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封眠
问羽是做老了事情的人，只要用心，成效是很快出来的。
不过是一夜的功夫，明崇帝重病的消息在建康大盛。
据说，他跟古时一位帝王很像，是在某位心爱妃子的床榻上昏晕过去的，值夜的内监发现时呼吸都浅了。
古时那位帝王可是就这么没了的，明崇帝能不能挺得住，可要两说。
顾卿黎并不知道梧桐子跟沈持的约定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关联最深的利益是什么，但问羽这么利索的出手，一定是咬准了一些东西。
夏竹听到消息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她是在规矩里长大的婢女，奉行的是内宅法则，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讲究的是一个‘稳’字，像这么浅显且搬到明面上的功夫，她心里不安妥，更何况这算计的还是天子，心慌得夜不能寐。
她心里越是慌，顾卿黎越是用她，什么宽慰都是不必要的，熟能生巧，经历多了也就没那么多想头了。
夏竹忙得脚不沾地，就衬得芜菁越发闲适——她连府中的大小事宜都放下了，成日只跟着顾朝转悠，他听夫子讲学她就做点针线活等着，他要用膳食她就提前半个时辰先试吃，连他要用官房她都要先替他检查一遍。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用自己当人肉盾牌给他挡一切可能的伤害。
小家伙很是郁闷，但一顶上顾卿黎的眼神，得，有的吃就不错了。
“您这是担心什么呢？”芜菁奔波了一日，整个身子都累得木了，也就是这时候敢在顾卿黎身前占个绣墩落座，实在是站不住了，不过就算这样她也绷直了肩背，“说的难听些，要是有人想对咱们家下手，第一个就是要冲着您下手。没了您，剩下两个年纪那般小，搓圆搓扁，不都是一念之间的事？奴婢在这些事上比旁人仔细些，您该把奴婢留在自己身边的。”
“你也说了，我不是小孩子，自己就有眼睛有口舌知道分辨，不必阿朝毫无戒心。”顾卿黎折下一枚盆栽的青碧色叶子在手上揉搓：“燕云卫是陛下心腹，副统领封眠虽是宗室子弟，但就这样的身份都被陛下亲自拉拔到了燕云卫这么重要的职位上，可见信任。陛下重病，他是一定会站出来查的。”
“查便查！”芜菁的声气有些硬：“问羽跟您也算是一根绳子上的人，就算是为了她自己也会把事情做干净的，燕云卫再手眼通天，也比不得万叶千花楼的底蕴！他们要真能胜过，不早就把万叶千花楼端了？”
“你说话小心些！”顾卿黎烦躁地将叶子末丢弃在一旁，掌心和指缝都留存了碧色的汁液，“有些名讳能不说就不要说了，就算是家里，也给我睁着一只眼睛做事。封眠不是陛下会随便弃之不用的人，当初下江南，爹爹一介武官身份何等尴尬，陛下却还是指了他去了。燕云卫这颗好棋，陛下到底是用在了哪里？还是说，他留着它，究竟是为了什么时候落子？”
“阿翁那个时候告诫我的话至少有八成可信，陛下心里对爹爹的疑心，应当是有的。”
“那值他倒下之际，谁知道他会不会早就对燕云卫有所安排，对哪些家眷另有针对呢？”
“我死了算什么？一个女儿，怎么比得上儿子要紧？”
“我要是陛下，若是有安排，那就杀了传承的子嗣，留个女儿做面子。不管将来治不治罪，他心里的那口恶气，总是出的顺的。”
揣测旁人心中的恶是最让人恶心的事，顾卿黎自己选了这样不好受的路，就是自己挑了一条死胡同走。
芜菁看得心痛。
“六娘，殚精竭虑最是损耗元气，您这样，怎么撑得到老爷回来？”
“爹爹……”顾卿黎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咱们派出去的人，是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传回来吧？”
芜菁眼中黯然，说不出话来。
时间拖得越久，顾卿黎就知道顾怀泛平安回来的可能越小。
要是可能，她真想肋生双翅飞到凉州去，不惜代价，无论多痛苦，找到他，救回他。
总好过在这光华流转的建康城举目无亲、坐以待毙。
就是这个时候，前院的喧闹隔着几重院落深门传了进来。
芜菁一下就立了起来，扶住了顾卿黎的胳膊：“六娘，这……”
分辨了声响，顾卿黎抿紧了唇：“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邢泉一张脸黑得像个包公，走路虎虎生风，一路进了内院。
“六娘，燕云卫封眠统领登门！”
顾卿黎神色不变：“他要拿谁？”
邢泉恨恨道：“四郎！”
“这么点大的孩子也值得燕云卫来拿人？”芜菁最近真是忍得狠了，一口恶气将将就要喷发出来：“都说前朝的锦衣卫架子大，这么看来不如燕云卫远矣——他们可没有为了个身量不足三尺的小儿出动的先例！”
顾卿黎连喝止她的心情都没有了，再三权衡，理了理身上的素衣，抿了抿鬓发让形容整洁，肃容行去。
封眠，有皇室标志性的一对丹凤眼，细长而狡黠，见到顾卿黎这个三品县主，无声抱拳见礼。
顾卿黎屈膝还礼，只说了一句话。
“我家四郎年幼体弱，正在养病，大人要拿人，只有长宁一人可供选择。”
女子声音不如男子洪亮，在这夜里也被夜风吹散了不少，茕茕而立于门内，素衣轻服，手脸没有一件饰物，这是脱簪待罪的扮相，但世家女子的风骨在，威严也就还在。
封眠此人，当初可以保破虏将军周瑾的遗孤，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是对一些正派东西存有些许敬重的。
顾卿黎赌的就是这一点敬重。
出身寒门的人自尊自傲，可他们的自尊自傲、不同流合污之中总带有些许自卑，羡慕世家传承的同时也嫉妒这些。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今日来的若是燕云卫中其他孤臣，顾卿黎是不会站出来的。
不过是一夜的功夫，明崇帝重病的消息在建康大盛。
据说，他跟古时一位帝王很像，是在某位心爱妃子的床榻上昏晕过去的，值夜的内监发现时呼吸都浅了。
古时那位帝王可是就这么没了的，明崇帝能不能挺得住，可要两说。
顾卿黎并不知道梧桐子跟沈持的约定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关联最深的利益是什么，但问羽这么利索的出手，一定是咬准了一些东西。
夏竹听到消息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她是在规矩里长大的婢女，奉行的是内宅法则，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讲究的是一个‘稳’字，像这么浅显且搬到明面上的功夫，她心里不安妥，更何况这算计的还是天子，心慌得夜不能寐。
她心里越是慌，顾卿黎越是用她，什么宽慰都是不必要的，熟能生巧，经历多了也就没那么多想头了。
夏竹忙得脚不沾地，就衬得芜菁越发闲适——她连府中的大小事宜都放下了，成日只跟着顾朝转悠，他听夫子讲学她就做点针线活等着，他要用膳食她就提前半个时辰先试吃，连他要用官房她都要先替他检查一遍。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用自己当人肉盾牌给他挡一切可能的伤害。
小家伙很是郁闷，但一顶上顾卿黎的眼神，得，有的吃就不错了。
“您这是担心什么呢？”芜菁奔波了一日，整个身子都累得木了，也就是这时候敢在顾卿黎身前占个绣墩落座，实在是站不住了，不过就算这样她也绷直了肩背，“说的难听些，要是有人想对咱们家下手，第一个就是要冲着您下手。没了您，剩下两个年纪那般小，搓圆搓扁，不都是一念之间的事？奴婢在这些事上比旁人仔细些，您该把奴婢留在自己身边的。”
“你也说了，我不是小孩子，自己就有眼睛有口舌知道分辨，不必阿朝毫无戒心。”顾卿黎折下一枚盆栽的青碧色叶子在手上揉搓：“燕云卫是陛下心腹，副统领封眠虽是宗室子弟，但就这样的身份都被陛下亲自拉拔到了燕云卫这么重要的职位上，可见信任。陛下重病，他是一定会站出来查的。”
“查便查！”芜菁的声气有些硬：“问羽跟您也算是一根绳子上的人，就算是为了她自己也会把事情做干净的，燕云卫再手眼通天，也比不得万叶千花楼的底蕴！他们要真能胜过，不早就把万叶千花楼端了？”
“你说话小心些！”顾卿黎烦躁地将叶子末丢弃在一旁，掌心和指缝都留存了碧色的汁液，“有些名讳能不说就不要说了，就算是家里，也给我睁着一只眼睛做事。封眠不是陛下会随便弃之不用的人，当初下江南，爹爹一介武官身份何等尴尬，陛下却还是指了他去了。燕云卫这颗好棋，陛下到底是用在了哪里？还是说，他留着它，究竟是为了什么时候落子？”
“阿翁那个时候告诫我的话至少有八成可信，陛下心里对爹爹的疑心，应当是有的。”
“那值他倒下之际，谁知道他会不会早就对燕云卫有所安排，对哪些家眷另有针对呢？”
“我死了算什么？一个女儿，怎么比得上儿子要紧？”
“我要是陛下，若是有安排，那就杀了传承的子嗣，留个女儿做面子。不管将来治不治罪，他心里的那口恶气，总是出的顺的。”
揣测旁人心中的恶是最让人恶心的事，顾卿黎自己选了这样不好受的路，就是自己挑了一条死胡同走。
芜菁看得心痛。
“六娘，殚精竭虑最是损耗元气，您这样，怎么撑得到老爷回来？”
“爹爹……”顾卿黎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咱们派出去的人，是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传回来吧？”
芜菁眼中黯然，说不出话来。
时间拖得越久，顾卿黎就知道顾怀泛平安回来的可能越小。
要是可能，她真想肋生双翅飞到凉州去，不惜代价，无论多痛苦，找到他，救回他。
总好过在这光华流转的建康城举目无亲、坐以待毙。
就是这个时候，前院的喧闹隔着几重院落深门传了进来。
芜菁一下就立了起来，扶住了顾卿黎的胳膊：“六娘，这……”
分辨了声响，顾卿黎抿紧了唇：“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邢泉一张脸黑得像个包公，走路虎虎生风，一路进了内院。
“六娘，燕云卫封眠统领登门！”
顾卿黎神色不变：“他要拿谁？”
邢泉恨恨道：“四郎！”
“这么点大的孩子也值得燕云卫来拿人？”芜菁最近真是忍得狠了，一口恶气将将就要喷发出来：“都说前朝的锦衣卫架子大，这么看来不如燕云卫远矣——他们可没有为了个身量不足三尺的小儿出动的先例！”
顾卿黎连喝止她的心情都没有了，再三权衡，理了理身上的素衣，抿了抿鬓发让形容整洁，肃容行去。
封眠，有皇室标志性的一对丹凤眼，细长而狡黠，见到顾卿黎这个三品县主，无声抱拳见礼。
顾卿黎屈膝还礼，只说了一句话。
“我家四郎年幼体弱，正在养病，大人要拿人，只有长宁一人可供选择。”
女子声音不如男子洪亮，在这夜里也被夜风吹散了不少，茕茕而立于门内，素衣轻服，手脸没有一件饰物，这是脱簪待罪的扮相，但世家女子的风骨在，威严也就还在。
封眠此人，当初可以保破虏将军周瑾的遗孤，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是对一些正派东西存有些许敬重的。
顾卿黎赌的就是这一点敬重。
出身寒门的人自尊自傲，可他们的自尊自傲、不同流合污之中总带有些许自卑，羡慕世家传承的同时也嫉妒这些。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今日来的若是燕云卫中其他孤臣，顾卿黎是不会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