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衍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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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该来的

    檀先生就坐在大殿里,没有说话,不过面色轻松,并无连丢五城之后冒出的挫败感,不过这是正常的,每个合格的谋士都不会有这种情绪。

    “孤还以为她要一直忍下去。”天启王北宫郢也是面色平静,看上去毫无焦虑,“她再忍一忍孤都急了。”

    北宫郢本不太喜欢“孤”这个称呼,但不知哪朝君王给弄出了个这么个标准自称,烦得很。

    现在是在大殿之上,有很多人在看着他,他要努力保持威严,所以不能像平时与檀先生在私下里那样自称“我”了。

    “再忍忍,恐怕她那些被她强行扶上去的城主们可能都要有怨言了,毕竟战事一起,所有的屋子消耗都是巨大的,进攻方尤其是。”檀先生开口道,“这一次三日之内连取我日京五城,恐怕能一下振奋不少军心,且对于她本人的威望也是个极大的提升,不过想来应该不是她自己谋划的这些东西。”

    “什么意思?”天启王挑眉问。

    “不动则已,动若雷霆。”檀先生笑着看向天启王,“这种用兵手法,我可太熟悉了。”

    “竹环先生?”天启王看着檀先生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还带着点点笑,不过眼神却十分郑重。

    檀先生点了点头。

    “这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用兵,招招剑走偏锋是很需要胆量与勇气的,而且三百万人兵分五路,如此行险之做派,除了我的那个师兄,恐怕没有第二人了。”檀先生的眼里露出追忆神色,却并没有其他情绪,“他这么用兵,不太好的。”檀先生露出了一种惋惜的神色来,不知在惋惜什么。

    “全世界都知道檀先生你是我日京洲的军师,却好像从没有人知道竹环先生竟是离蝶洲的军师?”天启王疑惑,想着是不是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了。

    “只有我师兄那样的人才需要遮掩,因为用兵实在诡异,在最重大的战局中暴露出来才能有最大的收获,而我却不一样了,我并不需要天启王将我藏在后面,无论是对谁,我用的兵都是那样的。”檀先生轻笑着说。

    “还是檀先生更好啊!”天启王感叹道。

    “说实话,我师兄这一招出完,我并不知道怎么接了,我也从没想过我师兄竟会是离蝶洲的军师,我本以为他不会做谁的军师的。”檀先生说。

    “那你还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天启王脸色有些难看了,别别扭扭的。

    “谋士,总是要有些谋士该有的气质的。”檀先生说。

    “那接下来怎么办?”天启王问。

    “两种方案。”檀先生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檀先生收回一根手指说道:“我并不知道我师兄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猜也猜不出来,所以我只能见招拆招,这样相对被动,不过更安全,损失也更小些,只不过打起仗来可能会受点气,一直被压着打还不到手,那些城市的将领们恐怕心生怨气。”

    “第二,就是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檀先生又收回了另一根手指,“这样打起来我们的军队会舒服很多,但消耗可能会成倍的增加,而且危险性也很大,因为我不确定我师兄是不是就想让我出兵与他对碰。”

    “不对,很有这个可能,因为我与我师兄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我们手谈之时,那时我还很年轻,所以手法相当激进,恐怕他就是想让我出兵与他碰一碰,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冒头。”檀先生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但并没有更深入的想法,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天启王听,因为天启王不是傻子,他有自己的判断力,如果一个王没有一个自己的判断力的话,那么这个王是绝对不合格的。

    天启王听完不再说话了,而是低头陷入了沉思。

    檀先生也不再说话,不想打断他。

    “你说,我让将士们一直被动挨打是不是不太好?”天启王很久才开口问。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无论是防御还是进攻都是决策,所为的都是战争的胜利,保障的都是他们最后的权益。”檀先生说。

    天启王又低下头,这次彻底不说话了。

    .....

    那年盛夏,日京洲丢失城池达三十座,对于整个日京洲来说损失已经极大,但好在并没有伤筋动骨。

    只是令人们不解的是,天启王在一开始还曾命令军队上前迎击,绝不后撤,但越往后,就越是畏畏缩缩,到最后根本就只有一条命令,就是死守城门,不得出击。

    已经快半年了,死守城门这道命令也足足跟了他们半年了,半年以来陆陆续续又丢了二十五座城市,但天启王就像是一个任人宰割的软蛋,连兵都不敢出,不敢抗争一次。

    这件事在日京洲的人民之间传得十分热闹,用沸沸扬扬来说绝不过分。

    很少有洲土会出现骂自己的王骂得沸沸扬扬的情况出现,由此可见在百姓的心中,这个天启王当得又多失败?

    天启王自己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不过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充耳不闻的一副姿态,他自己也无所谓。

    不过终于在今日他终于说话了。

    “我想我的将士们肯定对于孤,或者孤的决断充满了质疑与愤怒,孤都知道,但是今天要变了。”天启王一道充满浩荡大气的军令传出去,“所有城市,整顿军队,三日之后反攻。”

    在他与檀先生共同商议的结果看来,离蝶洲大肆进攻毫不节制,直至此时肯定已经消耗掉很多的资源,无论是粮草还是别的战马什么的都已经损失了很多,但是日京却一味地选择防守,消耗虽说也有,但相比于离蝶洲,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所以在资源上他们已经占了很大的优势。

    而且离蝶洲的战线其实很长,物资的运输补给都需要经过很长的一段路程,这段路程上,日京方面完全有能力去阶段他们的物资运输。

    总之反攻的时刻到了。

    于是本是一面倒的形式又变得热火朝天了起来,那些被压着打了许久许久的兵士们都疯狂地向离蝶军队发出攻击,似乎要将心中压抑了半年的於气全都撒在离蝶军队的身上,一时间离蝶军队竟真的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

    景运婴打了个哈欠,却不小心咬了舌头。

    前线的战争与作为首都的日京城没有什么关系,老实说还远得很,根本不用早早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那檀先生与天启王身临前线,危险系数倒是高了很多。

    自上次与师父谈论过关于生死的问题之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景运婴都没有再占卜过什么,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了。

    他怕万一再看见什么看不清的东西,到时会让他的心境再次受损,若是再看什么可能这辈子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过他刚刚喝了一酒,突然意气风发起来,于是决定占卜一下。

    许久许久之后他躺在原地,酒葫芦中的酒洒了满地,但是他却不想动了,只是睁着眼看着天,眼神也并不似醉鬼那样迷乱,反而很清醒。

    “要流血了吗?”景运婴痴痴地说。

    “为什么?”

    “那个女人是谁?”

    他反反复复地思考着先前看见的画面,一个年轻人抱着一个女人,然后一个小孩在狂乱地挥舞着手中刀,然后没有一个活人。

    他没有见到檀先生与天启王,因为他看的并不是家国命运,而是脚下这片土地的未来。

    年轻人抱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应该是死了。

    那个小孩很狂乱,但是却流着泪,似乎不太情愿,或是很悲伤。

    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谁?那样瘦小,像个猴子。他在旁观吗?真是冷血。

    那猴子好像看见了谁呢?这是锦州城的世子毕方和世子妃白煠?他们怎么会相识?

    猴子突然愤怒了起来,杀了毕方!白煠好像很悲伤、很痛苦,歇斯底里地向那猴子喊,她在喊什么?猴子为什么转身走了?白煠又追了上去,她要干什么?

    为何不见天启王与檀先生,为何不见他自己?

    怎么会这样,事情的起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会这样?

    景运婴一动都不想动了。

    这次他真的看清了,什么都看清了,只是无能为力。

    他找不到事情演变成那个样子的某个关键的点,像是环环相扣的局,他不能准确到将一切细节都通过占卜来呈现出来,他只能看见模糊的大概,也就是粗略过程以及精确结果。

    结果就是,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但是为何会造成,如何起因,他却一概不知了,想看也看不出来。

    突然间他灵光一闪,他想起那被横抱怀中的女子,她的眉心上有一个类似于火焰的朱砂记,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离王的印记,只有离王才会在眉心描着那个东西。

    那那个男人......

    他突然发觉了抱着离王的男人面色冰冷,眼有憎恨。

    “若离王安然无恙,喀塔尔城便不出兵。”

    景运婴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喀塔尔城?是哪里?离蝶洲的城市吗?难道一切皆因他们?可他们只是一座城市,再强又如何能致使生灵涂炭?

    不行!

    景运婴猛地坐起来,不管是什么情况,总之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让看见的情况发生,保险起见,必须让天启王保下离王,无论战事如何,离王都不能杀!

    于是他骑着快马,直奔向北宫郢与檀先生所在的前线。

    只是一路上遇到的障碍太多了,趁火打劫的山贼,绊到马腿的木桩,两下两日的大雨,这让景运婴的行程一拖再拖。

    他深知不能再拖了,越是发生这些情况就越代表着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越大,不然不会出现处处遭拦的情况。

    最终他想尽了办法,还是选择了在某一座城市的信馆中买了一匹最强壮的马,挂的是天启王的账。

    在一座城市中,除了军队以外,最强壮的马一定是在信馆中,因为信馆会因为要送的信比较多,所以会自己养马、训马,最终差一些的会被卖掉,好一些的就留在信馆当

    信马。

    景运婴要走的是他们信馆中最好的马,甚至其品相应该已经够得上去当军马的样子,但是就这样被赊账买走了,信馆老板也是心疼地不行,但是没办法,这人随手一掏就是当今天启王的腰牌,这谁敢怠慢,别说他没敢说半个不字,甚至还主动把这批最好的马送了出去。

    快马加鞭,十几日的日夜兼程,景运婴终于是到了前线去,他只能亲自来,因为换给别人说这话,天启王定会当做一个屁给他放了。

    “无论发生什么,不能杀离王。”景运婴气喘吁吁,骑马奔波许久,刚一下马就狂奔到北宫郢的面前去,他本就没有学过什么拳脚功夫,身体素质也就没那么好,气喘吁吁是应该的。

    “为什么?”北宫郢疑惑道。

    难以想象这个景运婴竟能不远千里从日京洲最中心的位置辗转到前线来,只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你先下令,无论出现什么情况,离王都不能杀!之后的事情我跟你解释。”景运婴盯着北宫郢的眼睛,眼神坚定,不似开玩笑。

    当然也没有人会拿这些东西开玩笑,又不是不想活了。

    “你先解释。”北宫郢说。

    景运婴虽然着急,但现在多说废话无疑是最愚蠢的,所以直接开始解释,说他算到了什么,什么什么情况,甚至连一些很细节的东西他都说得很清楚。

    “原来是这样......”天启王低头沉吟一下,又抬起头说,“不过你来晚了,截杀离王的军队已经出发了,估么着一会就会带着离王的头颅回来。”

    “快派人去追!”景运婴急得直跺脚,根本不顾什么君臣礼仪咆哮道,“快去!”

    当然他也从来没在乎过这些。

    “来不及了,距离目的地只有十里不到的距离,已经走了半个时辰,现在应该都快到了,即使这时候派人去追,也只能追回离王的尸体。”北宫郢面色严肃,但并没有完全被景运婴的占卜给吓住,还算是云淡风轻。

    “那也得追啊!”景运婴急得赶紧四处张望,虽没张望到什么但还是冲了出去,冲到前头继续张望。

    “不必去追了,你追不上的!”天启王在他身后喊着。

    但是此时此刻的景运婴哪里听得进去?他算是亲眼见到了某些画面的人,那些画面眼见的总比语言描述的真切,而且更身临其境。

    北宫郢不知道那种氛围有多恐怖,多么令人窒息,如果他知道的话,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了。

    景运婴终于找到一匹马,是一个骑兵骑着的。

    于是他赶紧冲上去,想要将那骑兵弄下来。

    那骑兵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腿被人拽住,本能地抽刀就要砍下去,不过布景还是在自己家的军营中,警惕性也没有那么高,还是有一个可以容他看清那人是谁的时间的。

    竟只是一个少年,却不知是谁。

    “你是谁,要干什么?”那名骑兵喝问道。

    “给我马!”景运婴一边说着,一边去扳那名骑兵有他腰粗的大腿。

    “我为什么要给你马?滚开!”他并不认识景运婴,所以根本没想着给他留什么面子,一脚就将他踢开了。

    “给他马!”天启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那名骑兵一惊,虽是十分不愿,但还是下了马,向天启王行了一礼。

    对于骑兵来说,战马就像是自己的媳妇儿,是怎么样也轮不到别人骑的。

    不过毕竟不是真的媳妇儿,既然天启王开口了,那就借这个小子骑一骑好了。

    景运婴骑着骑兵的马扬尘而去,直冲向天启王曾所指的方向。

    ......

    林阳走在燃着战火的战场上,心中倒是很平静,不过童小月虽然见过一次极其血腥的大场面,见到这满地的残肢断骸还是小脸苍白,死死地抱着林阳的胳膊。

    “我有感觉了。”林阳突然说,表情兴奋,看着童小月。

    “讨厌,现在什么时候,你有什么感觉?”童小月觉得林阳的表情有些怪,心里毛毛的。

    林阳一脸坏笑,说道:“你猜猜看?”

    “我不猜!”童小月没有任何思考,直接拒绝了。

    “那个......如果林夫人不方便的话,苏雅可以的。”苏雅在一旁红着脸说。

    “你可以什么?”童小月拧着眉头问。

    林阳也笑着看向苏雅。

    “当然是林阳大人想做什么都行。”苏雅毫不避讳含蓄,直接说道。

    说完,众人就笑了起来,除了童小月。

    她的脸还是煞白的,对于这些残肢断骸的东西,她始终都接受不了,看着就害怕。

    在这满是残肢断骸的焦土上,一个少年跟着两女一男成年人走在上面,慢慢悠悠像是散步,甚至还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似乎并没有将周遭环境看在眼里。

    “该来的要来了啊!”林阳轻舒一口气,混合着烟与血腥味的空气从他的鼻腔里穿过去,感觉相当不好,不过他却像十分愉悦。

    (本章完)