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步清倬起疑
起身走到门外，步清倬正坐在廊檐下宽一点的木栏上，若有所思，听到疏离的脚步声，也没有回身。
疏离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他便解下自己的袍子给她披上，而后把她揽在怀里，轻声问道：“好些了？”
“嗯。”疏离点点头，头靠着他的肩。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相依偎着静静坐着，许久，疏离清了清嗓子，问道：“步清倬，你相信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人跟我一样出现在这里吗？”
步清倬沉吟片刻，“你是说，凌铎？”
疏离点点头，“他是凌铎。”
步清倬道：“嗯，我知道。”
疏离又摇摇头，“我是说，他是我的弟弟凌铎。”
步清倬一愣，垂眼看了看疏离，看出来她后面还有话要说，就没有插话，听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第一次见面他就说过，他记性不好，忘了很多事……是这样的，我弟弟凌铎确实是个记性不好的人，很早以前他就跟我说过，他有间歇性遗忘症，时好时坏，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忘记一些事情，只不过刚好我跟他认识的那四年里，他并没有发病过，所以我就把这件事情忽略了。
直到方才在梦里，我才突然想起这件事，也许，这就是他见到我之后，并没有认出我来的原因。可是，我应该能认出他的，结果我却硬生生地把自己骗了过去……“
“不是你的错。”步清倬揽着她的那只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臂，语气清和，那张疏离看不到的脸上却阴云密布，不等疏离应声，他便继续说道：“最近是不是因为峄城的事太忙了？你最近一直都睡得不安稳。”
疏离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点点头，太息道：“也许吧……可能是想得太多，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一多，就总会觉得太疲累，睡得不够。”
闻言，步清倬眸色更加森寒，泛起一阵杀气，“现在事情已了，接下来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交给我。”
疏离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好，全都交给你。”
步清倬便淡淡一笑，侧过身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感受着她渐渐平稳的气息，心绪也稍稍平稳了些。
桃姑再进城时，已经是二月。
城外的桃林桃花已开，红白粉相间，甚是好看。
“公子。”桃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您有何吩咐？”
“一件事，也可以说是两件事。”步清倬从怀里取出一只锦袋递给桃姑，“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听七楼，找楼主问出一个人的下落，将这样东西交给那个人，问他，这东西可有异样。”
桃姑接过锦袋看了看，见步清倬神色肃然，便问道：“这件事可重要？”
“十分重要。”
“属下明白了，属下会亲自去。只是不知，公子要找的人是谁？”
步清倬眯了眯眼睛，沉吟半晌，幽幽道：“丘梁医圣，淳于措。”
桃姑虽早有准备，可是听到淳于措的名字，还是忍不住暗暗一惊，立刻明白过来步清倬那句“十分重要”究竟有多重要。
“是，属下立刻去办。”
步清倬站在原地，看着桃姑转瞬远去的身影，合上眼睛定了定神，回身向屋内看去，透过半掩的窗子，正好可以看到疏离正睡得深沉，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微微扬起。
“果然是与那东西有关吗？”他呢喃一声，继而又垂首轻叹，“是我大意了。”
二月二，龙抬头，祈雨节。
不过今年的峄城并不用祈雨，一场春雨绵延不就地下了多日，直到二月二这日傍晚才真正停下。
翻一番往年旧例才发现，在峄城，这样的情况已经多年未见，就连城里的老师傅都纷纷说，这是一个好兆头，这预示着峄城今后的情况会越来越好。
疏离闻之，撇嘴轻笑，没了屠怀鲁这样的祸害，峄城当然会越来越好。
只是，凌国如今就不似峄城这般气氛和乐了。
二月初二，言阆十万大军赶赴凌国边疆，虽然早一天便在途中得知边疆守兵溃败的消息，可是赶到之后，亲眼所言、亲耳所闻，还是让言阆惊怒不已。
而大军后方并未随大队人马一同行进的凌帝楚轶，听闻此事，更是震怒，当即下令，逃回来的兵将之中，所有五品以上领将全部杖杀。
好在有人在一旁拦着，好言相劝，这才阻止他发出明旨，否则，就真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君上恼他们也没用，他们并不是输给乾国的边疆守兵。”霍晏绥一袭男子装扮，站在一顶宽敞高大、精致无比的大帐门旁，对于凌国兵马的折损，她丝毫不觉心疼，只是越发觉得那个人实在是可怕。
“不是乾国兵马，又是何人？”她的身后，一名身着玄白相间袍子的年轻男子坐在桌案旁，正是凌帝楚轶，他脸上的怒意依旧未消，眼底戾气深浓。
“我早就提醒过君上，峄城来了一个人，一个聪明绝顶之人，莫说你那些边疆的领将，就算是你朝中的所有人谋臣加在一起，也未见得能比得过他的头脑与谋略。”
闻言，楚轶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霍地抬头向霍晏绥看来，“你说什么？他是谁？”
“这个人君上认识，而且曾经栽在他手上过。”
楚轶一愣，脸色变得铁青，低头想了想，突然紧紧握拳道：“听七楼的人！”
见霍晏绥点头，他又道：“夜辞轻易不会离开听七楼，所以，峄城的那个人一定是倬公子步清倬。”
他用力咬咬牙，“他怎么会在峄城，又为何要出手帮助乾国？”
“这一点并不难理解。”霍晏绥回身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坐下，“君上别忘了，你与听七楼之间可结了不少梁子。”
楚轶心中恼得很，却又不敢直视霍晏绥的眼睛，低下头道：“是孤大意轻敌了。”
霍晏绥摇摇头，“听七楼与君上、与凌国并不算是敌。”
“不算？”楚轶冷冷一笑，“孤差点把听七楼老巢都给端了，孤派出去的人也是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这可是死敌。”
霍晏绥勾了勾唇角，“君上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不了解听七楼，不了解夜辞和步清倬这两个人，据我所知，这十余年来曾有不少人像君上一样，想要除掉听七楼，虽然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不过听七楼还没有结下过什么死敌。”
她边说边给楚轶沏了杯茶，语调不疾不徐，“听七楼说到底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图的是利，交的是友。君上以为步清倬这一次出手帮助乾国，是因为记恨君上曾经的所作所为，却为何不能换个角度想想，也许是因为，这样做能给听七楼带来更大的利益？如果有一天，君上也能给他们足够的利，他们也能成为你的朋友。”
“可我们之前毕竟……”
“以前是以前，今后是今后，君上忘了？当日围杀夜辞，修罗殿也参与了，而且是当时的少主、而今的殿主千诏音亲自出马，可结果如何？
虽然我不知千林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前后不过月余时间，听七楼便答应与修罗殿修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提出了什么听七楼无法拒绝的条件，给了听七楼无法拒绝的利益。“
听她这么一说，楚轶的脸色稍稍好转，“所以你觉得，既然修罗殿可以，那我们也一样可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可不可以。”不同于楚轶的不安，霍晏绥倒是信心十足。
身为晏国这数十年来唯一的公主，她在晏国众人心中、在晏帝心里，一直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地位，甚至，在晏帝眼中，她比一些皇子重要得多，霍晏绥这个名字便是对她最好的认可。
毕竟，这是将对整个晏国的愿望，都压在了她身上。
正也因此，霍晏绥从小到大一直都深得宠爱，养成了她不愿服输、事事都不愿退让的性子，再后来，她成为玲珑阁少主，走出宫门，行走江湖，亦是少有波折。
是以，后来连番栽在步清倬手上，才会让她心生懊恼，一心想要除掉步清倬，以解心头之恨。
却没想到，最后非但没能把步清倬除掉，反倒把自己填了进去，也让她开始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有外有人。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晏国的人那样，无条件地容忍她的一切。
楚轶正在沉思，并未注意她的表情，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与听七楼有和好之机？”
“先不着急，这种事越着急越做不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弄明白，对听七楼来说，究竟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
“好。”楚轶点点头，“此事便依你，届时你有何想法，尽管告诉孤，孤照做便是。”
他说着冲霍晏绥弯眉一笑，“毕竟，我们迟早都是一家人，我不想你我之间太生分。”
霍晏绥脸色沉了沉，侧过身去避开楚轶的目光，而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君上商量。”
“何事？”
“鬼影杀手一事。”霍晏绥再回过身来时，已然换出一脸漠然表情。
疏离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他便解下自己的袍子给她披上，而后把她揽在怀里，轻声问道：“好些了？”
“嗯。”疏离点点头，头靠着他的肩。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相依偎着静静坐着，许久，疏离清了清嗓子，问道：“步清倬，你相信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人跟我一样出现在这里吗？”
步清倬沉吟片刻，“你是说，凌铎？”
疏离点点头，“他是凌铎。”
步清倬道：“嗯，我知道。”
疏离又摇摇头，“我是说，他是我的弟弟凌铎。”
步清倬一愣，垂眼看了看疏离，看出来她后面还有话要说，就没有插话，听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第一次见面他就说过，他记性不好，忘了很多事……是这样的，我弟弟凌铎确实是个记性不好的人，很早以前他就跟我说过，他有间歇性遗忘症，时好时坏，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忘记一些事情，只不过刚好我跟他认识的那四年里，他并没有发病过，所以我就把这件事情忽略了。
直到方才在梦里，我才突然想起这件事，也许，这就是他见到我之后，并没有认出我来的原因。可是，我应该能认出他的，结果我却硬生生地把自己骗了过去……“
“不是你的错。”步清倬揽着她的那只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臂，语气清和，那张疏离看不到的脸上却阴云密布，不等疏离应声，他便继续说道：“最近是不是因为峄城的事太忙了？你最近一直都睡得不安稳。”
疏离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点点头，太息道：“也许吧……可能是想得太多，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一多，就总会觉得太疲累，睡得不够。”
闻言，步清倬眸色更加森寒，泛起一阵杀气，“现在事情已了，接下来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交给我。”
疏离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好，全都交给你。”
步清倬便淡淡一笑，侧过身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感受着她渐渐平稳的气息，心绪也稍稍平稳了些。
桃姑再进城时，已经是二月。
城外的桃林桃花已开，红白粉相间，甚是好看。
“公子。”桃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您有何吩咐？”
“一件事，也可以说是两件事。”步清倬从怀里取出一只锦袋递给桃姑，“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听七楼，找楼主问出一个人的下落，将这样东西交给那个人，问他，这东西可有异样。”
桃姑接过锦袋看了看，见步清倬神色肃然，便问道：“这件事可重要？”
“十分重要。”
“属下明白了，属下会亲自去。只是不知，公子要找的人是谁？”
步清倬眯了眯眼睛，沉吟半晌，幽幽道：“丘梁医圣，淳于措。”
桃姑虽早有准备，可是听到淳于措的名字，还是忍不住暗暗一惊，立刻明白过来步清倬那句“十分重要”究竟有多重要。
“是，属下立刻去办。”
步清倬站在原地，看着桃姑转瞬远去的身影，合上眼睛定了定神，回身向屋内看去，透过半掩的窗子，正好可以看到疏离正睡得深沉，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微微扬起。
“果然是与那东西有关吗？”他呢喃一声，继而又垂首轻叹，“是我大意了。”
二月二，龙抬头，祈雨节。
不过今年的峄城并不用祈雨，一场春雨绵延不就地下了多日，直到二月二这日傍晚才真正停下。
翻一番往年旧例才发现，在峄城，这样的情况已经多年未见，就连城里的老师傅都纷纷说，这是一个好兆头，这预示着峄城今后的情况会越来越好。
疏离闻之，撇嘴轻笑，没了屠怀鲁这样的祸害，峄城当然会越来越好。
只是，凌国如今就不似峄城这般气氛和乐了。
二月初二，言阆十万大军赶赴凌国边疆，虽然早一天便在途中得知边疆守兵溃败的消息，可是赶到之后，亲眼所言、亲耳所闻，还是让言阆惊怒不已。
而大军后方并未随大队人马一同行进的凌帝楚轶，听闻此事，更是震怒，当即下令，逃回来的兵将之中，所有五品以上领将全部杖杀。
好在有人在一旁拦着，好言相劝，这才阻止他发出明旨，否则，就真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君上恼他们也没用，他们并不是输给乾国的边疆守兵。”霍晏绥一袭男子装扮，站在一顶宽敞高大、精致无比的大帐门旁，对于凌国兵马的折损，她丝毫不觉心疼，只是越发觉得那个人实在是可怕。
“不是乾国兵马，又是何人？”她的身后，一名身着玄白相间袍子的年轻男子坐在桌案旁，正是凌帝楚轶，他脸上的怒意依旧未消，眼底戾气深浓。
“我早就提醒过君上，峄城来了一个人，一个聪明绝顶之人，莫说你那些边疆的领将，就算是你朝中的所有人谋臣加在一起，也未见得能比得过他的头脑与谋略。”
闻言，楚轶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霍地抬头向霍晏绥看来，“你说什么？他是谁？”
“这个人君上认识，而且曾经栽在他手上过。”
楚轶一愣，脸色变得铁青，低头想了想，突然紧紧握拳道：“听七楼的人！”
见霍晏绥点头，他又道：“夜辞轻易不会离开听七楼，所以，峄城的那个人一定是倬公子步清倬。”
他用力咬咬牙，“他怎么会在峄城，又为何要出手帮助乾国？”
“这一点并不难理解。”霍晏绥回身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坐下，“君上别忘了，你与听七楼之间可结了不少梁子。”
楚轶心中恼得很，却又不敢直视霍晏绥的眼睛，低下头道：“是孤大意轻敌了。”
霍晏绥摇摇头，“听七楼与君上、与凌国并不算是敌。”
“不算？”楚轶冷冷一笑，“孤差点把听七楼老巢都给端了，孤派出去的人也是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这可是死敌。”
霍晏绥勾了勾唇角，“君上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不了解听七楼，不了解夜辞和步清倬这两个人，据我所知，这十余年来曾有不少人像君上一样，想要除掉听七楼，虽然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不过听七楼还没有结下过什么死敌。”
她边说边给楚轶沏了杯茶，语调不疾不徐，“听七楼说到底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图的是利，交的是友。君上以为步清倬这一次出手帮助乾国，是因为记恨君上曾经的所作所为，却为何不能换个角度想想，也许是因为，这样做能给听七楼带来更大的利益？如果有一天，君上也能给他们足够的利，他们也能成为你的朋友。”
“可我们之前毕竟……”
“以前是以前，今后是今后，君上忘了？当日围杀夜辞，修罗殿也参与了，而且是当时的少主、而今的殿主千诏音亲自出马，可结果如何？
虽然我不知千林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前后不过月余时间，听七楼便答应与修罗殿修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提出了什么听七楼无法拒绝的条件，给了听七楼无法拒绝的利益。“
听她这么一说，楚轶的脸色稍稍好转，“所以你觉得，既然修罗殿可以，那我们也一样可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可不可以。”不同于楚轶的不安，霍晏绥倒是信心十足。
身为晏国这数十年来唯一的公主，她在晏国众人心中、在晏帝心里，一直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地位，甚至，在晏帝眼中，她比一些皇子重要得多，霍晏绥这个名字便是对她最好的认可。
毕竟，这是将对整个晏国的愿望，都压在了她身上。
正也因此，霍晏绥从小到大一直都深得宠爱，养成了她不愿服输、事事都不愿退让的性子，再后来，她成为玲珑阁少主，走出宫门，行走江湖，亦是少有波折。
是以，后来连番栽在步清倬手上，才会让她心生懊恼，一心想要除掉步清倬，以解心头之恨。
却没想到，最后非但没能把步清倬除掉，反倒把自己填了进去，也让她开始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有外有人。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晏国的人那样，无条件地容忍她的一切。
楚轶正在沉思，并未注意她的表情，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与听七楼有和好之机？”
“先不着急，这种事越着急越做不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弄明白，对听七楼来说，究竟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
“好。”楚轶点点头，“此事便依你，届时你有何想法，尽管告诉孤，孤照做便是。”
他说着冲霍晏绥弯眉一笑，“毕竟，我们迟早都是一家人，我不想你我之间太生分。”
霍晏绥脸色沉了沉，侧过身去避开楚轶的目光，而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君上商量。”
“何事？”
“鬼影杀手一事。”霍晏绥再回过身来时，已然换出一脸漠然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