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先生
林阳有些失望，因为他并没有等到该等的人出现，直至宫长羽抱着那覆着铠甲的骷髅，顶着满身的蛆虫和像是长在他身上的苍蝇来到了日京城之下，仍然没有一个可以拦他一步的人出现。
这一次宫长羽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让夸祖直接轰开城门就冲杀进去，而只是站在日京城下面，抬头看着城头。
不知不觉，他的身后跟着很多人了，都是离蝶洲的军队，他们就算是再傻也都知道现在的形势来看，只有跟着宫长羽才有将日京的城头上换上离字旗的可能，不然的话，就这样撤军回去，到了离蝶洲，又是一盘散沙，届时日京城重整旗鼓，再攻回去的时候，离蝶洲群龙无首，恐怕很快就会节节败退，从而被日京蚕食干净。
退一万步说，就算日京不再攻过去，难道那些虎视眈眈的其他洲土就不觊觎离蝶洲的土地了吗？不可能，现在的形式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跟着明面上最强的战斗力，只凭借三个人就拿下日京三十座城市的宫长羽，否则在离王已经死去的情况下，立得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对阵日京方面有任何的胜算。
“宫长羽？”北宫郢站在城头上，俯视着站在城下，浑身近乎爬满蛆虫的宫长羽。
“北宫郢？”宫长羽也毫不示弱地看回去。
只是双方形象上是天壤之别，一个比顿顿翻垃圾吃的乞丐都不如，一个看上去就像是一方王者，气度尊贵。
“这位，是离王吧？”北宫郢看着宫长羽怀中的只剩一丝血肉的骷髅。
“是，今日她会将离字旗插在日京城头。”宫长羽说。
“我承认你有这个实力。”北宫郢竟顺着他说了，“但是你依旧很难踏入日京城。”
“为什么？”宫长羽问。
“你可以试试。”北宫郢没有给他解释，反倒直接向着城门处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宫长羽冷笑一声，想来不过是装神弄鬼的一套做派，赌他不敢进城而已，但怎么可能？已经走到这一步的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敢进去的理由？
于是宫长羽向身旁的夸祖使了个眼色，夸祖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只是向前两步，伸出拳头，只用了一拳便将大门轰得粉碎。
这个动作他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他承认日京的城门确实比其他城市的城门坚硬许多，但仍不能妨碍他一拳轰碎，甚至对于夸祖来说，只是阻力大一些，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区别。
宫长羽在抬脚进城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北宫郢，却并没有再对方眼中看到想象中的类似于恐惧慌张的情绪，不过都无所谓了，很快他就会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将他杀死，再将城头上的旗子换成离字旗，这样在回去之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将离王的尸骨下葬了。
不过在一步踏入日京城之后，宫长羽却真的感觉到了这座城市作为整片洲土的首都与其他城市不一样的地方，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总之从踏进第一步开始，他的心头就开始紧张了。
宫长羽感受着自己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是因为即将完成心愿而激动吗？
他仍然脚步坚定，即使已经感觉到了不适，因为远处的那些黑乎乎的建筑令他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不过他眼之所至只有那道踏上城头的楼梯，其他的东西却不在他的考量范围。
突然有一个老头出现在他面前，老头面容慈祥，有些佝偻，但看上去精神头还好，他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宫长羽。
“你是来拦路的吗？老头子就该回家睡觉。”宫长羽冷冷地说，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请你退出城去吧。”老头却没有听从宫长羽的话乖乖回家睡觉，却用极可笑的言语劝说他出城去？
“我为什么要出城？”宫长羽一脸嘲讽地问。
“你的同伴都死了。”老头说。
宫长羽突然冒出一身冷汗，猛地回头看去，却只见本应该跟在他身后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倒在了那里。
“你......你做了什么？！”宫长羽万分恐惧，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身上蠕动的蛆虫感觉更加明显了，也更加令人烦躁。
“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杀了他们而已。”老人说。
“你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宫长羽面色苍白，咆哮道。
“那你不如呼喊他们一声？”老头给出建议。
“夸祖，木剌铁儿！夸祖，木剌铁儿！”宫长羽的呼喊自然是没有得出任何地回应，他还不甘心，于是将离王的尸骨放到地上，跑回去晃动着那两个人的身体，只不过得到的却仍是双目紧闭。
“他们已经死了。”老头这样说道。
“不，不可能，你都没有动作，如何杀得他们！”宫长羽回头向老头咆哮道，“你若真有那本事，不如杀了我算了！”
宫长羽的情绪很激动，语气也很激烈，只是对于老头来说，可能并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因为他连表情都没有变一次，自始至终他都是带着那种老人看向晚辈独有的慈祥笑容。
“我不会杀你的。”老人说，“你只是个年
轻的孩子，是应该要活到老的，万不该去死。”
“那他们呢？”宫长羽指着地上趴着的两具动也不动的身体，“他们本也不该死，只是他们太强了，如果他俩活着你还会退去吗？”
“即使他们死去，我依然不会退！”宫长羽咬紧了牙关，抽出腰间别着的铁剑缓缓走向那老头。
“痴儿，何必这般固执？”老人轻叹一声，宫长羽手中的铁剑就突然出现在老人手中了。
这下宫长羽是真的惊骇莫名，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世界上有这样的人物，什么动作都没有做，自己手中的剑竟就变成了他的武器？若是这个老头早早出手，他们还打什么？可能早早就死在不知道哪座城市里了，还能走到这里？
“你......你到底是谁？”宫长羽颤抖着手指向对面的老头。
“我叫景庆权，他们都叫我大先生，你也可以这么叫。”老头还是那样慈祥，对于宫长羽没有一丝敌意。
“景庆权......不是星堂的二先生？”宫长羽问道，“难不成有两个景庆权？”
即使远在世界的边缘，宫长羽依然听说过日京星堂的大名，别说是内陆极北的喀塔尔城，就算是远隔百万里之外的极南的城市都定然听说过。
但听闻的都是星堂的占卜术堪称神迹，没有算不准的东西，却从未听说过竟然还有这种骇人手段，能悄无声息地瞬间杀死木剌铁儿与夸祖两个这样强大的人物，这个老头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景庆权就是景庆权，名字就是这个名字，谁叫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就不许我们两个人同时叫一个名字吗？”老头说。
“领教大先生神通了。”宫长羽也没有再纠结这个事情，这件事本与他没有关系，他想做的只是从这个老头身边过去。
宫长羽又走到那离王的尸骨前面，弯腰抱起来。
这具身体在还有血肉的时候就轻盈得很，现在抱起来更是像纸一样轻飘。
他又开始向前走了。
“为何还要前行？”老头第一次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过去。”宫长羽只是这样说。
“只是我就算让不让你过去，你都过不去，何必如此执念，你还是退去吧。”老头说。
宫长羽再没有说话，从老头的身边过去了。
但只是下一瞬，他就又重新出现在了城门口的位置，面前站着的依旧是那个老头，回头看过去，依旧是趴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你做了什么？！”宫长羽大惊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过去。”星堂大先生认真地说。
“那么我今日是过不去了吗？”宫长羽竟这样问道，看上去有些傻。
“不止今日，你什么时候都过不去。”老头说。
听了这话，宫长羽竟转身就走毫不迟疑。
“不再试试了吗？”大先生问。
“让我走的是你，现在又让我试试？”宫长羽回身问道。
“也对，那你走吧！”老头一挥手，便自顾自远去了。
宫长羽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夸祖和木剌铁儿依旧站在那里，看向他的目光也有些疑惑，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杀死了？
“你们......”宫长羽惊讶道，“你们不是死去了吗？”
“死？我们为什么要死？”夸祖挑眉问。
“呃......我的意思是，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老头？不高还有些佝偻，他说是星堂的大先生？”宫长羽脑子有些迷乱，没有逻辑了。
“什么老头？你从进门开始就站在那里，然后突然就转身问我俩怎么没死。”夸祖说道。
宫长羽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再皱眉看向身后的日京城内，与先前见得一模一样。
“好高明的手段。”他咬牙，低声沉吟。
既然知道了只是障眼法，那么他自然又没了退去的道理，于是他决定蒙着眼走进去。
只见宫长羽从身上的衣服上撕下一片布片，蒙在眼睛上，也不知要做什么，仍是跨步像日京城内走去。
“唉。”一声叹息悠悠传来，“我都说过了，年轻人，你不可能从这里走过去。”
即使是蒙上了眼睛，什么斗看不见了，却依然可以被那道障眼法迷惑吗？宫长羽有些烦躁，但是他仍不愿放弃，又将耳朵堵上了。
“这是由心而生的东西，封闭五感是无用的。”大先生善意的提醒传过来。
宫长羽仍是能清楚地看见对面的老人，在他向前一步的瞬间，眼睛上的布好像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扯掉了，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面前老人的每一道皱纹，可以看见他琥珀色的瞳孔。
奇怪的是，每当宫长羽转身想要离去时，那块布又突然回来了，耳朵上堵着的东西也突然回来了，他就变成了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的又聋又瞎的年轻人。
他不再想要从大门进城了，于是退回到城门外，刚好能看见城头上天启王的位置。
“星堂，不愧其名。”宫长羽看着
天启王说道。
“日京，也不会愧对其名。”天启王说。
“我不走门了。”宫长羽说，“我会直接杀死你。”
“请便。”天启王神情淡漠，看上去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
夸祖一只手拽住宫长羽的肩膀，而宫长羽则死死搂住怀中的枯骨，两人一骨就这样从地面直拔十几米高，一步跳上了城头，面对着天启王。
落地瞬间，宫长羽没有任何迟疑，腾出一只手抽出锈剑，拔剑的功夫已经冲到了天启王的面前。
锈剑狠狠劈下去，却瞬间折断了。
那柄无论经过多少风吹日晒都只是生锈其本身之坚硬连这座世界上最坚韧的剑都砍不断的剑身就在这一瞬间崩断了，似乎连实物都没有碰到，就这样砍在空气上，然后崩断了。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
宫长羽咬紧牙关，眼神愠怒，这日京城怎么这样诡异？先是令人恶心的幻术，现在又是突然崩断了他的剑。
“年轻人，放弃吧。”老头的声音又传过来了，此时他又站在了天启王的身后。
“又是你！”宫长羽恨得牙根痒痒，看向那老头的眼神也充满了杀意。
“是我。”大先生说。
“你不怕我先杀了你？”宫长羽用断剑指着不远处像是突然出现的老头，眼神阴郁。
“不怕，因为你根本杀不掉我。”大先生底气十足，云淡风轻，“若不是老头子我实在年纪大了，别说你小小宫长羽，就算整个离蝶洲倾巢出动又怎可能占我日京一座城市？”
“可惜啊，老了，折腾不动了，就守着这座城市吧，总不能连这里都被你换上离字旗。”大先生说。
“你阻止不住我！”宫长羽低吼着。
“那你能如何？”大先生问道。
“夸祖！”宫长羽猛然回身，发现手中的断剑又变回了原样。
“嗯？”精瘦的恶鬼疑惑地接过宫长羽递过来的锈剑。
“杀了天启王！”宫长羽说，他寄希望于强如夸祖，不会被星堂大先生的障眼法蒙蔽双眼，可以准确地看穿一切虚妄。
“好。”夸祖轻轻点头，只回了一个字。
只是当恶鬼持着剑奔向那从始至终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天启王的一瞬间，他的身形也随之顿住，仅前冲了两步就像是宫长羽之前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宫长羽自然见到这幅画面，当即咬牙切齿，只觉得那个老头子太过狡猾，太诡异，但是他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
“夸祖？”
在夸祖的剑抵到老头的脖颈上时，老头才开口问道，但是其面色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任何震惊或是害怕的神色。
“是。”夸祖点头，但手上的剑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想着老头的脖颈中没入了。
奇怪的是没有鲜血迸溅，与他平时杀人的时候完全不同。
“好久远的名字。”老头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追忆的神色。
“是很久远了，久远到只能称之为传说。”夸祖说。
“那你再度出世是为了什么呢？”老头问。
“再度出世？我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出世。”夸祖说。
“不管是你还是他，夸祖就是夸祖，名字没有变，这个名字所含有的意义也同样不会变。”
“你知道那个人？”
“知道，不过是很久的事情，要我说给你听吗？”老头表现出了老年人独有的追忆过去的方式，但这种方式对于年轻人来说很难接受。
“如果是很久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我赶时间。”夸祖说着，手中的长剑又没入老头喉咙中一寸，剑尖已经从他的后颈探出来了，但却没有一丝鲜血，依旧是暗金色的锈色。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浮躁。”锈剑穿透了老头的喉咙，但老头非但没有任何痛苦之色，甚至依旧笑意盈盈，还能说话，这有些诡异了。
夸祖也终于发现了情况的诡异，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思维变得迟钝了太多，但是他自己应该没有感觉到自己变得迟钝，他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他将插在老头脖颈内的锈剑翻转，变为横向，然后狠狠地向外一割。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老头的头颅会在瞬间飞出去，然后有鲜血喷溅出来。
但是却没有。
夸祖回过神来，他的剑已经是斜指天空的姿势，但面前的人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甚至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在这里，你很难杀死我。”老头说。
很难杀死，而不是之前对宫长羽说的不可能了。
“我觉得能。”夸祖说。
“我已经感觉不到你饱含的愤怒，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拔剑向我？”老头死死地盯着夸祖的眼睛，不再笑了。
“这次回去，我就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武师，不会再杀人了。”夸祖说，他已经太过疲惫了，一路上杀的人已经透支了他所有的愤怒，他想他再也不会愤怒了，他想他会像面前的老人那样慈祥地老去。
（本章完）
这一次宫长羽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让夸祖直接轰开城门就冲杀进去，而只是站在日京城下面，抬头看着城头。
不知不觉，他的身后跟着很多人了，都是离蝶洲的军队，他们就算是再傻也都知道现在的形势来看，只有跟着宫长羽才有将日京的城头上换上离字旗的可能，不然的话，就这样撤军回去，到了离蝶洲，又是一盘散沙，届时日京城重整旗鼓，再攻回去的时候，离蝶洲群龙无首，恐怕很快就会节节败退，从而被日京蚕食干净。
退一万步说，就算日京不再攻过去，难道那些虎视眈眈的其他洲土就不觊觎离蝶洲的土地了吗？不可能，现在的形式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跟着明面上最强的战斗力，只凭借三个人就拿下日京三十座城市的宫长羽，否则在离王已经死去的情况下，立得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对阵日京方面有任何的胜算。
“宫长羽？”北宫郢站在城头上，俯视着站在城下，浑身近乎爬满蛆虫的宫长羽。
“北宫郢？”宫长羽也毫不示弱地看回去。
只是双方形象上是天壤之别，一个比顿顿翻垃圾吃的乞丐都不如，一个看上去就像是一方王者，气度尊贵。
“这位，是离王吧？”北宫郢看着宫长羽怀中的只剩一丝血肉的骷髅。
“是，今日她会将离字旗插在日京城头。”宫长羽说。
“我承认你有这个实力。”北宫郢竟顺着他说了，“但是你依旧很难踏入日京城。”
“为什么？”宫长羽问。
“你可以试试。”北宫郢没有给他解释，反倒直接向着城门处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宫长羽冷笑一声，想来不过是装神弄鬼的一套做派，赌他不敢进城而已，但怎么可能？已经走到这一步的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敢进去的理由？
于是宫长羽向身旁的夸祖使了个眼色，夸祖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只是向前两步，伸出拳头，只用了一拳便将大门轰得粉碎。
这个动作他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他承认日京的城门确实比其他城市的城门坚硬许多，但仍不能妨碍他一拳轰碎，甚至对于夸祖来说，只是阻力大一些，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区别。
宫长羽在抬脚进城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北宫郢，却并没有再对方眼中看到想象中的类似于恐惧慌张的情绪，不过都无所谓了，很快他就会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将他杀死，再将城头上的旗子换成离字旗，这样在回去之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将离王的尸骨下葬了。
不过在一步踏入日京城之后，宫长羽却真的感觉到了这座城市作为整片洲土的首都与其他城市不一样的地方，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总之从踏进第一步开始，他的心头就开始紧张了。
宫长羽感受着自己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是因为即将完成心愿而激动吗？
他仍然脚步坚定，即使已经感觉到了不适，因为远处的那些黑乎乎的建筑令他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不过他眼之所至只有那道踏上城头的楼梯，其他的东西却不在他的考量范围。
突然有一个老头出现在他面前，老头面容慈祥，有些佝偻，但看上去精神头还好，他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宫长羽。
“你是来拦路的吗？老头子就该回家睡觉。”宫长羽冷冷地说，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请你退出城去吧。”老头却没有听从宫长羽的话乖乖回家睡觉，却用极可笑的言语劝说他出城去？
“我为什么要出城？”宫长羽一脸嘲讽地问。
“你的同伴都死了。”老头说。
宫长羽突然冒出一身冷汗，猛地回头看去，却只见本应该跟在他身后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倒在了那里。
“你......你做了什么？！”宫长羽万分恐惧，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身上蠕动的蛆虫感觉更加明显了，也更加令人烦躁。
“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杀了他们而已。”老人说。
“你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宫长羽面色苍白，咆哮道。
“那你不如呼喊他们一声？”老头给出建议。
“夸祖，木剌铁儿！夸祖，木剌铁儿！”宫长羽的呼喊自然是没有得出任何地回应，他还不甘心，于是将离王的尸骨放到地上，跑回去晃动着那两个人的身体，只不过得到的却仍是双目紧闭。
“他们已经死了。”老头这样说道。
“不，不可能，你都没有动作，如何杀得他们！”宫长羽回头向老头咆哮道，“你若真有那本事，不如杀了我算了！”
宫长羽的情绪很激动，语气也很激烈，只是对于老头来说，可能并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因为他连表情都没有变一次，自始至终他都是带着那种老人看向晚辈独有的慈祥笑容。
“我不会杀你的。”老人说，“你只是个年
轻的孩子，是应该要活到老的，万不该去死。”
“那他们呢？”宫长羽指着地上趴着的两具动也不动的身体，“他们本也不该死，只是他们太强了，如果他俩活着你还会退去吗？”
“即使他们死去，我依然不会退！”宫长羽咬紧了牙关，抽出腰间别着的铁剑缓缓走向那老头。
“痴儿，何必这般固执？”老人轻叹一声，宫长羽手中的铁剑就突然出现在老人手中了。
这下宫长羽是真的惊骇莫名，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世界上有这样的人物，什么动作都没有做，自己手中的剑竟就变成了他的武器？若是这个老头早早出手，他们还打什么？可能早早就死在不知道哪座城市里了，还能走到这里？
“你......你到底是谁？”宫长羽颤抖着手指向对面的老头。
“我叫景庆权，他们都叫我大先生，你也可以这么叫。”老头还是那样慈祥，对于宫长羽没有一丝敌意。
“景庆权......不是星堂的二先生？”宫长羽问道，“难不成有两个景庆权？”
即使远在世界的边缘，宫长羽依然听说过日京星堂的大名，别说是内陆极北的喀塔尔城，就算是远隔百万里之外的极南的城市都定然听说过。
但听闻的都是星堂的占卜术堪称神迹，没有算不准的东西，却从未听说过竟然还有这种骇人手段，能悄无声息地瞬间杀死木剌铁儿与夸祖两个这样强大的人物，这个老头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景庆权就是景庆权，名字就是这个名字，谁叫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就不许我们两个人同时叫一个名字吗？”老头说。
“领教大先生神通了。”宫长羽也没有再纠结这个事情，这件事本与他没有关系，他想做的只是从这个老头身边过去。
宫长羽又走到那离王的尸骨前面，弯腰抱起来。
这具身体在还有血肉的时候就轻盈得很，现在抱起来更是像纸一样轻飘。
他又开始向前走了。
“为何还要前行？”老头第一次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过去。”宫长羽只是这样说。
“只是我就算让不让你过去，你都过不去，何必如此执念，你还是退去吧。”老头说。
宫长羽再没有说话，从老头的身边过去了。
但只是下一瞬，他就又重新出现在了城门口的位置，面前站着的依旧是那个老头，回头看过去，依旧是趴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你做了什么？！”宫长羽大惊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过去。”星堂大先生认真地说。
“那么我今日是过不去了吗？”宫长羽竟这样问道，看上去有些傻。
“不止今日，你什么时候都过不去。”老头说。
听了这话，宫长羽竟转身就走毫不迟疑。
“不再试试了吗？”大先生问。
“让我走的是你，现在又让我试试？”宫长羽回身问道。
“也对，那你走吧！”老头一挥手，便自顾自远去了。
宫长羽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夸祖和木剌铁儿依旧站在那里，看向他的目光也有些疑惑，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杀死了？
“你们......”宫长羽惊讶道，“你们不是死去了吗？”
“死？我们为什么要死？”夸祖挑眉问。
“呃......我的意思是，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老头？不高还有些佝偻，他说是星堂的大先生？”宫长羽脑子有些迷乱，没有逻辑了。
“什么老头？你从进门开始就站在那里，然后突然就转身问我俩怎么没死。”夸祖说道。
宫长羽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再皱眉看向身后的日京城内，与先前见得一模一样。
“好高明的手段。”他咬牙，低声沉吟。
既然知道了只是障眼法，那么他自然又没了退去的道理，于是他决定蒙着眼走进去。
只见宫长羽从身上的衣服上撕下一片布片，蒙在眼睛上，也不知要做什么，仍是跨步像日京城内走去。
“唉。”一声叹息悠悠传来，“我都说过了，年轻人，你不可能从这里走过去。”
即使是蒙上了眼睛，什么斗看不见了，却依然可以被那道障眼法迷惑吗？宫长羽有些烦躁，但是他仍不愿放弃，又将耳朵堵上了。
“这是由心而生的东西，封闭五感是无用的。”大先生善意的提醒传过来。
宫长羽仍是能清楚地看见对面的老人，在他向前一步的瞬间，眼睛上的布好像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扯掉了，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面前老人的每一道皱纹，可以看见他琥珀色的瞳孔。
奇怪的是，每当宫长羽转身想要离去时，那块布又突然回来了，耳朵上堵着的东西也突然回来了，他就变成了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的又聋又瞎的年轻人。
他不再想要从大门进城了，于是退回到城门外，刚好能看见城头上天启王的位置。
“星堂，不愧其名。”宫长羽看着
天启王说道。
“日京，也不会愧对其名。”天启王说。
“我不走门了。”宫长羽说，“我会直接杀死你。”
“请便。”天启王神情淡漠，看上去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
夸祖一只手拽住宫长羽的肩膀，而宫长羽则死死搂住怀中的枯骨，两人一骨就这样从地面直拔十几米高，一步跳上了城头，面对着天启王。
落地瞬间，宫长羽没有任何迟疑，腾出一只手抽出锈剑，拔剑的功夫已经冲到了天启王的面前。
锈剑狠狠劈下去，却瞬间折断了。
那柄无论经过多少风吹日晒都只是生锈其本身之坚硬连这座世界上最坚韧的剑都砍不断的剑身就在这一瞬间崩断了，似乎连实物都没有碰到，就这样砍在空气上，然后崩断了。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
宫长羽咬紧牙关，眼神愠怒，这日京城怎么这样诡异？先是令人恶心的幻术，现在又是突然崩断了他的剑。
“年轻人，放弃吧。”老头的声音又传过来了，此时他又站在了天启王的身后。
“又是你！”宫长羽恨得牙根痒痒，看向那老头的眼神也充满了杀意。
“是我。”大先生说。
“你不怕我先杀了你？”宫长羽用断剑指着不远处像是突然出现的老头，眼神阴郁。
“不怕，因为你根本杀不掉我。”大先生底气十足，云淡风轻，“若不是老头子我实在年纪大了，别说你小小宫长羽，就算整个离蝶洲倾巢出动又怎可能占我日京一座城市？”
“可惜啊，老了，折腾不动了，就守着这座城市吧，总不能连这里都被你换上离字旗。”大先生说。
“你阻止不住我！”宫长羽低吼着。
“那你能如何？”大先生问道。
“夸祖！”宫长羽猛然回身，发现手中的断剑又变回了原样。
“嗯？”精瘦的恶鬼疑惑地接过宫长羽递过来的锈剑。
“杀了天启王！”宫长羽说，他寄希望于强如夸祖，不会被星堂大先生的障眼法蒙蔽双眼，可以准确地看穿一切虚妄。
“好。”夸祖轻轻点头，只回了一个字。
只是当恶鬼持着剑奔向那从始至终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天启王的一瞬间，他的身形也随之顿住，仅前冲了两步就像是宫长羽之前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宫长羽自然见到这幅画面，当即咬牙切齿，只觉得那个老头子太过狡猾，太诡异，但是他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
“夸祖？”
在夸祖的剑抵到老头的脖颈上时，老头才开口问道，但是其面色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任何震惊或是害怕的神色。
“是。”夸祖点头，但手上的剑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想着老头的脖颈中没入了。
奇怪的是没有鲜血迸溅，与他平时杀人的时候完全不同。
“好久远的名字。”老头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追忆的神色。
“是很久远了，久远到只能称之为传说。”夸祖说。
“那你再度出世是为了什么呢？”老头问。
“再度出世？我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出世。”夸祖说。
“不管是你还是他，夸祖就是夸祖，名字没有变，这个名字所含有的意义也同样不会变。”
“你知道那个人？”
“知道，不过是很久的事情，要我说给你听吗？”老头表现出了老年人独有的追忆过去的方式，但这种方式对于年轻人来说很难接受。
“如果是很久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我赶时间。”夸祖说着，手中的长剑又没入老头喉咙中一寸，剑尖已经从他的后颈探出来了，但却没有一丝鲜血，依旧是暗金色的锈色。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浮躁。”锈剑穿透了老头的喉咙，但老头非但没有任何痛苦之色，甚至依旧笑意盈盈，还能说话，这有些诡异了。
夸祖也终于发现了情况的诡异，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思维变得迟钝了太多，但是他自己应该没有感觉到自己变得迟钝，他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他将插在老头脖颈内的锈剑翻转，变为横向，然后狠狠地向外一割。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老头的头颅会在瞬间飞出去，然后有鲜血喷溅出来。
但是却没有。
夸祖回过神来，他的剑已经是斜指天空的姿势，但面前的人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甚至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在这里，你很难杀死我。”老头说。
很难杀死，而不是之前对宫长羽说的不可能了。
“我觉得能。”夸祖说。
“我已经感觉不到你饱含的愤怒，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拔剑向我？”老头死死地盯着夸祖的眼睛，不再笑了。
“这次回去，我就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武师，不会再杀人了。”夸祖说，他已经太过疲惫了，一路上杀的人已经透支了他所有的愤怒，他想他再也不会愤怒了，他想他会像面前的老人那样慈祥地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