一只手抓了一块,在牙边又停住了,实在没法张开嘴咬下,悄悄放回了盆子,还拿了块较好的羊肉遮掩一下,免得尴尬。

    “难怪那天拖了那么多东西回来,兄弟们的脸上却吃了死耗子一样。哦,对了,当家的让多少兄弟留下看家,还是都跟着当家的去铁骑军?”

    阿牛想了想,说道:

    “应该就留几十个兄弟吧,大都是那些跑不动的老家伙了,不关咱的事情,一千两百多个弟兄,都跟着去吧。”

    有些关心的问道:“你不会给留下来吧?看家的那些人估计都不会有好下场,要是真的,我给头儿说说,把你要过来,再一块走。”

    李淳熙摇了摇头,见他酒瓶子快空了,一手撑着桌子摸了一壶过来,打开泥封送上。

    阿牛竖起大拇指,觉得这小子不错,很会做人。

    就是有点儿可惜了,不能挖过来,跟着头儿啥都好,就是没几个人愿意听他讲话,难得今个唠嗑了许多,心情不粗,喝的都有些醺醺的了。

    李淳熙继续套了一会儿话,可惜阿牛也就是个喽啰,平时喜欢听人八卦,却

    只是晓得个粗略。待到夜深深了,偶尔听到几声哈欠,暴熊就叫各自收拾,回去睡觉,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往南边走,先去一趟湖州,弄个身份,接着再到铁骑军那儿。

    阿牛有些不舍,精神头还很足,拉着李淳熙不太乐意走,还是憨子走过来踢了几脚才舍得挪身子。

    李淳熙主动留了下来,帮着收拾东西,结果另外两个正收拾铁锅的,相互看了眼,其中一个指着东边吩咐道:“收拾好了,都拿到马车上扎好,记住了哈。”

    李淳熙笑着点了点头,手里勤快,两个人放了心,勾着背推推搡搡的回棚子睡觉去了。

    放下手里装肉的盆子,靠在柱子上,等到周围都安静了,李淳熙直接解开绑着头发的黑巾蒙在脸上,闪身消失在黑夜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