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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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军礼问题

    秦川朝西走得很及时,躲开了五岛纯玄的反扑,而五岛纯玄朝东走得也很及时,一支逾万人的高丽大军在昨天就开到了西边几十里外的咸安,领兵的是高丽全罗道巡按使李洸。

    李洸在四月十四就得到了釜山传来的急报,当天就在晋州点起人马向东而来,他走得并不快,在路上走了两天才赶到咸安,结果遇到了从昌原逃过来的金海府使徐礼元一行,以及跟着徐礼元逃跑的数千军民,这才获知了倭军已于四月十三就攻陷了釜山、多大浦,四月十四攻占了东莱,四月十六又拿下了金海、昌原。

    李洸吓了一大跳,没料到倭军攻势竟如此犀利,庆尚道部署在釜山一带的水陆数万大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冒冒失失闯过去,现在看起来倭军还没有发现他的大军,还是赶紧先撤回晋州去躲避一下倭军的锋芒吧。

    于是,李洸马上下令往回走,顺便把咸安的军民也一起带回晋州去了。结果等到傍晚时秦川带着队伍赶到咸安时,已是空城一座了。部下们想在咸安过夜,但秦川觉得不保险,咸安城目标太大,他的人马又太少,无法防御这座城镇。他生怕自己也步昌原倭军的覆辙,到时候被追来的倭军偷袭或缠住,那可就走不了啦。于是他就拉着队伍穿过咸安继续朝西走,然后找了处较为隐秘的山林宿营。

    此时秦川并不知道五岛纯玄不仅没有来追他,反而带兵退回金海去了,他更不知道距离他不远处就有支朝廷的大军,他还是照例把队正、队副们叫来开会,总结当天的战斗。他决定要养成这个规矩,每次战斗后都要进行总结,军官们要做总结,以后士兵们也要开会做总结,一如他原来在旅行社开的例会。

    秦川还想着把每次总结会的发言记录下来,可惜除了他之外,队伍里没人会写字。但饭后他巡营时,却意外的发现那位尹姓的女子居然能认汉字,还能写汉字,因为她在篝火边正拿本书教她弟弟读,还拿根树杈在地上教弟弟写字。

    秦川停在她后面,发现那女子教的是《诗经》,地上写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两句。而那女子不久也发觉了秦川的到来,赶紧起身拉着弟弟给秦川见礼。

    秦川摆摆手,说道:“你会认字写字?可曾读过书?”

    “贱妾在家中学女红之余,父亲也曾教过读书识字。”

    “读过那些书?”

    “开蒙是《百家姓》,后来读《诗》,这两年读的是《女诫》、《内训》。”

    “你带有笔墨纸砚吗?”

    “笔墨砚有带,未带纸张。”

    “无妨,你可出来帮我个忙吗?”

    “大人何出此言,大人之事,贱妾自当效菲薄之力。”

    于是开会时,队正、队副们就惊异的发现那个尹姓女子坐在秦川背后,手里拿根毛笔,膝盖上顶着块蒙着白布的木板,在上面写写划划的,后来每当写满一

    块布后,又拿出第二块白布换上蒙在木板上。有好奇的人探头去看她写的是什么,虽然认不到,但却知道是方块的汉字。从此,秦川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任秘书,而且还是一位性格温顺、又比较养眼的女秘书。

    开会的队正队副们都很兴奋,他们都还在为白天的胜利而激动,能够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昌原,俘虏众多倭寇,还缴获大批粮食,这让他们对秦川的钦佩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跟秦川的亲兵身份或是读书人出身的加权无关了,而是实实在在的战绩,让军人们真正服气的战绩,没人再质疑秦川的权威和领导了,三战三捷,歼灭倭寇数百,自身伤亡却非常的小,这是一个寻常士兵能做得到的吗?

    其实今晚秦川巡营时,就感觉到了所有人对他态度的大变,军官们不再直视他的眼睛了,而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士兵们则开始在他面前下跪了。不过秦川觉得在军队中动不动就下跪,很有损军人的英姿,同时他还深刻的记得绝影岛海滩沙子的味道。

    于是他首先拿这个问题来说:“某家今夜巡营,兵士们动辄下跪,这很不好,首先我还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官佐,现如今带领大家也只是行权宜之计。再者军中动辄下跪,有损军人威风,军人都应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膝下有黄金。我曾经在南洋见过佛朗机人的军队,其军礼皆是以右拳捶胸,我觉得不错,以后我等军中,可仿效行此礼,兵士见官长、下属见上司,皆行此礼,诸位觉得如何?”

    崔成焕却说道:“我军还是朝廷官军,若不行朝廷规定之军礼,被朝廷知悉又当如何?”

    “无妨,此军礼乃是我军内部自行施行,对外还是行朝廷之礼。”秦川解释道。

    金永成问道:“此礼会不会让兵士对我等少了敬畏之心?”

    秦川对此倒是毫不在乎:“只要我等体恤士兵,且领着他们屡战屡胜,兵士自然服我等;如屡战屡败,或是刻薄苛待士卒,他们即使跪你,也不会服你。要让兵士服你,在乎于心,而不在乎于礼。”

    “秦大人所言极是,某家赞同,往日里见上官动辄下跪叩头,确是难受。”金永成听了秦川所说,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崔成焕道:“如只在本部内私下行此礼,想来朝廷也不会太在意,某家也没异议。”

    剩下的队正队副们相互看看,最后也没人再提出异议,于是秦川说道:“那好,既然大家都没异议,自明日起,军中即行此礼,明晨集合之时,向全队兵士宣布。”他又转过头来对尹姓女子说道:“你且记下了,今日会议第一项,是新定本部之军礼,从明日起开始施行。”

    “是,大人。”尹姓女子飞快的在布上写下秦川所说的话,秦川回头看时,却是几列娟秀的小楷。

    后面就是讨论总结今日冒充倭军、计取昌原之事了。金永成首先开口,却是提出要对稻田利吉多加提防,这家伙出刀太快了,真要刺

    杀秦川,旁边的人肯定拦不住。

    但秦川却此不太在意,稻田利吉的心理他基本把握住了,这年头的倭寇可不像后世抗战时的倭寇那样愚顽。他反倒是对稻田利吉反应敏捷,抢先斩杀了倭军那个足轻头,再及时恐吓住其余倭兵的手法,印象比较深刻。于是他让人把稻田利吉叫了过来,让稻田利吉大致说了倭军的一些基本情况,自己再翻译给众人听,当众人听到马上又会有两支数量庞大的倭军登陆后,脸色全都白了,这才明白为什么秦川要急着往西边跑。

    最后秦川当众表彰了稻田利吉几句,于是那家伙就跪在地上激动不已了。其他队正队副们对秦川收降了这么一个倭国武士,现在也只能接受了,毕竟这家伙是刚刚才交了投名状的。

    会议结束时,秦川把老朴留了下来,问了问尹衡的状况,老朴说现在尹衡已经能拄着棍子走很长一段路了,不过闲下来时,老爱抱着那两个首级发呆,秦川让老朴不要去打搅他。然后他又问了问金海府郡守李惟俭,老朴说这老头现在一路上都在想和别人说话,却没人理会他,也几次想来见秦川,被崔成焕和老朴拦下了。

    最后,秦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嘱咐老朴,要把尹姓姐弟俩照看好,不要让他二人掉队,或是被人欺负。

    老朴抬起头,迅速看了眼秦川,说道:“大人且放心,行军之时,我就一直让她姐弟二人走在我身后,并让两个健壮妇女跟随她左右,保管不会走丢她姐弟二人,队中更不会有人敢轻慢与她,谁人不知她乃是大人所救。”

    秦川并没有听出老朴的话外之音,只当是老朴在尽责照看那女子和她弟弟而已。

    次日晨,队伍出发前,秦川在全队面前宣布了军礼的变更,兵士们并没有多少激动的感觉,站着行礼和跪下叩头,对他们来说区别并不是很大,左右不过是省点事而已,长官喊改,那就改好咯。实际上他们已经习惯在权贵面前下跪几千年了,现在不让他们跪了,倒有点不习惯。不过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都才慢慢体会到站着做人和跪下做人的巨大区别。

    当队伍向西走出二十几里的时候,在前面的姜大跑了回来,向秦川禀报告:“大人,前方几里处的山道上,发现有人马哨探,金队正说是我国的兵马,已派人前去追赶接洽去了。”

    这一天是四月十八,秦川带领的小队伍终于找到了朝廷的大军,逃出了自釜山以来的绝境。秦川不知道,在昨天,四月十七,当他诈取昌原城之时,倭国的第二番队,加藤清正军团的23000人在釜山登陆;同样也是这天,远在汉城的高丽朝廷也终于得到了倭军大举入侵釜山的急报,此时距开战已经整整六天了。

    今天,四月十八,第三番队,黑田长政军团的11000人在釜山以西四十里的安骨浦登陆,开赴金海城。至此,倭军的三路先锋大军全部在高丽登陆,随即就像三只巨大的铁钳向北伸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