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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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人能免

    “什么,郑嬷嬷又带着贞慎翁主在逃难了?”秦川一听就怔住了,怎么这主仆又开始逃难了,难道李洸没有安排她们吗?事实上,李洸确实没有把贞慎翁主安排好,不过倒不是他故意的,而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大军会这么快就垮了。

    要说这主仆还真能逃,当初汉城那么乱、宫中那么大的火,这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居然都能逃了出来,之后又从倭寇占据的汉城逃离,并一路逃到水原来,而且后面还有阉贼倭寇带着人在追,等到追上了,却又被被尹衡误打误撞给救了。这样的桥段,秦川相信自己只在后世的影视剧里看到过,看来这二位是真有神灵在保佑的。

    不过找到高丽军队后,她们就开始了更神奇的、堪比哈雷彗星过境的行程,她们先是去了白光彦、李之诗的军队,那两位跟着就下落不明了;接着又去了申翌、郭嵘的大军,结果等她们前脚一走,后脚的申、郭二位的大军就崩溃了;然后是李洸,上午到的人,晚上李洸的大军就垮了。看来她们头上的神灵也只保佑她们自己,接纳她们的高丽军队却全都遭了殃,现在轮到他秦川来接纳她们了,是不是也会倒霉呢?

    秦川心里虽然在犯着嘀咕,但面子上的事还得做,面子上的话也得说,他赶到前面,下马老老实实的行大礼参见翁主殿下,谢罪道:“下官救驾来迟,望翁主殿下恕罪。”

    李华却忽闪着她的大眼睛看着秦川,没吭声。这还是她第一才见到秦川,因为上午她全程是趴在郑嬷嬷身上睡着了,自然没看见秦川。

    秦川没穿官服,而是把全身裹在徐元礼送他的铁札甲里,一动起来身上的甲叶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这让李华听起来有些悦耳。她看见秦川面白无须,有点像宫中的宦官,和救她的那个满脸虬须一副凶相的尹壮士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代表,而她又听郑嬷嬷说,那个确实很凶、杀倭寇不眨眼的尹壮士,就是这位年纪轻轻的秦大人的手下,这让她不禁对秦川产生了好奇。

    秦川等了片刻,却没听到李华说话,他忍不住稍稍抬头看去,却见那翁主直愣愣的在盯住他看,弄得秦川有点尴尬。旁边的郑嬷嬷见状正要接话,李华却说道:“秦大人戎装在身,不必多礼,秦大人率军这是要往哪里去?”

    秦川一怔,没想到这个年幼的逃难翁主并不惊慌,说话倒也沉稳,颇有王女之范,忙答道:“巡察使大军已败,各军溃退,下官欲率军也往南撤。如翁主不嫌,下官愿护送翁主南行。”

    “南边可有朝廷大军?”

    “翁主,南边的大军全在此地了。”

    “什么?”这下李华才有点慌了,秦川这是告诉她,高丽南边的大军全败了,南边以后将任由倭寇来去自如,而北边她又去不成,她想了想,接着问道:“忠清、全罗、庆尚三道,还有安宁之地吗?”

    秦川说道:“庆尚唯剩晋州,也是下官守御之地,尚还安宁。今日战败,忠清道怕是不保了,以后定是两军大战之地。全罗道现今尚还安宁,但下官估计,经此一战,倭寇不久必调集大军,大举进犯全罗道。”

    李华这下没话说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郑嬷嬷赶紧对秦川说:“秦大人,先别管那么多,赶紧先护着翁主一起走,以后再说去哪里。”其实当初郑嬷嬷带着李华往水原跑,是准备来投奔她兄弟的,但水原现在打成这幅样子,估计她兄弟早跑了。现

    在,李洸大人多半也跑了,就只有先跟着秦川走了。

    秦川一听,忙说道:“还请翁主屈尊,随我部一起撤退,再迟,怕有倭寇追兵袭来。”

    于是,李华和郑嬷嬷就爬上了救护队的一辆准备装伤病员的车,不过现在没有伤病员,装的全是秦川搞来的粮食,李华和郑嬷嬷就坐在粮袋上,晃晃悠悠的随着秦川的队伍朝南门而去,秦川还专门交待了李千年,安排几个救护队的健妇走在这辆车的前后。郑爽的媳妇和救护队的健妇们挤在后面的一辆车上,郑爽则和那个从汉城一路带过来的伙计,混在后队的辅兵中行走。

    队伍走到了南门,这里也没有一个高丽的士兵,秦川唤来姜二和稻田,让他们带人到城里的仓库去,如果高丽军队只从城边溃逃,不进城来守城或是接手仓库,就放火烧掉,然后来追队伍。秦川估计,李洸现在是绝对没有胆子再守水原的,他害怕汉城的倭寇都来打他,一定会远远的跑回全罗道去,把尹先觉的人马扔在忠清道不管,让忠清道自求多福。现在秦川只是希望天亮之后,李洸能够整顿好军队,有条不紊的向南撤退,同时把带不走的辎重军需全烧了。

    秦川出了南门,东北边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他朝东北方向望了望,没有看到城东面那片大营的区域有大火燃起,看来李洸是掌握不住部队了,没法下令焚烧营寨和辎重。秦川叹了口气,可惜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搜刮那些营地,这下全便宜倭寇了。

    其实倭军从釜山一路北上,惊慌失措的高丽军就从来没有烧过仓库,全都完完整整的留给倭军了,包括高丽朝廷的国家战略粮库,龙山大仓,让倭军完全可以不再依赖从国内千里迢迢运粮食过来。

    相反,后来明军入朝,就一直在为粮食的问题伤脑筋,由于高丽人把历年的积蓄都留给了倭军,明军的大部分军粮居然还得从国内运来,不仅如此,还要分出一部分粮食去养高丽的朝廷官员和军队,甚至还要去救济难民,这高丽的朝廷,也真是无能到无语。

    秦川摇摇头,不去想那些糟心事,领着队伍朝南边的稷山而去。他身后的水原城,不久就燃起了几股大火,看来姜二稻田在烧仓库了,高丽败军没有守城的意思,他们要么穿城而过,要么城都没有进,全都慌着朝南边跑来了。

    秦川的队伍还没有走到稷山,后面的溃军潮就赶上来了,就如同非洲草原上迁徙的草食动物群一样席卷过原野。还好,溃军在秦川队伍两三里外的东边经过,如果秦川不进城去迂回一下,这股人的洪流肯定也把秦川他们给吞没了。

    当东边的地平线露出第一道曙光的时候,秦川赶到了稷山,城外的原野上到处都是跑不动的兵士和民夫,他们就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秦川这支小队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有人远远看见秦川的士兵们穿着倭寇的盔甲,慌忙爬起来又想跑,但没跑几步,又坐下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秦川让人去询问他们的官长在哪里,却没人知道,最多就拿手朝远处的稷山城指指。

    稷山城门大开,秦川进了城,却没有找到一个将领,李洸不在、郭嵘不在、尹先觉也不在,府衙里面空空荡荡。实际上城了除了一些实在跑不动的溃兵在歇息,连老百姓都跑得差不多了。秦川让队伍在城里稍事休息,还派人去仓库,结果里面也是空空荡荡,粮食物质几天前全都被李洸大军搬去水原了。

    队

    伍在城里的大街上开始生火做朝食,一些溃兵靠了上来,但看见保民军手中的火铳和长矛,自己却是赤手空拳,于是只能眼巴巴的在不远处看着。秦川本不想打算管他们,但想到他们也算是为国效了力,如果不管他们,他们只有沿路乞讨回家,甚至落草为寇,祸害民众。于是让人喊话,把周围的溃兵和民夫召集起来。

    秦川跳到一辆粮车上,冲着下面几百上千张麻木而饥饿的脸大声说道:“想吃饭的就不要闹,听本官说!昨晚,你们可耻的跑了,作为军人,这是你们一辈子的耻辱!你们是跑了,你们身后的妻子儿女谁来保?你们的家园谁来保?你们也许会说,我是全罗道的人,忠清道的人,干吗要来保不是自己家乡的地方。但倭寇既然能来到这里,也就能来到你的家乡!倭寇拿下了水原,你说你不是水原人,与你何干。倭寇跟着又要拿下这稷山,然后你还是可以说,你不是稷山人,与你何干。倭寇还会拿下整个忠清道,你还是说,你不是忠清道人,与你何干。最后,倭寇会拿下所有的地方,就将来到全罗道,来到你的家乡,这时,整个高丽已经沦陷了,再没有其他地方的人来帮助你了,你还会说与你无干吗?”

    溃兵们静了下来,没人再喧嚷。

    “本官是从釜山杀出来的,你们也许听说过倭寇在釜山的暴行。我再来告诉你们一遍,整个釜山城,投降的几千士兵和几万百姓,一个下午就全被倭寇给屠戮干净了,他们的尸体堆成了山,他们流出的血积成了湖。他们中间有官、有将、有兵、有民、有商,还有老人、小孩和妇女,倭寇根本不管你是什么人,不做他们的奴隶,他们就不会让你们活在这个世上!”

    下面全沉默下来。

    “你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离开家乡,来打倭寇,因为倭寇拿下了王京,赶走了大王,焚烧了宫殿,要灭我们的国,要让我们所有人都当他们的奴隶,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终于,溃兵中间发出了声音。

    “大声点,我听不见!”秦川吼起来。

    “不愿意!我们不愿意!”越来越多的溃兵们都喊了起来,秦川背后正坐在地上吃饭的保民军士兵们也纷纷站了起来,看他们的大人鼓动溃兵。

    “不愿意,那就只有和倭寇继续干下去,不驱逐倭寇,你们永远也得不到你们想要的安宁生活!不是朝廷不允许你们安宁生活,是倭寇不允许。现在,你们想要吃饭,就必须拿起你们的武器,跟着我秦某继续与倭寇干,我保民军的饭,是不给懦夫们吃的!等会排队来报上你们姓名籍贯,从今天起,就算是我保民军的人了,但必须遵守我保民军的军规,否则军法无情。至于以前你是干什么的,是什么职位,我统统不管,都从小兵做起,首先要洗刷掉你们逃兵的耻辱。当然,秦某也不强逼你们加入,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了,继续逃命去吧!”

    没人离开,溃兵们都知道,他们原来的军队和官长已经不知跑哪里去了,他们根本就回不了家乡了,要么在路上饿死、被野兽吃掉、被强匪杀死,要么也只有去当强匪,现在既然有人收留他们,为什么不跟着去呢?反正当兵吃粮,吃哪家的不都一样吗。

    秦川收罗了城里的千余溃兵之后,就匆匆的出发离开稷山了,倒不是怕倭寇撵上来,而是他觉得离开晋州太久,他必须尽快的赶回去,那里才是他的根本所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