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潜龙篇 第五十四章 西天城的雨
“下雨了。”余越伸手，雨滴打在掌心，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的雨滴洒落，大雨倾盆而至。
在潭崖之下已经修养了三天，戚兰的伤已经没有大碍，本打算这就攀崖而上，却遇到了这场雨。
“夏天的雨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戚兰撑起伞，走到余越身边。
“那就等雨停吧。”余越取出避水珠，灵力屏障将雨滴弹开。
“我发现你这脑袋倒是挺活跃的。”戚兰微笑，提起裙摆然后盘腿坐下。
余越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左腿拱起，左手自然搭在膝盖上。
两人坐在避水珠形成的蛋壳空间内，静静地望着灵力屏障的雨滴。
西天城也在下雨。
大雨冲刷着这座城市，将街道上的泥沙带走，汇入一条条暗沟中。
暴雨下的平安巷，汹涌的人流不知不觉间早已散去，有些店铺因为没了生意，铺主们于是早早关了门，各自回家。剩下一些还开着的店铺，除了一些铺主本就住在平安巷中的，其余都是戚家的产业，即使是暴雨天，他们也必须等到太阳落山才能够关门——这是他们的职责。
有两个人踏着青石板而来。
青石板路上暴雨汇成的水流见了那两双做工精致的布鞋，偏过头避开。
两双布鞋的主人是两个老人，从脸上那几道不深不浅的皱纹来看，应该是五六十岁的样子。
这两个老人都没有撑伞，就这样闲庭信步似的走在雨中，然而这不知冲垮了多少寻常家庭、冲刷了多少血腥与罪恶的无情之物在即将接触到这两位老人的身体时，却诡异地绕开了。
“客要些什么？”
望着雨幕无聊得将要打盹的戚家弟子看着渐行渐近的一道身影，心道在这种天气居然都能接到生意。
直到那人走到面前，这名弟子才发觉如此暴雨中这这位老人一身华美的衣裳并未沾上半点雨滴，于是起身恭谨问道。
青石板路对面的戚家店铺也迎来了这样一位客人，看守铺面的弟子以同样恭谨的姿态问了同样的话。
“你不够格。”
听了这样轻蔑的话，两名戚家弟子却没有任何不愉快的神色，道了声“请稍候”，然后便去里屋请主事。
不一会儿两间店铺的主事疾步走了出来，拱手行礼的同时出声问道；“您要什么？”
老人摇头不语。
“还是随便看看？”
老人依旧摇头。
地阶的主事微微蹙眉，偷瞄一眼老人脸皱纹都不曾变化过的平静面容，猜不出眼前人的意图。
“你们店里就你一个地阶？”
“是的。”主事恭谨地答道，感受到老人的精神波动，他心中更紧张了。
又是摇头，不过这一次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那就这样吧。”带着些许遗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入店站定后便一直不曾移动半步的老人突然抬起手臂，灵力从并拢的食指与中指指尖迸出，没入地阶主事的眉心，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右腿蹬地，左
腿微曲，飘然退至门边，堵住想要逃散的其余人。
戚家所属的平安巷中，这些由戚家经营的店铺中除了有地阶实力的主事以及两三个帮助主事管理店铺的玄阶以外，其余人都是一些领着戚家发放的薪资的杂役，通常都是一些寻常黄阶甚至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这些人面对天阶灵武者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安静的店铺中从老人抬手本应有不同的声音响起，然而这些声音还不及发出便又归于平静，最后只有那名主事倒地的声音孤零零地响起，而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同样的场景发生了另一家店铺，又发生在平安巷中的很多家店铺。
大雨不管如何猛烈地冲刷着青石板路面，却也落不进一片血腥的家家店铺之中。
虽然没有人能够成功逃脱报信，但是戚家总算是在这两位老人屠尽平安巷之前受到了消息，天阶长老带队赶来。
然而那两个在暴雨中制造了一场又一场血案的老人早已消失。
戚家长老面色阴沉的走过一家又一家戚家店铺，眸中怒火喷薄却无处发泄。
“传信给西天城中所有戚家弟子，迅速结队回到族中。”
有人领命走出平安巷。
……
“怎么样？”
“七个地阶。”两个老人同声说道。
“这么少？”
吴赞咕哝了一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间又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地位，只能通过低头的动作将不满的神色藏起来。
“哼，你还不满意？”其中一个老人说道，“你们吴家连人家的动向都没摸清楚，他们每间铺子里就一个地阶，能在戚家的天阶赶到之前杀七个已经是我们加快速度的结果了，你要是不满意你自己去！”
这时吴家一名下人也走了过来，在吴赞视线边缘远远望着这边。
吴赞见了，恭敬地给两个老人赔了个不是，然后招手把那个下人叫了过来。
“戚家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戚家的在西天城各处的灵武者都在往戚家收聚，另外早在两位大人出手之前，戚家就已经发出命令让负责戚家产业地阶及以上的灵武者撤回戚家，每处仅留一个地阶看守”低着头的下人抬着眉头偷瞄了一眼，猜到两位天阶老人出手肯定没太多收获，方才族长应该就是为这事与他们争论。
“这么说来，他们戚家的那些产业现在都没人管了？”吴赞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除了梵玉矿脉等少数几处重要产业，其余各处的戚家之人都已撤回。”
“既然他们拱手相让，那我们便马上派人过去接手这些地方。”吴赞道，“再增派人手去监视戚家的动向，一旦戚家有天阶出动，马上通知我们派出去的这些弟子。”
吴家本来的目标就是要吞食戚家的产业，眼下戚家主动放弃，其他家族在两家胜负未定的情况下也不会贸然插手，如此机会，吴赞自然不会放过。
……
“天晴了，我们上去吧。”
余越撤去避水珠的护罩，天空仍
有几点雨滴洒下，但是这场大雨已经去到了别的地方，不会回来了。
两人来到光滑的石壁边，余越转头看向戚兰。
在余越的细心看护下，戚兰恢复得极快，面色也恢复了红润。
“放心，没事。”戚兰答道，古琴般端庄的声音简洁干脆，但略有些有气无力，仿佛琴弦微微有些松动。
余越鼻子长长呼出一口气，摇摇头道；“还是我背你吧。”
见余越蹲下来，戚兰也没有再多说，轻轻趴在余越背上。余越取出两根绳索，一根绑住两人的腰，一根从戚兰两边腋下绕过，绑在自己手臂上。
余越一手按在崖壁上，因为刚刚下过雨，原本在这崖底湿润环境中的岩石更加湿滑，好在余越本就不打算徒手攀爬。
“拿着。”余越取出两把匕首，交到戚兰手中，“你也使点儿力，我能轻松些。”
于是雨过之后愈发浓郁的云雾之中，那道光滑得无法令攀登者安放手脚得崖壁上，出现了一幅颇为奇特的画面：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倚在少年背上，双腿紧紧缠在少年腰间，两根绳索将二人的身体牢牢固定，少年交替将左右手的短剑插入崖壁之后，然后用手臂和背部的力量拉动身体，带着女子向上缓慢攀爬。其间，女子也不时将手中的匕首插入崖壁，供少年抓握，或是自己发力通过这样的方式短暂地减轻少年所承受的重量。
“最后一段了。”余越抬头望去，头上便是悬崖顶端，但他却并不着急继续往上，而是停了下来。
“上面没人。”余越在心中说道。
“我也查探过了，的确是没人。”王羽替余越确认了一遍。
潭崖上没人，对他们来说是幸运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不用受到吴家人的围攻，不幸的是——这潭崖上还有炎魔猴的存在，没有人接应，就意味着他们只能冒着头皮硬生生冲过炎魔猴群。那日他能带着戚兰冲到悬崖边，是因为后面还有一个天阶的吴家长老在吸引炎魔猴的注意力。
“把我放下来吧，带着我你很难冲过去。”戚兰说，“你放心，虽然没法解决这些炎魔猴，但我也不至于被它们留住。”
余越听了，也没有坚持要两人一起冲过去的意思，他知道戚兰不会逞强。
等戚兰身体稍微往一边偏了偏，将两把匕首插牢并且抓好以后，余越才将绳索切断，然后戚兰整个身体向一旁横移，和余越并排贴在崖壁上。
“准备……”
余越深呼吸一口，然后眼中精芒闪过，轻喝一声：“走！”
两道身影猛然跃起登上潭崖尽头的地面，其中一道身影迅捷如电，眨眼便来到了潭崖那头，而另一道身影则是轻灵如蝶，飘然间也落在那前一道身影的身旁。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欣慰一笑，松了一口气，同声道：“回去吧。”
两人离去后不久，一道清亮的鸣叫声响彻潭崖，一种炎魔猴纷纷匍匐在地，不敢望向天空中盘旋的巨鸟。
那巨鸟盘旋许久，然后一个俯冲，直探崖底寒潭。
（本章完）
在潭崖之下已经修养了三天，戚兰的伤已经没有大碍，本打算这就攀崖而上，却遇到了这场雨。
“夏天的雨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戚兰撑起伞，走到余越身边。
“那就等雨停吧。”余越取出避水珠，灵力屏障将雨滴弹开。
“我发现你这脑袋倒是挺活跃的。”戚兰微笑，提起裙摆然后盘腿坐下。
余越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左腿拱起，左手自然搭在膝盖上。
两人坐在避水珠形成的蛋壳空间内，静静地望着灵力屏障的雨滴。
西天城也在下雨。
大雨冲刷着这座城市，将街道上的泥沙带走，汇入一条条暗沟中。
暴雨下的平安巷，汹涌的人流不知不觉间早已散去，有些店铺因为没了生意，铺主们于是早早关了门，各自回家。剩下一些还开着的店铺，除了一些铺主本就住在平安巷中的，其余都是戚家的产业，即使是暴雨天，他们也必须等到太阳落山才能够关门——这是他们的职责。
有两个人踏着青石板而来。
青石板路上暴雨汇成的水流见了那两双做工精致的布鞋，偏过头避开。
两双布鞋的主人是两个老人，从脸上那几道不深不浅的皱纹来看，应该是五六十岁的样子。
这两个老人都没有撑伞，就这样闲庭信步似的走在雨中，然而这不知冲垮了多少寻常家庭、冲刷了多少血腥与罪恶的无情之物在即将接触到这两位老人的身体时，却诡异地绕开了。
“客要些什么？”
望着雨幕无聊得将要打盹的戚家弟子看着渐行渐近的一道身影，心道在这种天气居然都能接到生意。
直到那人走到面前，这名弟子才发觉如此暴雨中这这位老人一身华美的衣裳并未沾上半点雨滴，于是起身恭谨问道。
青石板路对面的戚家店铺也迎来了这样一位客人，看守铺面的弟子以同样恭谨的姿态问了同样的话。
“你不够格。”
听了这样轻蔑的话，两名戚家弟子却没有任何不愉快的神色，道了声“请稍候”，然后便去里屋请主事。
不一会儿两间店铺的主事疾步走了出来，拱手行礼的同时出声问道；“您要什么？”
老人摇头不语。
“还是随便看看？”
老人依旧摇头。
地阶的主事微微蹙眉，偷瞄一眼老人脸皱纹都不曾变化过的平静面容，猜不出眼前人的意图。
“你们店里就你一个地阶？”
“是的。”主事恭谨地答道，感受到老人的精神波动，他心中更紧张了。
又是摇头，不过这一次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那就这样吧。”带着些许遗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入店站定后便一直不曾移动半步的老人突然抬起手臂，灵力从并拢的食指与中指指尖迸出，没入地阶主事的眉心，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右腿蹬地，左
腿微曲，飘然退至门边，堵住想要逃散的其余人。
戚家所属的平安巷中，这些由戚家经营的店铺中除了有地阶实力的主事以及两三个帮助主事管理店铺的玄阶以外，其余人都是一些领着戚家发放的薪资的杂役，通常都是一些寻常黄阶甚至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这些人面对天阶灵武者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安静的店铺中从老人抬手本应有不同的声音响起，然而这些声音还不及发出便又归于平静，最后只有那名主事倒地的声音孤零零地响起，而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同样的场景发生了另一家店铺，又发生在平安巷中的很多家店铺。
大雨不管如何猛烈地冲刷着青石板路面，却也落不进一片血腥的家家店铺之中。
虽然没有人能够成功逃脱报信，但是戚家总算是在这两位老人屠尽平安巷之前受到了消息，天阶长老带队赶来。
然而那两个在暴雨中制造了一场又一场血案的老人早已消失。
戚家长老面色阴沉的走过一家又一家戚家店铺，眸中怒火喷薄却无处发泄。
“传信给西天城中所有戚家弟子，迅速结队回到族中。”
有人领命走出平安巷。
……
“怎么样？”
“七个地阶。”两个老人同声说道。
“这么少？”
吴赞咕哝了一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间又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地位，只能通过低头的动作将不满的神色藏起来。
“哼，你还不满意？”其中一个老人说道，“你们吴家连人家的动向都没摸清楚，他们每间铺子里就一个地阶，能在戚家的天阶赶到之前杀七个已经是我们加快速度的结果了，你要是不满意你自己去！”
这时吴家一名下人也走了过来，在吴赞视线边缘远远望着这边。
吴赞见了，恭敬地给两个老人赔了个不是，然后招手把那个下人叫了过来。
“戚家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戚家的在西天城各处的灵武者都在往戚家收聚，另外早在两位大人出手之前，戚家就已经发出命令让负责戚家产业地阶及以上的灵武者撤回戚家，每处仅留一个地阶看守”低着头的下人抬着眉头偷瞄了一眼，猜到两位天阶老人出手肯定没太多收获，方才族长应该就是为这事与他们争论。
“这么说来，他们戚家的那些产业现在都没人管了？”吴赞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除了梵玉矿脉等少数几处重要产业，其余各处的戚家之人都已撤回。”
“既然他们拱手相让，那我们便马上派人过去接手这些地方。”吴赞道，“再增派人手去监视戚家的动向，一旦戚家有天阶出动，马上通知我们派出去的这些弟子。”
吴家本来的目标就是要吞食戚家的产业，眼下戚家主动放弃，其他家族在两家胜负未定的情况下也不会贸然插手，如此机会，吴赞自然不会放过。
……
“天晴了，我们上去吧。”
余越撤去避水珠的护罩，天空仍
有几点雨滴洒下，但是这场大雨已经去到了别的地方，不会回来了。
两人来到光滑的石壁边，余越转头看向戚兰。
在余越的细心看护下，戚兰恢复得极快，面色也恢复了红润。
“放心，没事。”戚兰答道，古琴般端庄的声音简洁干脆，但略有些有气无力，仿佛琴弦微微有些松动。
余越鼻子长长呼出一口气，摇摇头道；“还是我背你吧。”
见余越蹲下来，戚兰也没有再多说，轻轻趴在余越背上。余越取出两根绳索，一根绑住两人的腰，一根从戚兰两边腋下绕过，绑在自己手臂上。
余越一手按在崖壁上，因为刚刚下过雨，原本在这崖底湿润环境中的岩石更加湿滑，好在余越本就不打算徒手攀爬。
“拿着。”余越取出两把匕首，交到戚兰手中，“你也使点儿力，我能轻松些。”
于是雨过之后愈发浓郁的云雾之中，那道光滑得无法令攀登者安放手脚得崖壁上，出现了一幅颇为奇特的画面：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倚在少年背上，双腿紧紧缠在少年腰间，两根绳索将二人的身体牢牢固定，少年交替将左右手的短剑插入崖壁之后，然后用手臂和背部的力量拉动身体，带着女子向上缓慢攀爬。其间，女子也不时将手中的匕首插入崖壁，供少年抓握，或是自己发力通过这样的方式短暂地减轻少年所承受的重量。
“最后一段了。”余越抬头望去，头上便是悬崖顶端，但他却并不着急继续往上，而是停了下来。
“上面没人。”余越在心中说道。
“我也查探过了，的确是没人。”王羽替余越确认了一遍。
潭崖上没人，对他们来说是幸运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不用受到吴家人的围攻，不幸的是——这潭崖上还有炎魔猴的存在，没有人接应，就意味着他们只能冒着头皮硬生生冲过炎魔猴群。那日他能带着戚兰冲到悬崖边，是因为后面还有一个天阶的吴家长老在吸引炎魔猴的注意力。
“把我放下来吧，带着我你很难冲过去。”戚兰说，“你放心，虽然没法解决这些炎魔猴，但我也不至于被它们留住。”
余越听了，也没有坚持要两人一起冲过去的意思，他知道戚兰不会逞强。
等戚兰身体稍微往一边偏了偏，将两把匕首插牢并且抓好以后，余越才将绳索切断，然后戚兰整个身体向一旁横移，和余越并排贴在崖壁上。
“准备……”
余越深呼吸一口，然后眼中精芒闪过，轻喝一声：“走！”
两道身影猛然跃起登上潭崖尽头的地面，其中一道身影迅捷如电，眨眼便来到了潭崖那头，而另一道身影则是轻灵如蝶，飘然间也落在那前一道身影的身旁。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欣慰一笑，松了一口气，同声道：“回去吧。”
两人离去后不久，一道清亮的鸣叫声响彻潭崖，一种炎魔猴纷纷匍匐在地，不敢望向天空中盘旋的巨鸟。
那巨鸟盘旋许久，然后一个俯冲，直探崖底寒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